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从来未曾发现,原来,自己内心深处,有着一颗圣母心。
卫清是貌美的,卫清的貌美叫男人们疯狂。男人们疯狂的嘴脸,委实有些叫人厌恶。
苏行在长歌额上落下一吻,“我不能救她,救了她就是同整个地下暗庄为敌。”
他没有骗她,他选择在她面前说真话。因为他与她之间,再也经不得谎言。
长歌知晓他说的是事实。她也知道,其实,他在陈国明则风光,暗则需步步为营。若加上地下暗庄这么个强大的对手,他会不好的。
在苏行与卫清之间做选择,这是一个没有必要做选择的选择。
长歌把额头抵在苏行的胸前,不安地蹭。
最后,是一年轻公子哥竞标成功,得了卫清。
长歌闭上眼睛。
平台之下的广大空间里,肮脏的交易仍在继续。长歌终于明白为何要取名叫做地下暗庄了。因为这样的交易,只能发生在地下。若在了地上,会叫人受不了。在这样黑暗的地方,长歌觉着连带着自己也黑暗了起来。长歌不敢去看卫清最后离开的背影。
☆、陈国(21)
耳唇儿一热,是苏行一*了上来。长歌的小身子就是一颤。她听得他说:“没什么好内疚的,她自己也颇享受。”
长歌看着苏行的眼,自下而上的。她能看清点点苏行的眼。真的,是这样的吗?
可惜,没人能给长歌答案了,卫清已被年轻的公子哥儿带走。年轻的公子哥儿头戴面具,地下暗庄的主顾大都会选择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
这一场卫国公主的交易转瞬便完成了。卫清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未曾在底下那广阔的空间里存在过一般。
长歌持续愣神中。
待长歌回神时,那一把苍老的声音已收了声,长歌看见原先卫清所在的位置,换上了一个中年的男人。
男人是清瘦的模样,虽然上了年岁,但仍可窥得其年轻时候的好相貌。
长歌正疑惑这人又有何来头,就听得底下那一把苍老的声音补充道:“此男当今陈国女皇当年的男宠。”
噗——
长歌差点没一口口水喷出来。
石屋子里头的客人们估摸着也是同长歌一样的想法,那场面绝非方才卫清出来时能比的,简直是狼血沸腾啊!
长歌是个什么想法呢?
长歌就算有想法也不敢想啊,因她面前还立着个人呢。
长歌面前的苏行自叫拍声响起,便瞬也不瞬注视着场中的方向,就好似要在那老男人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女皇陛下的男宠……
女皇陛下又是苏行的妈……
想也知道他在不爽些什么了。
这个时候,只听那老头又好死不死补充道:“传闻,他就是当今陈国那太子殿下的生父。”
“轰——”的一声,石屋子的铁门都要被那些人敲破啦!
那些白日里的贵公子有钱人们,到了地下暗庄里,仿佛就褪去了那一身伪装的衣。他们平日里有多优雅高贵,暗地里就有多龌龊。
此刻,长歌突然万分庆幸起苏行的人品来,好在他明着暗着都是无耻的。
O(╯□╰)o
还有,嗯,他们这么说他……可能性的父亲,他不生气吗?
长歌觉着他是生气了,就小手拍拍他的胸,安抚他。
苏行收回视线,垂眸看长歌,眼里有问询。
长歌就动了动嘴巴,也不知他能不能看懂她的唇语。
显然地,他懂了,因他不屑道:“对于那种子虚乌有的事,我为何要生气?”
好吧。
这个人,自然也是不可能救的。
眼下他们二人误闯地下暗庄,竭力保命是要紧,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其他人了。
不过,长歌却突地有了些找抽的小心思,她就想着,若换做她在下面没卖,同样躲在上头观望的他,又会如何呢?
这个假设确实欠抽打,长歌缩缩脖子,连提都不敢提。
最后,那传说中女皇的男宠以比卫清高处3倍的价格被买走了。o(╯□╰)o
苏行牵起长歌,二人缓缓在平台之上,亮光所不能及之处行走。许是怕她心中有阴影,他就解释给她听:“这些人,无论过去是何种身份,如今能出来卖的,都是心甘情愿。地下暗庄会在最后的成交价格里为他们抽取相当丰厚的一部分分红。”
苏行告诉长歌,关于人口买卖,地下暗庄与被卖方之间大多是你情我愿。所以,今日所见一切,她真的无需丝毫愧疚。你救他们一下,说不定他们还要怪你断了他们财路呢。
话虽这么说没错,但长歌仍旧对这样将人做牲口买卖的行为,接受无能。
苏行碰碰长歌的脸,对她笑一笑。
两人悄无声息在平台之上行走。
长歌不知他们要走往何方,在她看来,这平台是个环形的圆,纵然大,但绕一圈还是会走到原点。不过,有一点长歌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不要再待在那个老头子头顶上了,每次听到他一溜烟似的曝出一个个惊悚的名字,她整个人就不好啦。
接着黑暗的遮掩,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可是,突然地,平台上就跳上来了一只猫。
“喵呜——”猫咪绿幽幽的眼睛把平台之上的二人望着。
“次猫乃西域极名贵品种,正是此番要拍出的第三样宝物。”
尼玛!
