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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杀了她们!”步长青亦头如蒜捣,大步走过去,抓着柳眉与黎姑将将挡在自己跟前:“来啊,杀了她们!不杀你就是叛徒,该死的就是你!”
“呸!狗贼,别碰我!”柳眉怒啐了步长青一口。旁的侍卫走过来,“啪啪”盖下来两个厚重的巴掌。她的口中立时溢…满鲜红,越发呸得步长青满头满面。昔日儒雅风流的尚书大人,此刻狼狈不堪,有如饿狗。
柳眉这才咬着下唇,恨恨地看向李燕何:“少年,你虽作恶多端,然而我柳眉,一报是一报,这里依然谢你当日让我假死,免遭了更多不齿……我不为难你。这条命左右都是不堪,能活到今日也是多余,你便干脆杀了我罢。你我的仇,他日我儿长大,自会寻你性命!”
说着挺起胸膛,迎上李燕何的刀尖。
“燕儿莫要继续造孽!”黎姑竭力发出涩哑的嗓音,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整个人扑向跟前的步长青。
那是她晨间在地牢里偷偷摔碎了的破碗碎片。
“啊——”步长青措不及防,一只眼睛便已经被扎得汩汩鲜红冒出。
血如瀑布般喷涌,顿时将视线撩花,痛得他风流面相瞬间狰狞,颤抖着指向黎姑道:“你、你……”
黎姑上前,豁然扯开一片衣襟,眼中怒火灼灼燃烧:“姓步的,你睁开狗眼看看我到底是谁?!……这么多年了,我一呼一吸都是想让你死!你如今却还有脸来迫害我的儿子,你这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那丑妇锁骨下是一枚夺目的梅花烙印,看得步长青浑身一颤,这朵梅花曾经多么的勾动人心,每回贪那戏子的身子,都要将它吻上个无数回,又如何能识不得?
莫非这丑陋不堪的老妈子,竟是昔日那个莞尔娇柔的韩瑜儿?!
那么眼前的少年,这个清俊却阴鸷的小子,岂不是、岂不是自己的……
“当——”手中匕首脱力掉在地上,步长青哆嗦地指向李燕何:“所以,他、他就是,我步家的香……唔……”
“住口!他与你什么关系都没有——”黎姑却不允他说出那‘香火’二字,他不配,说出来都嫌他玷污了她的燕儿。迅速拾起地上的匕首,又一刀往男人的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步长青死了。话还没说完呢,嘴巴张得老大,尚不能确定步家是否有后,死不瞑目。
黎姑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拔…出,那撑着她苟活了十年的毒怨终于还清,人生忽然一瞬间空却,也好似走到了尽头。
萋萋看了李燕何一眼,又看了看台下……是了,即便到了死,那个人他还是不肯出现。
得不到的永远是得不到啊,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不,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明白得更晚。她需要让他解脱,再不要他淌她的后路。
黎姑扔开匕首,贪恋地凝着李燕何,仿佛要将那绝色少年的身影镌刻进心里,将那空缺的十八年尽数补偿。
眼中滚滚浊泪淌下:“燕儿,我晓得你恨我、嫌弃我。没有关系,我本是肮脏,不配介入你生活。今日之后,我会自动消失……可是你的路,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世间,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一味去强求,只能把之前还有的也一并都失去。倒不如抓着剩下的,至少还不会败得一塌糊涂……阿珂已经为你做了许许多多,她本是与我们无关的人,却替你将仇恨报去。你不要再逼她,她曾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你却用谎言伤了她的心,如今再挣扎也是无用。趁现在尚可挽留,你切莫再一路错下去,赶紧放下屠刀,离开这里……你师傅,回他那里去……那里干、干净……”
晨间喝下的毒丸终于开始发作,口中顿涌出一口黑血,报了仇的她,终于也舍得去了。
呵呵,死了……
李燕何剑梢一颤,那精致的嘴角竟勾出来一抹笑弧——才来了,又走了,来得这样肮脏,去得也肮脏,匆匆忙忙,却把一身的污秽留下,全部都剩给他。
多么自私而又相配的一对啊~
眼前忽然有些花,眨了眨冷冽的狐眸,刀柄上一颗清露滴下。他却又痛恨那滴泪,逼自己将眼中的戾气更重,剑锋向柳眉一指,这次再不迟疑——不是想死嚒?那就都死了好了!
“阿眉——,我在这里!我还没有死,孩子需要你,你也不能死!”
“姓李的,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今日老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不远处传来赵洪德震天的怒喊。
柳眉豁然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司马楠身旁的孔武大汉,一身绿林黑衣,依然那般浓眉大眼,威猛健壮——他竟然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
忽而想到自己却已满身污浊,一瞬间万念俱灰,狠心扭过头不看:“要动手就快点,杀了干净!”
“哼,你以为我不敢吗?”李燕何划开眼前一缕散发,笑容好不绮丽。
眼见得他剑锋逼近,阿珂豁然挣开周少铭的束缚,大步向中间冲过来:“住手——!李燕何,如今干娘未死,我最重要的人们都还未死,我尚且不那么恨你。倘若你再犯下大错,那么,我真的真的没有理由再让自己原谅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已经肯原谅自己了吗?
