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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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艳后-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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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苦不堪言。她曾反复扪心自问,问不出蓦然失宠的缘由;亦曾昼夜反侧省思,亦想不出一丝一缕的惹恼“昌哥”之处。于郁郁焦灼中,她借去正阳宫向皇后请安之机探听信息,方知皇上颁布了“选美诏书”。为此诏书,郭皇后心里亦窝着一股无名之火,曾找李太后告状诉苦,被李太后好生开导了一番,那一肚子的醋潮嫉火才勉强趋于平静。
  从正阳宫归来,刘娥心里轻松了一些——倘若皇上为下了“选美诏书”,自觉背负了当初对她的海誓山盟,怕见面尴尬,才不肯驾临,她就无须过分地积虑忧郁了。因为自同“昌哥”一见倾心的那刻起,她就从没有想过要“昌哥”独宠一身。特别是自己入宫受封以来,后宫的佳丽虽还比不得汉唐,却亦是美女如云。如此众多的美人儿争抢一个皇帝,怎能同昔日的别宅相比——逢双日即是她和王爷的二人世界?况且,打罢新春,她已是三十一岁的成熟女人了,即使丰韵依旧,盛开了的鲜花还能艳丽多久?故而,她如今追求的不独是床笫之欢,她过多思谋的是用聪明与才识,无休无歇地滋养和丰富着自己的身心与魂魄,把自己变作一颗永不衰老的智慧常青树,一生一世为“昌哥”出谋划策,为大宋的江山社稷竭尽绵薄之力。在她看来,要达此目的,首要的条件是当今天子要到她这里来,还如同昔日一般毫无隐瞒地将军国重事告诉她,给她以议政参政的机会。诚然,如今的“昌哥”身边有众多的文臣武将争相辅佐,但谁能保证文臣武将中没有奸佞之人?况且,十几年的耳鬓厮磨,她早彻底读懂了“昌哥”这本大书——他作为精通文艺的性情中人,最显见最致命的弱点是耳根软,少果断,遇事拿不定主意。而作为一国之君,权威和果敢有时要比英武还重要;金口玉言,果敢裁决,恰是皇上皇权天授的权威所在。为此,刘娥无时不为他的“昌哥”悬着一份心。然而,近日来她的值事太监屡有禀报:皇上几番越过她的宫门,到其他嫔妃那里下榻去了。“汝看准了?”她不止一次忧心忡忡地询问太监。
  “奴才眼睛瞪得铃铛般又圆又大,不会看错!”
  “皇上是不是到了正阳宫?”她继续刨根儿问底儿地穷追不舍。边问边心想:但愿皇上每次都去了郭皇后那儿。
  “只有一次去了皇后那儿。其他七次,对,是七次,奴才看得清清楚楚,是往永巷那边去了。”听罢,她心头一格登,一股莫名的悲凉与凄楚猛然袭上心来。永巷里住的,原本都是前朝选进来的秀女们。现如今,二十岁以上的秀女全都放归嫁了人家,所剩之秀女,全是二十岁以下的女子。这些女子,无不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可怜巴巴地期待着见到皇上,希望被皇上召幸,好在皇宫里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皇上连日到永巷去,莫不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王嫱、赵飞燕一类的迷人女子?抑或那儿出现了狐仙艳妖,勾去了“昌哥”的魂儿怎么办?对此,如果说前一个月皇上不驾幸留给她的是莫名的伤害,那么皇上的近日行踪赐予她的,则是沉重的失落和惊心动魄的恐惧。永巷原本旧存有近百名年轻貌美、才华出众的秀女,又有五十名更年轻更艳丽多姿的秀女即将进宫,“昌哥”若为众多的佳丽所包围所迷惑,哪还有心思梳理朝政、顾及江山社稷?但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没有办法。她作为后宫一个小小的美人,纵有千般学识万般妙策,皇上不到身边来,拒听她的枕头风,又有何用?无计可使之下,刘娥又欲往万安宫,去向李太后倾诉自己思念皇上之苦;亦欲再次造访正阳宫,以便同郭皇后达成共识,共划良策。她正欲带上四个宫女出宫去拜访郭皇后,只见西厢房里的杨紫嫣杨才人,在两名侍女的引导下,翩然步入了正殿。
  “又学琴来了?”相互致礼以后,刘娥笑问。
  “可不是呗。”紫嫣坦然笑道,“谁让您这个灵姐姐结拜下我这个笨妹妹呢?今后呀,反正没别的事儿,我想每天都来骚扰姐,不知姐您烦也不烦?”
