想到此,我心中稍安,冷笑一声:“李将军欺人太甚,适才说我是奸细,如今又说我是妇人。文虎不才,也是堂堂男子,顶天立地的。文虎人头在此,将军若要,便请拿去,何苦如此来折辱人?”
谦父微微一笑:“小娘子又何苦如此嘴硬?当日在京城之外初见你时,便觉得你不似那懵懂少年。这二十几日行军,纵是娘子再小心谨慎,可行动坐卧间便不露出一丝的影儿来吗?更何况适才娘子要寻死,搂抱之间,哭闹之时,本将便知是你女子无疑了。怎么,还不肯说实话吗?”
我在心中暗骂:奸人,果然是奸人。待得九哥登了九五,知晓你如此待我,看他怎么收拾你。
见我不言不语,谦父又上前了两步:“这二十几日,娘子也该知本将不是那没有章法的人,眼前大战就在眼前,你一个女子留在军中却是不便。你与我讲了实话,我才能与你设法。”
我怕他再走过来,只得硬着头皮道:“将军好眼力,妾却是女子。”
谦父了然一笑,问道:“但不知是哪府上的?”
哪府上的,难不成我说自己是被掳皇上的十四公主吗?事已至此,少不得以孟氏为挡箭牌了。
我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好大决心,这才道:“妾,孟学士府上嫡女,孟氏婉娘。”
“那十四郎呢?”
“确有其人,只是因着事情仓促,不得矣,冒了他的名姓。”
“那娘子前往相州又是为了何事?想孟学士府上并不缺少男子,莫说如今战乱,便是太平时候,小娘子家抛头露面也是不妥当。”
“只因……”我沉吟,该说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这谦父才不会怀疑。
“只因什么?”
“只因将军断了与张士昌的翁婿之情,那张氏便想出毒计,迎我姑母入宫,尊为皇太后,尊九皇子为帝。想引得九皇子与十二皇子相互争斗,他好享渔翁之利。
只是张氏倒行逆施不得人心,朝中大臣大多称病不朝。如今姑母在宫中他还觉不劳靠,便有意与我孟氏联姻。”
说到此,我偷眼看了看谦父,他眉头似微微一皱。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说得更是谨慎:“想那张氏之子,俱是酒色之徒,无义之辈。且又都是娶过妻的,妾虽是蒲柳之质,却也不肯为人妾氏。
原本便想出了城往荣州躲避的,不想将军将城围了个铁桶一般,那边张氏又催得紧,妾实实无奈,才背着父母,央了二兄,想趁着夜深缒出城去。谁知,将军当夜攻陷了西门,妾便随着二兄拼死闯了出来,不想却与将军相识……”
十六章 几受惊
更新时间2013…8…16 13:46:56 字数:2360
十六章几受惊
谦父戏谑道:“娘子姓孟名婉,却是名不符实。”
我听得这话有些生气:“将军此话怎讲?”
“婉者,顺也。女子柔顺为婉,美貌为婉。娘子行事做派颇有丈夫之风,且眼角眉梢又有英气,敏者有余,婉者却是大大不足的。”
我真是气极了,这厮竟说我性子不柔顺长得不美。便是如此,当面说将出来,也太伤人了罢。
我嘿嘿冷笑一声:“将军说得是,妾自知既不柔顺也无美貌。只是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妾美貌,经金人一劫,怕是早已清白不在了。若是妾温婉,纵是心中不满张氏之请,也是不敢反抗,此身便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如此看来,妾身倒是宁愿貌丑性直也不愿貌美温顺的。”
谦父沉吟片刻,这才道:“不想娘子小小年纪,倒有这样的见识。那张氏之子确是酒色之徒,更爱面皮白净、脚小的女子,似娘子这般,又不白净,又是天足,莫说娘子不愿意,便是那张氏之子怕也是不愿的。本将看来,娘子这西门闯的却是没什么意思,若是好生在家里待着,这婚事也不一定能成。”
他这话说得如此轻佻,明明就是调戏了。
自古以来,哪有不相干的男子当着女子之面说脚大脚小的?
想到此,我的面色不善:“这便不劳将军操心了。将军既已知妾是女子,妾再留在营中实实不妥,这就请去。待日后再容兄长向将军称谢。”
不提兄长还好,提了一声,谦父便冷哼一声:“想那孟文博连自家妻子都不能护得周全,又怎能护得住自家妹子?”
我心中本就有气,见他如此说文博,哪能让他?末及细想便道:“将军倒是好本事,自家妻子也不用受金人之辱,您那一箭射过去,倒是情义深重义搏云天的。”
不想我这一番话说过,谦父却并末生气,他只是敛了神色:“自古两国相争,难免伤亡。她既是我李家妇,却为那张氏所用,于城上抛头露面扰我军心。多少双眼睛看着,我若不杀她,军中将士哪个又肯服我?
