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旷野苍茫,郭嘉温和地对马超说道:“孟起,你属地已太平无事,我也该率军返回长安了。”
马超不赶郭嘉走,郭嘉自己提出离去。
解了韩遂来袭的危局,又送了粮食给马超,郭嘉仁至义尽。
马超站在郭嘉面前垂着脑袋,夏秋清风舒爽,缭『乱』的发丝轻舞飞扬,马超忽然做了一个让郭嘉甚至城外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威风八面名动西北的锦马超双『腿』一屈,毫无征兆地轰然跪倒在郭嘉面前。
站在远处指挥运粮的费诗瞧见这幅景象,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
曾几何时,他问过郭嘉是不是打算招揽马超。
郭嘉说过:锦马超年少得志又贵为人主,不到绝境是不会向人低头的。
而现在,费诗明白了。
不是郭嘉要招揽马超。
而是郭嘉把马超『逼』到了只能自己主动投效的地步!
……
第三十三章 挥军向西
金城之外的苍茫旷野上,马超跪在了郭嘉面前。
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是心照不宣。
郭嘉没有大喜过望的神『色』,反而一脸平静,他没有将马超扶起,却皱着眉头问道:“孟起,你这是何意?”
垂着头颅的马超沉声道:“我已无力提领西北数郡,使君乃当世文治武功无人能比肩之主,请使君收下我,从今往后,在下愿为使君赴汤蹈火。”
郭嘉伸出一手抚在马超肩头,微微昂头略显追忆地说道:“遥想当年我与你父并肩沙场为国除贼,六七年过去了,你应该知道我视你为亲朋小辈,这些年你有什么难处向我开口,我从未拒绝过,曾经是,将来也是,如今你要抛舍寿成兄的基业,我不敢贸然接受,还是深思熟虑再做决断吧,你要粮,我能给便给,你有强敌来袭,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管怎样郭嘉都是打着来帮助马超的旗号,如果就这么爽快地接受了马超的投诚,事后不说外人会怎么议论此事,至少马超如果想歪了,或者说把他只能寄人篱下的局面责咎在郭嘉身上,那么现在接受马超投诚反倒是一个大隐患。
郭嘉推辞,就是想让马超自己去想明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别人把你从君主的位置上拉下来,而是你马超自己坐在上面跌下来的。
该醒醒了!
低头跪在郭嘉面前的马超嘴『唇』微动,言语苦涩。
“自我承继父亲基业后,治下百姓朝不保夕,处境艰难,既有韩遂狗贼在侧窥伺,又有天降之祸苦不堪言,我虽自负能保境安民,却无治世之才,使君仁义乐善好施,能救我一时却不能救我一世,与其让这一方百姓在我治下苟延残喘,不如请使君来廓清西北,我也好能为造福一方百姓真正尽一份绵薄之力。”
马超口上说的是百姓,实际上也是在说他自己。
他宁可从主变臣去郭嘉麾下继续当一个威风的将军,也不愿日后做一个向郭嘉不断摇尾乞怜的君主。
马超这番话让郭嘉陷入沉默。
既然他能这么说,看来马超是冷静下来深思熟虑过的。
他的属地人口锐减,而他的兵马折损殆尽,迫在眉睫的危机是粮食,今年的农耕生产又因韩遂的大兵压境而遭到破坏,去年有饥荒,今年生产遭到破坏,即便郭嘉接济马超让他度过了今年冬天,到了来年,一样还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度过困境,马超难道真能『舔』着脸每个月都往长安去找郭嘉求救?而且郭嘉一走,韩遂再来的话,马超又要丧家失所。
郭嘉将马超扶起,『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道:“论年纪,我长你不过几岁,论辈分,我倒是应视你如子侄,孟起愿辅佐我一同造福苍生,这是天下之幸,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开诚布公了,孟起诚心报我,我此生必不负马家。”
郭嘉的话不是托大,辈分就是辈分,荀攸在比他年少的荀彧面前也要叫一声叔父,郭嘉与马腾平辈论『交』,自然就是马超的长辈。
“谢主公!”
马超躬身抱拳,口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或许在这一刻,他也感到了内心的解脱,再没有那如山沉重的压力。
“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对付韩遂?”
马超终究还有些冲动,他前一秒投靠郭嘉,下一刻就想让郭嘉剿灭韩遂。
他言谈之中的恨意显而易见。
马超不投郭嘉,郭嘉不打韩遂,马超投靠了郭嘉,郭嘉至少有了个十分牵强的理由去攻打韩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孟起何必心急?你想手刃韩遂,我会给你机会的。”
郭嘉转过身朝城内走去,路过甘宁时问道:“韩遂派的谁来?”
甘宁立即答道:“梁兴。”
郭嘉轻轻一笑。
真不知梁兴哪里来的胆子敢来金城。
或许是先前他在长安与张辽称兄道弟,让他以为来金城和郭嘉打『交』道,哪怕谈崩,都不会有杀身之祸。
“他现在在哪里?”
