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说话这么粗俗,气了个半死;也因为根本没好好听过这个故事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无法反驳他的大不敬谬语,勃然大怒,道:“这就是说的佛祖献身!佛祖的大智慧大慈悲,你这凡夫俗子岂能理会!总而言之献身就是极大的功德,就像佛祖手下的地藏菩萨便常常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其实根本不懂什么佛啊菩萨的,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只能把我想得到的各位神佛通通拉来助威,以壮声势,企图彻底压倒更加无知听不懂的蛮夷阿扎伊。
阿扎伊可倒好,一听除了先前拿自己喂老虎的,此刻又多了个张口闭口就扯上地狱的菩萨,人越来越多,故事似乎也越来越丰富多彩,大感兴趣,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听得津津有味,干脆一屁股坐下来,见我停下来,催促道:“谁入地狱,快说啊。”
我气得一把推开他脑袋,道:“对牛弹琴!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反正佛祖,也就是我们的天神,他老人家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的药酒是为了救人,功德无量,不知道胜过了多少个七级浮屠了!非但不能停用,还要一直坚持下去。”
阿扎伊听到这里,啊的叫了一声,现出欣喜的神色,道:“你们天神说我要坚持熬药酒么?”
“那是自然。”我用力点头,道:“若是没有药酒,你就救不了我啦。这种可怕的事我们佛祖岂能答应!简直想都不敢想。”
阿扎伊高兴地点点头,道:“我记住啦,不再给你吃虫子,我还要坚持熬药酒!喂,阿九,”
我见终于把他说服了,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口应道:“哎。”
他露出钦佩的神情,一边努力回忆着,道:“不要杀生要好生,献身又大过七座寺庙,阿九,你们天神可真会说!”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他的确是真心赞扬佛祖他老人家的口才,便也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得意洋洋道:“那当然!听说佛祖他老人家以前是有钱人家儿子,读过不少书呢。自然是见多识广能说会道的,肯定比我强,至于你么,更不在话下啊!”
阿扎伊听得两眼放光,道:“真的?你听谁说的啊?他读过什么书?会背我们北疆的经书么?”
我终于也学他露出那种看白痴的眼神,蔑视着他,不屑道:“我泱泱中原,人才辈出。我哪还能记着是谁告诉我的呢。你管说这话的是谁,反正他老人家十成十的是大富之家的出身,这件事可比真金还要真,没得跑儿!你想啊,穷人一辈子才能吃上几回肉,换了你,你舍得改吃素吗?”
阿扎伊赶紧摇头,表示他舍不得,却又问道:“你的天神不吃肉,我的天神吃肉的,他们两个打起来,你的天神岂不要吃亏?”
我……终于忍不住,和颜悦色叫他到我跟前,揪住耳朵狠狠掐了他一顿,叫这无知的蛮夷亵渎佛祖,可恶!!!掐得他鬼哭狼嚎,死命挣脱跑得老远,哭丧着脸抚摸着被我掐过的地方,不敢再靠近我。我瞧在眼里,心情十分愉悦。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这么胡扯乱谈的,我的病渐渐好起来,头不再烧得发痛,身上也不再发冷,只是还有些乏力。我撑着刀鞘能勉强走几步,便吵着要上路。
阿扎伊开始不肯答应,拗不过我要死要活的闹,便把骆驼背上的行囊往前挪,又拿起两只水囊系在他自己腰间,拍拍骆驼的厚颈,它居然驯服地跪下去。阿扎伊道:“你骑着骆驼走吧。”扶着我上了骆驼背。
坐在毡毯铺的坐垫上,我紧紧捏着缰绳,随着骆驼迈着步子身子也一摇一荡,当真新奇有趣。这庞然大物竟非常温驯,我骑上身它就缓缓站起,继续前行,不见有丝毫不耐,我坐了一会儿,倒觉得比骑马更容易,先前的紧张僵硬烟消云散,随意拉着缰绳,哼起小曲儿。有时还伏□去摸摸它宽阔的背,对它着实喜爱。要不是隔着中间大大小小的行囊,我真要跟它说说话。
我问阿扎伊:“出来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喂骆驼?它平日又吃些什么?”
阿扎伊道:“它是沙漠之舟,吃一顿能饱很多天。不喝水都没事。平日跟那些吃草的牲畜一样,有什么吃什么咯。”
我连连惊叹,过一会儿又惊叹阿扎伊驭术高超,连这么大的骆驼都俯首听命。阿扎伊虽然解释说那是骆驼本性驯善,但对我如此叹服极为高兴,承诺说一定再找仙人球花给我。说到这里,突然道:“咦,我都忘了,那一朵呢?”
我本来只是为了哄他高兴,好带我快些找到要找的人。结果他却想起这茬,只得从兜里摸出用块丝巾小心翼翼包住的花儿,一边打开给他看,一边道:“喏,你瞧我包得这么仔细……呀!怎么蔫了?”
