阀割据的日子就到了。”
行至半山,郭嘉驻足回望,俯瞰邺城,目力所及天际无垠,登高望远令人心境豁然开朗。
“元直,我料太平道虽举事必败,却将延续数年不休,待天下大乱军阀割据之时,你我也已成人,那时,你我二人将何去何从?”
徐庶顺着郭嘉的目光瞭望天际,豪情顿生,朗声道:“寻天下明主,救百姓于水火,建千秋万世之功。”
郭嘉情不自禁在脑海中幻想着曹操的模样,历史上说曹操容貌不佳,在这个以貌取人的时代里,曹操的卖相真的十分不堪,甚至称霸一方时接见番邦使臣时都不敢亲自面见,生怕丢了大国的脸面。
转念又想到曹操的行事作风和日后留下的局面,郭嘉就左右摇摆不定,口中喃喃道:“明主?即便英雄并起,四方豪杰谁又敢动天下世家?谁又能真正做到善待百姓?”
曹操做不到,屠城嗜杀。刘备做不到,假仁假义之辈,一己之私报兄弟之仇而远征东吴,陆逊在夷陵一把大火烧得蜀汉元气大伤外,背后又凭添了多少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孙权也做不到,老年的孙权昏昧如猪,有功之臣尚不能在他手下善终,何谈百姓?更何况东吴亡国之君孙权子孙暴虐甚于桀纣!
听到郭嘉的自言自语,徐庶感叹地说道:“诚如奉孝所言,日后天下大乱,豪杰四起,可必然都是名门权贵之后,以名望收天下贤才,由此可见,枭雄也不敢妄动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生怕失了天下士子之心。”
郭嘉无可奈何,转身继续登山,边走边说道:“最近几日我与张角日夜倾心相谈,发现了一件事情。”
“何事?”徐庶随即追问。
“张角进餐后必饮一碗汤药,我猜,张角身患重疾。”
“我观张角气色正常,并无病态啊。”徐庶惊讶不已。
郭嘉叹道:“这正是我所忧虑之事,外观无病,内里恐怕已病入膏肓。”
徐庶冷笑不已,说:“太平道以符咒救人,张角自己却饮汤药治病,实在可笑。张角虽一草莽,却能以传教为名煽动百姓为其所用,以图神器,非常人所能及也,倘若太平道能再发展十年,张角举事,胜负难料了。”
这一点倒是解开了郭嘉心中疑惑,张角虽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但还身强体壮,若是能再蛰伏十年,太平道遍及江山,筹谋数年再举事,那成事的机会将大增,可为何张角会在两年后就举事?郭嘉通过与张角接触,终于洞悉了原因,张角自知命不久矣,因此仓促间谋划举事事宜,进而谋事不密,被人通风报信上表朝廷揭发他图谋不轨,最终被迫起兵谋反。
其后的日子郭嘉留在张角身边出谋划策,张角也将郭嘉引为心腹,郭嘉给张角提出许多具有建设性的意见都被采纳,而在言谈之外,张角更有意收郭嘉为义子,只不过被郭嘉婉言拒绝。
时至年底,张角欲前往中原各州视察,实际上是为了与手下心腹共商举义大事,张角请郭嘉同往,却遭到郭嘉拒绝。
离开邺城的官道上,郭嘉与徐庶策马缓行,徐庶不解地问道:“这半年来张角对奉孝可谓厚爱有加,赠马送剑,奉为上宾,喜爱程度甚至超过了他的两个弟弟,此次张角南下请奉孝同往,我猜张角是想将奉孝引荐给太平道中核心集团的众人,奉孝为何谢绝?”
郭嘉对张角也是身怀感激,这半年来张角对他是无微不至,关怀有加,而张角膝下无子,更是大限将至,欲传基业于郭嘉,但是,郭嘉却不能要,他淡淡地说道:“你我既已料到太平道举事必败,当务之急是及早抽身远去,待大贤良师南巡归来时,我便当面道别。”
听到这个理由,徐庶心中暗暗点头,一旦太平道举事,任何与太平道牵连的人都将成为谋反叛逆,郭嘉所担忧的事情并无道理。
“奉孝一向对世家豪门嗤之以鼻,为何如今却要亲自登门拜访甄家?”徐庶眼珠一转,口气调侃地说道。
郭嘉知道徐庶话中有意,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即将返回颍川,于情于理咱们都该去甄家走一趟,再者,我与甄家大小姐有一面之缘,一别半年,心中思念,此去,以解相思。哈哈。”
“好你个郭奉孝,倒真的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如此孟浪言语你半点不遮掩就说出来,真是风流浪子,我倒要瞧瞧进了甄家府门,你会不会被甄家乱棍打出,我徐庶可不相信你敢对甄家坦言此去乃是为解相思之苦!”
郭嘉不理会徐庶,马鞭一扬,胯下骏马奋蹄疾奔,风中传来郭嘉豪爽的笑声。
第九章 无极甄家
话说当日甄豫一行从邺城返家之后,先入堂拜见长辈,向父母问安之后,甄姜便匆忙跑回自己房中,将自己的金银首饰全部拿了出来,捧到甄豫面前正色道:“哥哥,你看这些能典当多少钱?”
