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几个字微不可闻，许长安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像是激动的不知所措。
楚连城不自在的撇开脸，轻声道：“前天……是你舍命救了我，大恩不言谢，许公子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想要达成的事情，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我并不是想要你的什么帮忙。”许长安急切的说，生怕她误会了他救她的目的不纯一样，“一切都是我认真想过了的事情，这些都和你无关，只是因为我想要做，现在我并不想要得到什么报酬。”
楚连城猛的站起来退开了一步道：“这也是我深思熟虑过了的，你救了我，我肯定是要报答你的。”
许长安未包扎着的右手撑在床上，五指紧紧的抓着被面，胸膛不停的起起伏伏。
楚连城担心的张了张嘴却未说话，也没有上前去帮他。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半晌，许长安渐渐的平复下来，他低着头闭着眼沉声说道：“是我失态了，刚刚……还请楚……楚楚见谅。”
楚连城微微红了脸颊，不自在的挪了挪脚：“没什么。”
许长安深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笑盈盈的看着楚连城道：“但是我还是坚持，我并不需要你的什么报答，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楚连城躲开许长安的目光，看着湖蓝色的床帐，皱着眉道：“许公子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要是有什么事情，我，我哥哥，我们都会尽力帮你，不是事半功倍么？”
许长安摇了摇头，眼神悠远：“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去我自己去完成的。”
有人轻轻叩门，楚连城回头，门开着，门边站着的是红烛。
“小姐，许公子。”红烛道，“小姐先前叫厨房准备的饭菜已经好了，我便趁热拿过来了给许公子了。”
得到楚连城的应允之后，红烛将端来的饭菜放在桌上，拿走许长安喝完药的空碗，福了福便下去了。
许长安笑着看楚连城：“这是你专门叫触犯准备的？”
楚连城避开他含笑的目光，舀了一碗清粥递到他身前说：“你两天没有进食了，刚刚醒来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这些清粥小菜的，你便先将就着吧，明天就好了。”
许长安右手接过，被细细包扎了的左手动了动，费力的拿了勺子，在碗中搅了搅，又无聊的垂下，渴求般的看着楚连城：“楚楚……”
楚连城看此情景也知他左手不便，抿了抿唇，还是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舀起一勺小心的试了试温度，等到温一点的时候才递到他嘴边。
许长安一双如墨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楚连城，张着嘴将楚连城喂来的一口不剩的吃完。
一碗喂尽，许长安意犹未尽。
楚连城却阻止道：“不能再吃了，你才刚刚醒来，两天未曾吃过任何东西，一时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现在还早，一会儿晚膳的时候再吃吧。”
许长安只好同意，但是：“那你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还来陪我？”
楚连城道：“平时我都是和爹娘哥哥一起吃的。”
许长安笑意盎然的眼睛像是一下子被水熄灭了一样，失望道：“这样啊……”
楚连城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和爹爹他们一起用完晚膳了再来看你，你自己好好休息。”说完便逃也似跑开了。
许长安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笑得开怀。
楚老爷和楚夫人对视一眼，楚夫人夹了一筷子鱼肉到楚连城碗里，柔声道：“连城，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鱼肉，多吃一点。”
楚连城应下，说着便往嘴里送。
楚碧城轻咳一声，掩饰着笑意。
楚夫人瞪大了眼睛，眨了眨，唤道：“连城……连城……”
连连唤了两声，楚连城才应：“怎么了，娘？”
“你知道你刚刚吃了什么吗？”楚夫人问。
“什么？”楚连城低头看碗中，还有一大半未吃完的鱼肉，瞬时，感觉喉中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猛的咳了咳，“怎么会有鱼肉的。”
楚夫人放下碗筷，递了碗汤给她。
楚连城喝下，半晌才缓过来。
楚夫人道：“连城怎么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楚连城嘟嘟囔囔的继续喝汤，装作没听到楚夫人的问话。
