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连城愈加的焦急,想要挣脱下来,又怕碍到许长安的动作让他受伤却又担心他的身体,咬着唇厉声道:“你快放我下来,他们的目标是你,又不是我,我不过是被你连累了的,你放我下来,他们自然不会伤我的!”
许长安的身体在雨中晃了晃,脸色在雨幕中越显苍白,咳嗽声中却带着隐隐笑意:“这当真是你心中所想?”
躲过身前的一剑,许长安艰难的转了个身,双目半阖,飞快的瞥了楚连城一眼又专注的关注着眼前的战场。
或许楚连城刚刚说的话违心,但是有一点却有几分道理,这群人果真很有目的,躲在马车上护着红玉、六艺的四书,这三人都没有受到这群人的攻击,所有凌厉的攻势都是朝着他许长安展开的。
也许楚连城刚刚说的对,现在放下她也许能够带给她一线生机。
可是他不想。
心里有个声音坚定的告诉他:有什么后悔遗憾弥补就好了,但是一定不可以放手。
许长安将楚连城攒的死紧,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放手。
楚连城无意间看见他坚定的眼神,收紧的手臂,忽然有种他一辈子也不会放开她的荒唐感觉。
讶异的移开目光,席启晨依旧站在马车前方,紧紧的注视着他们两人,一动不动的身影像是脚下生了根。
那晚既然有人能够及时的擒住司空,想来应该不会离许长安太远,而且他刚刚有吹哨,八成唤的就是那个人,既然他有自信他们不会受伤,那就信他一次吧。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也只能相信他了不是么?
许长安脚下一个趔趄,咬着牙堪堪站稳。
楚连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摔跤滑倒。
余光瞥见四书惊喜的脸色,许长安也松了口气在她耳畔小声说:“别担心,七煞他们过来了。”
楚连城恍然大悟,可是心中却有些气急败坏,刚刚闯出车门甚至在雨中只守不攻也过是拖延时间:“可是许长安,你有多少把握有多少条命能够有百分之百的全身而退拖到七煞他们来?”
许长安微愣。
楚连城却别开脸去:“作为一个大夫,我实在是不能苟同你这些做法!”
许长安却笑了,眼角已经看见七煞他们的身影,身心都不禁放松下来:“但是我们现在不是都没事了么?”
七煞的身影“刷”的落到许长安的身前,和许长安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摇了摇头,恭敬的沉声道:“主子。”
许长安颔首:“把这些都收拾了吧。”
七煞应是。反手挽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剑花,楚连城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闻几声兵器相交的声音便听到两声闷哼声,一抹血色渐渐的淌在地上和着雨水“啪啪”的打在地上。
许长安在另几个和七煞一起赶来的黑衣人的护送下步上马车。
“这是我的影卫,常常有些人买我的命,这些影卫帮了我打发了不少类似席启晨这样的人。”许长安自嘲的笑笑,随即将脸埋在楚连城的耳畔肩侧狠狠的咳嗽起来。
楚连城一边担心着他的身体一边忍不住的看着这些影卫。
这些人和血刃堂的那些人都是一袭黑衣蒙着半边脸,只是影卫的衣领衣袖边角用金色丝线细细的绣着精致的花纹,很是好看。
席启晨紧紧的皱着眉,料想这时候得手已是不可能,只会让他自己白白的损失了人手。
左手食指拢在唇边,尖声啸声划破长空直冲天际,七煞渐渐的收了手。
席启晨的身影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听见他的声音:“许公子,是我血刃堂低估了你。哼,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许长安将楚连城轻轻放到马车上,晃了晃有些恍惚的神智,对身边的人吩咐:“快些回府。”
早有人补好了车帘,四书驾着车飞快的奔走,那些影卫消失在风雨中一瞬便不见了。
风雨依旧,马车在风雨中飞快的驶着,身后的雨水和着一派血色。
第17章 第十七章
许长安身体本就未痊愈,经过白日那一场意外又淋了雨,甫一回府,精神一松便晕倒在楚连城身上。
和着众人之力将他抬到床上,楚连城给他诊了脉,又给他喝了碗姜汤,再重新给他开了防寒的药方给他熬药喝下,才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屋外依旧下着大雨,大作的狂风透过门窗的缝隙将烛火吹得摇摇曳曳。
哑巴跟在红玉身后进屋,小心的掩了门,便看见楚连城端坐在书桌前借着昏黄的灯火写着什么,斑驳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拉的老长老长。
听见了响动,楚连城抬起头来,闻到红玉端的是碗姜汤,放下手中的笔,蹙眉道:“怎么端了碗姜汤?”
