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彪故意道:“谁叫善若妹子手艺好,若是可以我倒是想日日吃她做的!”
伍大娘没想太多:“那又有什么难的,厨房里东西都是现成的,你想吃什么让善若给你做就是了!”
庄善若心里却明白伍彪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又羞又恼地瞪了伍彪一眼,却换来伍彪嘿嘿几声笑来。
☆、第333章 病急乱投医
隔日,庄善若知会了许陈氏一声,便回了榆树庄。
许陈氏知道许家玉与庄善若亲厚,自然是求之不得,又巴巴地张罗了好些吃的用的让庄善若稍过去。
庄善若临走的时候也没和许家安打上个照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许家安有意避着她。不过这样也好,她心里有了个伍彪,自然分不出心来去照顾别的男人的情绪。
她原本还以为许陈氏会和她提及许家安不去参加乡试的事情,可是事实上她多虑了。许陈氏将一包包的补品不厌其烦地从包袱里拿出来给庄善若看,一遍遍地说着做法吃法,又托她给许家玉捎话,怀着身子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的,竟压根儿没提关于许家安的事情。
庄善若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不过这毕竟是许家的事,她乐得不去问。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许家安能跟在荣先生身边在私塾里授课便已然是静好岁月了。
到了榆树庄,合家都好。
许家玉的身子怀得稳当舒坦,周素芹家里家外一把手,妯娌两个也亲近,而且不仅仅是面上的客气;平安长得壮实,虎头虎脑的,已经能说话了,是全家的开心果;王有龙踏踏实实地操持着家里的八亩地,王有虎的铺子生意就一直没断过;只有王大富听说每天沤在酒坛子了,喝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过他早就被庄善若剔除在外了。
许家玉看到庄善若比谁都高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身子精神都养得好,脸颊丰润了,四个多月的身子也略略显了怀,竟是比做姑娘的时候还要水灵几分。
被大石榴树的浓荫覆盖着的王家小院和美富庶,庄善若本就留恋这里的温暖,又加上周素芹许家玉一味地拉着她多住上几日,本来庄善若准备住上四五天便回连家庄的,这一耽误就过了八日。
第九日上。好说歹说,许家玉才肯放庄善若回去。
庄善若在马车上看着许家玉眼泪汪汪的模样,也有几分伤感,不过一想到再过几个月。便能够日日和他们相伴,不由得振奋了起来。
庄善若回到连家庄,许陈氏赶紧将她唤到房里,问长问短的,知道许家玉一切都好,这才有了笑模样。庄善若的心早就飞到了伍家,可是念在许陈氏年老,又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倒也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地将许家玉在榆树庄王家的吃穿住用一一给许陈氏说来。
说了总有半个多时辰。许陈氏才舍得放庄善若出来。
“大嫂,回来了?”童贞娘笑眯眯地在门口等着,“你可是好福气,在娘家一住就是七八日,我啥时候也能沾沾你的福气呢!”自从许家宝当上了掌柜。童贞娘在娘家的地位又显起来了,回去那几个嫂子可着劲的巴结她,又将寄养在那里的元宝养得白白胖胖的。
庄善若不想理她,白耽误工夫,只是略一点头。
童贞娘也没在意,又道:“你不在的那几日,倒是日日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敲门来找你。”
庄善若眉头一皱。五大三粗的汉子?找她?
童贞娘捕捉到庄善若的表情,得意地笑道:“我们都吓了一跳,大嫂哪里结识这样的粗人,也没件囫囵衣裳穿,站到我们家门口我都嫌腌臜。”
会是张山吗?他找她做什么?难道伍彪……
庄善若不敢多想下去,若是再放任自己想下去。脑子里涌现的全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有说找我做什么?”
“问了,也不说!”童贞娘撇撇嘴,“不过说若是你回来了,让你赶紧上你表姨家去,有事情商量!”
庄善若的心漏跳了几拍。商量,商量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有伍彪的事情,难道伤情有变化?她强自镇定,道:“多谢了!”
童贞娘打量着庄善若的脸色,道:“呦,你这远房亲戚倒是走得近。还有,你那同村的小姐妹,善福堂的小寡妇也来找过你,我倒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啧啧,怪不得原先小刘郎中能看上她,倒真真是个妙人儿。”
庄善若哪里有心情和童贞娘闲话,略一点头,也顾不得收拾什么,便急急忙忙地出门往伍家走去了。
这一路脑子都是空白一片,在她不在的八天能有什么变故?张三在外闯荡多年,素来行事妥当,若不是要紧的事必然不会往许家跑几趟来找她的。
庄善若又急又悔,没仔细脚下的路,被块石头绊了个趔趄,手掌撑在砂石地上,蹭破了一层皮。
站在伍家院门前,庄善若顺了几口气,却突然有了“近乡情怯”之感,原先即便她想到再多不好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在头脑中做不得准,可是此时就要看到伍彪了,庄善若却突然失了勇气。
庄善若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院门上,院门自己就打开了,原来本就是虚掩着的。
张山两口子正在院子里头凑在一处,低声说着些什么,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张山又惊又喜:“你可回来了!”
