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清净了。”她望着空旷辽阔的汤谷,长出一口气。
“臭丫头,滚下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吼声骤然炸响,直冲两人耳膜。
惜命从云头翻下来,双手握起,皱眉苦脸道:“容与。”
“容与是你叫的么?叫爹爹!臭丫头,我之前说的话都喂狗了?”青衫阔袖男子俊目含怒,食指屈起,狠敲在惜命脑门上。这本来不太文雅的动作,在他手下生生有种韵味十足的优雅。惜命不禁沮丧,美人做什么都是美的。果然是西施捧心,东施只能效颦。
“哦,你的话我当然记得。我又没做什么呀,只是喊一声他们就全跑了。我哪知道他们这么胆小。”她捂着脑门,振振有词。
“休要狡辩。”容与冷哼一声,“定是承宇那小子的主意。一肚子坏水,就没见他做过好事。”
她余光瞥见躲在外面的承宇,两人相视,囧。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若有若无的浅淡香气。容与神色一动,道:“云将山主到了,为父有事商议,惜命在此面壁思过,没我的应允不许出去。”
她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神色蔫蔫:“遵命,上神大人。”
“臭丫头。”
容与离开了,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他一去不回。她跪在光滑洁白的墙壁前,抓耳挠腮等上大半夜,困得左摇右摆渴睡不止。
脚步声响起,门再次打开。她睡眼朦胧地转头,打着呵欠问道:“承宇,容与怎么说,面壁结束了吗?我好困。”
云承宇无奈地摊摊手:“他和云将还在里面,我没见到。”
她以头抢壁,泪流满面:“见色忘女儿,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云承宇作同情状:“你当然不是他亲生的。容与上神怕有要事,顾不上面壁思过的你。”
她当即泪流如泉涌。
云承宇又说:“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与其苦苦熬在这里第二日让容与上神内疚,不如现在就回房睡觉来得干脆。”
她头脑已经晕乎,云承宇说一句她点一次头。
“惜命,房间在这边。”云承宇殷勤指路。
如果她此时神志清醒,定能觉察出异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此好心的云承宇绝不是真正的云承宇。
她脚步踉跄地走过去,一手扶门,还不忘转头迷糊着打招呼:“承宇,你也早点睡。”说着便推开门醉酒似的摸过去。
云承宇目露同情,边走边摇头叹气,容与上神的心思他从来没猜到过。有这样的爹,惜命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相当不容易啊。
下一秒。
“啊——”尖叫声直冲云霄。
“噗咚”,尖叫声戛然而止,她自地上爬起,单脚跳动,痛得直抽冷气。
“放肆!”清冷的声音,混着压抑的怒气。借着月光只看见修长身影一闪而过,然后门“咚”得一声重重阖上。
第二日。
惜命半夜溜进墨隐掌教隐无心房间意图不轨的消息传遍神界。诸神议论纷纷,不禁感叹世风日下,神心不古,阴阳有失调和,有失调和啊。
而作为流言主角的惜命,现在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对即将临头的危机全然不知。在她看来不就是摸错个房间,又没揩到多少油水,还被扔出来扭到脚,实在是折本买卖。她现在困得很,等睡饱了再找云承宇那混蛋算账。
这是惜命与隐无心的第一次见面,实在不是个好的开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师徒再见 东窗事发
惜命与隐无心的第二次相见,是在汤谷大殿上。
容与想要她入墨隐,但是云将一眼即看出此女好色习性,随你说得天花乱坠他绝不松口答应惜命入他门下,于是容与只好将主意打在隐无心身上。当然这是后来云将的说法。
容与的说法是最初他和云将商议送惜命去墨隐山,容与建议让她拜隐无心为师,但云将执意要收她为弟子,就差写一篇两万字论文论述惜命拜他为师的重要性、必然性以及紧迫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玄黄对此事进行了补充,他说,那天风和日丽,白云缭绕,他正驾云从府中行至汤谷上空,从云头跃下时遇见惜命。
惜命当时正一拐一拐朝前走,后面跟着侍女琴心。见他到来,惜命还不忘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们一起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便见一位银发尖耳的玉面书生正唇角噙笑站在拐角处,手中鹅毛扇摇得很是优雅很有美感。
惜命当即就激动得忘了脚疼,扑到对方身前,八爪鱼似的黏住:哇,好萌,好萌的人儿。
尖耳朵哎,好柔软。边说边伸出胖胖的爪子又捏又拉:猫耳?狐耳?该不会是兔耳吧。
某惜伸长鼻子嗅得满面春风神采飞扬:身上好香好好闻。兰香?梅香?麝香?