红玉轻声道:“我看小姐今天淋了不少雨,虽然知道小姐不喜欢姜汤的味道,但是姜汤是老人们的法子了,最是驱寒保暖,小姐多多少少还是喝一点吧。”
楚连城也知道这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虽然不耐姜汤的味道但是还是秉着气喝了一大口。
看着剩下的小半碗,却是再怎么也不愿喝了。
红玉无法,拗不过她只好拿着剩下的半碗出去了。
楚连城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熟练的搭着念之的手腕:“今天白天我们出去的时候你身体不怎么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念之点头。
楚连城却蹙着眉头。
“你身体未大好,我也说过了你切忌大喜大悲,任何一点不慎也有可能打破你体内毒性的平衡致使毒性蔓延,这些你都知道,这几年也一直都做的很好,我都未曾担心过。”楚连城目光如电,直射入他的双眼,让他想躲也躲不开,“念之你这几天情绪一直很起伏你自己可知?”
念之颓然的点头。
楚连城有些蛮不讲理的赌气:“你情绪怎么起伏我不管也管不住,我问你你不会说也说不出来,可是我这几年在你身上花的心血我可一点都不想白费,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我只要你这些天给我安安稳稳的好好养病,外的什么都不用想!”
念之摇摇头,甚至不敢和楚连城对视。
楚连城就那么固执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灯芯“荜拨”一声炸响,灯火燃烧的更为炙盛,念之像是被那一声响吓了一跳,浑身一抖。
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楚连城得到一个肯定的保障,欣慰的笑。忽的注视到他衣服的袖口已经缩到手腕上,露出腕间凸起的青筋,移开目光道:“明日……雨小些的时候我和红玉出去添置几件衣裳,你也一起去吧,可别推辞了,不然谁帮我们把东西拿回来。”
念之看了她一眼,微不可见的点头。
楚连城眯着眼睛笑:“你先回去吧,记得好好休息。”
念之点头,推开门又小心的掩上,生怕屋外雨水的凉意被风吹进了屋内。
楚连城站在屋中想着念之体内的毒半晌,最终颓然的叹了口气,真的只能等到花灯节再想办法了,看看是谁得到的,再私下找那人开个大价钱买下,应该不成问题。
虽然不知道火绒花和冰心草到底对念之的身体有多大的用处,但是没试过总是不知道的,也许真的就能将毒全解了。
反身回到桌前,蘸了墨,素白的纸张铺在桌上,脑中忽的出现白天雨中许长安抱着她游走在刀锋剑尖的那一幕,却又不知如何下笔了,甩甩头,最终在纸上写下娟秀的字体“一切安好”。
楚连城睁着眼躺在床上,耳畔听到的是偶尔的雷鸣,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还能够看见闪电照的黑如白昼。
脑中总是不自觉地浮现白日里许长安放着纸鸢酷似长安的身影,一会儿又看见他执拗的解着被风吹到树上的纸鸢的身影,一会儿似乎又听见他说;“放心吧,我们会没事的。”
手上紧紧篡着的是那方手帕,楚连城心中越来越乱,索性将整张脸埋在枕头中,似乎这样就能让她少胡思乱想一些。
夜过子时,许长安慢慢转醒,迟钝的大脑慢慢回忆起白天的事情,不禁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
外间的四书听到声音,忙点了烛火进来伺候着。
许长安喝过一杯热水,感到好些了,才半阖着眼有些疲倦的问:“楚姑娘怎么样了,没受惊吧?”
四书垂下眼帘:“主子一回府就昏倒了,楚姑娘让奴才扶着主子进来,给主子诊过脉,又怕主子受寒给主子喂了碗姜汤,见主子一直昏睡着,时间又不早了,这才回了歇梧院。”
许长安挥挥手,四书会意的退下。
“七煞。”许长安低唤。
右手食指中指合在一起轻叩着床棱,七煞似乎是他眨眼的瞬间便凭空出现在屋中。
许长安挥手挡住他要说话:“是我前日这么吩咐你的,让你拖住其他影卫再假扮刺客来……未想这次倒是真的有血刃堂的刺客来了。”说着忍不住自嘲一笑,“我竟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她果真是我的克星……”
七煞半跪在屋中,不动如山。
许长安颓然的叹口气,看着七煞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和她真的挺像的啊,一触及到你们不熟悉的地方,就觉得那不应该是你们探究的地方,就及时的停了脚步,就让我一个人……”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许长安心里微有些窘迫,收回敲着床棱的手指,抚着被面,像是专注的研究着那上面的花纹,调整好了语气。
那一瞬的迷茫颓然和感慨像是七煞的错觉。
“查出来了吗?”
