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钻石杂质中各种成分的比例各不相同。一条矿脉产出的钻石里面的杂质成分与其他矿脉出产的钻石中的杂质成分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研究人员通过分析某个钻石岩筒或是冲积矿中出产的钻石蒸汽成分,就能还原出其特有的杂质成份,从而确定钻石的原产地。监察人员能够运用这项技术,就能确定任何一包钻石里随便哪一块的出处。这样一来,那些铤而走险把“战争钻石”混到别的包裹中的人,就要面临被揪出来的风险了。
这套系统在运行中的难点是如何采集数据。一家监测实验室要想达到可靠的准确度,必须得到世界上所有产钻地区的样本,否则就无法推断出有效的特征图谱。UNITA恐怕不会顺从地交出样本,塞拉利昂的反叛者就更别提了。就算是他们交出了样品,也很可能交个假货充数。比方说,安哥拉方面可能在自己的样品中掺进UNITA毛坯以获得虚假的组成特征,这样他们就能继续倒卖UNITA钻石。
除此之外,合法经营的矿业公司很可能也反对提供有效样品的做法,因为任何一个钻矿出产的钻石种类都是商业秘密。不同的钻矿出产的钻石也千差万别。一个钻矿的经济实力完全仰仗该矿产品的大小和质量等因素。若是某家钻矿让竞争对手知道了自己的强项,那对方就可能向市场上大量抛售同类产品以抢占该矿最佳产品的市场,这样的行动不必长久,只要一小阵就能达到足够的威力。商人共有的谨慎心理,也会抵触公开此类信息的做法。
另一种排查“战争钻石”的方法就是:分析经过酸洗之后仍然附着在钻石上的微量泥土,这个方法也许更行之有效。提出这个方法的人是加州科技研究所的矿物学教授乔治·罗斯曼。白宫科技办公厅曾在2001年1月召集过一次主题为鉴定钻石毛坯产地的特殊会议,罗斯曼就是应办公厅的要求提交的方案。罗斯曼从公开市场上购得了一块产自奥拉帕的钻石毛坯。尽管这样的产品肯定经过了酸洗的过程,但是罗斯曼认为这样的清洗过程不可能去掉所有的土壤微粒。罗斯曼在仔细观察奥拉帕钻石的时候,果然发现了钻石晶体表面细微裂痕中极其微小的土壤斑点。
这些斑点是钻石在地下埋藏的时候表面的那层泥泞外壳(由当地水中的矿物质沉物组成)的残留物。如果钻石经历过漫长的旅途,比如被河水带到别处,那么不论它曾在什么地方作过停留,它的表面都会添一层新的矿物质膜。这层新膜会反映出当地土壤的化学成分,对于罗斯曼来说,更重要的是他能从中分析出当地水资源中的同位素。
同位素之间的化学元素是相同的。某种化学元素的原子很可能在原子核的组成上存在差别。同一化学元素中不同类的原子就叫做同位素。地球上每个特定地区的水都具有独特的同位素构成,也就是它的身份证明。这些特征中包括很小却是可以测量的重水与常水的比例。水由氢元素和氧元素构成,重水中氢元素的原子核中多了点东西。
罗斯曼把奥拉帕钻石放在炉子里炙烤,并收集了从中蒸发出的水汽,这些水汽正是钻石表面土壤残留中的水分。罗斯曼从蒸汽里还原出0。0000001克的氢元素,这么小的份量几乎无法分析,但是却足够显示出这些水份的同位素特征。实验得出的同位素特征与世界各地氢元素同位素分布图中奥拉帕地区的数据吻合。其他化学物质的特征也很容易查出来,实际上,罗斯曼从酸洗过的安哥拉钻石和塞拉利昂钻石表面就检测到了微量外来物质。他的提议需要进一步研究工作的支持,其中包括从冲突地区收集土壤样本。
虽然鉴定钻石毛坯产地的技术是打击非法钻石交易最有效的方法,但是钻石成品业也贡献了一份力量。加拿大西北地区政府就投入大量精力在钻矿和切割厂之间建立起清晰的一条龙流程,把巴兰斯地区出产的钻石直接运到了黄刀城的切割厂。封着口的钻石包裹到达黄刀城之后才被打开,里面每一颗钻石的重量、颜色、透光度、晶体类型、预计成品重量、预计成品颜色、以及预计成品透光度等特征全部被登录在数据库中。加工完毕之后,每颗成品都要和原先输入的毛坯数据进行比对。加入政府行动的打磨师会在钻石今后与镶嵌底面接触的某个切面上用激光烧上一个北极熊形状的标志,并附上证明该成品为加拿大极地钻石的产品证书。