庄善若顾不得客气,略一点头:“张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张山黧黑的脸上竟呈现出为难之色,看了自家媳妇一眼。
张山家的咋咋呼呼地道:“许大家的,你回娘家这几天,你姨家可是闹翻了天了,要不你娘家太远了些,我当家的可也得赶过去!”
庄善若听张山家的一惊一咋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可是伍大哥有什么不好?”
张山家的面色一黯,嘟囔着:“何止是不好……”
庄善若不等她说完,也顾不得什么,便冲到了伍彪的房里。伍大娘正坐在床头抹着眼泪,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庄善若,眼神疲软无力:“善若,你可回来了!”她分明老了几分,鬓边的白发又多添了几根。
“伍姨,伍大哥怎么了?”庄善若看到伍彪又沉沉地睡在床上,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红色,眼眶下却又是一片青黑。
“唉!”伍大娘未曾开腔,泪珠子便又扑簌簌地往下掉,整张脸早就被泪水打湿打皱了。
张山两口子跟在后面进来了。
张山家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伍兄弟这条左腿怕是保不住了!”
庄善若大惊失色,去看张山,张山默默地点了点头。
庄善若顿时懵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泪眼朦胧中,犹记得她回榆树庄前,伍彪神采奕奕的脸庞,笑着告诉她: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定是能下地走得顺溜了!
可是现在,这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的伍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庄善若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刷地一下喷了出来。
张山家的陪着抹眼泪:“你们姨表兄妹俩感情倒是好,伍兄弟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是喊着你的名字。我便差我当家的去找你,可去了几趟许家那个长了水蛇腰的媳妇都说你没回来!”
“怎么不去找郎中!”庄善若也顾不得避嫌,将手搁到伍彪的额头上,烫得缩回了手。
“都烧了五天了,退不下来!”张山苦着脸道,“每天也就能醒三两个时辰,即便是醒过来也是迷迷糊糊的,最多喝上半碗粥水,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庄善若意识到了情况的可怕,哑声道:“怎么不去着王郎中,他的药不是很有效吗?”
张山的脸上一闪而过羞愧的神色,低声道:“都找过了,吃了一堆的药,都没什么用!”
张山家的嗓门便尖利了起来,愤愤然地道:“我算是明白了,什么王三帖,什么王神医,还不是拿着祖上挣下来的招牌招摇撞骗!给伍兄弟看了三回,开了一堆的药,都拍着胸脯保证全都是顶好的顶贵的药材,吃下去必然是药到病除!我呸!白白地被他骗了二十两银子!二十两啊!好地都能置上三亩了!能把我伍兄弟医好了,我们也就认了!可是你看看,你看看,躺着睁不开眼,下不来地,这可是怎么好?”
张山伸手制止了激动的媳妇,愧疚地道:“都怪我,没给伍兄弟找个靠谱的郎中,白白耽误了病情。”
庄善若听得糊涂,抹了把眼泪:“腿伤又发作了吗?”
伍大娘闻言胡乱抹了把眼泪,赶紧将被子撩开,捋起伍彪的裤腿,将左腿小腿肚上的伤口露出来。
庄善若凑近一看,更是满心的疑惑。
这伤口长得很好,临走的时候还只结了薄薄的一层痂;这时候,痂结得又硬又厚,有的地方还剥落了,露出一点嫩嫩的新鲜皮肉来。
张山叹了口气道:“我们气不过,上王郎中家理论,哪有白拿这许多银子治不好病的,若是有这银子,怕是连京城的郎中都能请过来了!”
“他怎么说?”庄善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王郎中说了,他只管治外伤,这小腿肚上的伤口都快痊愈了,可不能赖他没治好。”张山很是无奈,“我们问他怎么伍兄弟一直高烧不退,他倒好,来了个一问三不知,只说可能得了别的病症,让我们去找别的郎中去!”