“可不就是因为那个……”楚碧城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却被楚连城恼怒的打断，遂放下碗站起来，看着院中盛开的繁花，伸了伸懒腰道，“这不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么……”
楚夫人似乎有些明白了，和楚老爷对视一眼，问楚连城道：“对了连城，前几日救了你的那个许长安许公子怎么样了？”
“已经无大碍了。”楚连城说，“只是身子有些虚，需要补补。”
“恩。”楚老爷点头道，“无大碍就好，他是连城你的救命恩人，连城你又懂得医术，这些天照顾他你也费了不少心力，等到他身体好些的时候，我和你娘再去看看他。”
“恩。”楚连城乖巧的点头，
楚夫人笑眯了眼睛：“毕竟是人家救了你，连城啊，你就好好照顾他一下吧。”
楚连城奇怪的看了一眼楚夫人道：“那是自然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那之后，说是为了照顾他……长安在青州的时候便一直住在咱们家，我日日和他相处，最开始的时候对他怀有的那一点戒备和不自在也在这些相处的日子当中一点一点的被淡化了。”楚连城动了动身子，继续说道，“他自身的修养，他的家世，我和他在一起，大家都乐见其成，说是金童玉女。”
像是想起了那些时候的事情，楚连城忍不住笑了笑：“他是那么温柔的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你，他看我的时候，好像他整个眼睛都只能看到我一样，那样专注的目光，让我忍不住沉溺。”
不同于哥哥的照顾，楚连城明确的知道那不是哥哥给她的感觉。
长安是那么温柔的人，含笑的时候看着你的时候，让你知道，即使你做了再错的错事，他也会在你身后为你弥补。
“跟长安在一起的时候，我只要做我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他带我去看了我很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楚连城支着下颌，轻声道，“那年端午节，青州河畔赛龙舟……”
端午时节赛龙舟，是多年以前留下的传统，无论男女老幼皆在河畔看着赛龙舟的盛况。
楚碧城不习惯和这些人挤在一起，早就习惯了在河边的酒楼上找个好位置，从那里往下看，能够清楚的看见下面的一景一物。虽然情景却失了参与龙舟赛中的喧嚣热情。
许长安不赞同的拉着楚连城下了楼，紧紧的牵着她的手，两人将跟在身后的小厮丫鬟远远的抛在身后，对视一笑，像是偷了油的小老鼠一般捂着嘴偷偷的笑。
楚连城少有和这么多人一起看什么比赛的经历，少年心性，只觉得跟在许长安身后好玩，便笑眯眯的跟着。
红、蓝、绿、橙、紫五只龙舟依次停靠在河中心，船上着和龙舟一样颜色的舟子激情高昂。船头敲鼓人蓄势待发。
河畔两岸人上人海，说话争论之声不绝于耳。
楚连城许长安两人也被周围着热烈的气氛所感染，五月的太阳在头顶上空照的他们双颊红鼓鼓的。
楚连城从嘈杂的人声中隐约可辩身边的几个人正在讨论着哪家的龙舟会赢的话题。
许长安似乎也听到了，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四下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挤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空着的那只手食指竖在唇间，对楚连城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凑到她耳畔悄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以前肯定没有去过。”
楚连城被他勾起来好奇心，睁大眼睛问：“什么地方？”
许长安神秘一笑：“跟我来就是了。”
楚连城心中疑惑，但是又不可抑制的信任着他，昂着头对他傻傻的跟着他走。
许长安也不避讳，带着她左拐右拐，穿过了一个小巷子，河边的喧嚣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前方阴森森的没有人。楚连城心中发虚，扯了扯许长安的袖子：“长安，我们到底去哪儿呀，这里都没人的。”
许长安低头对着不安的楚连城安抚的笑笑：“就在前面不远了，楚楚你别怕，有我在呢。”
楚连城抿着唇低低的点了点头：“……那我们一会儿还能看到龙舟赛么？”
许长安笑着，脚下脚步不停：“放心吧，龙舟赛午时才开始，现在离午时还有大半个时辰呢，一会儿肯定能赶得及的。”
又经过几条街巷，人人都去观看龙舟盛况，街上早已没有了什么行人，楚连城心中的不安也在许长安的安抚下渐渐淡了下去，两人手牵着手走向她未知的前方，楚连城稍稍落后半步着迷的看着许长安的侧脸，心中暗叹，这是不是就是喜欢了呢？
“到了。”许长安停下，转头敲了敲楚连城的额头，“小丫头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楚连城不依不饶的撅了嘴，嘀咕道：“什么小丫头，不久相差六岁么，长安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许长安连连告罪：“是是是……”指了面前的道，“那大姑娘你可敢进去？”
楚连城抬头，硕大的一个“赌”字的招牌布帘迎风飘扬，她忍不住嗔怪的瞪许长安：“长安你怎么来这里！”
