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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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艳后-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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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刘承规他们领旨出去,皇太后这才坐于案前想了想,然后便挥笔濡墨,开始给杨崇勋亲撰密函。只见她龙飞凤舞地写道:
  近察荆王元俨,行动诡秘,居心叵测,极须予以特别“关照”。卿接此密旨之后,当立即将其王府监视起来:一切出入王府人等,均需立案详察,即使一只鸟一条狗,亦一概不允疏漏。待将监视细务部署完毕了,汝可秘密进宫禀报……
  撰好密旨她又亲自漆封了,这才传来为她传递密旨的太监宋长喜,吩咐道:“汝亲选四名护送者,速将此密旨送至都亭驿张驿丞那里。”
  宋长喜自是不敢怠慢——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漆封的密旨揣好了,而后快马扬鞭,径直驰向了京郊的都亭驿……
  都亭驿丞张择山接过宋长喜送来的密函,当即便跨上一匹骏马,亲将密函送给客省使杨崇勋。杨崇勋展函阅罢,便马上召来了他的两个儿子。
  杨崇勋膝下二子,长子威,次子风。两个儿子皆文武全才,而且他们皆如其父,是至孝之人——杨崇勋叫他们寅时死,他们决不卯时生。他们读书而不求功名,习武而不露神勇。一天到晚都围着父亲转:父亲的事业便是他们的事业;父亲的好恶便是他们的好恶;父亲指到哪里,哪里便是他们冲锋的目标。由于杨崇勋暗自受命于刘太后,极须他们练就跟踪、监控等基本功,他们便练就一身尚好的轻功,身轻如燕,行走如飞,至于蹿房越脊、飞崖走壁之类的功夫,他们更是轻车熟路,无所不能。他们还各练出一手绝活儿十步飞刀——只要是在十步范围内,七寸飞刀顺手掷出,说刺左眼绝不伤其右目,欲伤下颚绝不会伤其面门。但他们决不恃强凌弱,不受父命决不出手,不论在何种情形下,都不伤害无辜。杨崇勋所任的客省使,主要任务是国与国之间礼尚往来,平时没有多少事情要干,所管辖的最大的单位亦大不过都亭驿之类。所以,要好的同僚就不止一次规劝杨崇勋说:“汝的两个儿子文能治国武可安邦,汝又是皇上近臣,何不向朝廷为他们求个一官半职?”杨崇勋听后哂然一笑,既不表示同意亦不表示反对。但他私下却对儿子们说:“有道是:伴君如伴虎!此话足以道明仕途之险恶!但为父终生误入仕途,已不可逆转。汝等且莫再重蹈覆辙了。做官难,做一个好官更难。汝等还是留在为父身边,随时准备为皇太后效力吧!”
  一锤定音。杨崇勋的几句话为两个儿子的终生事业圈定了范围。两个儿子都知道皇太后刘娥年轻时救过父亲的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么。他们便都觉得为刘太后效命赴死亦是理所当然的。故而,他们平时无不翘首以待,等待着为刘太后效命赴死的一天……
  杨崇勋看过刘太后的密旨,自知这一天来了,便对火速赶来的两个儿子讲:“方接刘太后密旨,命我等即刻监控荆王府。汝等还记否?宋辽大战之后,刘太后曾命我等密察大战期间荆王赵元俨居京期间的不法事。先帝为此大发雷霆,两次当面严斥为父,致使我等对赵元俨的密查无果而终。眼下朝廷是皇太后垂帘听政,我等是奉旨行事,大可不必担心赵元俨反咬一口,找先帝告状置我等于不法了。但汝等当记:赵元俨是当今皇帝的八皇叔,爪牙遍京都,威名满天下。在布控中稍有不慎,就可能走漏风声,甚或令其耳目发现。若在无确凿证据之前出现这等情形,不但我等难以自保,就连刘太后怕亦不好向朝野交待。所以汝等必须慎之又慎,确保万无一失。都听明白了?”
