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的目光变得哀伤又深沉,他说:“碧落,我见过你。还记得吗,在冥伯之丘,你那时才两万三千岁。”他神情渺远,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缓缓道,“我前去平定妖界叛乱,途中歇息降至冥伯之丘,却见你捉了嫦娥的玉兔正要煮了吃。我放了玉兔,另送你一只兔子,你却不依不饶非得要我赔原来那个。我觉得你无理取闹,径自在一旁不理你。可是你大哭起来。我虽然打仗不错,但哄女孩子却从未有过。你哭得我无法,只好带你去嫦娥处找玉兔。还未到地方你又睡着了,我只好把你抱回去。”
我一颗心逐渐下沉,那个银袍绶带被我闹得手足无措的将军啊。
“第二日因为妖界有变,我未等你完全醒来便离开了。但心中却是再也放不下你。后来战事吃紧,加上你那时还小不懂这些,我怕惊到你也便没再去寻你,只是时常在天镜中看看你,确保你安全无事。”
容与顿了良久,神情渐渐恢复,继续道:“你终于长大,到了可以嫁做人妻的年龄,我私下请求天帝赐婚。天帝念我这些年来的南征北战,不仅答应赐婚还答应主婚。碧落,你知娶你为妻的那天,我有多开心。”
我望着容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喃喃道:“原来那人是你。容与,对不起。”
容与笑了笑:“小时候这么泼辣,没想到越长大倒是越安静了。”
我红了脸,微窘迫。
容与转身,白色锦袍衬得身材更加颀长,“我也没想到,从始至终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嘴里泛着苦涩,缓声道:“容与,忘了我吧。”
他脚步顿了顿,似乎点了头,又似乎没有点头。然后,一步一步离开。他的脚步落在青石板上,格外的响亮。
狠狠的一针刺入心脏,我低哼一声,下意识地抬起昏沉沉的脑袋去看四周,只见刑柱耸立,焱火淬炼过的银针在日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芒。
心上痛得一阵阵紧缩,而这紧缩带来更剧烈的疼痛。破天,破天,你在哪里,我好疼。
还有多少针,我还能撑多久。眼泪簌簌落下来,从未有神承受九十九针刺心刑罚后还能活下来。可是,我要活下去,破天和孩子还在等着我,她们刚出生就没了娘亲,这怎么可以?
好疼,还有多少针,我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
耳畔仿佛有孩子的啼哭,撕心裂肺。孩子,是我和破天的女儿吗?破天和女儿来接我回家了吗?我们一家人以后,快快乐乐地生活,再不分开,再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完毕
☆、前传(二)
云将赶至刺心刑台时,鸿蒙正在监刑,神女碧落的刺心之刑。云将望着瞳孔渐渐扩散的碧落,神色沉沉,表情极少见的凝重。
他见台上行刑那人减慢手中的动作转向鸿蒙,犹豫道:“神君,好像有点不对劲。”
鸿蒙冷峻神情无稍变。云将想,作为司刑上神,站在六界高处,鸿蒙怕早已见惯鲜血与死亡,所以才能这般淡漠地俯视芸芸众生。
鸿蒙:“还有多少针?”
行刑人:“七针。”
鸿蒙:“刺下去。”
当第九十三针刺入心脏时,碧落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行刑人“啊”地一声退开,银针掉落在地。
“碧落——”震天动地的悲声嘶吼炸响,整个天界都摇了两摇。
云将下意识地转眼去看,只见魔尊破天手执染血宽剑疯狂冲杀而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眉心的火焰印记明亮得仿佛即将燃起,凌厉骇人。
而碧落似乎有所知觉,慢慢转动眼珠看过来,冲着破天轻轻一笑。那透明的身躯瞬间炸开,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随着和风一点点消散。
“碧落——”破天顾不得身后的攻势,一剑扫开前面的神兵,冲着碧落所在飞跃而去。
“碧落,碧落,碧落……”破天伸出手想要将那光点抓住,光点却在他的掌中散成虚无。这个六界敬畏的男子于此刻泪流满面,“碧落,我来迟了,来迟了啊。不过你别怕,等我杀了天帝老狗,马上就来陪你。”
破天双目血红,悬于虚空之中,汹涌杀气直冲苍穹,一字一顿厉声吼道:“自今日始,魔界与神界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破天必杀天帝老狗,以报杀妻夺女之恨!”
语毕,破天身形掠过,直冲天帝所在之处。
行刑之人大恐,战战兢兢地望向鸿蒙:“神君?”