许长安合上扇子敲了敲额头：“怎么？这里不好么？”
楚连城皱着眉头：“就是不好。”却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长安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小赌怡情大赌乱性，这种市井小地最能看出世间百态，人性中种种丑恶皆暴露在一方小小的赌桌上。那些存着侥幸思想希望天上掉馅饼的人却在赌桌上输的倾家荡产一无所有，最终还连累了父母妻女……想要的没得到，不想输的却输了个精光。”
楚连城嘟着嘴：“那你还来这里？”
许长安捏了捏她的手心：“他们一来再来，其中也有不少的是因为赌桌上的那种刺激感，将全身家当都投进去希望赢得钵满瓢满，但是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把是大是小，你到底是输是赢。”
楚连城疑惑的看许长安，不解的摇了摇头。
许长安笑了笑：“你还……”像是想起了什么，剩下的话没有说完，神秘的朝着楚连城眨了眨眼，“我这就带你去见识一下。”
说着便拉着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小二看见有客人进来，忙不迭的跑过来接待，待看到这出众耳朵两人皆是衣着华贵，品相不凡，还有一位是女客的时候，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的时候，拿出了比平时还要恭敬的口气问：“两位客人……”
楚连城不自在的落后大半步在许长安身后，许长安知她意思，不着痕迹的将她挡在身后，笑道：“这次龙舟赛在哪里下注？”
小二以为是哪家龙舟背后的大掌柜的，了然的笑笑，弓着腰在前面一边把他们朝楼上的方向引着，一边说：“楼下的最低赌注一个铜板，楼上的赌注最低一百两。敢问公子是在楼上还是楼下？”
走上楼梯的许长安对着小二笑了笑，合上的扇子敲了敲栏杆：“这不都已经往楼上走了么，那便去楼上吧。”
小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公子爷，这边请。”
楚连城不安的拉了拉许长安的衣袖：“长安……真的要去么，哥哥知道了会生气的吧。”
“放心吧。”许长安笑着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一声，“你不说我不说，碧城是不会知道的，而且今天既然来了这里，我们索性就放开了好好玩玩儿。”
楚连城还有有些不赞同，侧身躲开一个浑身酒味的下楼的胖子，扁了扁嘴，却还是没有正面反对。
小二领着二人在一间挂着“舟”字的房间前停下，推开门，对着许长安楚连城谄媚的笑：“公子爷，便是这里了。”
屋内没有窗子，陈设很简单，只在屋中间搁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放了五个颜色不一的盒子，桌边站着一个清秀女子。正对着门的墙那一面摆放着五个楠木牌子，从左到右的牌子上一次写着红、蓝、绿、橙、紫几个字，每个牌子下面也放置着一个盒子，盒子的颜色和牌子上写的颜色相一致，代表着这次参加龙舟赛的五只龙舟。
楚连城仔细分辨着，桌上上竟也是五个红蓝绿橙紫颜色的盒子。
小二引到屋内就退下了，屋内的女子笑着对进门的人福了福身。
许长安拉着楚连城走近。女子迎上来指了指桌上的盒子说：“公子，小姐，桌上的盒子有红蓝绿橙紫五个颜色，里面放着同样颜色写着数字的铭牌，各自的颜色代表着不同颜色的龙舟，不同的数字代表不同的赌家。”又指着墙上道，“同样的，墙上的牌子也代表着的是各自颜色的龙舟，选出您们下注的龙舟，将赌注放在相对颜色的盒子里面，我会交给您们一个同样颜色的铭牌，等待龙舟赛结束的时候，若是您们下注的龙舟赢了比赛，您们可以凭着这个铭牌到我们尹记赌坊来领赢家的筹码，赌注皆是一赔十。若是有需要的话，尹记赌坊也可以帮你送到府上。”
说完，便恭敬的又福了福，站在角落边。
许长安很感兴趣的看着墙上，又看看楚连城，笑问：“楚楚，你可想好了？你觉得哪只船队会赢？”
楚连城收回看着那女子的目光，看了看许长安，又皱眉看着墙上，想了想摇头道：“五只船队给我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想要赢，也都很努力，一时间叫我这么才我还真猜不出来。”
许长安笑笑：“那便想想你最喜欢的是哪只船队？”
楚连城又皱着眉，看了看许长安道：“……蓝色的吧。”
许长安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蓝色的锦袍，讶然的笑道：“那便选蓝色的吧。”
说着唤过在一边候着的清秀女子道：“我们便选这蓝色的龙舟，赌注……便下五千两银子吧，若是赢了，我会让人来取的。”
楚连城犹自惊讶，许长安却在一边交代好了，拿好了铭牌。
“长安，会不会太草率了？”楚连城蹙眉。
许长安捏了捏她的掌心：“今日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现在赶回去，刚好可以看到龙舟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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