  “孩儿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就分头行动!”
  待两个儿子都去了,偌大的后堂里就剩下了杨崇勋一人。他回想起近二十年自己所扮的角色,于七分感慨里还掺杂着三分昂奋。
  杨崇勋,字宝臣,真宗居藩时,司职韩王府翊善,曾获死罪,刘娥救之,从此视刘娥为救命恩人,终生思想图报。杨崇勋初入韩王府时,还兼有监视韩王的秘密使命。但渐为韩王的善心感化,他反而利用其秘密身份,通过安插在太宗皇帝身边的耳目,探得了王继恩秘密上疏参劾韩王赵元侃的阴谋,便遣使火速报告了身在成都军中的韩王赵元侃,使他知己知彼从容以对,最终战胜了王继恩,得以即皇帝位。大中祥符初年,真宗欲以杨崇勋为参知政事,但在刘娥的建议下,真宗以王旦取代之,使杨崇勋错过一次荣升副宰相的机会。为此,杨崇勋闷闷不乐,但念及刘娥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并未因此记恨刘娥。但此事在刘娥的对立面看来,杨崇勋必然为此暗恨刘娥,便欲拉拢杨崇勋为盟友,联名反对册封刘娥为皇后。杨崇勋表面答应,暗中却不为所动。不久,他将其受刘娥对立面拉拢之情形,如实禀报了刘娥。于是,刘娥将计就计——她命杨崇勋长期扮出反对派的样子,潜伏于反对派的内部,长期暗中与她单线联系。一旦她需要杨崇勋暗中行动,便由贴身太监宋长喜传密旨与张择山,再由张择山秘密呈送杨崇勋。她还暗中指令杨崇勋,除早朝之外不要乞请觐见她。极须进见时,杨崇勋亦必须化装进宫。他们这种长期的双簧式的虚假造势,不仅迷惑了百官,更取信于敌对势力——周怀政阴谋宫变时,亦正是这个被周怀政认作可共谋的杨崇勋,提前将宫变计划和盘端给了刘娥。
  真宗去世以后,从表面来看,刘太后与杨崇勋之间的对立情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趋紧张——真宗藩邸和南府之旧臣,均有不同程度地升职与奖赏,唯独杨崇勋仍在客省使的官位上徘徊;杨崇勋亦似乎没将垂帘称制的刘太后放在眼里,人前人后仍在含沙射影地散布着对刘太后的不满。有好心人进言杨崇勋:“汝这样剑拔弩张地对待刘太后,就不怕身败名裂,贻害子嗣?”杨崇勋回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古今君子者同!”可见他们君臣在文武百官眼里,是何等的水火难容……
  院内阵阵杂沓的脚步声,打断了杨崇勋的思绪。继而,映在窗户上疾速而过的一队人影告诉他:风儿所率的前往监视荆王府的人马,在夜色掩护下悄悄地出发了。从风儿雷厉风行的动作中,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几十年来,他何尝不是这样——自刘娥救他不死那刻起,他便决计豁出性命终生效忠于刘娥。鞍前马后,从来不肯迟缓半步。然而,忠心效命的同时,他并非没有牢骚。试想,当年先帝的藩邸旧臣,无一不封官加爵,富贵至极,唯独他杨崇勋,还在客省使的官位停滞不前。曾几何时,陈尧叟、张耆、孙姡А⑾氖囟餍值艿龋涔倨肺抟徊辉谒隆6袢眨土蹦甑耐缙ね尥尴氖刳S,亦是权倾朝野,威加四海,从俸禄到权柄,亦都远在他杨崇勋之上,他能不感慨万千?但是,感慨归感慨,效忠归效忠,一旦刘皇后颁下密旨,他的感慨便被甩进爪哇国去了。
  杨风率队出发以后,客省使官邸便静了下来。到得二更时分,这里便静得几乎没有了一丝动静。待得三更鼓敲过,这里的一切都仿佛喝醉了似的,就连后堂案头的烛光亦变得无精打采起来。斯时,已过花甲的杨崇勋亦确实有些疲乏,昏昏欲睡了。可是,他刚和衣躺下打一个盹儿,就见堂门开处,一个身着大襟蓝衫,腰系粗麻绖带,一手持六尺戒杖,一手拎着包袱的中年和尚,精神抖擞地踏了进来。杨崇勋为之一愣,正待发问,就见中年和尚躬身一揖:“阿弥陀佛!徒儿请问师傅,我等是否该上路了?”