当然,别人也能往钻石上烙个北极熊,而且不幸的是已经有非巴兰斯所产的钻石戴着北极熊标志企图混进钻石成品的洪流之中了。加拿大政府为了保护这项计划不受假冒北极熊标志的破坏,又加入了一道新的防伪措施,这项技术叫做钻石印花,是由多伦多的“钻石印花公司”开发的。比如说吧,一颗打磨完毕的D级无瑕塞拉利昂钻石和一颗D级无瑕巴兰斯钻石成品在外观上别无二致。但是在钻石印花技术面前它们之间的差别立刻现了形,钻石印花技术采用激光照射钻石顶面并记录反射光图案的方法提取成品钻石的“指纹”。反射图案就印在每颗钻石的产地证书上,同时保存在钻石印花公司的数据库中。反射光点描绘出的图象是每颗钻石独特的“指纹”,所以从钻矿到消费者之间的环节正式打通。销售积压‘战争钻石’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它们渗透到钻石销售的大系统,这似乎是可以理解的省钱方法,即打矿井的主意——这是一个不现实但极为巧妙的设想,把钻石罪恶地走私到某一个矿井。
人们把目光从一向倍受关注的钻石毛坯交易转移到了钻石成品交易,这是钻石王国中意义最为深远的一次变革。早在“钻石战争”进入公众视线之前,戴比尔斯集团就开始在市场上试验推广“品牌钻石”的概念,当然他们要树立的品牌绝对是戴比尔斯了。钻石历来是无名份的。这种情况,就好比全世界的顶级汽车代理商全把自己推销的产品叫作“豪华汽车”一样。戴比尔斯每年花200,000,000美圆的广告费,不光为自己做了宣传,还给别人的产品做了推销。
1996年,戴比尔斯集团设在伦敦附近梅登海德的研究机构,开始研究在钻石成品上附加品牌的方法。他们研制出一种在钻石成品上雕刻商标的技术。成品上的商标用肉眼无法看到,而且这项技术是他们的商业秘密。戴比尔斯集团接下来会出售能够识别钻石标记和序列号的仪器,任何潜在买家都可以通过这个仪器对钻石验明正身。根据戴比尔斯发表的消息,1998年在英国曼彻斯特市的试运行证明:买家愿意花高价购买戴比尔斯的产品,而且出售该集团产品的珠宝店卖出的钻石首饰总量要高出其他店家。
虽然这个做法在钻石行业中引起了不少争议,但是品牌概念从另一个现象中吸取了力量,那就是“战争钻石”事件。戴比尔斯集团的总经理加里·拉尔夫公开承认:在“战争钻石”交易的宣传越闹越大的时候,他就授意技术部门的人员加快在钻石上打商标的进程。戴比尔斯集团预见到,日后血统清白纯正的钻石由于带有戴比尔斯的商标,而一枝独秀的情景。该集团自身的采购渠道使其避开了其他销售渠道里来路不明的钻石,所以他们本来就拥有最大份额的合法钻石。如果戴比尔斯集团能够把自家产品全部合法的论断推广到零售业,就能掌握绝佳的商机。正像钻石题材的作家兼哲人查姆·伊文…佐尔所描述的:“神勇之人会写下——能从‘钻石战争’中获利的只有戴比尔斯。”
由于戴比尔斯集团一方面实力超群,另一方面总是保持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形象,再加上他们在整个行业中统治已久,他们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别人的责难。但是,值得关注的一点是戴比尔斯集团对所有买家都发出了警告:不论谁参与“战争钻石”的买卖被发现,都会受到最严厉的制裁——取消其参加伦敦赏光大会的资格。
“钻石战争”加快了钻石行业变革的速度。当年巴兰斯的钻石发现作为优良钻石的新来源,对昔日的戴比尔斯集团造成了威胁。在北方钻石大发现的最初日子里,新生的钻石生产者们很显然想让他们的产品同戴比尔斯的产品同台竞争,并保持自己的特色,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勾起市场对于垄断系统之外的钻石产品的购买欲望,他们的重点尤其在美国市场,因为他们独树一帜的形象会让美国人民对垄断行为产生更加强烈的反感。
就在商家们不断斗法的同时,钻石行业的日常交易仍然雷打不动地照常运行,任何企图动摇行业基础的力量在商业面前都显得无关紧要。这个行业的核心是“钻石”,就这么简单。在这个范畴里,什么价格操纵、屠杀无辜统统不存在,只有处心积虑地雕琢光鲜的产品才是正道。钻石切割师们就是在这种与世隔绝的氛围里传递并征服着一颗颗钻石,使整个钻石王国仿佛像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脱离了肮脏的根基,升华为名副其实的珠宝世界。
第六章 鬼斧神工造辉煌
1998年夏日里的一天,曼哈顿像往常一样被热浪炙烤,钻石代理商大卫·丹齐格冒着烈日朝位
于第五大道上威廉·戈德堡的钻石公司走去。丹齐格坐着电梯来到了戈德堡的办公室,在防弹玻璃后面办公的前台接待员按下电钮,让他进了大门。丹齐格走进了一间狭小的楔形屋子,那间屋子的墙壁上贴的是鸟眼纹枫木板材,一架摄相机的镜头对着丹齐格上下打量。第一扇门关闭之后,前台接待员按了一下另一个按钮,丹齐格顺着走廊继续往前走,走廊的墙壁上照样贴着装饰板材,脚下铺着的是瓦灰色的宽幅地毯。
