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沉重、凤袍繁长,她直接摘了头上的凤冠,拿在手上,另一手提着凤袍长长的袍角,跌跌撞撞往前跑。
骤然,鞋底踩到一个石子,猛地一滑,她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直直朝前栽去,手中的凤冠也脱手而出,甩得老远,砸在地上,珠翠碎了一地花。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在她的身子倒地之前,腰身蓦地一暖,惊呼声未落,她整个人已稳稳落在凌澜的怀里。
“做什么跑?”凌澜轻拧着俊眉看着她,声音略沉:“我请他来,你还不开心,现在人走了,又做什么去追?”
蔚景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她是追影君傲呢,可现在却也顾不上解释,刚刚在他怀里站稳,便又连忙撒腿往前走。
可是没跑两步,却又被凌澜拉住手臂,“蔚景,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吗?”
微沉的声音已然绞着一丝薄怒。
“哎呀,”蔚景急死了,大力甩掉他的手,丢了一句“我看到我父皇了”,就又继续往前跑,下一瞬却又被凌澜拉住:“哪里?”
“城楼上。”
凌澜眉心锁得更紧了些,一边转眸望向远处的城楼,一边沉声道:“他怎么可能会在那里?”
“我怎么知道?”蔚景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说这些,想拂掉他的手。
却见他抓着不放。
蔚景皱眉,有些恼了,刚想张嘴说话,凌澜长臂一捞,将她揽在身前,“你这样跑,几时能跑到,不累吗?”
蔚景还未反应过来,脚下已是一空,凌澜带着她飞身而起。
蔚景一惊,本能地伸出手臂抱住对方。
耳边风声呼呼,两旁景物快速后退,见凌澜带着她踏风而去的方向正是宫门口的城楼,她心中一喜。
毕竟轻功行得快,不一会儿就赶上了那些徒步出宫的文武百官和女眷,当然,也包括影君傲和影无尘。
忽然见到一对大红身影从头顶掠过,有人惊叫出声,随着惊叫,所有人都驻足望去。
当看到是他们的新帝和新后时,一个一个瞠目结舌。
“喲,喲,喲,这两人还玩儿起来呢,”影无尘不屑地撇嘴,“这到底是要炫耀自己的轻功有多好,还是要告诉世人两人有多恩爱啊?至于吗?切~”
影君傲没有吭声,跟众人一样驻足在原地,目光紧随着那一对踏风掠过的火红身影,心里的酸楚又一点一点泛出来。
的确,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他该祝福的才对。
只要她幸福。
只要她幸福就好。
曾经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曾经认识她的时候,得知她跟锦弦已经两情相悦,他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只要锦弦对她好,只要她幸福,他,默默地看着就行。
为何现在就做不到了呢?
是因为锦弦换成了凌澜吗?
不,不是。
是他自己的原因,是他自己越陷越深,是他自己越来越贪心。
明知道没有结果,还一头栽下去,就像明知道这次来参加观礼,会伤会痛会难过。
他还是来了,只为来看她一眼,只为来看她是否真的幸福。
那日她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她说,她有很多的事未了,她要一一去完成,她说,希望他明白她的心,尊重她的选择、不要找她、不要干涉她。
话都说到了如斯地步。
好,他尊重她。
他强自压抑住心里疯狂想要将她找回去的念头。
他闭关静养半月,他屏蔽掉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
可是有些东西,越压抑越强烈。
譬如情感,譬如思念。
想了就是想了,再让自己变得忙碌,变得麻木都无济于事。
思念一个人,就像是人的呼吸,如影随形。
所以,当他接到凌澜派人送到啸影山庄的帖子时,他本不打算来的。
影无尘说的那些话,他不是没想过。
作为啸影山庄的庄主,来参加登基观礼,的确不合适。
但是,他终究还是来了。
有理由了不是,有见她的理由了不是。
这不算他不尊重她,来找她,来干涉她吧?
是他们请他的不是吗?
刚才她给他倒酒的时候,他真的很想问她,这就是她说的还有很多要一一去完成的重要事?