  声音好熟!杨崇勋定睛细看,原来中年和尚不是别人,是他化了装的长子杨威,便立即来了精神,腰杆儿一挺亦忙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多谢徒儿提醒,如果为师没说错,汝手间的包袱内,一定是为师的袈裟?”
  杨威憋不住喷地一笑:“正是,正是。威儿为父亲准备的正是一件袈裟。”言毕,他打开包袱,先将一件绛紫色袈裟递给了父亲。
  杨崇勋先将袈裟穿在身上,又将一个头皮色的头套戴在头上。转瞬之间便由一个三品朝廷大员,变成了一个颇具仙风道骨的老僧人。他接过威儿递过来的禅杖问:“汝手间无了禅杖,将以何器防身?”
  杨威用手指指背后:“孩儿这里有自己看家的兵器。”
  杨崇勋朝威儿的背后看了一眼,知道威儿带有既可护身又可置敌于死地的暗器——十步飞刀。便点点头,率先跨出堂门,在夜色的掩护下,二人穿街过巷,只用一刻工夫,便到了荆王府的外围。
  夜色中的荆王府,更是望无尽头的庞然大物——它巍峨于围墙四角的四座瞭望楼,此刻已与夜色融成了一体;它蔓延数里的高高围墙,此刻亦仿佛用夜幕缀连了起来;只有等距离挂在王府门楣的八盏比斗还大的宫灯,依然闪烁着融融的红光,向暗夜昭示着它磨灭不掉的光焰与神威。
  杨崇勋朝荆王府门楣上的八盏宫灯凝视一霎儿,便倒转身子,绕着荆王府的高高围墙,轻轻缓缓地迈开了脚步。他的身后是他的儿子杨威。此时杨威分外机警——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要窥视高墙之内的一举一动,又要护卫年迈父亲的安全。此双重使命,使他格外悬心。
  四更鼓敲过,黎明将至之时,是一夜里最静谧的时刻,亦是阴气最盛,阳气最衰,人最困马亦最乏的时刻。但此时的杨崇勋,身受密旨,他眼睛睁得溜圆,精神亢奋,于无声中他犹若听到了兵器的撞击声,使之如临大敌。不论文治还是武功,他杨崇勋皆是半路出家之人。文,他不似陈尧叟,金榜题名,进士及第;武,他不像张耆、夏守恩兄弟,当年就是韩王府演武台上的常客,且有统率三军的经历。但他是个勤奋好学之人,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文治武功皆不如同门兄弟之后,便暗暗发愤学文习武,终于不惑之年文武皆有所成——他文能著文,武能扛鼎;不论文臣还是武将,无不向他竖起大拇指。大概亦正是这个原因,刘皇后还视他如同壮年,还一直命他暗兼着机密差使。
  杨崇勋在高墙的阴影儿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走着,忽然他停下脚步,向上下左右观察片刻:只见深灰色的天幕上,启明星已经高高升起,周匝蒙蒙的黑暗中,仍觅不见潜伏着兵丁的身影。于是,他释然地暗自笑了一笑,一种不辱使命的愉悦,油然地泛出了心底。因为,要完成监视使命,布控是前提。如若布控出现纰漏,监视则是一句空话。当年,赵元俨之所以能在先帝面前告他的御状,毛病就出在布控上——布控伊始便被赵元俨识破了,以至导致了监视的无果而终。这是一次惨痛教训,尽管这次教训距今已达三十年之久,但回忆起来仍如昨天,令他难以忘怀。今天,传密旨给他的虽然还是刘娥,命他监视的目标虽然仍是当年的荆王府,但他不能重蹈三十年前的覆辙了。所以,他明知两个儿子对于布控已是轻车熟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仿佛不亲临现场督导巡视一番,就一定要出纰漏似的。
