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倾尘的声音有些喑哑,双颊泛起一抹潮红,他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
十一顿然被吓到,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战景襄也并不好到哪里去,豆大的汗水滴落额头,他微愣片刻后,才发现十一已跌倒,忙伸手去扶。可是他的手还未碰触到十一的衣摆,一双略显狰狞的手就将地上的小人儿抱起。
白袖拂风,幽兰的馨香入鼻,全然不似大楚战王该有的血腥。
战景襄顿然抬眸望向十一惊魂未定的小脸,又望向战倾尘,目光之中有些不忍,方哽咽道:“‘他’会死的……”
他话音刚落,倾尘抱着十一的手本能一颤,面上却是极为冷静,凉薄的唇微微勾起,“这是孤的事。”
这是孤的事,“他”是生是死都死孤的事,不劳任何人费心。
皇室操纵了他的命运,为什么连一个十一都不肯放过?
战倾尘抱着十一转身欲走,只听闻“扑通”一声,修竹清姿的少年顿然跪地。
“八皇叔,为了大楚请您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战景襄低垂着脸沉声道。
战倾尘没有理会身后的战景襄,而是抱着十一迅速的朝枕墨楼走去。
“出去!”
白袍人一脚踹翻了殿内的屏风,轰的一声巨响让怀中的小人儿惨白了脸,接着就听到窸窸窣窣宫人做退的声响。
阿苍儿躺在白狐地毯上望着主人抱着小主人,大步而行,挑起珠帘入了卧室。然后十分无趣打了一个哈欠,继续卷成一团睡觉。
十一心忧自己背叛战王的后果,并未注意男子的面色已尽失血色,苍白透明似纸,两瓣薄唇已是病态的乌紫色。
他刚刚走进自己的寝房,就倒在榻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十一屏住呼吸,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压在身上的人一眼。
良久,她觉得一股冰寒的气流袭上她的身躯,而自己的身体却是越来越热,越来越热,让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却不敢张口要水,怕一不小心再激起他的怒火。只是十一太过自危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灼热让她经脉运行更加通畅,甚至让她服用禁药后被迫消失的内力慢慢复苏……
此刻的战倾尘也觉得一股暖流袭上周身,让冰凝的筋脉渐渐有了知觉,体内凝固的气流也开始运行流畅,也让他的意识渐渐苏醒过来……
是怎么回事?前一刻他不是要毒发了吗?为什么在他已做好准备熬过三日的寒毒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好温暖,此生从未觉得如此温暖过,为什么对身下这具幼小的身躯越来越依恋……
是不是每逢蛊毒发作的时候只要像这样找个人来取暖就可以解决了?为什么九年来他从不知道?
短暂惊奇之后是怒火,战倾尘握紧身下的锦被,他身上的蛊毒并没有完全根除。而且身上的小娃竟然时刻想着溜走……
十一被他压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无法正常流动了,小胳膊、小腿麻木了,还胸闷,大脑缺氧……
她想要使出浑身的劲挣扎,却发现使不出一丁点力气,最终只能轻“唔”了一身。
身上的人身子僵了会儿,似乎是明白了。一瞬间体位的改变,十一有些晕眩,就这样趴在了他的身上,小嘴儿正巧擦到了他的脸颊,十一睁开眼就瞧见战倾尘那双幽深阴蛰的凤眸。
原来他一直都是醒着的?
那他为什么要这般折磨她呢?就因为她要离开战王府吗?那么她被他压了这么久也足够了!
感觉到身上小娃的挣扎,战倾尘搂得更紧了。
“十一,你逃不掉的,我不会让你离开。”他冷声开口,似在幽叹什么,“除非哪天我腻乏了……”
也许就像他腻了以前那些要何远训的猎宠一般吧。可是,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有些人,是一辈子也不会“腻乏”的,她揉进生命,刻入骨血,他甚至不惜一切要强迫她冠以他的姓氏,沾染他的气息。
“我渴了……”十一之所以还能这么平静,她是听足了他的后半句,听闻战倾尘七岁射折飞鹰一羽,后囚禁那飞鹰三年,甚至到了少时与飞鹰同寝同食的地步,后来那飞鹰也同草芥一般被他抛弃饿死在雪地里。十一坚信是人都有腻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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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遇刺
更新时间:2014…9…22 16:05:02 本章字数:3787
战倾尘松开手,从床榻上坐起,气息有些不稳,头脑有些晕眩,他抚着额极为慵懒的说道:“你自己去拿吧。”
十一挣扎着从他身上爬起,还没站稳就差点从床头栽了下去,幸而战倾尘大手将她抓住,臂膀被猛地一扯,十一吃痛暗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榻上的男子朝桌案走去,他走得并不稳当,高大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看得十一胆战心惊,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栽倒在地。
原来这个少年并不是传言之中的刀枪不入,他亦有脆弱的时候,他也是肉体凡胎。
他狰狞的手捧着白瓷杯盏,黝黑的肤色与瓷白的杯盏显得异常鲜明,他的脸上也许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肤色苍白了些,月牙白的衣袍有些凌乱的跨在身上,他将杯盏颤抖地递与她,十一伸出微麻的手有些怔忡的接下,却发现他的手未曾离开。
初夏已至他的手依旧微凉,似乎还以透着寒意,十一的睫羽煽动着,在眼帘处打下一片阴影,他的体内有毒,赫连温玉言她体内的蛊能受战王的克制,如今看来她的蛊似乎可以缓解他的寒毒。十一的心“咯噔”一跳,那么他是不是更要留下她?