在看到她开心的笑靥时,他终究没能问出口。
只要她幸福,他在心里如是跟自己说。
“走吧!”拉过边上的影无尘,他拾步往外走。
“他们好像是飞去城楼那边。”影无尘还仰着头望着早已远去的身影,文武百官亦是。
“你管人家去哪里!”影君傲皱眉,刻意不再去看远处,加快了脚下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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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澜裹着蔚景,翩然落在空空如也的城楼上。
对,空空如也,除了几个木桩一般雷打不动站在那里的守卫。
“刚刚我明明看到的……”蔚景有些难以相信,挣开凌澜的怀抱,就开始心急如焚地找了起来。
凌澜就由着她。
其实,城楼建筑简单,只是瞭望之用,根本一眼望穿、一览无余,无须刻意找,城楼上的一切就尽收眼里。
“凌澜,我真的看到了,我刚才真的看到了,”蔚景苍白着脸,无助得就像是迷途的小鹿,她手足无措地转着,嘴里念叨个不停。
凌澜皱眉,“兴许你看花了眼睛,未央宫跟城楼隔得那么远的距离,你怎么看得到呢?”
“眼睛自然是看不到,可我用的是这个,这个可以看得很远,我真的看到了,他好像坐在轮椅上,后面还有人推着……”蔚景从袖中掏出那个竹筒望远镜,努力回忆着当时。
“这是什么东西?”凌澜敛眸上前,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
蔚景没有吭声,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凌澜拿起来放在眼睛前面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转眸看向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蔚景怔怔回神:“影无尘送的。”
凌澜眸光轻轻一敛。
“凌澜,你说,会不会本来在的,然后走了,我们没来得及?”
蔚景犹不死心,跑到两边的青石台阶上去看,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凌澜低低一叹,上前揽了她的肩:“不会的,如果真如你所说,是坐在轮椅上,坐轮椅下台阶很不方便的,以我带你飞过来的速度,应该赶得上,所以……”
大手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凌澜望进她的眼睛,“所以,蔚景,你肯定是因为心中太思念你父皇了,看花了眼睛,你想,如果他在,他为何一直不露面出来找你?”
蔚景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想想凌澜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真的是看花了眼睛吗?”她抬眸怔怔看着凌澜,幽幽开口。
凌澜轻“嗯”了一声,将她揽进怀中。
枕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蔚景有些恍惚。
或许是真的自己看错了。
或许是潜意识里,希望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那个疼她、爱她、一直将她捧在手心、替她遮风挡雨的父亲能够亲眼见证吧。
只是,父皇,你在哪里?
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为何不出来见女儿?
“凌澜,你能帮我找我的父皇吗?”在男人的怀里抬起头,她水眸殷殷地看向男人。
男人微微一笑:“当然,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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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九景宫,蔚景还一直有些浑浑噩噩。
九景宫里被布置得一团喜气,红毯红帷幔,红被褥红床单红枕头,还是白日,宫灯也都尽数掌起,且都是红烛。
可蔚景看到宫里摆设的那熟悉的一物一件,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心中也越发地想念她的父皇。
凌澜见她依旧愁眉不展,本有事情要处理,便也只得暂时放下,屏退了所有宫人,将蔚景抱在怀里。
一边安慰着她,一边耳鬓厮。磨。
门外忽然传来铃铛求见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怔。
凌澜还未开口,蔚景就先出了声:“进来!”
这段时间,她还差点将这么个重要的人物给忘了。
门开人入,铃铛身着一套普通的布衣,进来后看到帝后两人竟然是抱在一起,有些窘迫,低眉顺目给两人行礼。
蔚景发现,褪去一身华丽的她竟有几分曾经的样子,一时又是心绪大动。
“你怎么来了?朕不是给你安排了去处?”
凌澜朝她扬了扬袖,示意她平身,却依旧没有放开怀里的女子。
铃铛没有起身,依旧低着头。
“奴婢想留在宫里,留下来伺候公主,这些日子以来,奴婢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曾经跟公主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枉费公主的信任,奴婢知道错了,请公主看在奴婢多年伺候公主的情分上,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行!”
未等蔚景开口,凌澜已是断然回绝。
“你是锦弦的女人,怎可以继续留在宫里?锦溪只是锦弦的妹妹,她还不是留在宫里呢,只是留在相府,都有那么多人非议,你一个锦弦的贤妃娘娘,来给蔚景做婢女,这让人怎么想?”
“是,奴婢是锦弦的女人,可是又怎样呢?”铃铛抬起头,声音隐隐透着一丝颤抖,“说句大不敬的话,公主不也曾是锦弦的女人吗?”