本将既知娘子身份,更不能让娘子远行。如今世道太乱,纵是娘子无甚姿色,也是不妥当的。
娘子既知我这是围魏救赵之计,便也不瞒你。此次出兵实实仓促,只因那完颜纳坦围了密州,本将不得已才发兵泽州。虽说已入泽州境内,无奈远道而来,兵士疲倦,却也不想见仗。想那纳坦得了消息,回来救援,解了密州之围便是了。”
“将军的意思是,既不见仗,这里便还安全,也便不放妾走了?”
“实实为着娘子安危着想。”
我冷笑一声:“怕是担心妾的安危是假,扣了妾做质子是真罢。将军打得好响的算盘,只是将军与妾长兄如今各为其主,又何苦将妾牵扯其中?将军能为了大义杀妻,妾的长兄难道就不能为了大义亡妹吗?妾与将军只是一颗无用之棋,若将军将妾舍了,长兄倒还能念将军的大恩,不然,便真是的势如水火了。”
听得这话,谦父的眼睛在我脸上流连了一会儿,这才道:“当初便说时机到了,自然放你回去,如今泽州之地,离相州甚远,本将又岂能让你一介女流孤身上路?且耐心等着吧,总有相见的时候。”
说罢喊了句:“来人”,便有帐外的小校进来伺候,他指了那小校对我道:“这人是我李家的家生子,行二。最是忠心不过,有他照应你,本将也是放心。”又吩咐那小校:“好生照看,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那小校连声称喏,同我一起往自己的帐子走。
我暗道:既然李谦父不肯放我走,那我又岂能顺顺当当地听他安排?原先还怕他注意,这才事事小心,处处谨慎,如今既然说都说开了,若不能他找点别扭,那我岂不是太亏?
想到此,我对那小校道:“李校卫,整日行军,吃的是干粮,喝得是冷水,便是热汤也轻易尝不得一口。如今大队驻扎了,不如你与我去附近山上走走,若有野味打得一两只来,也好打打牙祭。”
说罢,也不回帐,一抬腿上了马,就朝西边跑了下去。
那些守卫见李二在后头紧紧跟着我,也并不阻拦。我见他跟得紧,心中气恼,越发的扬鞭打马,跑将开来。
大军是依水驻扎的,一人一骑趟过了河水,便到了山脚下。我举目望了望,山不是很高,林也不是很密,想必山中也只有些野兔山鸡的。正好,想我在宫中活了十几载,也曾练过箭,今天才有了施展的机会。
想罢了,也不回头,任那李二在身后喊叫。一扬鞭子,打马上山。
山路很平缓,此时已是春二月,真个是绿树红花,鸟啭莺啼的季节。我放缓了步子,信马由缰,从后头赶过来的李二也不说话,只是不远不近地紧跟着。
正流连间,却见眼前的草丛一动,一只灰兔探出头来。
说是出来打猎,其实不过是个由头,想散散心罢了。可眼见得灰兔就在眼前,又岂有不猎之理?
我拈弓搭箭,看准了那灰兔嗖地一声便射了出去。似是射着了腿,那灰兔带着箭一转身往林深入跑了。
我兴致正起,哪容得它逃了,打马便追。初时还想,定要将这兔子捉回去,也好显显我的本事。后来见李二并未跟上,便又道不如就这样逃了,也好过看李谦父那奸人的嘴脸。
于是七拐八拐的越发飞驰起来。
不一刻,灰兔追丢了,我却也迷了路。
又走了一时,竟是一直在原处打转转,真的是找不到出路了。我又急又气,却又不敢大声喊叫,只得下了马,坐在枯树上想法子。
法子还未想到,却见山对面似有一队人马站在高处向这里望过来。此地驻得是李军大营,莫不是李谦父来察看地形?
我想了想,虽说那李奸人不是好人,可此一时彼一时,怎么也胜过在此过夜,若夜里有大虫,我这把力气可抵挡不过。
想到此便翻身上了马,朝着山那边跑了过去。行了一阵,虽还隔得甚远,却也能渐渐看得清那些人的容貌。不知怎的,我心中似觉得有些不妥,那些人的穿得虽是平常的衣裳,却个个身形彪悍眉目狭长。且所骑坐骑也不似中原惯有的马匹,一匹匹头高身大鬃尾乱乍。
我勒住了马,停在原处与对面对望了一眼,电光火石间,我明白过来,是金人。是金人偷偷来此地察看李军大营了。
不及多想,拨马便跑,却听耳边恶风不善。我一转头,一只雕翎箭射了落了我的发簪,满头青丝霎时泄了下来。
性命攸关之时,哪还容得细做它想?我边奋力打马,边喊:“李二,李二救我。”
一阵乱喊,竟真的有人应了一声“孟公子”。我心头大喜,越发的飞驰起来。等到真的见着了李二,提到嗓子的心终是放到了肚子里。
十七章 捉逃妾
更新时间2013…8…17 13:18:41 字数:2279
十七章捉逃妾
李二见我披头散发的情形,只做没见,问我:“公子,可是有事?”