或许,他一开始的接近就是有目的的。
战倾尘拿开她手中的杯盏,复搂着她躺下了。
凤王不曾来找她的麻烦,想是被赵贤他们拦下来了。她看着战倾尘放在他要上的手,手指修长却弯曲像撑不直一般的,这双手为什么越看越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明日,陪孤去江陵。”他突然说道,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喑哑。
十一只是点点头,一双大手又覆上她的眼帘,睫毛扫过他略粗糙带着薄茧的手,犹如羽毛扫过心弦的触感,痒痒的,战倾尘怔然道:“睡吧。”
他不惩罚她了吗?十一仓皇闭眼,她寻不到自己的立场,只能一切听从于他,等着他的腻乏。
只是,在洛阳她的日子会不会越来越难过了?楚帝似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断是不会轻易饶恕她的。战倾尘带她去江陵或许更多的也是为了这一点吧。
五月,初夏,从洛阳至汉水,从汉水至江陵。
雨下了一阵一阵,一路未曾停歇,战倾尘的铁骑队连夜赶路不曾怠慢。
只是今日突逢夜雨,前方的官路塌陷了,后方的山地的泥石滚落堵了来路和去路。
十一坐在马车内,透过车帘就看到一个带着斗笠的青衣男子,斗笠的边缘还有雨水滴落,他牵着马的缰绳,神情十分凝重的一直盯着前方。
十一瞧见他臂膀上一只血色的孤鹰,心知这是战王麾下的标志“血孤鹰”,如果没猜错此人乃战王手下最得力的武将“冷面血凤”凤无涯。
十一看着那人,那人却持续的以幽冷的目光看着前方,不可否认他生得俊俏,却少了一丝生动,十一盯着他思索着如何才能把他那一张冰冷的木刻脸盯出一朵花来,可是盯了他快半盏茶的功夫也不见他朝她这方瞥过一眼。
十一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子,心知战倾尘定是去前方探测前路去了,没了官路还可寻野道,只是这么大的雨的怪危险的,便留下了这木头人在这看着她。
虽是初夏,夜里依旧寒冷,十一随手扯过一旁的锦衾覆在身上,随暖意袭来的还有阵阵困意。
一阵馨香和着泥土雨水的气息入鼻,竟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这一丝异样亦没有逃离车外人鹰励的目,“不要吸入,不要将皮肤暴露在外!”他嘶吼一声,“原地防守!”
凤无涯闪身进了车内,捂住十一的鼻,又将蓑衣与斗笠套在她身上。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他大手一揽便将她带了出去。
还没等凤无涯踏着马车离开,数百根箭便射向马车。
车外盾阵已摆好,凤无涯抱着十一身形一隐,便闪到盾阵之后。
十一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着此番情景已顿然明白,花香已飘散,凤无涯松了手,十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咳了几声。
“是男人就出来!不要藏头露尾!”一个灰白色衣袍的将军说道,十一闻声望去,见他臂膀上亦有一只血色孤鹰,战王手下四部将,这位也定是其中之一。
树林里走出数百名位劲装男子,他们蒙着面,手中俱拿两把弯刀。
“呵!老子当是谁,手下败将!”那灰白战袍的男子轻笑着。
十一看不清,密林处数十名男子的神色,犹能感觉到他们集体一颤,还有一股压抑的怨念从那方袭来。
“你们逃不掉的,战倾尘也逃不掉!”其中一个蒙面人说道。
十一感受到凤无涯的怔动,战倾尘离开了这么久,若不是遇上了什么也该回来了。
看来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刺杀。
“血孤鹰,战倾尘你们毁我家园不得好死!”他们用生硬的汉语咆哮着,拔下腰间的弯刀冲了了过来。
“哈哈,夜郎人,三年前老子能灭了你们,三年后老子刘权亦可以灭了你们!”灰袍人笑道,“真是后悔没赶尽杀绝!”
“癫狂军师”刘权原来是这个人啊,十一嘴角抽了抽。
“报——”风雨中一黑衣卫跪地,“王爷于密林受伏,伤亡惨重。”
“哈哈哈!刘权、凤无涯你们的死期到了!”拿弯刀的夜郎人大笑,冲了过来,心下得意小主公定是得手了,只要处理掉这里就能为主上报仇了!