理所当然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平台上。在苏行与长歌对面的平台的方向,有灯火率先亮起。接着,火光便像是有了神助,如火龙一般迅速自两边包抄过来,眼看转瞬间就要将苏行与长歌暴露。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长歌尚在呆滞中,就被苏行一推,整个人就没去了墙角的背光处。然后,苏行整个人又靠过来,似乎是想以自己的身躯挡住别人觊觎长歌的视线。
与此同时,火龙完成了交接,将整个平台照亮。苏行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长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他伟岸的背影就在她的面前。她要贪生怕死吗?
不!绝对不要!
她已经看见有一大拨黑衣人上了平台来,气势汹汹走向他。
如果、如果要被抓住的话,她宁可同他在一起。
想到此处,长歌的胆子空前肥壮,她小手在背后的墙上胡乱一摸一撑,就要以一个潇洒的姿势利落跳到他的身边。
可是,为么她感觉到后背心一空,然后、然后头重脚轻呢?!
长歌在墙上的那么胡乱一摸一撑,其实是触到了墙上的机关。墙体自动打开,然后,长歌就掉了下去。
墙体迅速合上,快得叫长歌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行的背影在她面前消失不见。
待原本傲然而立的苏行感受到风动,猛然回身时,身后哪儿还会有长歌的影。
他们才刚重逢,就要面临死别了嘤!
长歌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暗黑的空间,她直直向后向下坠去……
然后……就到底了。
额?
好吧,想象力太丰富也不是件好事情。
长歌拍拍屁屁站起来,发现除了屁屁有些摔痛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她抬头望天,她的头顶上空是一方圆形的井盖大小的洞洞。有两个自洞洞上照射下来,倒不至于令得下面伸手不见五指。
长歌估摸着自己正是从上面那个洞洞里掉下来的。
长歌蹦了一蹦,试图探测下那洞洞的高度。
结果自然是叫人失望的,她根本够不到。
那么,原路返回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一想到自己就在苏行面前消失,他若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多自责啊!
嘤……她这会儿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反而是他的情绪感受,她真是一个好爱人!
可是,她现在出不去了肿么破?!
长歌决定认清现实,来探索探索自己眼下的处境。
环顾四周,凭了上头照射下来的光亮,长歌还是能看见周遭的景事的。
长歌发现自己处在一间石室里。
石室我恨你!!
石室的四壁光滑,只在她正前方的那一面壁上开了一道门。
这个时候,长歌脑子里又冒出了俩小人:
小人甲:要、要进去吗?
小人乙张狂:坐等饿死你就待在原地不动吧。
饿死?
简直不要太可怕!
长歌觉着小人乙的发言比较具有战略性意义。
于是,长歌吞吞口水给自己壮胆。然后,提步,走向了那道门。
门是木门,并没有关严实,轻轻一推,就开了。
站在门边,长歌突然觉着后脖子一凉,有一股阴冷的空气直直朝她射来。
不是吧,有鬼?!
门后确实有东西,不过有的不是鬼,而是……冰。
没错,门后又是一间石室。这间石室比外头那间要大上……无数倍。然后,在这巨大无比的石室尽头处,长歌看见了皑皑的白雪。
愈发靠得近了,长歌就觉出了自己的眼花,皑皑的不是白雪,而是白冰。
白冰似一堵坚实的墙,无论如何也不能穿透过去。
长歌感觉到冷。她就抱紧了自己。
隐隐约约地,长歌好似在厚重的冰层当中,看见了一个人。
长歌心头猛地一跳,被冰冻在冰层中的人?是、是死人吗?
长歌怕死了!
偏偏这个时候,脑子里的小人甲和小人乙竟口径一致,要长歌走过去看个究竟!!
长歌要反抗,无奈,却扭不过自己的心。她的心告诉自己,过去,过去看下下,一下下就好。
走得近了,长歌便愈发感受到这石室内的冰寒,呼出的气顷刻间就成了水雾。
近了,更近了……
长歌眼看就要看清那冰层当中的暗影,可突地,她因了紧张,左脚同右脚打架,整个人很好绊了一跤。
长歌的身子不稳,就直直朝前冲去,一冲就冲到了那冰层的面前,趴伏在了上头。
长歌惊魂未定地睁眼,一睁眼她就对上了一双水漉漉的大眼。
长歌未尖叫,因那一双是她自己的眼。
她不止看见了自己的眼,她还看见了自己的脸。她的脸同她面对了面,似在照镜子。
可这是冰面,并非镜子。
难道!