郭嘉一边朝城内走,一边问道。
甘宁与马超都跟在郭嘉的身后,一左一右。
“在文远住处,他来金城后第一时间先拜访了文远。”
郭嘉背朝二人,无声一笑。
“把他杀了,头颅拿来祭旗,全军休整五日,而后挥师西进,务必冬天之前将韩遂一网打尽。”
甘宁抱拳领命,马超『露』出解气的神『色』,拳头握的更紧。
走到城『门』口,郭嘉把费诗叫道身边,道:“写一篇檄文,讨伐韩遂的,怎么写怎么骂,你自由发挥。”
费诗本来是运粮官,没想到还领了这么一个笔杆子差事。
脸上浮出几分苦笑。
他是文人,要写一篇檄文是信手捏来,但是论才气,当今天下能和陈琳相比的没几个,而陈琳那篇讨贼檄文发布已经过了两年,却仍旧是文人雅士爱不释手的一篇文章。
曹『操』被文人抨击瞧不起,甚至影响深远,『波』及甚广,多多少少都会受到讨贼檄文的影响,可见文人的笔杆杀伤力有多么巨大。
郭嘉要打韩遂一举收服西北,不能想打就打,总该给天下旁观者一个『交』代,为什么郭嘉要讨伐韩遂?而他讨伐韩遂是否迎合民心?
这就要看费诗着笔的檄文能否将韩遂推进人神共愤的深渊了。
梁兴作为韩遂的使者来到金城,其人身安危存在非常高的风险系数。
马超想杀他。
金城的将士想杀他。
金城的百姓也想杀他。
所以梁兴来了之后就用叙旧的名义住在了张辽临时的住处。
他与张辽在长安有过英雄相惜的过往,别人他不敢说,张辽嘛,绝对不会坐视他有难不顾。
住在张辽府上,梁兴穷极无聊,这里没有美『女』,他也不敢随意出府走动,只好吃了睡,睡了醒,醒了喝酒,饿了再吃,吃完再睡……
时至傍晚,张辽从军营返回简陋的府中,径直来到梁兴所在的客房。
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酒味夹杂着刺鼻的汗臭味传来,简直乌烟瘴气。
房内狭窄,空酒坛,衣服,盘碟碗筷等等在房内地板上『乱』摆着,一片狼藉。
梁兴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张辽走到『床』前,俯视着睡相不堪入目的梁兴半晌,不管是推『门』而入的声响还是脚步声,梁兴都没有任何反应,眼皮动都没动。
张辽缓缓『抽』出佩刀,这会儿他倒是忍俊不禁起来。
“梁兄,至少黄泉路上你是个饱死鬼。”
手起刀落,鲜血如瀑溅『射』。
梁兴人头滚落地面,死相瞑目。
『门』外有张辽的『侍』卫走进房内,提起梁兴的头颅就出了『门』。
杀了梁兴,至少能让金城百姓高兴一阵子,这是大快人心之举。
五日之后,郭嘉在金城军营里誓师,任命张辽甘宁马超三将为三军统领,兵分三路挥师西去,并宣读了讨伐韩遂的檄文。
费诗的檄文写的算是中规中矩,列数韩遂罪行,不光是近年打马超的,是从韩遂自造反以来所作所为都写入檄文之中,自然也就形容得韩遂是个罪恶滔天的人,并且还是一个反贼。
银翎飞骑暂且『交』给马超统领,毕竟马超别的不敢说,率领骑兵那绝对是无人能及的造诣,甘宁带着一万弓箭手,张辽带一万弩兵,吴懿率一万步卒,孟达率一万新军刀盾兵,共计五万大军出征。
郭嘉对讨伐韩遂没什么兴趣,所以他让费诗留在金城督运粮草,保证后方无忧之后,郭嘉就开始准备起行返回长安,静待战果。
五万大军已经出征,郭嘉安排好了后续部署后也踏上返回长安的行程。
费诗出城相送,在分别的一刻,费诗忽然面『露』犹豫,半晌后才问道:“主公,难道不担心马超复叛?”
郭嘉骑在马上,望了望蓝天白云,轻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给他一些虚华荣光,他就会心满意足,如果什么都不给只让他卖命,心高气傲的锦马超肯定满腹怨气,就这样吧,我该给他的信任都会给他,该给他的荣耀也不会吝啬,他如果恩将仇报,那就希望能想清楚后果。”
费诗听了之后再无下文。
郭嘉临行前『交』代了费诗一句话。
只要剿灭韩遂收服整个西北,那么三军凯旋之日,费诗可亲口告知马超。
郭嘉会亲自上表朝廷,请天子为马超封侯加官,到时候,只要曹『操』不从中作梗,那么马超就是凉州刺史兼督西北战事!