凤无涯抱着十一连连闪躲,刘权也拔出剑打成一团。
十一看着凤无涯搂着她不好施展身手,节节败退,心下一紧忙道:“放我下来!”
凤无涯却是不曾听她的,眼睛都不眨的躲闪、还击。一双鹰励的目染着血色却依旧沉静。
“你们虽然未吸入‘软筋散’的粉末,却也中了‘迷离烟’,若是再拖一个时辰,必是我们占上风,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凤无涯与刘权集体吐出一口血来。
“卑鄙!你们除了龌蹉的手段还会什么?”刘权伸手堵住了自己身上的穴道,薄唇勾起一抹笑,举着剑还击着。
凤无涯一怔望向刘权,想说些什么,敌方却不由他多说,挥着弯刀朝他砍来。
十一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自封筋脉却强动内力的后果,不出一个时辰,夜郎人就会屠掉这里所有人吧……
这一刻竟是难得的心慌,战倾尘那个楚地战神,他真的遇难了么?
【027】血染
更新时间:2014…9…22 16:05:03 本章字数:3554
密林,战倾尘被一个拿着双钩月的黑衣人牵制着,血色的战袍上已有多处割伤,敌人看不到,自己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加之寒毒未清,连夜赶路此刻他已是筋疲力竭。
“夜西元,想要孤的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勾唇轻笑,绯袖一拂后退百米,垂首坐在离那黑衣人较远的大树下,看似潇洒一气呵成的动作他却做得十分吃力艰难。
本是极其平静的话语,他却觉得多说一个字都能令他撕心裂肺的痛。难道,今日真是他战倾尘的死期了吗?
欣秀的青年握着双钩月一步一步朝战倾尘走去,白黑相间的锦靴踩过绿茵,依稀见到他腿间的颤抖,这个叱咤各国的战王,真的要死在他的手上了吗,虽然是用了些卑鄙的手段,却依旧觉得不真实。
他冷冷的笑,终于可以报三年前的弑父之仇了,三年前这个才十二岁的少年,以手中千斤中的巨剑斩杀了他的父王。
那一幕他依稀记得,白色的战马,一身鲜红的少年,举着那寻常十个人都无法拿得起的巨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只是一个挥手的动作就将夜郎王,斩个粉碎。
猩红的血至脖颈喷射而出,染了流年,一野鲜红……
这个天生怪力,让夜郎人闻风丧胆的楚地战神,如此可怖的魔鬼,他竟然这么虚弱的坐在他的面前,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刻夜西元觉得全身的血液沸腾、膨胀、这样的快、感让他有些控制不住他的情绪,手中的双钩月也不听使唤的跳动着。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近,结束了,三年的忍气吞声,三年的炼狱生涯终于要以手刃这个怪物的头颅来结束了。
他挥舞着手中的双钩月,脚下一紧箭步上前……
“哐当”一声一把银色的刀刃挡在了夜西元的刀下。
“你杀不死他的。”靛青色衣袍的少年淡淡道,
斗笠下他露出一张俊秀的脸,而那把冰玉流光显示了他的身份,是崔琰。
战倾尘紧紧地捂住胸口,凉薄的唇扯出一抹轻笑:“阶下之囚永远都是阶下之囚,夜西元,孤真替你悲哀。”
这样幽冷、凉薄的语气崔琰亦是一颤,夜西元亦是脸色惨白。
空暇之余,战倾尘一瞥崔琰刚毅的眉目,心里暗道:崔琰,希望你哪天不要后悔今日救了孤。
崔琰一挥冰玉流光与夜西元打成一团,不过二十回合夜西元便占下风,银刀一挥抵在那青年的喉咙处却是止住了。
战倾尘从地上站起,轻拂落在外绯色外衫上的杂草,没有丝毫的狼狈之态,他笑道:“夜西元,你终是要死在孤的手下!”
他绯袖一拂崔琰手中的银刀就落入他的手中,那银刀没有丝毫犹豫的直刺入黑衣人的脖颈,一个鲜红的头颅就落入战倾尘的手中。
血,染红一野绿茵……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崔琰怔忡的站在那里,两手的空空之感,还有那声划破天际的惨叫让他很不适应,胸腔内那颗心脏猛跳着,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个拿着头颅却笑得依旧妖媚的男子……
“怎么样?崔琰你可曾后悔?”他轻笑,崔琰的震惊若入他的眼里让他更加愉悦,可是愉悦背后的苍凉也让他无法忽视,他大笑一声向自己的队伍走去。战倾尘的世界里或许没有悲悯二字,他放过一个人或者杀掉一个人都有他的理由……
这一刻他担心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