张山家的撇撇嘴:“我就看他不像个有能耐的,哪有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郎中?等我们上午再过去找他理论,你猜这么着?吃了个闭门羹,听旁边的人说,一大早他就带了妻小躲到丈母娘家里去了!若不是心里有鬼,他跑什么?可惜了那二十两银子,仍在水里还能听个声响!”她一直放不下那一大笔的银子。
☆、第334章 无妄之灾
伍大娘无助的叹息声在耳边放大,庄善若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抓紧了,喘不过气来。她倒不是在乎二十两银子被骗了的事,不过既然王郎中有心避了他们,自然他的医术也是大打折扣的。从来没听说过,有真本事的郎中医不好病人就逃的。
“那怎么不去找别的郎中?”
“找了!”张山的声音沉重而无奈,“这十里八村的郎中但凡是有点名气的都去找过了,也都看不出个究竟来。伍兄弟这病,若是这腿肚子上的伤引起的,可这伤口愈合得好好的;若不是这腿肚子上的伤引起的,可也看不出别的的来。”
张山家的插嘴道:“我看他们也都是混饭吃的,跑薄了鞋底,又白花了这许多诊金,伍兄弟竟也没有一丝好起来的迹象。唉,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她自觉说得不妥,生生地将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
别人犹可,伍大娘听了却是大放悲声,却又不敢在伍彪床头哭,只是默默地偏过身子转到房间角落抹眼泪去了。
庄善若顾不得伤心:“那又是谁说伍大哥这腿保不住了?”
伍大娘闻言身子一顿,全身就绵软无力地瘫倒在了椅子上。张山家的赶紧过去安慰着,可是语言是苍白无力的。
伍大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伍彪,哽咽道:“老天爷啊,我这条命是从你手里漏出来的,若是你想要,就拿回去吧!可千万千万要保住我的阿彪啊,他年纪轻,托生在我家里还没享过一天的福,眼瞅着日子就好过起来了。反正我老婆子也活到这把岁数了……”
众人闻之动容,就是连张山这样铮铮的汉子,眼眶也不禁濡湿了。
张山道:“我们不甘心。昨儿又进了趟城,去了缘来包子铺。”
庄善若眼睛一亮,她竟然忘了贺氏兄弟和芸娘,他们一定是有办法的。她像是捞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怎么说?”
“他们也是急得团团转,张罗着去找郎中。”张山脸色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可都是平头百姓,认识的人也都有限。好不容易打听到住在城东的一位蔺郎中,说是医术甚是高明,就是闭了气的抬到他面前也都有法子让他起死回生。”
“那好,那好!”
“可是这蔺郎中不像我们村的王郎中,只要是有银子什么都好商量。”张山叹息,“蔺郎中给人看病讲求的是一个缘字。只求顺其自然,从不强求。他这么多年都在家里坐诊,从来也没出过诊——你看伍兄弟的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一路车马的颠簸呢?”
庄善若又默默地瞟了伍彪一眼,他们又是说话又是哭闹的。竟对伍彪全无影响。若不是他脸色与常人有异,乍一打眼,还以为他累极倦极,睡得正香呢!
“满屋子的人求爷爷告奶奶的,就差没给他下跪磕头了,蔺郎中才勉强答应到连家庄来跑一趟。”
庄善若脸色青白,若是这个蔺郎中真有本事。伍彪何至于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张山家的插嘴道:“啧啧!我活到这岁数上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排场,这蔺郎中一身灰布衣裳,一把雪白的长胡子,倒有点像是观里的老道,不不!说是老神仙也不为过。”
“蔺郎中仔细地替伍兄弟看了,原来这症结还是在这腿肚子上的伤口上。”
“这伤不是快愈合了吗?”庄善若不明白。
“我们也这么说!”张山满脸的恨色。“可人家蔺郎中却说,这伤口外面看着还好,可里面指不定溃烂成什么模样了。”
什么?庄善若脸色变得刷白,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了:“里面,里面溃烂了?”
“是。那蔺郎中是这么说的。”张山点了点头,又道,“蔺郎中又说了,若是再拖下去,过上七八日,这个伤口便要烂出来了,到时候这条腿的膝盖以下怕都是不保了,若是处理的再不及时些,恐怕还会伤及性命!”
听了张山的话,庄善若像是被一记闷棍敲到了后脑勺,整个头都嗡嗡有声,人都差点站不稳了,她赶紧抓了桌子的一角稳住。
膝盖以下的腿都保不住了……还会伤及性命…………
庄善若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那、那个蔺郎中既然能看出病症,可有办法救治?”
张山摇摇头:“蔺郎中只说,若是早三两日来找他,恐怕还有救,现在……怕是晚了。”
“难道就让伍大哥就这样熬着?”
“蔺郎中说让我们另外请个擅长刀针的郎中,六七日内得将这伤腿截了去,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