某惜两眼放绿光,顺手将对方摸个遍,最后轻佻地点着他的下巴道:声音不错,脸蛋不错,身材也不错。公子真乃大美人也,可愿陪小神做些快活事情?
石化的某书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眼巴巴地看着还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惜命,满眼的震惊与不信:你们确定这是她的女儿,该不是当初被偷梁换柱了吧?
他玄黄上前扯开惜命,当场老泪纵横。孩子养成这样大家都不想的啊。
这时容与出现在云将身后,嘴角稍稍弯起,挑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云将认为本神昨晚的提议如何?
云将偏头看容与,再瞥一眼兀自挣扎的惜命,不由抖上两抖:甚好,甚好。本山主也认为惜命归于小师弟门下再好不过。
一旁的惜命还挣扎着欲扑过去,包子状小身板扭成一团。口中犹自喊道:美人,好萌的美人。
云将退开两步,心悸不已,忐忑道:容与兄,贵千金似乎情绪不稳,要不改日,改日再谈。
容与轻轻一笑,敛起衣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拍过去。某惜白眼一翻,软绵绵倒下。容与掸了掸衣襟,风轻云淡:喏,这样不就可以了。
云将:……
良久。
云将目光复杂道:既然贵千金身体不适,我们还是改日再……
话未说完,只见容与向前一步,毫不犹豫地踢向惜命:臭丫头,莫装死。
脚尖触到身体的刹那,躺尸在地的惜命一跃而起,灵巧地闪开:容与,你又拆穿我。
云将:……
玄黄表示他当时笑得憨厚而不吃惊,因为此事他早已见惯。还颇有预见地附加,当时他见到容与那种意味深长的微笑就晓得墨隐要遭殃,因为当容与算计人时就会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玄黄长叹总结:果然被我言中。
于是,容与为惜命定下了隐无心。惜命反抗不得只得跟容与去大殿上先跟隐无心混个脸熟,将来到了墨隐也好让这位掌教大人照应则个。
垂手侍立一侧,惜命低头作柔顺害羞忐忑不安楚楚可怜状。容与将她拉至隐无心面前,立刻换上和蔼可亲的慈父形象,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本神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娘去得早,本神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怎么养孩子,惜儿能活到现在已属不易。都怪我没有好好教导,这才耽搁了她。掌教就看在本神的薄面上,答应本神这个小小请求。若她娘在天有灵……”
“容与,这里是神界,这里就是天。”惜命拉拉他的衣袖,小声提醒。
容与横她一眼,目露凶光。
惜命赶紧收回手,乖乖闭嘴。
容与抹一把不存在的泪水,继续作悲戚状:“本神不求小女有多大长进,只希望她能在墨隐处学学如何做女孩儿。若是惜儿行为有不当之处,还望掌教能悉心教导,多多包涵。本神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云将听得鸡皮疙瘩落一地,自从离开神界高层,容与越来越具有流氓气质,坑蒙拐骗无一不通。该不是当初那场大战伤到脑袋,所以他才从司战上神职位退下的吧。
“上神过谦,惜命既拜在墨隐门下,在下身为掌教理应尽责。请上神放心。”清冷淡漠的声音里含了一丝叹息。仿佛高山上略略融化的积雪。
云将、玄黄相视一眼,目露同情。
容与笑眯眯地将手一挥:“惜儿,来见过墨隐掌教。”
惜命乖巧地屈身拜下:“惜命见过掌教。”眼角余光扫过,只见一张冰雪雕刻般精致的容颜,冷的眉,清的眼,微抿的薄唇,乌发如墨玉衬得他更如雪如莲,这种冰冷而神秘的美,让人不由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从调戏诸神经验知,这种人惹不得。得出此结论,她不禁垂下眼,小心翼翼退开些。容与以为是刚才的教训有了效果,心中很是慰安。
而这时隐无心的眸色却渐渐暗下去,冷若冰霜的声调缓缓响起:“是你?”此言一出,不知是否错觉,殿内温度似乎降了几分。
容与见状立刻意识到东窗事发,只得抱拳赔笑道:“昨晚纯属误会,实是本神的错,本神安排有失妥当。望掌教念她年龄尚小饶她这次。惜儿,还不快跟掌教道歉。”边说边向惜命打眼色。
她皱巴着一张脸,小声嘟囔:“为什么要我道歉,我也是被承宇骗了。况且还没爬上床他就把我扔出来了,害我扭到脚,哼哼。”
容与隔空弹在她脑门上:“还敢狡辩。”
惜命正哼哼唧唧准备屈服于容与的淫威,不期然一股极冷气息从对面袭来。她下意识抬头,毫无预料地撞入那双冰雪弥漫的冷眸,不禁哆嗦一下,颤声道:“惜命向掌教道歉。惜命以后再不敢鲁莽行事。”
隐无心冷哼一声,算是作答。
作者有话要说:
☆、墨隐之入 势在必行
“容与,我不要去墨隐。”待送走墨隐众人后,惜命扯着他的衣袖哀求,眼泪哗哗地流,“接连两次得罪隐无心,到那里他一定会将我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容与淡淡看她一眼:“放心,他一个掌教不会跟你女孩儿计较。诸事准备停当,明日启程去墨隐。”
惜命哭得凄惨:“上神大人,饶命啊。只要不去墨隐,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每天给您洗衣做饭,打扫房间。”
容与斜睨她:“你确定?”
