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云裳累得眼皮都翻不开,只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季凉夜,你死定了!”
“是,犀儿,能拥有你,死定了也乐意。”季凉夜精神抖擞地抱紧怀里的人儿,闭上凤眸喃喃道,“等哥把跟霍心月的事情解决好,我就娶你进门,风风光光的。”
“季凉夜,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吗?”云裳也是喃喃道,“我就是石边云当年娶的那个彩凤国小公主凤灵犀。”
“灵犀……凤灵犀……”季凉夜的凤眸乍然睁开,突然就明白了,云裳会来罕城且嫁给石边云等一系列事情,对于当年小公主莫名死去的事,他虽没有关注,但也耳闻,那时感叹石边云那厮没福分,如今发现怀里的心爱的女人就是那小公主,他还是感叹石边云没福分,自然也庆幸他没那个福分。
只是他不知道当年小公主的死因,但即便不知道,也能猜测,定是石边云对云裳做出了丧尽天良的事,她才会隐瞒身份前来复仇,如此一想,季凉夜对云裳又生出更多的心疼,他的小女人定是受到了天大的苦楚,所以才会甘愿顶替霍心月来季府受罪,而他那时却歇斯底里地想法子欺负她。
不过,他就是喜欢她,才会那般欺负她吧?季凉夜庆幸,自己及时发现对她的感情,没能让她在他这里受到太多的不可饶恕的欺负与侮辱,此时此刻,他才有机会,温香软玉满怀。
见季凉夜半饷没回应,云裳的心微微有点堵,暗想季凉夜一定嫌弃她,嫌弃她曾经嫁过人,况且,恐怕很难过冰雪公主那关,毕竟,她无论生死,都该是石边云的妻,这婚是两国的皇上指下的。
“季凉夜,你退缩了吧?”云裳闷闷地问。
“哪能呢?别乱想。”季凉夜在云裳唇上深深地吻了一口道,“我这是偷着乐呢。姓石的那是瞎了眼,这般可人的小公主竟不懂珍惜,犀儿,放心,我可不是他,一定好好待你,绝对不辜负,你一定要信我。”
“我愿意信你,也是最后一次选择相信男人。”云裳说完,就沉沉地睡去,季凉夜对她的情是她感受得最真实的,不飘忽,不夸张,不急于求成,自然亲切,一点一滴地进入她的内心深处,丝丝入微,若是不仔细斟酌,根本发觉不了。
云裳沉睡不过一个时辰,季府就像炸开了锅般纷乱,不是有仇人打进来,也不是季府的产业受到创伤,而是冰雪公主与季驸马发现,给他们敬茶的媳妇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不是那个打理回春棺材铺的她!
季凉夜起来关好窗子,出去将咋咋呼呼的几个下人训了一顿,尔后也赶去凑热闹。
若是平日,他肯定是不会去凑热闹的,不过这次,他需要靠着凑热闹的机会告诉他们,那个假霍心月谁也不能追究,那是他要定了的女人。
季凉白并不知道云裳的真实身份,以为她就是北州的一个渔村女子,冰雪公主是通情达理之人,他找准了她的性情入手,冰雪公主的脸色便有所好转,可是,他还来不及偷笑,一直没吭声的季凉夜一口气蹦出一句道:“爹,娘,那假霍心月就是彩凤国离去死去的小公主凤灵犀,我们情投意合,择日便娶,求爹娘安排。”
季凉白震惊云裳身份的同时,就感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直瞧着冰雪公主二人的脸比之前更加阴沉可怖。
幸好,季凉白与霍心月虽然少不了受到严厉的责罚,但也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不能反悔的了,可季凉夜的事,冰雪公主丢出的只有拒绝的字眼:“胡闹……不行……休想……不可能……”
在云裳醒来之前,冰雪公主就让人把季凉夜关了起来,冰雪公主一动怒,整个季府几乎没人敢帮季凉夜。
虽然范大娘是唯一一个敢于和冰雪公主对着干的人,但碰见他们的家事,她也不会掺和,况且,范大娘不是不讲理之人,明白事情的利害程度,云裳是石边云的妻子,除非皇上准许,否则,这婚事是不能取消的,云裳若是执意与季凉夜一起,便是红杏出墙,诸多不好听的罪名都会落到她的头上。
看透了冰雪公主的意思,范大娘难得没有讥讽冰雪公主几句,而是主动要求,接下来的事让她去完成,毕竟,她是云裳的干娘。
云裳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便看见范大娘正坐在床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呆,好像在思念什么人,那饱含思念的眼神,让人心疼,云裳想,她一定是在想念米郎中吧。
“干娘。”云裳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被季凉夜一夜折腾,可能没穿衣裳,可往身上一摸,竟是穿好的,这才暗吁了一口气道,“您怎么在这?”