七煞躬身:“是齐王爷。”
许长安抚着被面绣纹的修长手指一顿,在昏黄的烛火下硬是透出几分苍白。
“他的心有些大了些。”许长安眼神冷凛看向窗台边的烛火。
此时一阵冷风透过紧闭着的窗台,将烛火吹得随风摇曳,屋内两人的影子也被微弱的火光照的飘摇。
“血刃堂这次未能得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好好分配人手调度,不能松懈……尤其是楚……楚姑娘那里,一定要保护好她!”许长安低声说。
七煞跟在许长安身边已经不少年,心中知道楚连城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般,谨慎的应下,又听见许长安意义未明:“你找人给邬思落带个话,让他好好管管他改管的地方,别有了什么漏网之鱼。”
想不出其他要交代的事情了,许长安道:“你先回去吧,再有什么事情了我再吩咐。”
烛火摇了摇,七煞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许长安忽然觉得,屋里一下子空了起来。
茫然的看了看空旷的屋子,低手看着双手,轻声的微不可闻:“这条路由不得我选择,我顺着他们给我铺好的路也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更由不得我反悔。往日种种,过去便过去了,这双手做的什么,便在今后由我亲自补偿回来吧。”
掌心的纹路纵横交错看不出个头绪也没有尽头。
合了双手缩回被子里,合上双目,听着屋外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棱上的声音,渐渐的入了睡。
一夜安枕。
翌日,倾盆的大雨嘶吼够了终于在夜间人人入睡的时候渐渐停歇了下来。
被雨水冲刷过的山光水色越显明亮,让看着的人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只是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落了满地的桃花瓣有些微微惋惜。
楚连城步入主院的时候,许长安已经坐在了桌边,看样子身体已无大碍,只是略显单薄。
“昨天那么大的雨,没想到半夜渐渐的停了。”许长安笑说。
楚连城点头:“我看啊,春日里就不该下那么大的雨,我过来的时候看见花园里的桃花都落了,稀稀疏疏的挂在枝头活像是憔悴了一般。”
许长安讶然:“这样子,上京果真是不适合养桃花……都听闻说青州苏县的桃花是天下一绝,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可真想去看看。”
说道家乡的桃花,楚连城的笑容似乎都特别大:“好啊,到时候你身体好了的时候,有时间便去苏县吧,楚家在那里还有一个别院呢。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那边说定了。”许长安惊喜道。
楚连城眯着眼睛诚恳的点头:“一言为定。”
“对了,许公子,我和我丫鬟仆人出谷的时候未曾多准备,也没想到会在上京带这么久。”楚连城羞赧的抚了抚额饰道,“那个……那次出去也只粗粗看了一眼,未曾细看,我想趁着今日天气也好,便一起出去买些东西回来。”
许长安闻言,满脸愧疚自责:“是我的疏忽,这些天楚姑娘你一直为了我的病情奔波,也未曾好好看看这上京,如今我也已大好了,不如便由我领着你到处看看吧,也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楚连城拗不过他,想着有人领路免得他们做了无头苍蝇也挺好,况且许长安的身体也好多了,天朗气清的出去走走也好。
只是……
许长安对四书吩咐道:“多找些人跟着,影卫也都都跟几个,别离远了。”转头又对楚连城笑道,“想来在闹市之中,那些贼子也没那么大胆子敢行凶了,我多叫些人跟着,必然不会再出昨日的纰漏的。”
既然已说道这个份上,再推辞也不好了。
于是本以为是三两个人的轻便小队便加上了许长安主仆三人,隐在暗处的影卫若干。
第18章 第十八章
由于说好是要逛街的,于是便没上马车,楚连城带着红玉念之,许长安身后跟着四书六艺,一行人就这么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
有些生意做得大了的人,类似于楚家和孙家,这些人旗下的商铺,一般都标刻着家族的印记。
楚连城最清楚的是楚家的铺子一般都在铺子牌匾右下角标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楚”字已是身份。
楚家的铺子遍布南楚,可是在上京这条街道上,看到的最多的不是“楚”字的商铺,而是“孙”字的,想来应该是上京孙家的产业。
不难看出孙仕也的确是个会做生意会抓住商机的人。
买好了几件成衣几匹布料的时候,时间已近午时了。街道两边房屋中传来阵阵米饭喷香的气息。
许长安便带着楚连城到了“一品楼”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两人面对面坐着的位置便是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