惜命:“……我、再考虑一下。”
容与极其不屑,径直向前。
惜命果断抱住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容与,最亲爱的上神大人,惜儿舍不得您啊,惜儿走了谁来陪你说话逗你开心,你不要赶我走嘛。我以后一定听话,好好孝敬你。”
容与无动于衷。
惜命努力挤出一滴泪水,拿出杀手锏,声音低哑哀怨地唱道:“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亲娘呀,亲娘呀,亲娘想我,谁知道呀。我想亲娘,在梦中呀,桃花开花,杏花落呀。想起亲娘,一阵风呀,亲娘呀,亲娘呀……”
“啪”,极轻微的水滴落声。吟唱戛然而止,惜命视着手背上那滴眼泪,怔住了。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容与,哭了?!是她演得太过逼真,还是容与今天抽风抽得厉害?
惜命轻咳一声,低声道:“容与,你好像……哭了?”
容与沉默。
惜命从地上爬起,也不闹腾了。“容与,我错了。我老老实实去墨隐,你别伤心……”
容与揉揉她的脑袋,长叹一口气,“惜儿,爹也舍不得你离开,但是墨隐你必须要去。”顿了顿,语气加重,“惜儿,你只需呆在墨隐即可,待时机到了,爹会亲自接你回家。”
惜命见容与郑重模样,虽不太懂他的意思,还是用力点头:“惜儿记住了。”
容与负手而立,望向廖远天际:“惜命,还记得爹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惜命老老实实答:“要我爱惜性命。”因为这个奇葩名字,背地不知被云承宇嘲笑多少次。
容与颔首,神色严肃:“所以到了墨隐,无论发生什么事,惜儿一定要努力活下来,好好活着。”
惜命吸了吸鼻子,倒是真生出些伤感:“我有那么难养活吗?”
容与不屑:“你难养活的很,惹事精。”
惜命瘪瘪嘴,极是不满。
容与稍稍侧首,发丝些微散落,俊美沉稳面容掩映,更添三分韵味。
惜命看得有些发呆。
容与回首看她,轻轻一笑,犹如万千莲花绽开:“惜儿,你刚才说什么?”
惜命一愣,回神,不解:“啊?”
容与耐心地重复:“你刚才说什么?”
惜命认真回想:“哦,我有那么难养活吗?”
容与摇摇头:“在这之前……大约隔了三四句话。”
惜命冥思苦想:“我说,我错了,我老老实实去墨隐,你别伤心……”
容与还是摇头:“再往前。”
惜命绞尽脑汁:“我说,容与,你好像哭……”了字的尾音就此卡在喉咙里。
容与笑得纯良无害:“惜儿,你刚才说什么?”
惜命大恐,情况相当不妙。当机立断,涎着脸讨好道:“我说容与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让六界倾倒。”
容与微睁双眸,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这才悠悠然离开。
惜命抹一把脑门冷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这才放缓节奏。容与刚才太可怕了,估计是抽风抽得厉害,今日的容与很是莫名其妙。算了,反正容与抽风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抬头望向蔚蓝纯净的天空,转瞬记起明日将去墨隐,又想到冰雪般的隐无心,心下更是忐忑惶恐无地自容,宛如末日来临。
忐忑许久的结果是开始无聊。她叼了根草,双臂枕在脑后在山上躺下,云承宇那厮去哪了?自从昨晚坑过自己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翻身坐起,双手托腮,望向西南之处,微微出神。
同时望向那里的还有不远处的容与。叹一口气,墨眸中的光芒渐渐黯淡。那里,三万年前,碧落魂飞魄散。
他想起昨晚云将的话,心情愈加沉重。云将说,这几日西南星象颇不稳定,似是死地又似有无限生机。依照星象稍加引导,说不定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