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竹林深处走,乐声愈浓。顺着乐声,瞧着一座简易搭建的竹楼,竹楼旁靠着一间凉亭,一素衣公子端坐其中悠闲抚琴,琴音如行云流水般缓缓泻出,应着清脆欢愉的笛声,辗转悠长。笛声从上方飘来,抬头望去,见着一身着鹅黄绢裙的女子背影,她闲适的坐在树上,双腿随着韵律摆动。烟暮雨停住脚步,怕扰了这副景象。
寒清止右手藏在宽大的袖摆中,不动神色的晃了一下。
本坐在树上吹笛的女子惊呼一声,突然坠落下来。
素衣公子琴音乍断,抬手一撑,飞身上去,恰好接住女子。素色衣摆扬起,竟似飞舞空中的花瓣,柔软轻盈,他顺势一旋稳稳落下。
烟暮雨这才看清玉千凡怀中的女子,圆圆的双眸,小鼻头,略微有些圆润的脸颊,嘴角缀着两粒浅浅的梨涡,虽不是倾城绝色,倒是乖巧可人。
女子还在惊吓中未成缓过神,玉千凡放开手,扶她站稳,语气温和的斥道:“怎生又恍恍惚惚的?你呀……偏要爬到那高处去。”
“师兄……我”女子张口欲辩,又不知从何说起,愣神片刻,撅起了小嘴。
“千凡。”寒清止狡邪一笑,不经意出声。
玉千凡这才注意到二人,缓步走来,只低头笑着询问:“小丫头,身体可还有不适?”
烟暮雨忙答:“都已大好了,多谢玉公子。”
玉千凡浅笑道:“喊我玉大哥便好。”
“寒……”玉千凡身后的女子惊讶的盯着寒清止,眼睛呼溜转了转,“那个什么……清止!”
听到女子唤他,寒清止双手背在身后,笑意浓浓的回应。
“啊!寒妖人!你果真是妖人啊!”女子冲到他身前细细打量,那模样煞是可爱,“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你怎都不见老呀!?”
烟暮雨乍听女子这一番话,先是一惊,随后便觉好笑,再看少爷,依旧带着他一笑百媚生的神情。
玉千凡倒是不甚奇怪,向烟暮雨介绍道:“这是我师妹——花笑白。”
“解语仙子可是觉得寒某应该一把年纪了么?”寒清止调侃道。
花笑白此刻就差把脸贴了上去,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又打量了寒清止片刻,发觉并无破绽,心中虽依然狐疑,却只得作罢,侧头看到一旁的烟暮雨,脸色顿时绽开笑容:“好漂亮
的小丫头!”
烟暮雨便觉这花笑白好生有趣,心中顿生好感,声音甜甜道:“烟暮雨见过花姐姐。”
“雨儿这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解语仙子和生香公子。”寒清止俯身在烟暮雨耳边轻声道,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江湖上两位侠盗的名号烟暮雨自然听过,这玉千凡自是不愧于生香公子,初次相见便觉不凡。本以为解语仙子如若不是一顾倾城二顾倾国之貌,便是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之容。竟不知花解语只是个乖巧的中上之姿,性子还莽莽撞撞,糊里糊涂。
花笑白哂笑,指指玉千凡道:“其实江湖上那些名声都是给师兄的!我就是在一旁凑热闹,沾了点光!”
玉千凡目光柔软的看着花笑白,笑意融融,这才意识到寒清止二人已在竹林中站了好些时候,顾着烟暮雨的身体,便急忙把他们迎进屋内。
竹楼内摆设简单整洁,并无多余装饰,素雅的倒是衬了这清幽之地,不知为何,烟暮雨倒是想起了孟子安清俊的样子,深觉这样的地方应更适合他。
玉千凡泡上了上好的竹叶青,绿意盎然,清香入脾。
寒清止浅酌一口,慨叹道:“这般出世桃源的生活,心向往之啊……”
玉千凡取出折扇,摆摆手:“别人说这话尚可信,清止你啊……不可信不可信。”
“雨儿可喜欢这样的地方?我们游玩之后过来和千凡做邻居,可好?”寒清止说的颇为认真。
玉千凡又晃晃折扇,“你若是回来,我这水月轩便拱手相让。”
烟暮雨只顾着埋头喝茶,也不搭腔,到似中毒之后的她比从前安静了许多。寒清止微蹙眉头,一把揽过她单薄的肩膀,凤眸含笑,唇线完美的如画笔勾勒一般,漆黑的双眸似是要看透烟暮雨心思般,他笑道:“雨儿可是精神不济?可要先休息?”