鸿蒙望着碧落消散之处,略略怅然,轻声叹道:“又一个魂飞魄散了啊。差一点就可以挺过来,谁知还是失败。”
极少有人知,刺心之刑是专为那些神女而设,这是她们近乎无可躲避的劫。
望着这狼藉景象,这凄惨结局,云将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掩去,面上神色不定。
怅然之后也便恢复平静,鸿蒙手搭凉棚,瞅着远处不时传来的地动山摇,摇头道:“不过这一次闹得有点大啊,魔尊破天可不是好相与的。算了,天帝的事天帝自己摆平。”
云将轻轻阖上眼睛,又缓缓睁开,银色双眸中笑意一点点漫上来,再无之前的沉着凝重,仿佛刚才的踟蹰迷茫全是错觉,他又是那个凡事皆不放在心上的神界司命星君。
踏云行去,轻摇鹅毛扇,云将唇角挽起戏谑道:“要是神界败了,看你还怎么悠哉游哉下去。”
鸿蒙淡淡瞥过一眼:“要是神界败了,我便投靠魔界。凭着实力职位应该也不差。”
云将扇子摇得更优雅惬意:“话是不错,不过你不怕破天直接拿你开刀?你可是这次行刑的令官。”
鸿蒙轻笑一声,含义颇深道:“云将,话少说一句不损失什么,但若说多了可是很麻烦。”
云将手上动作一滞,随即耸耸肩道:“今日来是要跟你说句正事。”鹅毛扇一竖,遮住半边脸,他悄声道,“妖界那边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你和容与多加留意。小心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鸿蒙点点头:“明白。不过容与就别去扰他了。碧落一走,容与也比破天好不到哪去。”顿了顿,又道,“容与本就知神女会有此大劫,还与碧落纠缠,真真不能理解他的心思。”
云将一时沉默,好一会儿才摇扇笑道:“情爱这事哪能说清。想当初容与请天帝允婚时,天帝为了阻止可是提出五千年内平定八荒的破要求,谁知容与竟真的做到了。可是最后碧落却跟破天走了。”
鸿蒙眼底掠过一丝犹疑:“碧落那边还余了两个女孩儿,听说有些不凡。要是神界和魔界起纷争,对她们怕是不利。”
“算了,我们也去看看,能帮一把是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神界两害 墨隐三宝
三万年后。
墨隐山主云将出山,即将造访容与上神。此消息一经传出,本来门可罗雀的汤谷变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众人相继用暗示明示来表达想法,期望容与上神能在云将面前美言几句,造福自家子孙后代。
墨隐山是新近崛起之地。
据说三万年前神界与魔界大战,妖界趁机为乱意图夺六界之权。仙界被迷惑,助纣为虐。鬼界规则大乱,无数鬼怪从地府逃出,祸乱人界。天地之间混乱一片。
不过经过一番苦战,最后正义战胜邪恶。魔界天尊魂飞魄散,魔界自此退居一隅,一蹶不振;妖界十大妖将陨落,妖王两魂五魄被封印在锁妖塔,各妖主占地为王,妖界陷入割据局面;鬼界逃出的鬼怪悉数被收回,并处以严惩,鬼界恢复秩序与清明;至于人界,一位神君被罚下凡间,成为人间帝王,负责重振人界。
但在取得胜利的同时,神仙两界也付出了沉重代价。神界司战上神身负重伤几乎陨落,帝央殿及周围建筑在此战中化为一片瓦砾。仙界仙后战死,军兵死伤过半,仙家衰败,昔日和乐融融莺歌燕舞的仙界,唯余荒凉凋敝。三万年来,即使有神界援助,仙家数量尚未恢复至战前五成。
而惊天动地的六界大战之决定性战役即于墨隐山展开。它是魔界天尊破天葬身之地,妖王郢浦封印之处,更是无数神兵仙降魔军妖主陨落之所。
那次大战结束后不久,众人发现墨隐山逐渐与往常不再相同,灵气浓郁程度逐年递增,三万年发展下来,竟高于普通地方百倍不止,再加上墨隐身处六界之外,不参与六界之事,弟子皆是一视同仁。于是短短几千年时间,便一跃成为六界修炼首选之地。一些神仙更是削尖脑袋也要让后代挤进去,声称绝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墨隐山主身价随之水涨船高,近些年更是动不动就闭关,限制性收弟子等等,摆足了架子。现在墨隐山主造访汤谷,对大家来说是一个极好机会。众神家摩拳擦掌,对于墨隐弟子的一席之位势在必得。
不过,大家挤进墨隐的目的也并不纯粹为了修炼,特别是对于某些女弟子。因为众所皆知墨隐有三宝,山主妖娆易推倒,尊上冷艳气质好,灵气浓郁成就高。
