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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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艳后-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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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太后接过筷子,笑望着坐在膳案侧手的杨太妃:“今儿个,姐可要先食了啊?”
  “当然。”杨紫嫣亦报之一笑,“今日姐姐是寿星,当然应该先食。”
  刘太后端起釉花细瓷儿碗,先用筷子搅了搅,然后用筷子挑起一缕面条儿,正欲往嘴里放,就听有人惊呼:“吃不得!皇太后吃不得!”
  这近乎声嘶力竭的喊叫,骇煞了整个殿堂。不论站着的宫女,还是坐着的杨太妃、刘太后,都禁不住脑袋一嗡,身子亦猛然抖瑟了一下。由于这呼叫太突然,众人亦一时难断这喊声出自谁人之口,但待人们循声望去,见惊呼者竟是送膳的小厨子尤七儿时,便更是疑窦丛生了。皇太后不愧是久经风浪之人。此刻,她依然平静地问尤七儿:“此乃御膳房特为吾做的长寿面,汝为何大呼吃不得?”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尤七儿瘦弱的身子筛糠似的瑟抖不止,那双难脱孩子气的眼睛里正透出惊惧不安的光芒。“那里面有……有毒!”尤七儿由于过分心悸,说话亦支吾结巴起来。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不论宫女、太监,还是皇太妃杨紫嫣,无不愕讶得目瞪口呆。他们于恐惧中,将目光投向刘太后,仿佛要从刘娥的表情上判断事情的真伪。
  显然,刘太后亦在极力镇静着自己。她见众人均将目光移向她,便权作不觉地将眼睛转向了品食太监常生。只见这时的常生已经闭着眼睛软瘫了下来,便问:“汝觉得怎样?是不是很痛苦?”常生捂肚子体味了一会儿,不论腹内还是四肢,浑身上下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便抖抖肩,挺挺胸,似乎要用自己的行动,戳穿尤七儿的谎言似的说:“奴才觉得……好像并没有中毒!”
  刘太后又转问尤七儿:“汝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有……有人下毒,是我亲眼所见!”尤七儿唯唯诺诺道。
  “下毒者是谁?”皇太后不转眸子地凝视着尤七儿。
  “下毒者是……是……”尤七儿想到昨夜的一幕幕,又犹豫起来。
  从表情里,刘娥看出尤七儿还有后顾之忧,便将殿内的太监宫女全支了出去,顿时,偌大的殿堂之内,除了皇太妃,就剩下了她和尤七儿。刘太后这才又说道:“汝不用怕!有本太后为汝做主,谁敢把汝怎样?说吧,下毒者到底是谁?”
  “是御膳房庖厨伍大成!”尤七儿终于说出这个名字。
  “伍大成!”皇太后心颤了一下。此人是御膳房最好的面食庖厨。亦是她钦点此人为其做长寿面的庖厨。难道此人……于是,她又满怀狐疑地问尤七儿:“汝看清楚了?”
  “奴才看……看清楚了!”尤七儿的口吻十分肯定。
  “伍大成是本太后信得过的面食庖厨,汝道他在寿面里下毒,有何根据?”