甄豫哭笑不得,其父甄逸面色讶然,问:“姜儿这是何意?这些不都是你最喜欢的首饰吗?”
甄姜却面色认真地说道:“如今世道纷乱,民不聊生,我们甄家富足一方难免遭人觊觎,倘若横祸天降,再多的金银珠宝也保不了我们甄家的安危,倒不如接济一方难民,其一此乃善举,可积善德,其二,我们甄家力所能及地安抚周边百姓,长久下去,百姓感恩载德,屑小之徒也不敢与我们甄家妄动干戈。”
甄逸听后惊得起身,瞪着甄姜问道:“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甄姜摇了摇头,诚实地说道:“这是我与哥哥在邺城认识的朋友说的。我深以为然,因此想换些钱去资助难民。”
一脸惊色的甄逸转头将目光投向甄豫,甄豫心领神会,将邺城一行与郭嘉和徐庶的点点滴滴道出,唯一隐瞒的只有郭嘉与甄姜夜半幽会。
“姜儿,你有此心,为父深感欣慰,这些首饰你收回去吧,此时扶危济困于我甄家有利无患,为父自然应允,待为父思量之后再做打算。”
甄姜满心欢喜地离去了,而甄逸则是将三个儿子全都招到了书房中。
二儿子甄俨和小儿子甄尧虽未成人,却也都十六七岁,已经开始接触家中正事,稍加历练后便能独当一面。
“这个郭嘉真是口出狂言,我大汉四百年江山岂是说乱就乱,群雄割据?哼,危言耸听!”
听完甄豫将郭嘉所说一一道出后,甄俨首先就嗤之以鼻,大为不屑,他也是饱读诗书的士子,一心向往功名仕途,不久之后便要举孝廉踏足汉朝官场,此刻听到汉朝将乱,心中气愤可想而知。
“妇孺之见!桀纣无道,是什么下场?暴秦无道,又是什么下场?你们三人都饱读圣贤之书,这么肤浅的道理,难道还不明白吗?依我之见,这个郭嘉年纪轻轻便有此远见,此子日后不可限量。甄豫,此行邺城你能结识如此少年俊杰,日后更要和他保持往来,说不得哪天风云际会,此人便会一鸣惊人。”甄逸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内心中叹息不已:为什么我就没有如郭嘉一般高瞻远瞩的儿子呢?
轻咳几声,甄豫欲言又止,甄逸见状,说:“父子之间,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甄豫硬着头皮将郭嘉与甄姜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加了一句:“我观大妹已倾心郭嘉,倒不如成全了大妹的心意。”
话音刚落,甄逸面无表情并未表态,三儿子甄尧却跳出来疾言厉色地说道:“荒谬!那郭嘉不过颍川一寒士,怎配得上我甄家之女?若是将大妹嫁给郭嘉,那不是让大妹跟着郭嘉过那苦寒无依的日子吗?大哥,甄家拉拢一个寒门子弟,需要招婿吗?依我看,赠郭嘉金银珠宝即可,倘若他不为所动,那我甄家找人为他举荐,想他一寒门子弟,倘若能踏足仕途,必然对我甄家感激涕零。”
看着义愤填膺的三弟,甄豫轻轻一叹,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父亲。
甄逸闭目思量许久,反问道:“如此少年俊杰,钱帛能动其心?他既已看出乱世将至,又岂会踏足仕途?况且以此人才智,又怎会看不出我甄家施恩求报的手段?与此人相交,须诚心实意。不过今日听郭嘉之名乃一面之词,若他真对姜儿有意,他日必有机缘相见,此事,日后再议。”
时过半年,郭嘉与徐庶即将进入中山国无极县时,却看到县城外百姓排了一条长龙,绵延数里。
下马步行后的郭嘉与徐庶都大感惊奇,于是问了路旁一老汉。
“小哥莫不知甄家每逢初一十五便施粥济民?还有衣裳相赠,甄家真乃慈善之家。”
徐庶与郭嘉相视一笑,牵马超县城中走去,在城门口,看到了甄家下人正忙的焦头烂额,给上前的百姓盛粥之余,若是百姓衣衫破烂则会再赠新衣。
而令郭嘉眼花缭乱的是那施粥的甄家人竟是甄姜,时至冬日,身穿皮袄披着一件雪白披风的甄姜美得惊心动魄,恍若谪落凡间的仙子,而她身边还有三个娇俏动人的小女孩,简直美不胜收。
刚刚盛了一碗粥给饥民,甄姜低下头让自家小妹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一抬头,却发现县城大道上牵马伫立着两个面带微笑的少年,顿时呆立原地。
一瞬的惊诧之后,甄姜蓦然一笑,犹若春回大地百花齐放般灿烂动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郭嘉情不自禁轻声吟道,而徐庶则是一脸笑意,暗道认识郭嘉已有一年半,却不知这人还真是个风流浪子,以前以为他只是故作孟浪之态混淆视听,却没想到他是性情使然。
将施粥事宜交给旁边的下人后,甄姜带着三个妹妹急步来到郭嘉面前,面带绯红的她还未开口便被郭嘉抢先调笑起来。
“久闻甄家大小姐善名远播,今终得一见,乃平生之幸。”
说罢,郭嘉郑重地行了一礼,徐庶哭笑不得,这郭嘉打情骂俏罢了,自己站他旁边,也得跟着行礼。
甄姜巧笑嫣然,嗔怪道:“一别数日,你还是那般喜欢整蛊作怪。如此天寒地冻,你二人衣着单薄,也不担心得病?”
