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想到这只小猫还能回来,但考虑到如今华玉盏那边已经焦头烂额的状况,它能乘乱逃回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
桑正信没有怀疑,它回来也就回来了,没回来他也不关心。到了这个时候,一两个小妖对情况起不了任何作用。
“既然回来了,就自己回房间去休息。暂时不要来打扰。”
小黑原地转了一圈喵呜叫了一声就跳下去走出房间,在门口转身,看到桑正信正对着自己手中凝出的一团光晕出神。
那像是一点残碎的魂魄啊……只是太微弱了,看起来似乎已经跟桑正信的魂魄融在一起根本无法剥离出来。
他没再多看,离开房间去等华玉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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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黑刚一离开,宫本华玉盏等人就准备远远的跟上去。然而他们没等走出几步,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群人拦住去路——
“几位请留步,天道署的地区负责人有些事情想请各位移驾协助一下。”
宫本微微皱眉,碍于身份不好一口回绝,华玉盏抱着桑宁的身体此时却是容不得半点拖延,细长眉目冷冷的扫过去,“抱歉,我们有要紧事,有什么以后再说。”
然而面前的人非但没有打算让开,甚至连身后也被人包围起来,这一次领队只面对着宫本和他叫来的人说:“很遗憾,有人匿名举报你们跟妖怪私下勾结违反天道署规则扰乱常人生活,请现在随我回去调查。你们知道如果拒绝配合的结果。”
果然包括宫本在内,隶属天道署的帮手此时都迟疑起来——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阻拦,不为那莫须有的举报,就只为阻止他们继续帮忙和探究。所以显然违抗的结果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他们只是来帮忙搜寻,没有见到摄魂阵里惨烈的景象,着实要考虑值不值得搭上自己的前途。
宫本平日刻板的脸上紧紧拧起了眉,这一次对手做的太明显,难道还真的要只手遮天?
可是他们捏的就是自己不能拒绝配合调查——
“华助教,你先走,我会想办法和他们周旋把人都引过去。”
宫本低声在华玉盏身边说一声,华玉盏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上面想要只手遮天,就让底下的人都看看被遮住的真实情况。到时候要如何选择,那是他们的事。就算要继续盲从,也得能昧着良心不手软。
华玉盏侧目向他看一眼,单手扛了桑宁的身体另一手一把扯过华玉龙二话不说一跃就飞过包围,下面的人还在喊着:“慢着,他们也要一起接受调查!”
然而他们此时只怕根本连华玉盏是谁都搞不清楚,他长发的样子乍一眼只会被当做跟妖管会没有半分钱关系的古珧,连命令的口气都有些底气不足只能对要求宫本来阻拦。可是宫本又怎么会站在他这边,待他假意去追赶,华玉盏早已经没了人影。
取回了妖力的华玉盏已是今非昔比,华玉龙被提在半空看一眼下方缩小得像模型一样的城市,真是许久没有这么惊心动魄的体验……
“哎哎玉盏小子你拖上我老人家干嘛,我老胳膊老腿儿的也给你帮不上什么忙,带着我不也是累赘吗——”
华玉盏横瞥一眼,“你不跟来谁看着桑宁的身体?”
没人指望这个老得可以媲美古董家伙,但是带上他,好歹也可以给宫本多一个借口把要管会的人引过来。
为了华先生的安全。
……………………………………………………
海浪拍岸声就在脚下,华玉盏从空中落定,将桑宁推给华玉龙说着:“找地方躲好。”
说完就向那栋别墅走去,未到门口就感觉到一股排斥的力量,他视而不见一脚踹开别墅院子的大门,在那一刻桑正信就已经知道有人闯入,他的身影出现在阳台,看到走进来的华玉盏时有一瞬间的迟疑,却只是虚浮的笑了一下——
“怎么你还活着?”
这句话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他对于华玉盏竟然从废弃空间里逃出来表示意外,但是气氛不对。
——桑正信对他竟然没有敌意。
华玉盏马上就明白——桑正信认错人了。
他以为他是古珧,毕竟桑正信也不曾确切古珧的死讯。
华玉盏冷挑着嘴角,“我当然活的好好的,但是你很快就未必了!”
他突然一跃跳上来,要怪就怪桑正信自己偏偏把别墅选在海岸边,水花变成利刃纷纷向阳台刺过去。桑正信略略抬起手,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整个阳台都在水刃的刺穿下千疮百孔却独独避过了他。
只是桑正信有些意外——这样的妖力应付起来实在让人感到有些吃力了,怎么几日不见,古珧会有这种提升?