长歌心头有个荒谬的想法一闪而过。她的视线不由自主下移,就看见了“镜子”里的她身上的一袭华丽的衣……
“啊——”长歌的叫声要惊魂。
长歌差点被吓晕过去,好在,只是差点而已。
长歌在那冰层之中看见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乍看之下,竟同她长得一模一样!
简直不要太可怕!
长歌慌了!她爬起来就要逃跑!可是!右脚好痛,好痛好痛,根本站不起来,好像是、是刚才摔倒时候扭到了脚。
呜呜呜……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长歌只能用爬的。她爬啊爬啊爬,总算离得那大冰层远远。
爬不动了,长歌停下来喘息,委实被眼前匪夷所思的场景给吓怕了。
突地,长歌眼角一扫,一不当心就看见了冰层上有字。
那字位于冰层内那女人双手所处的位置,好似是这个女人自冰层的里头刻下的。
长歌就对那些字产生了好奇。
要去看吗?
可是,那个女人好可怕!
她既然能在冰层的内里写字,也就是说,她被关进那厚厚冰层当中的时候,还是活着的。也就是说……
而这个女人,如今必然是死了的。也就是说……
太可怕了!长歌不敢想下去!
可有时候脑袋瓜子就是这么讨厌,你不让它想,它偏偏哼哧哼哧好似从来都不懂罢工为何物。
长歌的小脑袋瓜子想到了更加可怕的事……
她想起,宋老太爷曾叹息着暗示说,长歌同他的大嫂,也就是长歌的母亲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轰——”的一声响,长歌只觉自己脑门炸开了。
长歌缓缓抬头,就对上了冰层里那女人熟悉的脸。是了,女人的脸于长歌来说,是熟悉万分的,可细细看来,又有些不同。这个女人已经有些年岁了,然后,她脸上甚至还带了安详的笑。
可她是被活活冻死的!
长歌到底是承认了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相符的!眼前这个女人,无论是年岁、外貌,还是整个人的气韵神态,都同宋老太爷告诉长歌的讯息极为相符。
难道……
宋老太爷说他的大嫂被地下暗庄的人带走,然后,会经历非人的责罚。他口中所说的责罚,难道就是……
长歌猛然间闭上眼睛,她不想再想了!!!!!
可是——
心里好伤心好难受好压抑好想哭!
怎么办?
怎么会叫她撞见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宁可在平台上被地下暗庄的人抓起来卖掉!
有时候,人的念头就如可怕的病毒,一旦生起,它就会自行繁衍生息,越来越密,越聚越多,越想越不能自已。
长歌决定凑近了去看那冰层上的字。那些字可以说是那个女人离世前最后的手书了,直觉告诉长歌,那些字会解开她的一些疑惑。
不知是因了年代久远还是其他,总之,冰层中透出的字迹有不少已是模糊不能辨了。
“宋郎……”
开头的两个字就叫长歌的小心肝儿严重颤抖,她硬着头皮往下看。
“……云儿给你带来了灾祸,怕是三生三世都难以还清……得以同宋郎两情相悦,云儿此生无悔……生当同衾,死当同穴,云儿怕是做不到了……宋郎,我们的长歌无碍……还有,好好活下去……”
长歌颓然坐倒在地,上面写着“长歌”……
长歌
长歌
是她所理解的这个长歌吗?
是她的这个长歌吗?
同名同姓?
亦或一切都只是巧合?
可是,这样的巧合,委实令人心惊。
怎么办?
长歌六神无主,只叹自己不是生在梦中。
长歌把脑袋埋入膝间,她耷拉着脑袋,有些震惊于眼下发生的一切。纵然再不愿承认,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所推测的那个,十有八九就是事实了。如果当真如此,那她又为何会成为卫国的公主?
这个谜题,谁又能替她解开?
长歌突然觉得茫茫然,过去她所以为的一切又一次在她面前崩塌,且此次崩塌的程度,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是要压垮长歌吗?
在这冰冷的石室里,周遭空寂,长歌的眼泪落下来。
长歌想要好好看一看那个女人,那个疑似是她母亲的女人。
在长歌的记忆中,母亲这个角色是缺失的。她也曾对母亲有过无限的想往,可她此刻方意识到,在自己过去的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里,无论哪一个形象,都不可能与眼前的这一位相企及。纵然她的生命消逝,长歌仿佛仍能自她的眉目间感受到无言的温暖。
如果她是一个男人,她一定也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如果、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她的母亲,长歌想,自己会非常非常开心的。
长歌忍着脚的疼痛费力站起,她伸出小手,隔着冰层,抚摸上了这个女人的脸。
女人维持着安详的笑容,那一份温暖丝毫不为寒冰所堵,仿佛、仿佛能延伸到地老天荒。
长歌的眼泪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