  “谁跟谁呀,姐还能烦?”刘娥说着,一边命雯儿去开琴房的门,一边带紫嫣出殿门,下台阶,并肩儿往琴房行进。
  “不过,妹我亦非光顾自己,也还尽心儿想着姐姐哩。”说着,紫嫣从袖筒里取出一纸琴谱递给刘娥,又道,“姐是行家,不妨先看看真伪——妹是命太监从艺坊里弄来的,说是一个叫柳三变的青年词家自制的新调,亦算是小妹献给姐姐的一份薄礼吧!”
  刘娥闻言暗吃一惊,下意识地举目看看左右,然后对紫嫣低语道:“汝也忒胆大了,竟敢指使下人到那场合去?要知道,青楼歌坊的粗俗俚调,是不准带进皇宫的。”
  紫嫣猝然停住脚步,错愕地侧望着刘娥:“姐姐这话,小妹是第一次听说。小妹初学乍练,分不清粗俗还是高雅。记得前天姐您小声儿边吟唱边弹奏一支曲子,那曲儿虽然凄切悲凉,却怪好听的,同咱姐儿俩当下的心情亦正合拍。我问姐是啥子曲调?姐说是柳三变的《雨霖铃》。想不到……”
  紫嫣说得不错,刘娥的确非常喜欢柳三变的《雨霖铃》。曲调优美,词亦生动,特别是后半阕中“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几句,更令她拍案叫绝。但她又朝左右瞧了一下,凑近紫嫣耳边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姐那是偷着弹的。琴房又没别人。汝就不同了,公然命人去寻新调,若被朝中的老古董们听说了,还不在皇上面前告汝御状?”
  紫嫣听罢释然地一乐:“没啥子事。小妹亦是叫人小心带着出入艺坊的。花了几两银子,还不是为姐姐您买回个新鲜啊!”说罢,两人一阵嬉笑。
  她们进了琴房,上了琴台。杨才人先演练前天刘娥教她的《蝶恋花》。刘娥坐在紫嫣身后,把手儿讲解纠正了其中的几处指法,这才展开柳三变的新调,轻声哼唱起来。新调名曰《戚氏》,全词长达二百一十二字,是一首慢词,全词分上中下三阕,曲调委婉、凄凉,催人泪下。她照谱随哼了一遍,已是爱不释手了,正要抚琴演奏,就听宫门口周怀政一声传呼:“万岁爷驾到!睿智慧仙宫刘美人速速迎驾!”