我与他边跑边道:“是金人,金人来探大营了。”
李二知晓事态紧急,也不多话,带着我一路飞奔,下了山,回了自已营帐。
等李二回来时,我问他:“将军怎么说?”
李二并不看我,低了头敛了目,恭身答道:“将军已派了人去劫杀。将军说竟未料到金人如此胆大,如今他们援兵未致却敢来此地察看。还说若不是公子,李家大营被人瞧了去还只做不知呢。要给公子记上一功。”
我冷哼一声:“功倒免了,只是早晚放我回去才是正经。”
话虽如此,可当我看到晚上的饭食有一道兔肉时,心中还是很欢喜的。
因此第二日当李谦父阴阴地问我“兔肉好吃吗”的时候,我也没给他甩脸子,只淡淡地道了一句:“若是不在此处,便是砒霜,也是甘之如饴的。”
不想这句话倒惹恼了他,他怒道:“你便真的不愿在此处待吗?好,好得很,适才本将还不知该如何与你言讲,到如今本将也不用替你担待了。你且看看吧。”说罢将一只皮筒扔了过来。
我用手接住了,打开一看,却是一封信,确切的说是金人写来的战书。信的内容半文半白,意思是昨日金将完颜纳坦的一名待妾逃到了楚军营地,他们希望李将军能将那逃妾归还,否则便要兵戎相见。
看罢了信,我只觉血往上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片刻这才道:“原以为金人只是狡诈,却不想还是无耻的小人。想这偌大的兵营之中,所谓女子,不就只有我一人吗?不想他们竟以此为由,真真可恼。”
我看谦父面色阴晴不定,又道:“将军,妾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从未离开过京城半步的,更是从未见过金人到底是几条腿。如今金人追要逃妾是假,试探将军是真。将军莫要被他们言辞迷惑了才好。”
“养在深闺。谁家大家闺秀如你这般,不柔顺贞静倒也罢了,却天生是个惹是生非的。我如此待你,你也不曾与我说得半句实话。还是最后露出马脚来才不得不说了。我且问你,昨日只片刻工夫,怎么就让那金人瞧了去?”
怎么说让金人瞧了去,我哪里知晓他们是怎么瞧出来我是女子的?
见谦父脸上气色不善,我心中到底有愧,啜啜道:“昨日金人射了我一箭,将发髻射散了,妾仓皇间回头一顾,怕是露了底细。
将军,妾昨日心中烦闷才去得山上,原也只想散散心的,谁知遇到了金人。将军昨日不还道妾是有功的吗?怎么今日金人一封信便发如此大的火?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将军久战沙场,自然知晓这只是个借口。妾身知错了,便是以后馋死了,也再不敢私自出去了。”
这一番话说得我浑身发冷,暗道:梁玉虎啊梁玉虎,宫中十几年可真不是白住的,那些贵人们的手段你不是从来都不屑的吗,怎么未用到正处,到是在这奸人身上试了一回,真真可怜。
那李谦父听得这话,竟像不认得我一般,又端详了半晌,这才道:“娘子出自大家,怎么没有一点闺秀的作派?便是半月不吃肉,便能馋死人吗?李二说你昨日一气用得十五块,怎么不将你撑死,到时也好向金人交待。”
话虽难听,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我添着脸陪着笑:“将军这是玩笑罢。想那金人狼般的心性,将军又怎能将我交与他们。若是那样,妾怕是真要一头碰死在将军面前了。”
“这么说,那日你与本将帐中寻死觅活的,是做戏了。”
“……”
“不成想,你年纪不大,还有这个本事。”
“将军差了,当时事关孟氏声誉,哪里来得半点虚假?今日之事,事关妾的清白,妾也是不敢惜命的。”
“如果也算得一说。只是若不将你送与金人,到时金人必以此为借口,来攻我大营。想我李谦父又怎能为了一个女子,置众兵士的性命于不顾?便是本将愿意如此,若让众将知晓,怕也是不服的。”
我听得此言,心中急切,忙道:“将军,难不成没有妾,金人还想不出别的由头来吗?想当初,两国未交战时,金人的要求,咱们哪样没应承?又如何,不还是欲壑难填。再者,妾只是一小小女子,战场上的事情动辄便是千人万人的性命,若说一场争战只因妾的去留引起,妾自问没有那样的本事,也不敢承担这样的名声。”
“你这番话说与明理的人听,倒也说得。只是若说与那不明是非的人,也是枉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