阿扎伊闻言跑过来一看,原本谪仙一般出尘的花儿,现在蔫蔫躺在我手心,失去了水灵和光泽,毫无生机,洁白无瑕的花瓣渐渐现出发黄的迹象。我哭丧着脸,托着花儿道:“真是对不住呀阿扎伊,你送给我那么美的花儿,却成了这样……”
阿扎伊却咧嘴笑道:“不妨不妨,这花粉露还没掉,你快吃了它。”
我囧得无言语了,看来阿扎伊真是个吃货,怎么都忘不了这坨像蜜蜂屙的屎一样的东西!逼不得已,我只能用舌尖轻轻探了一下。
阿扎伊两眼发亮,问道:“好不好吃?很好吃对不对?”
我眼睛也发亮,道:“嗯!真的好吃!清甜清甜的!这味儿比玫瑰露要隽秀,又比槐蜜清新,比桂花糕可灵气多了。甜而不腻,回味悠久,真是好吃!”
阿扎伊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我在夸他讨了个美貌的老婆,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就说这是沙漠里最好吃的。你们中原有么?”
我想了想,摇头承认:“我泱泱中原,地大物博!但就我吃过的而言,确实没有一物能与之媲美。”
阿扎伊道:“哎,这就对啦!”
我道:“可惜太少了点。不然你也可以尝尝。”
阿扎伊道:“我从前吃过。”又道:“你把花儿收好,花粉露吃完了,晒干的仙人球花还能做药。”
说说笑笑,天色慢慢又暗下来。这回我有了经验,抢先喊道:“阿扎伊,咱们快找块避风的地方睡觉呀!”
阿扎伊道:“嗯。前面有个沙窝子,今晚不会起风沙,咱们就住那里去。”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前面有沙窝子?又怎么知道今晚不起风沙?”
阿扎伊回头笑道:“你不信么?”
我道:“就是我相信你说的都对,我才问呀。”
阿扎伊道:“你若留在北疆住上十年,你也什么都知道了。”
我们又走了一程,路上居然看到一丛初长的怪柳,阿扎伊喜道:“骆驼最爱吃怪柳的嫩芽。”
拍拍骆驼跪下,扶我下来,他一松手,骆驼自己慢慢走到红柳丛边,果然叼一口嚼起来。
我坐了半日,屁股都磨痛了,站起来略走动两步。阿扎伊拿水给我喝,我还在回味仙人球花粉露的味道,舍不得喝水,饶有兴趣看骆驼“吃饭”。
阿扎伊等它吃了五六口,就去把它拉回来,又叫我骑上去。我问:“你怎么不等它吃饱?”
阿扎伊道:“等它吃饱?沙漠里好不容易长出点活物,等它个大嘴怪吃饱,就再看不到绿了。”
我回头一看,乖乖!骆驼嘴巴果然太大了,那丛怪柳给它几口就啃去了一大半,奄奄一息趴在沙地上。想到阿扎伊的话,我不禁又心疼起那些怪柳来,俯身拍了拍骆驼的背,怒道:“喂,你怎么嘴巴这么大啊?”
☆、第 8 章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懂生物,不懂民俗,不懂佛教,自然更不懂武学……
情节需要,一切都是我编的。别较真,较真你就输了。
双更哦,我做到啦。给朵小红花呗~~~(ˇ?ˇ)…~?
看文愉快。
很快进到沙窝肚里,我下骆驼时一个没留神,也是体虚腿软了,竟摔了一跤,跌在沙地上打了个滚。
阿扎伊失声叫了一声,丢开手上东西,慌忙来扶我。
我躺在沙地上,一头一脸的沙子,连口里也吃进一口,呸呸连声,尽都吐在阿扎伊衣襟上,欺负了他心里就高兴,望着他吃吃发笑。
阿扎伊见了很着急,忙问:“摔着头了?”
我板起脸唾他:“呸!”便爬起来坐着。他看我没事,这才放心,又回去收拾。
我坐在暖洋洋的沙地上,百无聊赖将一把沙子捏在手心里,看它一颗颗的落下去,像个小小而迅急的沙漏。眼角瞄到阿扎伊的忙碌,随口道:“太阳没落山之前,这沙地上好暖和,像烧了热炕。”
阿扎伊撅着屁股正在骆驼背后铺毡毯,这时回头来看见我还坐在地上,便骂道:“你坐过来!这里说冷就冷,你才好一点,看又凉着了。”
我气得抓起一把沙子丢过去砸他,哪里砸得到,纷纷扬扬散了一地,又融入万千黄沙中,如川流归海,不见踪迹。等我好了,非要撕烂他的乌鸦嘴!
阿扎伊走过来,叫我坐到毡毯上去,因为我懒得动,他这蛮牛,竟学螃蟹一样用他的魔爪钳住我两条手臂,倒拖着把我一路拖了过去,虽然屁股在沙子上擦得生疼,我还是笑得腹痛。
因白天觉得病好了,晒得又觉得热,我便把头巾解下来,又解开了两颗领扣,低头往里面吹气散热。
阿扎伊看见,果然又瞪着眼睛骂我。我自知理亏,可热得难耐,便央求道:“就散一会儿。我快热中暑了!”