  刘娥听罢,心头猛地一缩,怔了一下。紫嫣身子骤然一抖,走下琴台便慌忙告辞跑进自己房里去了。进宫四年多了,刘娥依然听不惯周怀政非男非女的尖叫声,但已不像初进宫那阵儿听这声音就像夜半公猫发情母猫思春时发出的那种惨叫,当年自己要多刺耳有多刺耳了。而且每听到这一声音;她便情不自禁地遥想起当年自己置身于怡香斋和别宅的甜蜜岁月——那漫长十三年的黄金时光,她的“昌哥”总是悄然而至,无声而去,既无须太监导驾,更不须她嗲声嗲气地跪地迎送;他们心心相印,相敬如宾,她呼他“昌哥”,他唤她“鹅妹”,那时,两人并力造就的二人世界是何等的和谐与甜美啊!但是,宫廷自秦始皇始立下的规矩,她无法改变亦不敢改变。“昌哥”自登上金殿正中的那御座,就对她端起皇帝的架子,或称她“爱卿”,或呼她为“刘美人”。她对“昌哥”亦言“皇上”、“万岁”、“圣上”。而“昌哥”和“鹅妹”两个昵称已成为历史,不复存在了。每念及这些,她便有些心冷,甚至伤心得流出泪来。但是,厌恶的东西,有时恰恰是急需的东西。就拿周怀政的这声传呼来说,她厌恶它,却又时刻期盼着它。但是,它眼下来得太突然,简直出乎她的意外。因为它出现于巳末时刻,在过去的四年里,这是从未有过的。因此,她听到这声传呼,不禁有些手忙脚乱——站在梳妆台前只简单地整理一下发冠面容,就带上宫女规规矩矩地双膝打跪在正殿的门侧,恭候着皇上的到来。须臾之间,那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了她的眼帘;随着身影渐近,她清晰地看到了皇上脸上的笑容。但恰在她欲读懂他表情的当儿,她须垂首伏地跪拜,俟到一股暖风从面前掠过,听到一声“刘美人平身!”她才得以抬头起身,步皇上后尘,姗姗跟进殿门。
  “刘美人请坐!”待她翩然走近圣驾时,真宗笑容可掬地向隔案的坐椅示意了一下。
  “谢皇上。”刘娥弯腰拜了拜,方在座椅上坐下来。
  一时默然。赵恒心里仍嘀咕着“选美诏书”以及自己对当初海誓山盟的背弃,难免心里内疚与面上尴尬。更怕刘娥当面对他予以斥责,便无言以对,忐忐忑忑地静待着事态的发展。刘娥呢,一边琢磨着皇上此行的用意,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大度看待选美之事。况且一个月不见皇上,自己已有些生疏感,欲言亦不知从何说起了。
  “臣妾叩问皇上,可否在臣妾这里用中膳?”刘娥说罢,又抽身站起,挽手儿拜了拜,率先打破了僵局。
  “当然,当然。”赵恒忙不迭地应道,“朕多日不同美人共膳长叙了,难得今日有闲,岂有不用膳便去之理?”
  刘娥莞尔一笑:“谢皇上还想着臣妾!”她当即命当值太监速去通知御膳房备膳,而后又嫣然笑向赵恒说,“皇上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平时夜至臣妾这里,尚无暇隙。今日昼间骤至,是否有要事赐教臣妾?”
  真宗近似苦涩地赧然一笑:“事情嘛,倒是确有。不过,朕的主旨是来用中膳,待用膳时,顺便念及罢了。”
  刘娥欲笑没敢笑出声儿,因为此时坐在身边的这位赵恒,已不是当年的“昌哥”,而是已承命代天的真龙天子,统御四海的万乘之君了,她必须约束自己的感情与行为。于是她背脸儿笑笑又匆匆转回来,缓缓地道:“臣妾的脾性,皇上最知晓的——不怕百事绕身,就怕有事不说吊胃口。趁御膳房备膳未毕,皇上可否把事情的始末对臣妾垂谕一二?”
  赵恒当然愿意把为难之事早一点言明。于是,他稍加思索,便把李继迁造反,夏守恩截获邓氏以及朝臣对邓氏处置的争论概要地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朕方才去了趟宰相府……”说到这里,他的声调霎时低沉下来,端起茶碗,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屑,试探着啜了一小口。
  “老宰相的健康状况如何?有望康复么?”刘娥知道真宗对吕端素怀景仰之情,便哀哀地问。
  真宗眼圈红红的,侧面避开了她的目光,“唉”了一声:“已经辞世了。”
  接着,他将吕端急欲向他进言,却一口气憋得目瞪欲裂,面呈青紫,最终话未出口便撒手人寰去的情景,描述了一遍,说着说着,竟哭出了声儿。
  刘娥亦为吕端之死哀痛不已。但她不像赵恒,为悲伤而丧失理智。所以,她极力控制着忧伤道:“老相国临终虽未为皇上进言献策,但从皇上描述的情景分析,吕大人是不赞同诛杀邓氏的。”
  “何以见得?”真宗慌忙抹下眼泪,昂首急问。
  刘娥娓娓说道:“吕宰相之所以那么急于进言,是因为他与多数大臣的意见相左。试想,如果他的意见与多数朝臣相同,他就不会那么急得因一口气憋噎而死了。”
  真宗听罢信服地点点头,略加思索便又审视着刘娥道:“以刘卿之见,朕将如何裁决邓氏?”