费诗不是很赞成郭嘉这个决定的原因有两个,首先便是马超的忠诚,其次就是郭嘉一下子把马超捧得那么高,将来还怎么用庆赏来进一步拉拢马超?
这两点郭嘉是有考量,别人是否背叛,郭嘉无法左右,但背叛是有两面『性』的,不能只考虑成功,最先应该想到的是失败。
马超如果对郭嘉这样的安排还不满足,还想要自立『门』户,那将来身首异处三族被灭的时候,就别怨天尤人。
马超心高气傲,郭嘉给他一个官,小了会让他心生怨气,所幸一次让他坐上更高的位置。
实际上郭嘉很清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是一个帝王必须走的一条路。
现在给了马家最大的荣耀,随着时间推移,假若郭嘉这能扫平四海,那么马家会被逐步打压,削夺实权,奉送虚荣,让所有功臣能够真真正正荣华富贵一辈子,但统治皇权必须重新集中在统治者手中。
……
第三十四章 和蔼大叔
自河北袁氏兄弟打起内战后,曹操便从宛城逐步撤军,刘表虚惊一场不谈,曹操在许昌悠然地观望那两兄弟你死我活。百度搜进入索请看快速进入本站
坐山观虎斗是一盘好棋,但这个局面还能再分出个好次出来。
曹操对曹冲的偏爱几乎是他手下人尽皆知,只要曹操在家无事,就会亲自教导曹冲,手下的人来拜见曹操,往往就会见到曹冲从曹操身边离去。
与往日相同,荀攸来见曹操,曹冲这个年少懂事的孩子便告退离去,曹操带着十分宠爱的神色目送曹冲身影消失在门外后才转过目光望向荀攸。
“公达,河北战况如何?”
曹操整了整衣襟,坐在主位上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现在曹操的战略目标是河北,他所关心的无非是两个势力,防住郭嘉,吞下河北。
荀攸坐下后轻声道:“袁尚主动攻打袁谭,袁谭不敌逃往青州,这两兄弟一个在前面逃命,一个在后面追杀,在青州平原正打得不可开交,不过看态势,袁谭快顶不住了。”
曹操闭着眼睛思索一阵,摇头道:“这不好,袁谭怎么能败得这么快呢?他可是兄长啊,我怎么说也是他的叔叔,这个时候,应该帮他一把。”
荀攸露出一丝轻笑,点头道:“主公所言甚是。”
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在青州平原,袁尚眼看即将打垮袁谭的时候,曹操忽然率军杀入战场。
招呼也不打,曹操的兵马就直接冲杀向了袁尚的军队。
袁尚吓得心胆俱裂,就算不是曹操突然袭击,他的兵马明刀明枪也敌不过曹操。
本来是追杀大哥来到平原,结果袁尚又调转马头变成了逃命的人,一路马不停蹄地逃回邺城,并且下令严防曹操来袭。
袁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兵马折损,就连手下两员能上得了台面的武将吕旷吕翔都被曹操招降。
而另一边没有死在亲兄弟手中的袁谭也六神无主魂飞魄散起来,为什么?因为他的处境跟俘虏没有区别。
想到不久之前还与曹操打了个旗鼓相当,这会儿就变成了阶下囚,袁谭心里很不是滋味,更加惊恐。
可曹操一没有杀他,二也没有把他锁入囚车,反倒是袁谭自己紧张兮兮地在营帐里浑身哆嗦。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营帐外传来,袁谭听到这把笑声几乎瘫软在地。
曹操是一个爱笑的枭雄。
袁谭作为袁绍长子,依袁绍与曹操的交情,他小时候就领教过曹操的笑声,那时听起来觉得曹操是个憨傻的大叔,现在听起来更似阎王催命的号角。
曹操孤身走入帐内,袁谭噤若寒蝉,浑身发抖,表现的一点也不像个成年人,他极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迎接曹操,却比哭还难看。
“显思啊显思,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半年前你可让我头疼数月啊。”
曹操的表情,言语,都瞧不出是在明褒暗讽,看似这赞赏袁谭的话都是发自内心。
袁谭身子不哆嗦了,腰杆也挺直起来,曹操见了他没有挥起屠刀,至少让他冷静下来。
曹操要杀他,易如反掌,何必多费唇舌?
可偏偏曹操呈现出一副友善的态度,似乎忘却了袁曹两家的恩怨情仇,远的有官渡之战之惨烈,近的也有袁谭与曹操对垒数月之胶着,可曹操仿佛将这一切都抛之脑后。
现在的曹操,就像是十年十几年前袁谭眼中那个会不着痕迹恭维袁绍的大叔一样。
“明公说笑了,我,我怎么比得上父亲?”
袁谭脑子是清醒了,但说话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甚至吐字都有些走调。
曹操拉着袁谭在帐中坐下,摆出一副不胜唏嘘的嘴脸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