——比起华玉盏,毕竟古珧更像“蛟妖玉盏”。而几乎相同的气息并没有让桑正信往眼前的人是华玉盏这一点上想。
“桑宁在哪里?”
“不必急着翻脸吧?桑宁现在当然好好的。”果然也只有桑宁这一个理由可以让古珧跟他翻脸,桑正信更没有怀疑了。不过以为这家伙已经被解决了,想不到又再出现,倒也是个麻烦。
“好好的?”华玉盏冰冷的语气,“魂魄被人吃掉,也能算好好的?”
双臂一展,四面八方的水压顿时都向桑正信涌来,他再次抵挡时越来越察觉到异常——即使有一身邪术,这种妖力也不是现在身为人类的他能抵挡的。古珧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变化?
但他手里也还有王牌——“桑宁的魂魄就在我体内,你就不怕误伤了她吗?”
华玉盏眉头一蹙,四周的水流渐缓渐止,桑正信才得意的调整好姿态,“这就对了,你也不想杀了我,却让桑宁来陪葬吧。不如还是先进来好好谈谈——”
然而他面前的人此时却冷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跟那个没长脑子的骨妖一样任你摆布?”
话音未落,那些稍滞的水流转眼就又席卷而来,在他的松懈之下瞬间已经突破他的防备,刺穿了他的四肢将他钉在墙上。
桑正信沉沉地抬起眼——“你不是古珧?”
不是古珧,那他就只能是华玉盏。
但无论是这份妖力还是这副外貌,都像在宣告一个不可能的消息——
“你吃掉了骨妖?”
虽然很讨厌这种说法,不过似乎也可以这么理解。
血不断顺着墙壁淌下来,在桑正信脚下汇集成小小的一滩。他面上看不出有痛苦的神色,华玉盏却是冷笑——**凡胎滴滴是血,怎么可能不痛?
桑正信做了那么多事,怎么能不给点报应?
他手指一挑,一道刺穿手掌的水刃炸开水花,却炸得桑正信掌心皮肉翻卷。
“把桑宁放出来!”
华玉盏脚未落地,只是站在阳台的栏杆上,居高临下斜视着他。
桑正信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惧色,“千年前的手下败将,以为现在就能赢我吗?”
他的手指一动,屋子里摆放的一排古董上贴着的咒符突然碎裂,古董一震,一个个摔到地上碎裂,从里面呼啸而出数条妖灵向华玉盏袭击过来。
华玉盏向后躲开,不得不应付着这几条被封印千年的妖灵。
桑正信冷笑着,“我筹备多年,既然安排了自己转生又怎么会不留下点保障?”
这些封印着妖灵的古董是他前生就埋藏在各处的,为的就是转生后还没有成为妖天师实力不足时驶使。
此时那些妖灵在半空纠缠着华玉盏,其中一条受到桑正信的召唤飞来,要解除他身上水刃的禁锢。
只是那条妖灵才刚一靠近,一条黑影横窜而出,一爪子就给它挠退。
黑影落在地上,桑正信蹙起眉头——“小黑?”
——不对,小黑没这能耐!
黑猫龇牙走近,趁桑正信还动弹不得突然一跃跳上来,一口狠狠要在他的脖子上——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伤口冲进来,像是直接冲击着灵魂,让人的整个魂魄都在震动意识在瞬间涣散。
连桑宁都感觉到了这种震动,她所处的展厅幻象像是置于地震中随时都要崩塌,分崩离析中一只手像是凭空出现拉住了她向上拉去——
“小路!?”
她抬头看到曾经出现在铜镜里的曲小路浮在半空,在崩塌的展厅中拉住她向上浮去,然而桑宁脚下突然一沉,低头竟然看到桑正信也出现,站在地面拉住了她的脚踝。
他的四肢都在淌血,目光阴沉无光似乎他的意识并不在这边,只是无意识的做着某些举动,要拉着桑宁一起埋葬在这里。
桑宁心里一慌拼命想要踢开,曲小路一手拉住她,一手向桑正信一挥,巨大的洪流从上方泄洪般流下。展厅的地板不见了,桑正信像是随时要被冲进无尽深渊,可他的手依然牢牢抓着桑宁的脚踝不放。
曲小路正要干脆出手切断他的手臂,却听桑宁一声惨叫,她的脚踝已经被捏得变形。下一刻桑正信用力一扯,她的半条腿已经生生被拧了下去。
展厅在这时彻底崩塌,曲小路只能抱起桑宁快速上浮离开这里。
……………………………………………………
桑宁在腿被拧断的震惊和恐慌里惊醒,满头冷汗脸色发青的抓向自己的腿,却发现自己的腿还好好的长在那里——
幸好那不是真的,幸好那不是现实!