仿佛陡然之间,凌厉的夜风横来,温度瞬间变得寒冷逼人。饶是我见机得快,抓起头巾一把裹住头颈,也被一线风尾扫中,当场打了个寒噤。
偏又被阿扎伊看见,非灌了我两口药酒才作罢。哎,我真没想到,那么爱玩冷面扮僵尸脸的阿扎伊不扮僵尸了,简直像个刻薄又啰嗦的寡居婆婆,而我就是那个可怜的小媳妇;他没有一刻不盯着我,只要我一犯错,他就饿鹰扑食一般迫不及待的扑过来,用他的口水把我喷死!然后威逼我服从。我真想咆哮着告诉他,我泱泱中原,自有大义,威武不能屈!不过转念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好女不跟男斗,等我病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哼。
阿扎伊飞快生起一小堆火,让我搬着毡毯坐到火堆旁。我拿着他匕首插着一小坨牛肉乐滋滋地烤,过不多久就烤得肉香四溢,只听见吱吱的油从肉芯里跳出来的响声,我顿时口水横流,迫不及待地撕了一小条就吃,却什么味道都来不及尝出来,就烫得囫囵一口吞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这怪相又给阿扎伊看到,他难得没有骂我,却接过我手里的肉和匕首,插了个馕,烤得冒出热气,扑腾腾的香,他却将它一剖两半,又割两片薄薄牛肉,蘸了佐料夹在馕中,方才递给我。
我看着已十分好奇,赶紧接过来咬了一口,嗯!焦香韧咸,几种口味夹在一起,口感十分奇特,又特别好吃。
我吃得眉飞色舞,欢呼道:“阿扎伊,我现在才发现,你最大的本事是吃!什么好吃的你都能找到。你真厉害!”
这几句话说得真切诚恳,确是我的肺腑之言。不过我一向认为,只有真正的吃货才会琢磨怎么把东西整得好吃,而且付诸行动。像我,就是典型的只会吃,不会做。
我病后初开了胃口,这顿似吃得格外香。阿扎伊看我一连吃了两个夹肉的馕,还抱起皮囊咕咚咕咚喝水,吓得赶紧夺过水囊,骂道:“疯了,疯了。不怕肚皮胀破!”
哎,我怎能忘记,但凡寡居的刻薄婆婆,不仅啰嗦凶狠,最要命的就是小气啊。见着我吃多了一点,就这样大呼小叫起来。阿扎伊呀阿扎伊,你真是让我不想把你定位成寡居婆婆也不行啊。哎,我真是恨铁不成钢。
我打了个饱嗝,食物似乎从胃里一直堆到了喉咙口,差点给引出来。我这才发觉自己确实是吃多了,便站起来回走动,强自争辩道:“不怕不怕,我消消食。”
走了两圈,慢慢下去了些,还不过瘾,身上又暖融融的,似乎又多了几分力气,便逞能地抽出刀,冲阿扎伊喊道:“阿扎伊,闲着没事,咱们来比划比划!”
阿扎伊却不响应,只摇头道:“你刀太快了。容易伤着。”
我把刀一丢,道:“拿我刀鞘来。我试试你刀法。”
阿扎伊居然有点赧色,道:“我没学过,自己瞎砍瞎打。”
我道:“刀为百兵之胆,就要走大开大阖的路子,你大劈大砍,正是对路;却也要注意凶狠兼有。”
阿扎伊眸中一亮,道:“凶狠兼有?”
我道:“对。”
便叫他拿起我的刀鞘来,比划给他看,“所谓剑走青,刀走黑,就是说剑要走灵奇一派,轻灵奇巧,从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攻其不备,出奇制胜。而刀呢,要既凶猛,又狠辣,一刀出去,千万不要还想着刀下留情,那可就糟了大糕。”
我口中说着,以鞘为刀,缓缓变幻招式给他看。他跟着比划,学得倒也有模有样。我索性叫他捡起我的刀,与我试攻几回合。
阿扎伊咋舌,道:“这哪能行。”生怕他误伤了我。
我笑道:“你尽管试试,只看能不能躲开我手中的刀鞘就是。”
阿扎伊哪里肯信,执意不肯。我见他倒提着刀,不伦不类地站着,便道:“你不出手,可要挨打了。”说话间刀鞘出手,啪的敲击在他手腕上,他痛得一叫,手中刀应声落地。
我道:“怎么样?这力道不轻吧?”
阿扎伊不服道:“这不算。你偷袭。”
我道:“好,你捡起刀来。我告诉你我要打你哪里,你一样躲不过。”
阿扎伊道:“我不信。”果然捡起刀来,严阵以待。
我瞧他拿刀的姿势就不对,站得更是没个章法,下盘不稳,腰马不硬,不禁摇摇头,道:“你这不成。很要练段时日。”
阿扎伊道:“打过再说。”倒很倔强。
我道:“好。我要打你左肩、右胸和腹部,再敲掉你手中的刀。”将刀鞘握在手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