虽知寒清止的性子,可在外人面前如此亲密,烟暮雨感到有些窘然,她身体瞬间僵硬,想要不动声色的移开。谁知她一动,寒清止知道她的心思,便搂的更紧,她又只得静静的坐着,心思早已乱开。
“啪!”寒清止的手突然被打掉,一旁动手的花笑白拉过烟暮雨搂在怀里,“寒妖人你不准碰烟妹妹!男女授受不亲!”
闻言寒清止不怒反笑:“哦?那又是谁成天和自己师兄同吃同进,住在一个屋檐下?”
“我!那不是……”花笑白被他这番话说得不知如何反驳,思忖片刻,好像是自己天天跟着师兄一起,但是那是师兄,怎么能比得,师父说过师兄是兄长,既是兄妹,那必定是不一样的,可又不能让寒妖人牵着鼻子走。花笑白又思忖片刻,小脸都要皱在一起了,于是她做了件让玉千凡哭笑不得的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花笑白二话不说,拉着还云里雾里的烟暮雨出了屋,留下房中两个似也还未反应过来的男子面面相觑。
玉千凡只是微微摇头,转而问道:“你此去雨泽州,可是想要去武林大会?”
寒清止道:“雨儿想去,我便也去凑凑热闹,江湖上许久没热闹过了。”语毕,隐在茶杯后的嘴角也不自觉漾起笑意。
“怕你不只是想去凑热闹吧。”玉千凡依旧云淡风轻。
“那……就未可知了。”
“这也有七年了吧?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有人可比我沉不住气……”
“清止啊……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玉千凡轻声叹道。
“……”
佛曰:不可说。
隔壁屋内两个人,也只是默默的坐着,谁也未说话。
“花姐姐?”安静的有些不自在,烟暮雨试探的问道。
花笑白眉头此时还是皱着,柳眉下的双眸中流露出探究的神情,她摆手,喃喃道:“我初遇寒清止那年才十一岁,如今过去也有七年了吧!”
烟暮雨听到她提起少爷,不由专注了许多:“花姐姐那么早便与少爷相识了?”
花笑白语气依旧疑惑:“七年前的寒清止,瞧着与现在并无太大变化,这是为何?”
烟暮雨不禁回忆起当年初遇少爷时的情境,只记得那年冬日里身披白貂毛披风,黛蓝长衫,风华绝代的男子。如今想来,遇见少爷这五年,时光像是在他身上停止一般,为何不曾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本只当少爷天生好皮相,如今想来,却是蹊跷。
“雨儿,你身上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好闻?”花笑白嗅嗅鼻子,凑上前来。
烟暮雨不禁好笑,从身上拿出个翠绿荷包,递给花笑白:“花姐姐,就是这个。我在青阳桂花时节采了些桂花瓣,用荔枝泡水蒸上几日,晒干了装在荷包里便是这个味了,淡香还带着甜味。”
“真好看啊!这荷包。”花笑白稀奇的接过荷包。
红尘醉!花笑白看着荷包心中一惊,这荷包上的绣工赫然就是遗尧宫的红尘醉针法。红尘醉,醉红尘。一宵醉红尘,生死不知名。不似一般剑法刀功,用绣花针作为武器,归为暗器的一种,细腻快狠,杀人于无形,而习此针法之人便通过女工来练习精准及灵活。由于红尘醉是遗尧宫的秘术,向来只传宫主嫡女,在江湖上,红尘醉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自寒若衣死后,雪婆婆又不知踪迹,这红尘醉便再没有出现在江湖中。
再抬眼望望烟暮雨,小丫头似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花姐姐很喜欢这个荷包。
花笑白犹豫片刻,终究忍不住试探的问道:“雨儿,你这绣工真是精美,是哪位师傅教的?”
烟暮雨闻言很是欣喜,贴到花笑白耳边低声道:“花姐姐,我悄悄告诉你哦,你可别告诉少爷哦!这绣工是少爷教的呢!”
“寒清止!”花笑白不禁低呼一声,烟暮雨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
烟暮雨往周围望了一圈,心下松了一口气,急忙道:“花姐姐,小声!少爷叮嘱过我不准告诉其他人的!”
花笑白愣愣的点点头,又问:“你家少爷为何不准别人知道?”