可是刚才的痛却那么真实,好像肌肉骨头都生生被撕裂一样——
“小桑宁太好了你回来了!”
一回神就看到华玉龙在面前欣喜的抓着她,桑宁愕然地看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花园,耳边有着水流破空声,一抬头就能看到飞在半空被水刃包围的华玉盏,锋利的水刃破空散去,瞬间切散了包围他的妖灵。
“怎么回事,古珧跟桑正信决裂了?你们跟他联手了?”
“这个……”
华玉龙略略迟疑,这个问题似乎还是不要由他来说的好,万一说的有什么不清楚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桑宁没有注意到华玉龙的迟疑,注意力已经看向被华玉盏盯在墙上的桑正信,他的四肢被水刃戳穿,跟幻象里流血的位置相同。
他脚下跌着小黑的身体,尽管短暂却也主仆一场,桑宁忍不住站起来——“小黑怎么了?”
刚站起来的她险些又跌了下去,那条在幻境里被拧断的腿有些沉重得不受控制。但也只是稍稍适应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留下那时候记忆里的疼痛——她想那应该只是幻痛而已。
这样的响动让华玉盏已经注意到她,他转头看向桑宁时那双细长深邃的眼里的心焦让她的心口莫名跳了一跳,看着他从半空落下长发飘落几步跨到她身边。
桑宁刚要开口打招呼,才只喊了“古……”后面的话就被紧紧抱紧他怀里而打断。
——他一直努力忽略着那些随着骨妖一起冲进内心里的残存的执念,不让自己被影响,却有时会在一瞬间分不清这份深沉的思念是属于谁的。
只有那些被唤醒的空洞和疼痛如此清晰,只属于他,属于骨妖不曾经历的玉盏。
——差一点就再一次失去她。
在得知桑宁的魂魄会被桑正信吞噬时,他以为桑宁也要如同千年前那些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一样,化成泡沫从他眼前消失。
只有这样抱着,汲取着一点属于她的温度,才能相信她依然活着,还存在于他面前。
华玉盏紧紧把她按在怀里,桑宁怔然着,感觉着他身上清凉冷冽的水汽,只能愣愣的,模糊的意识到……这不是古珧。
第一百零一章
她从不叫他玉盏。
因为他是华助教;从第一次在校园里看到他那个印象就深深印在脑子里,所以她一直只喊华助教……
玉盏这个名字,记忆起的前生越多,就越有了特殊的意义。
可是那个名字就这样脱口而出,让抱着她的怀抱一顿;稍稍松开拉开了距离。华玉盏低头看着她;露出微微低沉而又无奈的笑容。
桑宁看得怔住;眼前的人是千年前蛟妖玉盏的形貌;只是终究少了当年的玉骨妖娆嬉笑悠然,被千年的时光镀上一层微沉的色彩。是经历过伤痛的人隐隐沉淀下来的味道。
被他这样像要确认存在般打量,深得要看进眼底去,整颗心都在揪紧。
桑宁的头脑微微混乱;她的魂魄被桑正信掳走囚禁应该并没有太久,虽然被关在意识界里根本感觉不到时间。可是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长发,还有他整个人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桑宁……”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捧起她的脸时桑宁的心不禁抽紧,只是他低下头,却只是额头抵着额头,整个人似乎有一瞬都放松了下来。
“咳咳……”
华玉龙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电灯泡,只是不得不提醒他:“那个……你是不是先解决一下上面那个东西,再……”
上方先前被打散的妖灵此时已经又聚合在一起,华玉盏似乎若有若无的嘁了一声,低头对桑宁说:“等在这里。”
“嗯。”
桑宁眼里映着华玉盏的背影,头脑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办法思考,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追究。就像回到最初跟华助教说上话的时候,只能这样脑袋空空的看着他,他说什么她就照做,完全对他没有办法。
他还是他,无论外貌变成什么样子,明明还是那个经历过千年,看淡了聚散的华助教……明明还是他。
就只是,稍稍和属于月见的那些记忆小小的混淆。
——月见对于她,究竟算是什么呢?
最初回想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当做是自己的前生,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的人的记忆,没有一点真实感。
可是不知不觉,好像就已经分不清,她是谁,月见又是谁?
那一切就像是她经历过的,或者说本来就是她经历过的,眼前华玉盏的样子每一眼,都让人的心不自觉的揪紧。
好像时间会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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