山主云将,曾为神界司命星君,后因命格簿子出错被贬至墨隐山,谁知云将运气不错,他来之前墨隐还是一处荒山野岭,他到之后没多少久墨隐迅速崛起,成为修炼首选热门。这不得不让人感叹,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六界风华录》如是记载:云将者,初为神界司命星君,后任墨隐山主,银发尖耳,面如傅粉,常执翩翩羽扇,身姿妖娆,举止优雅,性子软萌,可上下其手调戏之。
尊上隐无心,以凡人之体修炼成仙,墨隐新任掌教。关于他的传闻较少,据说是上代墨隐山主的关门弟子,修炼之术为最艰辛的苦修之道,是以性子冷清孤高,生人勿近。
《六界风华录》如是记载:隐无心者,凡人成仙,任墨隐掌教。冰雪容颜,清眉冷眼,驭饮冰剑,身姿颀秀,气质孤高,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六界风华录》作书者谁?惜命、云承宇。惜命者谁?神界汤谷容与上神的独生娇女。云承宇者谁?神界东君玄黄独子,亦称东君太子。
神界有言:防雷防火防惜命,远魔远妖远承宇。
雷,指诸神飞升需历的天雷之劫;火,指惩罚诸神的焱火之刑;魔和妖,分别指与神界仙界相制衡的魔界与妖界。而同这些可怕事物排名的正是惜命和云承宇。
前者是太过好色。虽然面容清秀俏丽,可惜吃成了团子状。未及三万岁便调戏遍神界稍有姿色的男性及雄性。诸神怒,但碍于容与上神颜面,只能硬生生忍下,避之唯恐不及。
而后者是色相太好。堪堪三万岁美色名声响彻三界,翩然一笑倾倒无数佳人。不知多少仙子神使为之不思茶饭衣带渐宽,诛仙台上排队等跳。诸父母级神仙生怕自己女孩儿见到,避之唯恐不及。
汤谷与东君府关系一向不错,是以两人自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三观一致,共登神界害群之马榜首。
云将来汤谷那日,惜命正和云承宇在外面游荡。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云将那个娘娘腔来汤谷做什么?”云承宇缓步走着,笑道。
“我哪里知道。”惜命格格笑答,“云将可是墨隐山主,承宇如此不敬,不怕他知道了给你使绊子。”
“我又不去墨隐山,怕他作甚。”云承宇秀眉一挑,毫不在意。
“这话说得有理。不过呢,昨日我可是见到东君和容与窃窃私语,保不准说的就是要你去墨隐之事。”她眉眼含笑,意味深长。
云承宇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是拿眼上下将她打量个遍,状似漫不经心道:“哎,惜命,你这几日好像,瘦了一点。”
话语未落,她已是大惊失色,低首环顾周身,“怎么可能?我这几日明明吃得不少。”
云承宇见她慌张情状,不禁“噗”地一声笑出来。
惜命这才意识到云承宇在逗她,不禁面色一冷,嘟起圆润小嘴,睁着眼睛瞪他。
云承宇笑得无奈:“他人都是以纤瘦为美,偏偏你那位爹爹岂止以丰腴为美,简直是以肥胖为美。真真是个极品。”
她柳眉一竖:“不准说容与坏话。容与说好看就是好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子懂什么。”
云承宇摆手大笑起来。她微怒,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前走。
今日汤谷内外拥挤指数居高不下,络绎不绝如同凡间集市。其原因莫过于墨隐山主即将于这两日光临汤谷。
“都黄昏了,云将怕是要明日才到。这些人还耗在这,难不成要彻夜等待?”她皱眉看着谷内外,满脸无奈。虽说她喜欢热闹,但喜欢得是看别人的热闹,不是自家的啊。这几日她被扰得无法,只得躲去云承宇的东君太子府,今早收到容与传书,这才同云承宇一起慢吞吞地返回。
“没想到也有你怕的时候。”云承宇以手作扇扇着凉风,幸灾乐祸,“你求我,我就帮你解决掉这些神仙。”
“做梦吧。”她双臂抱在胸前,垂头丧气俯视谷内,“要不是容与嘱咐我这几日要保持形象,万不可做出以往那事,这些神仙早就逃之夭夭,还能在这碍眼?”
云承宇狡黠地眨眨眼睛,“容与上神说的是——万不可做出以往那事?”
她点点头,“是啊。”话未说完,她便回过神,目光灼灼,“承宇,你的意思是……”
云承宇微微颔首,笑得心照不宣。
她翻上云头,一口气掠至汤谷上空,格格笑开,声音清脆婉转:“承宇快来,下面有好多帅哥美人,雄的归我雌的归你,看谁抢得多哦。”
众神听闻此声忙抬头望去,待模糊看见半空中那圆圆的团子状少女时,惊叫一声,撒丫子就跑,连太白金星那老头子都不甘示弱,白胡子几乎飘成直线。
防雷防火防惜命,远魔远妖远承宇。果然不是虚言。
“这下清净了。”她望着空旷辽阔的汤谷,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