狭长走廊的一侧,排列着四间房门紧闭的钻石销售室。接待人员为丹齐格打开了第三号房间,后者走进房间,在窄长的桌子旁边落座,桌子的两边摆着椅子,桌上放着一把钻石戥子,几盏荧光灯,还有几张18英寸见方的白纸。钻石商人在强光下检验钻石,大多喜欢以白纸为背景,以便更准确地对钻石的颜色进行评估。
丹齐格坐在黑色的皮椅子上,耐心地等待着。不远处宽阔的窗台上,整齐地摆着一摞索斯比拍卖行和克里斯蒂拍卖行的珠宝拍品目录。屋子里根本听不到曼哈顿街道上喧嚣的交通噪音,室内的人仿佛身处由板材和地毯组成的巨大蚕茧里,同外界完全隔离。从窗子里朝外望去,环绕着威廉·戈德堡的个人转角办公室的平台尽头摆着一个木质大花盆,花盆里种着一株雪松。临着第五大道的平台那一侧,宽敞得足够摆下餐桌和椅子,当气候宜人的时候,戈德堡就在那里享用厨师烹制的午饭。
丹齐格才等了几分钟,就听到威廉·戈德堡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从楼道上传了过来。戈德堡是纽约举足轻重的钻石大亨,他身材高大健硕,嗓门却不甚洪亮,好似一头威风不再的老年雄狮。他飘逸的白发一直垂到衣领下,头顶却光板无毛,头皮也被阳光晒成了古铜色。他的眉毛长得异常出众,浓眉之下一双棕色的眼眸流露着脉脉温情。戈德堡打开了三号销售室的大门,丹齐格起身、准备上前致意,戈德堡挥手让他不必如此多礼,然后用力地和丹齐格握了握手。丹齐格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宾主双方就酷热的天气寒暄了几句,然后丹齐格从兜里掏出一个折好的纸包。他把纸包放在桌子上,然后说道:“比尔(威廉的昵称),我知道这不是你中意的货色,也许根本不入你的法眼,但是我想起码应该让你过过目。”
纸包上一行铅笔写下的字迹注明了内装物品的详细资料,所以当戈德堡打开纸包,里面的钻石滚落在自己的手掌上的时候,就知道它重达82克拉了。那块钻石看上去并不美,它表面凹凸不平,边缘尖锐,似乎是巨大的矿石粉碎机从一块大钻石上刨下来的残渣。它的体内到处都是斑点和瑕疵,自身颜色是暗淡的“好望角黄”,离上品彩钻的标准还差得很远。而且对它尤其不利的是它的来历。
作为戴比尔斯的特许买家,戈德堡的主要货源来自伦敦发出的货箱。除此之外他还在安特卫普和特拉维夫等地进行采购,如果有人在巴西发现了大个的钻石,他也会跑到巴西购买的。但是由某个代理商揣在兜里直接送上门的钻石,就是另一码事了。这样的钻石必然被不少人把玩过。戈德堡这个级别的钻石商普遍认为这样的钻石已经失去了自身的魔力,其他钻石大亨们早就看穿了它的本质,那么多人已经在寸镜下发现了它这样那样的缺点。大部分商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对着丹齐格一耸肩、一摊手,把他打发走。
“但是比尔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戈德堡的女婿兼合伙人巴里·伯格如是说,“他把钻石拿到里屋,扔到我的桌子上,问我对此有何看法。我觉得那块毛坯块头够大,打磨之后也不会小。我们大概能从中得到20克拉左右的成品。但是我们当时并没有对它仔细观察。比尔回到销售室之后就出了个价格,然后买下了它。他这人向来行事鲁莽,总想在办公室里制造刺激。我们很久没有买到大个的钻石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拍了板。”戈德堡付给丹齐格60,000美圆,这个价格说明钻石的确存在不少瑕疵。紧接着就是周末,戈德堡他们把钻石收了起来。
星期一早晨,在戈德堡办公大楼14层一角的小型打磨工作室里,四个人正围坐在工作台前,他们的目光汇集到一处。那块开普敦黄钻石就躺在打开的纸包里,在切割师莫蒂·伯恩斯坦工作灯所发出的强光照射之下。除了伯恩斯坦之外,在座的其他三人分别是威廉·戈德堡、巴里·伯格、以及劈凿师本·格林。尽管业内人士一致认为劈凿法又利索又快捷,不失为从毛坯中提取成品首道工序的最佳方案,但是随着高速电锯和激光技术的普及,劈凿师的手艺濒临失传。
钻石晶体是一层一层累积起来的,这些层次呈水平分布,钻石切割师们管这个叫做钻石的纹理。对钻石进行劈凿的时候就顺着某个层次一刀而下,这个层面就叫“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