  荆王府的围墙好长好长,杨崇勋父子隐身围墙之外不知走了多久,才复见荆王府门楣之上的八盏宫灯,依然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在宫灯的警示下,杨崇勋调转身躯一边朝相反的方向回走,一边勾首远眺,只见东方地平线的上方,已显现出几缕浅灰色。啊,黎明时分将到了。他心中暗忖的同时,二目仍向左右察看,眼前依然是茫茫一派寂然,仍难察觉布控于暗中的兵丁们的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于是,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正欲就此打道回府,就听荆王府后花园的西角门响了一下。他立马伏身循声望去,只见西角门开处,鬼鬼祟祟先探出一个人脑袋,人脑袋四下窥视一霎儿,又缩了回去。随之,一个黑衣道士,身轻得如同一片白云,轻飘飘地飞出了西角门,正好从杨崇勋眼前掠过。“白眉女道士!”于黑衣道士自面前掠过的一刹那,杨崇勋不禁暗自吃惊:只见黑衣道士胸脯隆起,唇无髭须;两道浓浓的白眉下,二目犀利如火。惊奇之下,他正欲转身示意杨威跟过去盯住白眉女道姑,只觉眼前骤然一晃,却见一条黑影飞也似地直奔白眉女道姑尾追了过去。他向黑影送去一瞥,转而打望身后的杨威,只见威儿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亦直奔白眉女道姑飞追了去。他目光尾追杨威朝前望,在黎明的熹微中,只见黑衣白眉女道姑身轻似燕,嗖嗖嗖,挟持着风声,在前方飞跑;两条黑影——他的两个儿子杨威和杨风,在后边穷追不舍。忽然,只见黑衣白眉道姑回首望了一眼,随之便改变了方向,仄身朝前方的一片树林飞去。“糟糕!”他暗叫一声,舞动禅杖,运足了轻功,亦一阵风似的朝那片树林挨近着。可是,他刚步入树林,就见杨威和杨风,垂头丧气地冲他蓦头便跪,叹气禀道:“都怨孩儿无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形迹可疑的白眉道姑逃掉了!”
  杨崇勋还期望白眉女道姑仍匿身于林中,便道:“汝等与彼近在咫尺,是不是瞅到了彼逃遁的去向?”
  杨威、杨风齐回道:“先是见此人消失于树林深处,便分头寻觅,当我等再次碰至一处时,见远处身影一闪,逃进了一条小巷。”
  杨崇勋没有埋怨儿子。他扬手说道:“此人这一逃,更使案情扑朔迷离起来。但汝等亦大可不必害怕,待我进宫禀明了,皇太后自有新的部署和安排!”
  言毕,他命二儿子杨风继续秘密监控荆王府,自己正欲带上大儿子杨威转回府邸,就见对面朦朦胧胧的林阴小道上,有一个缩头轻脚的人影儿,鬼鬼祟祟地迎面走来。前面的林阴小道通往荆王府后花园的西北角门,他因此疑心这鬼祟人儿要去荆王府,便拉上杨威一起藏在路边的一个茅厕后边,悄悄监视着来人的行动。待那人影儿渐渐走近了,他忽然发现来人颇似长庆殿的总管太监卞玉。
  长庆殿是皇宫中最巍峨最阔大的殿堂。每逢大朝会或盛大君臣殿对,杨崇勋都能在长庆殿的丹墀或廊间见到卞玉的身影。但尽管如此,他对面前的来者是不是卞玉,仍不敢肯定。一者是在夜色朦胧的树阴下,实难看清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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