说完,云裳又想到这里是季凉夜的寝房,一张俏脸不由地涨红了。
“丫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没想到你是彩凤国的小公主,干娘若是早知道,可不敢高攀。”范大娘玩笑道。
云裳一听,立即下床噗通跪下道:“干娘,对不起,我不该一直隐瞒你,原本我是打算过几日就告诉你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有什么高贵不高贵?自从来到季府,承蒙干娘多番照顾与关爱,我一直感激于心,庆幸自己此生终于有个娘疼爱我,没有及时透露我的身世,这是我最为愧对于干娘的事。”
“傻丫头,你隐瞒身世必是有苦衷,干娘若是这点肚量也没有,便不配做你的干娘。”范大娘虽然不怎么了解云裳的具体身世,但也从她的话里猜到她自小便没有亲娘疼爱,就如她那可怜的女儿一般,不由地更加怜爱她几分,扶起她道,“这辈子无论你我身在何方,距离多远,你我都是无人可以拆散的母女,好吗?”
“谢谢你干娘。”云裳扑进范大娘的怀里,泪眼朦胧。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范大娘才打开正题道:“丫头,季府你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毕竟你是石公子的妻,少爷被冰雪关起来了,冰雪的意思是将你送回石家,你愿意吗?”
云裳忙道:“干娘,石家我是不会再踏进一步的,当年石边云将我害死,我对他毫无情意,而只有痛恨。”
范大娘惊叹道:“原来如此,我也是揣测你可能并不喜欢石公子,便主动揽下送你回去的任务,这样,干娘在罕城有一所小宅,多年没有人住了,但干娘经常过去打扫,你暂且住在那里,等你与少爷的事解决了,自有更好的地方入住,如此可好?”
云裳认真想了想,还是感激地点了点头。罕城如今除了季府,她的确无处可去,原本她是可以直接回彩凤国的,可是,季凉夜对她情深如斯,如今又因为她被关起来,她不能一走了之。
☆、132:过眼云烟
范大娘领着云裳去了她家,云裳发现,小宅的隔壁竟然就是紫曾经与她相会的宅院。
范大娘离开之后,云裳呆呆地站在院子里,虽然这个院子不是那个院子,可是隔着一道墙壁,极容易触景生情,心里潜藏的痛就这般一波一波地涌出。
虽然云裳已经离开了季府,但冰雪公主担心季凉夜出去生事,仍旧关着他,除非他保证不再与云裳往来。
季凉夜完全可以先违心地保证,等放出来之后再去寻找云裳,可是,他终究不是那种口是心非之人,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绝不妥协退缩,况且,一旦冰雪公主有心阻拦,他就是放出来,也不会找到云裳。
冰雪公主一直关着他,只是给他时间冷静而已,可冰雪公主不知道,无论他冷静还是冲动,都是想娶云裳为妻。
云裳整日待在小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入,范大娘每天一早都会来一次,给她带来一天的食物,云裳只须热热便好。
她的心很是平静,虽然里面有遗憾有伤痛,但已经放下了太多的东西,如今最期待的便是回家,与亲人团聚。
这日云裳正在院子里晒衣裳,忽然听见砰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以为季凉夜来了,可是回头一看,大门好好地一动不动。
紧接着又一听见砰一声倒地的声音,云裳这才意识到,这声音是从隔壁发出来的。
云裳心中莫名地惴惴不安,手指微颤地晒好衣裳,隔壁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可饶是如此,云裳的心里反而更加慌乱。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云裳说,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还有一个声音则理智地在提醒她说,他无情无义,你与他已经再无瓜葛,别去!
两个声音想要一争高下,可半天却无谁胜出,云裳坐立不安,最后搬出一架梯子架到了墙上,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在梯子的顶端,也就是墙壁顶端,往下看去。
云裳往下一看,立即吓得捂住了嘴巴,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
云裳首先看见的便是一滩血泊,继而则是一个昏倒在地的熟悉身影,依旧是黑布遮着脸,只是这次,眼睛是闭着的,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是从他的胸口流出。
云裳呆呆地看着下面,许久之后才清醒过来,正准备往下跳,却又小心翼翼地下了梯子,直奔范大娘的药房。
范大娘时不时会做些药丸什么的放在她专属的药房里,还做上了标签,看着像是一个药铺,可这些药范大娘说她可是不卖的,就是手痒做出来玩玩的。
云裳找到了一些对伤有帮助的药粉与药丸,再次爬上了梯子,可准备跳的时候又犹豫了,怕把自己的腿给摔坏了,或者把他的身体给压到了,加重他的伤势,不论是哪个不好的结果,她都不能让其发生。
若是她摔坏了,怎么去照顾她?若是他伤势加重,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于是,云裳再次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下,决定从大门走,出门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又傻又可笑,被一个男人那般欺骗耍弄,心里却对他没多少痛恨,当他受伤时,一心想的却是照顾他,让他活着,为何就不能冷冷地旁观,甚至是恶劣地想,他这是自作自受的报应呢?