  “是奴才亲眼所见!”尤七儿的口气,斩钉截铁一般,“昨日傍午,奴才在酒肆里偷听了伍大成同一个官人的谈话,便料定他们欲加害的目标,可能就是我们尤家的大恩人刘太后,就多了一个心眼儿,夜里就一直盯着他……”
  “汝盯着谁?”刘娥故作没听明白地问。
  “当然是伍大成!……”
  “汝方才说,在一家酒肆偷听了伍大成同一位官人的谈话——吾欲知汝是怎样听的?那官人是何方人氏?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尤七儿怔神儿想了想:“昨儿白天,奴才跟伍大成一起轮休,就想到舅舅家的酒肆帮忙。临傍午时分,就见一个王府虞候模样的官人,身后跟着布衣打扮的伍大成,鬼鬼祟祟地迈进了酒肆。当时奴才正在灶房里洗菜,隔门缝儿看到了伍大成,甚感奇怪,心想:伍大成作为堂堂御厨,什么酒未喝过?什么佳肴未尝过?好容易轮到了一天休歇,不留在双亲床前尽孝,偏跑到酒肆干什么?正是伍大成这种有悖常理常情的行动,引起奴才的关注。一听那虞候模样的官人进门就先讨要方便说话的单间,就越发觉得他们此来不是为了喝酒吃饭,而是要寻一僻静之所,悄悄儿地要密谋什么事儿。于是,舅舅前脚给他们送上酒菜,奴才后脚就潜入他们的隔壁,窃听起了他们的动静。但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即便奴才将耳朵贴在墙缝儿上,亦只能断断续续、零零星星地听些片言只语。而且,光听那虞候模样的官人嘀嘀咕咕地说个不休,半天亦很难听到一句伍大成的插话。从说话内容和口气分析,那官人似在出大价钱收买伍大成,伍大成似以为风险太大,不肯答应。所以,尽管对方一再提升价码,伍大成还是瞻前顾后,忧心忡忡,不敢说一句痛快话。忽然,就听那虞候有些不悦地提高了声音:‘有句俗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汝这样畏首畏尾,怕这怕那,又想吃又怕烫,不像一个能干大事业的男人!人常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转眼百年即过。大丈夫若没有点狠劲,没有点冒险精神,平平庸庸,碌碌终生,那还有什么意思?况且,明日就是三月三日长宁节,这件事对汝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并无风险可言。事成之后,不仅保汝妻妾成群,荣华富贵一生,亦保汝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有一份美差。这样的好事便宜事,汝到哪儿去找啊!还有一句至理名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汝若放弃了这次机会,我敢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到那时,汝再吃后悔药,怕是亦来不及了!’”说到这里,尤七儿停了停,又接着道,“那虞候模样的官人说到这里,好长时间没再言语。大概是在察言观色等伍大成的回答吧?然而,奴才等了半天,亦没有听见伍大成的回应。倒是听到一声门响一阵脚步声,伍大成冷不丁到茅房去了。等他从茅房回来,胆子似乎大了起来。就听他好似有些生气地说道:‘要人干这等将脑袋别在裤带上的活儿,不能光拿空话漂亮话哄人,您就是说得天花乱坠,还不就是让人耳朵舒服舒服?’
  “这时就听那虞候喷地一笑道:‘原来汝担心这个呀!请放宽心,一俟双方敲定了,我保证天不过午,就让汝看到白花花的上好银子。’
  “奴才偷听到这里,知道伍大成已经被那虞候模样的官人收买了,至于收买他干什么?伍大成是大内御厨,他能干的事情自然与饮食攸关,与三月三日皇太后的六十大寿攸关。于是,奴才想到了皇太后的长寿面,想到伍大成可能要在长寿面上动手脚。于是,奴才吓出一身冷汗,还欲再多听一些情况。但隔壁的谈话声更小了,小到几乎难以分辨。但奴才仍贴在那里听着,直至听到舅舅响亮的送客声,奴才才悄然提前回宫,并自此刻起,一直留神暗盯着伍大成的行动。