烟暮雨表情颇有些无奈,道:“花姐姐你是知道我家少爷的,他怎么肯让别人知道他会这些女孩子家的玩意儿!当初他也是怕我无聊,让我有点事做才教的。”
“恩……也对。”花笑白点头应和着,心中不免更加疑惑,这寒清止虽然是遗尧宫的人,但毕竟是男子,怎么会学红尘醉?难道江湖上的传言有假?恩!一定是的,被江湖上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欺骗了。她似是想通了,眉眼弯弯,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出卖了她的心思,烟暮雨在一旁更是摸不着头脑,花姐姐这又是怎么了?一个人在那里傻笑。
在水月轩耽搁几日,林中生活虽然惬意,烟暮雨却总似心不在焉,花笑白自是不会注意到,只有玉千凡微微叹息。寒清止一连几日也不曾辞行,好似真的爱上了这里,把所有事情都忘在了脑后,也是在烟暮雨几番询问下,便定了日子准备启程。
正待二人准备辞行启程的前日,花笑白突然嚷着也要去武林大会,玉千凡却感左右为难,不似往常那般宠溺她。
“白儿,你可还记得我们为何来这水月轩的?”
“师兄,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绝不惹事!”
玉千凡只得无奈下跟着寒清止同行,烟暮雨有了伴自当开心,当然更开心的就是花笑白了。雇了青云镇的车夫,即日,一行人便准备上山,继续北上。
☆、第九章 武林大会(一)
瓦尔山当真险峻,不单山路崎岖,蜿蜒而上,常年潮湿的空气润着山路也湿滑。周遭树木皆是拔地而起,直入云霄,把头顶尽数遮去,不见苍穹,即便是这初冬时节,也只依稀透过树枝洒落星点光线,间隙还能听到深山中传来的兽吼。若是无识路人领着,轻易便会在这林子里迷了路。
驾车的车夫不知车内的人是怎样的身份,但是瞧着衣着也是富贵人家,一边讨好道:“公子初冬上山,怕是都遇不上人了,这林子林寒气重,公子姑娘们要好生暖着。”
玉千凡掀开帘子道:“多谢提点,有劳大叔了。”
车夫见玉千凡面善,性子又温文尔雅,便又多说了两句:“这山里时常会有山贼,这些日子少有出没,备些银两,也不会害了性命。”
车夫话音刚落,马车就骤然停下,玉千凡在车内轻声问道:“大叔?前方可出了状况?”
未有人答应,更觉奇怪,玉千凡便起身出去看看,竟瞧见马车前方出现五六个黑衣人,各个手拿大刀,身手利索,却不像是寻常山贼。车夫逮着缰绳的双手剧烈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玉千凡心中明了,微微一笑:“敢问前方何人拦路?”
其中一黑衣人大喝一句:“车内小丫头留下!其他人识趣的自可留条性命!”
却未料话语已毕,车内毫无动静,玉千凡也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其中另一黑衣人打量玉千凡片刻,轻声道:“老大,这好像是生香公子!”
领头的黑衣人一愣,低声对身后众人骂道:“妈的!不是说会武功的那个已经走了么?怎么玉千凡在这儿?”
身后众人也举棋不定,其中一人问道:“老大,那怎么办?!”
领头的黑衣人定睛看向玉千凡,语气稍缓道:“兄弟们不知生香公子在此,多有得罪。我们只要车上的小姑娘,还望公子行个方便,莫要阻拦!”
要我!?烟暮雨一惊,心中纷乱,寒清止袖摆一挥,把烟暮雨挡在身后。
“哦?”车厢里传来一声慵懒迷乱的声音,似不觉车前有人劫杀,到似在谈论风月,“呵呵……百毒谷的人当真愚昧,玉公子既然同行,又怎会出卖朋友呢?”
“你!”领头人被此话一击,恼羞成怒。
玉千凡立于车前,面冠如玉,宠辱不惊,闲适的摇摇折扇,他笑道:“不好意思,看来玉某必须要管这闲事了。”
车内,寒清止看了一眼烟暮雨,见她神色中有些紧张害怕,便从小茶几上端起小暖炉,递给她,温言道:“雨儿,林中湿冷,拿着。”
语毕起身准备出去,又回头看了一眼花笑白笑道:“有劳解语仙子先照看一下雨儿,我去去就回。”
“少爷!”烟暮雨担心寒清止,正待跟着去,身旁的花笑白伸出手拦住她,微笑着叫她安心。
黑衣人正准备拔刀大开杀戒,却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人,赤红身影,泼墨般的青丝直泻而下,如玉肌肤,吹弹可破,五官细腻妖娆,风华绝代,雌雄莫辩。
领头黑衣人又低声问道:“这又是谁!?”
“探子说小姑娘身边还有个极俊的男子,想必就是他了!”
寒清止似是听到了他们的耳语,微微一笑,眼中却寒光一现,前方的黑衣人却不自觉的心中一凉。
“不知道我是谁?那今天也便让你们认识认识。”
玉千凡摇摇头,从身上拿出银两递给早已经吓得僵硬的车夫,道:“大叔拿着钱先回去吧。”
车夫闻言,急忙接过钱,连滚带爬,一刻也不敢停留的跑下山去了。
黑衣人见寒清止甩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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