郭嘉与徐庶仅穿一件长袍,的确少得可怜,不过郭嘉却笑道:“我二人常年习武,寒暑不侵,不过甄大小姐若是有意赠我二人御寒衣衫,却之不恭。”
甄姜瞪了眼郭嘉,却嘴角上扬,笑意十足,而正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有人拽她衣襟,扭头一看,是二妹和三妹都藏在她身后,好奇地打量着郭嘉,于是拉出两位妹妹对郭嘉说道:“这是我二妹甄脱,三妹甄道,三妹牵着的孩子是我四妹甄荣。”
刚准备让三个妹妹见礼的甄姜却被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甄荣抱住大腿,只听甄荣奶声奶气地仰起头对甄姜说道:“大姐,抱。”
甄姜头疼不已,抚着甄荣的脑袋柔声道:“荣儿啊,大姐可抱不动你,回府之后让哥哥们抱你,乖。”
甄荣小嘴一扁,闷闷不乐起来,却没料到被人从身后抱起,揽在怀中。
甄姜诧异地看着郭嘉将甄荣抱起,呆了片刻后疾声道:“荣儿,快下来。”
甄荣被郭嘉抱着正舒服,又见郭嘉面带和煦笑容,令人倍感亲近,听到大姐的话,脑袋一转,双手抱住郭嘉的脖子,摇首不从。
“元直啊,你看我若是立志做个诱拐孩童的贩子,是不是很有前途啊?”郭嘉一手抱着甄荣,一手牵马朝县城中走去。
徐庶苦笑着对甄姜说道:“奉孝行事素来率真,甄家四小姐娇憨可爱,惹人怜爱,奉孝孟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甄姜微笑不语,一左一右牵着甄脱和甄道跟着郭嘉进入县城。
闻听郭嘉与徐庶来访,甄豫大开府门,夹道相迎,郭嘉见甄家府门大开,甄豫笑面来迎,当下感慨道:“嘉一平民百姓,如何当得甄家如此厚待?”
此时迎宾待客规矩繁多,将府门大开便是最高的待客之礼。
甄豫抱拳道:“邺城一别后,豫盼奉孝与元直如久旱望甘霖哪,今日二位造访,我岂能不尽地主之谊?两位,里面请,我父已摆下宴席,恭请二位。”
这下就连一向处世淡然的郭嘉也肃容答道:“这,恭敬不如从命。”
要知道甄家主人甄逸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虽然是闲散官职,却也用不着如此隆重地对待郭嘉与徐庶,既然摆下如此阵势来迎接郭嘉与徐庶,足以可见诚意之重。
入门登堂,郭嘉与徐庶见到甄逸起身来迎,面对这儒雅风度浑然一身的长者,郭嘉恭敬地施礼道:“颍川郭嘉郭奉孝,拜见甄大人。”
“徐庶徐元直拜见甄大人。”徐庶同样恭敬拜礼。
“呵呵,早闻颍川多俊杰,今日得见颍川大善人小太公,乃老夫幸事,若是奉孝与元直不嫌弃,唤老夫一声伯父即可。”甄逸打量过郭嘉与徐庶之后频频点头,此二人英姿勃发,气度隐然,果然是人中俊杰。
甄家待客极为厚重,美酒佳肴自是不在话下,而郭嘉与徐庶分坐一边,甄家三子分坐对面,甄逸在主位上频频举杯,与郭嘉徐庶畅所欲言,时而开怀大笑。
美酒正酣之际,甄尧却举杯来到郭嘉面前,一脸莫名笑意地说道:“久闻奉孝才智无双且志存高远,奈何出身寒微,报国无门,今何不请我父代为引荐,以奉孝之才,定可受到朝廷重用,一来报效朝廷,二来也可一展所长,日后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岂非快事?”
此言一出,闻者色变,徐庶已重重将酒杯放下,面露愠色,而唯独面不改色者,只有郭嘉。
仰头饮尽杯中酒,郭嘉轻笑道:“以甄家巨富资产,何须朝堂引荐,帝都明码标价的官爵只需甄家略施小财,官爵唾手可得,既然甄家待我奉孝如此恩厚,不若为我谋一个三公之位?”
郭嘉言毕,甄家之人面色更是大变,父子四人面色各异,甄逸面露诡笑,甄豫面色急切,甄俨若有所思,甄尧则是怒形于色。
将四人表情尽收眼底的郭嘉话锋一转,起身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嘉谢过甄家款待,即刻告辞,临行前有一忠言相告:朝堂波谲云诡乃是非之地,如今更是被十常侍与外戚专权,甄家若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是为不智。言尽于此,告辞。”
“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