  “三月二日午夜,奴才正装作假寐,就听窸窸窣窣一阵儿响动,便偷眼儿一看,果见伍大成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蹑足潜声地踱出了卧室。于是,奴才便亦悄悄穿好衣裳,跟了出来。见伍大成蹽开脚步直奔御膳房,奴才亦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御膳房,奴才见伍大成进了和面间,心想:今日狗日的老狐狸再鬼,亦鬼不过我捉狐狸的尤七儿。于是,奴才摸黑儿走进了隔壁的房间,将一只眼睛紧贴在房门上的一个洞口儿上,透过洞口,仔细观察着烛光里的伍大成的一举一动。事实果然不出奴才所料,伍大成还真是偷着来和面的。只见伍大成将半瓢尚好的精白面粉倒进小瓷盆儿里,随后拿起一只舀水的舀子,可是,伍大成还没将舀子伸进缸里,就又鬼鬼祟祟地将舀子放了下来。伍大成的这一举动,将奴才吓了一跳——我疑心伍大成发现了我,便慌忙将贴在壁洞上的一只眼睛移开了。但当奴才再次将一只眼睛对准墙上那洞口时,就见伍大成正将一包白色粉末样的东西往白面粉里掺。这时,奴才脑际的第一个反应是伍大成要下毒;而投毒要加害的对象,正是奴才一辈子要感恩戴德的皇太后。这一陡然而至的心理反应,强烈得如同山崩地裂,奴才当时惊骇得就像一具僵尸,身不由己地猛蹦了一下。正是这猛烈的一蹦,致使奴才的一只胳膊撞落了一只水碗——只听“叭”的一声,水碗碎了;奴才胸间的那颗心,亦仿佛伴着这声碗碎的脆响,暂时停止了跳动。奴才怕伍大成听到发现了,便屏吸闭气于漆黑的夜色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是,片刻之后,奴才身后忽然划出一道亮光,就见伍大成秉烛而入,不温不火地将奴才拽到和面房里,尚未问话,就先将门窗堵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才转回来凶相毕现地问:‘方才,汝看到了什么?’
  “奴才摇首:‘什么亦没看见。’
  “叭!叭!两记凶狠的耳光扇在奴才的脸上:‘小杂种!居然敢暗中窥视老子的行动?’
  “‘汝不能这么黑心肠!’奴才突然壮起胆子道,‘皇太后没错待我等,汝不该……’
  “猝然之间,一把匕首顶住了奴才的喉咙:‘好一个小杂种!汝不是看到老子下毒了么?今日这毒,老子还是不下了。’伍大成边说边将那包毒药塞进奴才手里,接着道,‘来吧,小杂种!老子叫汝亲自下毒,明日亲自送面给那个老妖婆,叫汝眼睁睁看着那老妖婆死掉!’
  “奴才挣扎着不肯。但奴才身单力薄,哪里是伍大成的对手——伍大成就像鹰捉小鸡似的,不仅强迫奴才将一包毒药倒进了面盆儿,还反拧着奴才的一只手,在面盆儿里掺和了掺和。之后,伍大成将奴才反绑起来,边和面边说:‘怎么着,不想承认投毒是不是?常言说得好:不怕不认罪,就怕证据对。汝三更半夜,偷偷钻到我和面房里投毒,又被我当场抓了个正着。这叫人证物证俱全,汝就是浑身是嘴,哪个还信汝的鬼话?’
  “在伍大成长时间的折磨与威逼利诱下,奴才亦渐渐感到即使跳进黄河,亦难洗净印在身上的投毒嫌疑,便答应了对方将事情摆平的条件:三缄其口,以保自身……”
  尤七儿话道至此,已是泪流满面,渐至泣不成声了。刘太后安慰他几句之后问:“既然汝已经屈服了伍大成的压力,可后来,在吾端起那碗寿面,将要入腹的时候,汝怎么又大喊吃不得呢?”
  尤七儿擦把泪水回道:“奴才手拎膳盒儿一踏进宝慈殿,潜于奴才灵魂深处的那点良知,便由深及浅地渐现了。当常生端起长寿面尝用时,奴才的心仿若刀绞一般,就差点没有喊出来。当皇太后去端那碗长寿面时,奴才耳边便马上回响起了姐姐的声音:‘小弟当记牢了:今生今世什么都可以忘,就是莫忘了皇太后的大恩大德;没有皇太后搭救,姐姐早做了荒坟野鬼;没有皇太后的恻隐与怜悯,小弟恐怕还在沿街乞讨呢。姐姐的话又使奴才联想起皇太后诸多好处,使奴才意识到国家、百姓和朝廷都不能没有皇太后。我尤七儿宁愿点天灯、下油锅,死上十次百次,亦要保证皇太后不遭暗算。于是,奴才就……”
  尤七儿痛哭流涕,又说不下去了。皇太后望着尤七儿可怜巴巴的瘦小身躯,不禁想起三年前的一桩往事——
  一日,刘娥的銮驾正在大街上经过,忽然从大街旁的一个巷子里,飞跑出一个披头散发、满面血迹的少女。少女的身后,几个拎鞭子的打手尾追不舍。少女疯了似的冲出巷口,径直朝她的舆辇奔去。口里还声嘶力竭地高呼:“皇太后救我!皇太后救我!”