  刘娥思索一会儿,便侃侃说道:“邓氏身为叛臣之母,按照宋律,就是杀她三次,并不为过。所以,主张杀邓氏者,似乎忠君卫法,情理昭然。但实为下策之下策也。记得《史记》中有这样一个故事,昔日楚汉相争,项王羽俘获了高祖的父亲刘太公及其妻女,就将刘太公绑至城头,要挟高祖说要烹掉太公,而城外的高祖却毫无畏惧之色,反而说道:吾翁乃汝翁,汝若烹汝翁,幸分吾一杯羹!要挟不成,项王要杀掉刘太公,其谋臣项伯说:杀掉太公只能积恨更深。于是项王接受项伯的建议,放掉太公及其妻女。今陛下虽非项王,但古今之事同理,今皇上若杀了邓氏,只会加深李继迁对朝廷的仇恨,其叛心会愈坚,不利于朝廷荡贼平叛。故此,臣妾很佩服老相国以死为代价所献的不杀之上策。”说到这里,她略顿一下,又妩媚地抿嘴儿对真宗一笑,娓娓说道:“当然,吕相国所献不杀之策的最佳结局,那要由李继迁而定了。李继迁是至孝之人,皇上若能礼待其母邓氏,邓氏必会心存感激之情。盛情之下,她必能施影响于其子李继迁,甚至会胁迫李继迁洗心革面,立地成佛,亦不可料也。”
  听刘娥这么一番有理有据的宏论,真宗心服口服,便点头说道:“既然不诛是上策,礼待邓氏是上策之上策,朕何虑而不为之。这样如何?朕将委女眷代朕赴驿馆探望邓氏,美人以为谁可适之?”
  “当然是皇后。”刘娥不假思索地答道,“皇后乃一国之母。一国之母代皇上垂视藩臣之母,当是最崇高之礼遇。”
  “可皇后她……”真宗欲说“她难以胜此使命”,又觉有失礼敬,就改口说,“皇后最近常有小恙在身,出宫不便,难堪此命。”
  刘娥一听便知他的话是托词。一墙之隔,她们姐妹经常相见。他说的“常有小恙在身”纯属子虚乌有。但她亦深知皇后的交际能力。若皇上真的委皇后代行其事,怕亦真的是难堪此命了。
  “刘美人代劳如何?”真宗见刘娥笑靥甜甜地望着他,便微红着颜面说,“刘美人代皇后前往,这对邓氏,亦称得上礼遇有加了吧?”
  此时,刘娥频频摇首说:“万岁虽为至尊,若用圣旨取代懿旨,臣妾以为,虽可行而欠妥。不若命臣妾奉懿旨前往更妥当些。”
  几句话说得真宗几近汗颜。真宗忙解释道:“朕非有意代疱,而是要探知卿的口风。刘卿若无异议,朕将传旨皇后,再由皇后传懿旨于美人,如何?”
  刘娥听罢没有言语,微微颔首嫣然一笑,然后向他飞去一个索魄销魂的媚眼……

  5 都亭驿美人慰邓氏 风云渡邓氏辞恩人

  下午,京郊都亭驿北房上乘套宅里,李继迁之母邓氏夫人午睡方起。她微合二目坐在梳妆台前,任凭一左一右两位侍女为她描眉点睛,涂脂抹粉,粘贴花黄,梳编发冠……
  她是一位中等身材的古稀老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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