蔚景一震,凌澜脸色一冷,铃铛见状,又连忙补了一句,“虽然只是身份上的,但是,只要爷愿意,爷就一定有办法不是吗?而且,宫里那么多爷的人,不是都留下来了吗?为何独独要将铃铛送出宫?”
“为何?”凌澜轻笑,眸色平淡无波,“朕不是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吗?”
“铃铛不明白!”
“这件事绝对不行!”
“好了,不就是要留在宫里吗?想留就留咯!”蔚景不以为然地打断两人的话,纤纤素手轻轻拨弄着凌澜胸口的金龙,一副闲适之姿。
“蔚景,”凌澜愕然转眸看向她,铃铛亦是有些难以置信,遂连忙欣喜地磕头谢恩。
见凌澜一副生气的表情,蔚景璀然一笑,“好了好了,不就是多一个人嘛,九景宫里反正已经有了三个婢女,两个小太监,再多一个也无妨。”
因为湘潭有功夫,所以凌澜让她也进了宫,留在九景宫伺候她,另外还拨了两个宫女两个小太监给她。
“而且铃铛也有经验,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也了解我的习性。”
“但是。。。。。。”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我尊敬的皇上,快去,快去!”凌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蔚景打断,并被其推推囔囔出了门。
凌澜还没准备走,她却已是调皮地躬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凌澜哭笑不得,却也拿她没有办法,无奈地摇摇头,睇了铃铛一眼,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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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擦黑,凌澜就回了九景宫,一进门就吩咐湘潭去准备酒水,并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将蔚景拉进怀里。
“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虽然凤冠不需揭红盖,但是,合卺酒一定是要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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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送酒进来的却是铃铛。
她端着托盘,站在边上,凌澜明显有些不悦,冷声让其将东西放下,退了出去。
提着酒壶,凌澜亲手将两个杯盏倒上酒水,问蔚景:“作何要将铃铛留下来?”
蔚景狡黠一笑,不答反问:“那你又为何发帖子给影君傲让他来?”
凌澜手中动作一顿:“这是两码事?”
“怎么两码事?”蔚景不以为然地挑眉,“在我看来就是一样的。”
“女人,非要我说白吗?我就是要让影君傲看看,你是我的,以后莫要再觊觎你一毫一分!”
“对啊,我也是要让铃铛看看,你是我的,以后莫要再为你要死要生!”
凌澜震惊了,愕然看着她。
“她几时为我要死要生了?”
“那日在殷伯伯的山洞里,她不是为了你受伤了吗?”蔚景撇嘴,面露不悦。
“那照你这么说,我身后成千上万的人呢,都是为我要死要生的。”
“不管,我就是要将她留下来!”
“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虽有些无奈,可凌澜心里却还是欢喜的。
几时能听到这个女人说这样的话。
他是她的。
以前可是打死她都不会说。
掏出银针试了试酒水,见没有什么异常,就端起一杯递给蔚景。
蔚景含笑接过,忽然凑到他的面前,眯眼看着他:“你真的对她没有一丝意思?”
“没有!”凌澜一本正经道。
末了,又觉不够,还笃定地重复了一遍:“君子坦荡荡,绝对没有!”
蔚景定定望进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好一会儿,才直起腰身,“那好吧,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不是早已经吩咐过所有送进九景宫的膳食和饮品都必须专人验过?所以,这酒水肯定是验过安全的,”蔚景一边说,一边举了举手中杯盏,看着凌澜,“那你方才做何还要用银针再测?”
凌澜眼波微微一动,“你想说什么?”
蔚景弯唇一笑:“我想说,我跟你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
凌澜一怔,愕然看向她,眸底顷刻浮起欣喜,“你……”
“对!这是我将铃铛留下来最主要的原因。你也怀疑她不是吗?不然,为何她送的酒,你还要测第二次?”
凌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摇头:“哈,你几时变得这般聪明了?”
“什么?”蔚景不悦地撅嘴,“我一直聪明好不好。”
“好,我聪明的皇后娘娘,你是从何怀疑她的?”
“就是我被关在碧水宫里,翡翠老鸭汤被下毒一事,我当时觉得是锦弦,事后想想,不可能是他,我在他手上,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粒棋子,有了我,他才可以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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