  护驾的捧日营将士,岂容不明身份者靠近皇太后,便横身举槊挡住了少女的去路。孰料,少女不惧枪阻槊挡,仍是一边呼救一边猛劲前冲,全然不把禁卒们手中的长矛利剑放在眼里。少女的勇敢使横挡在身前的禁军士卒心软了下来——他们不由自主地将对准少女胸膛的剑矛举向了半空,竟将少女放了进去。然而,第一道防线后边还有第二道防线。一个手不能缚鸡的弱女子,若欲靠近皇太后的銮驾,比登天还难。就在少女欲进不能束手就缚之际,刘娥传出了口谕:“速放呼救女子驾前回话!”
  此拦驾呼救的少女,就是尤七儿的胞姐尤凤仙。尤凤仙前不久刚被继父卖进青楼。但尤凤仙宁死不肯接客,自是难逃屡遭毒打。方才,尤凤仙见大街上鸣锣开道,鼓乐导驾,便猜测不是皇帝出巡,定是皇太后的銮驾经过。她便攒足力气,不顾生死地冲了出来。奔跑中尤凤仙看到了仪仗中的龙凤旗,就断定那顶轿里坐的是皇太后,便不顾一切地一边向銮驾疾奔,一边高门大嗓地疾呼着:“皇太后救我!”
  刘娥停轿打坐细听了尤凤仙的遭遇,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当年被黑心叔父卖进梨香院的情景。恻隐之心便油然而生。她传来青楼老板娘,问明了尤凤仙的卖身银只有十两,便对老板娘说:“尤凤仙乃吾故人之女。本太后要为她赎身。今先让尤凤仙随驾回宫,回宫以后哀家会命人将赎身的纹银悉数送来。如何?”
  老板娘畏皇太后之威,岂有不应之理?于是,刘娥当即带走了尤凤仙,继而将尤凤仙遣到保圣宫做了杨太妃的贴身侍女。此后,尤凤仙又通过皇太妃将其沿街乞讨的幼弟尤七儿安置在御膳房做了小厨子。她的一日三膳,均由尤七儿送入宝慈殿……
  光阴荏苒,转瞬三年过去。皇太后想不到面前这一又瘦又小的尤七儿,居然救了她一命。于是,她即刻传旨宣来了尤凤仙,笑对尤凤仙道:“感谢汝为本太后送来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弟弟。正是汝这一胞弟救了哀家的性命。所以,吾对汝胞弟的一时糊涂不但不治罪,还要重重地封赏汝等姐弟。但来日方长,封赏之事留后另议。现在汝就将其受了惊吓的弟弟领回去,代哀家好生抚慰一番。如何?”
  尤凤仙正欲谢恩辞去,只见带人前往御膳房锁拿伍大成的大太监任中正,急匆匆地迈进殿门,蓦头便拜:“启禀皇太后:奴才奉旨带人赶往御膳房时,早有人发现伍大成嘴歪眼斜,口吐白沫,七窍出血,已经死在茅厕里了。所以奴才就……”
  闻任中正禀报,刘太后复想到了淳化五年隆冬先帝于老河口破箭阵的往事。当时,张耆向她禀告:陈尧叟、夏守恩、夏守赟等分三路追击,共追获三名刺客,而夏守赟将三名刺客带到太宗皇帝面前受审时,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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