饶是知道是非,但云裳还是坚定地推开了那扇熟悉到骨子里的门,反锁上们后,直奔而去,恨不能自己变成范大娘,举手投足就能把他救活。
云裳看到插到男人胸口的匕首,知道应该把刀子拔开,但是却不敢,手抖得厉害,生怕一旦拔掉,他全身的血都会一股脑儿地涌出,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云裳拿出了止血的药粉,撒在了匕首周围。
药粉所落伤口之处,不过眨眼之间,涌出的血便急速收缩,大有减少之势,云裳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正考虑着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药粉的刺激却让男人的双眸犀冷地睁开,随即,男人身侧的剑朝着云裳刺出。
云裳完全没有想到男人会想来,甚至会拿剑刺她,就那么傻傻地蹲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的剑。
男人在看清她的脸时,及时收手,剑掉在了地上,他看向云裳的眼神立即不如方才那般冷冽,而是带着震惊,甚至于少许欣喜,少许尴尬与惭愧。
云裳立即想到男人跟她离别时的狠心,觉得自己没必要在他醒着的时候那般面露担心他的神情,于是连忙站起来,勉强收起脸上的忧色道:“我去帮你找个郎中。”
“不必了。”男人立即拒绝,云裳却不打算理会,毅然转身,身后又传来男人的声音道,“想让我死得更快,你就去请,谢谢你成全。”
云裳立即停住了脚步,其实她可以去请范大娘,若说别人可能加害他,可是范大娘绝对不会,只是,范大娘此刻正在季府,季府的人都认识她,若是她出面,季凉夜恐怕会延长被放出来的时间。
就在云裳迟疑间,男人吩咐道:“过来,帮我把刀子拔了。”
云裳想也没想便道:“我不敢!”
“你不拔,我便死路一条,你若是拔了,我便还有活着的希望。”男人说罢,忽而苦涩一笑,道,“巴不得我死的人多如牛毛,不缺你一个,你走吧。”
谁说她巴不得他死了?云裳气得鼻子发酸,再次在他身前蹲下,握住了刀柄,闭上眼奋力一拔,男人倒抽一口冷气,胸口的血喷到了云裳的衣服上,甚至是脸上,但云裳恍然不觉害怕与肮脏,手忙脚乱地扔掉刀子,把止血的药粉往他的伤口上撒,又倒出几颗药丸,正准备塞进男人嘴里,却发现他的脸上遮着面巾。
如今他重伤,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大可掀开他的面巾看看他的模样,可是,云裳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还对他心存念想,便将药丸塞进他的手里道:“吃下去。”
说完转身去了屋子里,将被褥从箱子里拿出来铺在床上,出来时男人已经将药丸吃下,苍白的脸有了些许人气,云裳蹲下扶住他的肩膀道:“我扶你进去躺着。”
男人看了面无表情的云裳一眼,在她的帮助下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慢慢地朝着屋子里走去。
尽管彼此身上都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但两个人相互扶持的时候,彼此身上的味道都冲破血腥味传进对方的鼻息中,二人的心神都为之一振,最美好的记忆如潮水涌上心头,只是,那温暖与痴恋都已是过眼云烟。
☆、133:一起私奔
男人坐在床畔,云裳取来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让他躺下,替他盖好棉被,出去烧了些水,将热水放在床边,整个过程,男人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望着云裳,眸光复杂,直到云裳准备离开,男人才出声道:“小鬼,你恨不恨我?”
尽管云裳并不怎么恨他,但还是点了点头,只听男人继续问道:“既如此,为何不让我死?”
云裳道:“对我而言,你是骗子是坏人,可对大多数黎民百姓而言,你却是大侠是英雄是好人。我是为他们救你。我再恨你,即便你死,也消除不了我对你的失望与痛恨,所以你是死是活都与我个人无关紧要。”
“你想得很明白。”男人晦涩道。
“当是自然,我并不是会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寻死觅活的女人,我只为我爱的男人寻死觅活。”云裳说完,就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男人却在她拉开门的时候,沉声道:“去洗个脸,换身衣裳。”
云裳当做没听见,用力关上门,尔后朝着大门跑去,关上大门的刹那,却是泪如雨下,心里憋了很久的屈辱与不甘一股脑儿地涌现出来,她救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