李燕何清瘦身型微滞,眉梢一瞥,却见到大步飞跃而来的周少铭,才软下的心肠豁然又硬起,咬着牙道:“可你,你却要与他在一起……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傻瓜,我不过人间平凡女子一枚,可惜你不曾看过其他的风景,便以为我有多么美丽。你先把刀放下,且听我好好说。”见李燕何微有松动,阿珂忙放软口气,一步步趋向柳眉身旁。
李燕何却勾唇笑起来。错了,从八岁上,他便已将世上的男欢女爱看了个遍,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对他丝毫没有诱惑。他想要的,不过只是想要回归最初,而那山中一袭布衣的小和尚,便是唯一能够将他拉出泥淖的牵引。
……可惜她却不肯,他的灵魂便无了皈依。
“傻子。”李燕何轻声的叹。
一侧司马恒见大势已去,怕唯一能仰仗的李燕何也要心软,慌忙厉声催促道:“无绝,至尊之位就在眼前,莫要让你义父久等!你看,我本无子,连太子的位置都已经为你备好。荣华富贵,若没了你,我一个人享受又有何意义?”
说着,自从身后取过一件太子华服,端端地向李燕何飞来。
那华服却往阿珂掠近,底下一柄尖刀暗藏,阿珂只觉得一阵阴风袭近,躲闪不及。
眼看就要刺向她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间,才赶来的周少铭慌忙拔出腰间剑鞘,直直向那尖刀弹去:“阿珂闭眼——!”
“叮——”只听金属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那尖刀在空中打转,秒秒间改往地下旋落。
长臂将女人腰身一揽,牢牢护进了温热的胸膛,沉声嗔怒:“下次再冲动行事,莫怪我再次罚你!”
那武将修伟,语气动作间好不温柔霸道。
李燕何眼中顿生出妒意……该死个司马恒,这分明是要将阿珂杀死,好让自己死了心与他联手对抗。
然而谁人敢动小不归,他便是活腻了!
手中长剑在空中一横,震出全身的内力,竟是往司马恒的心口疾速逼去。
司马楠早有准备,李燕何是他多年培养的左右手,他干了多少的坏事、杀过多少的人,李燕何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倘若自己要死,他必要让李燕何先死一步,断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因看穿李燕何内力耗损,忽从袖中弹出钢针几枚。那钢针力道迅猛,顶端缠绕毒虫,毒虫好似长了眼睛,最是喜爱吸附天青门的熏香迷药,只须一枚扎近李燕何常年浸泡药草的身子,便能够让他必死无疑。
然而李燕何内力既已耗损,必没有心力再将那钢针全部躲闪。
该死的,李燕何赫然弹开玉骨折扇闪躲。
可惜即便他姿势矫健,即便那抹妖冶的白狐毛披风在天坛上如鬼魅般移动,内行人分明看出,他的步履间虚浮,应对乏力。
阿珂咬着唇,定定地看了周少铭一眼,拽着他的手,只是不说话。
周少铭心中一痛,用力将阿珂揽了一揽:“你下去。”
阿珂不肯。
周少铭的眼神瞬时黯淡,晓得她还是不信任自己。便再不多说什么,撩开一娓墨色长袍腾空而起,大掌在那吃力闪躲的绝色少年脊背上用力一震。
“唔——”李燕何措手不及,瞬间被弹出几丈之外。
阿珂绝望惊呼:“周少铭,你竟然是去杀他?!”
李燕何清瘦身型整个儿扑向玉石地面,摔得狼狈,自来不羁的男儿,只觉得面子顷刻殆尽。费力撑着手臂想要反击,却发现丹田空乏,再无了内力……功夫竟已被废,呵,遁回了原形嚒?
那倾城容颜上的笑容从未有过的凄厉,拭了拭嘴角的一缕鲜红:“姓周的,趁人之危背后伤人,你,果然卑鄙~!”
“哼。”周少铭淡扫了李燕何一眼,眉宇间的冷肃更甚,懒得多言。修长双腿又卷起地上的一席金毯,在空中赫然一扬。那金毯便如青衣伶人的水袖一般旋成一簇花团,将钢针蜷进花心,瞬间掩埋不见。
“周少铭你混……”阿珂才要痛斥,剩下的话一瞬间将将咽了回去。
那般一个孤傲的男人,为了自己竟甘愿忽略情敌的仇,反去救下李燕何的性命,她却还是伤他、不信任他。
“对不起。”阿珂瘪着嘴,眼眶红红的。这次一定伤了周少铭足够深……完蛋了,晚上回去,该拿什么脸面再去面对他。
周少铭蓦然凝了阿珂一眼,早已将她的心思拆穿。精致嘴角悄悄捺下一抹玄弧,却并不搭理她说话。
只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扔向李燕何,撩开袍子转了身便走:“若非她舍不得你死,我舍不得她伤心,断不会无聊去救你性命。”
他们终究是水火不容的,为着一个女人。
一个为着女人,要杀。
一个为着女人,却救。
李燕何低头,这才看到身下被震断的一只毒虫。从来冷硬无情的心尖忽然酸楚,一片死水迅速漾开……终于晓得自己为何一败涂地。
……
一众的暗卫见主上频频受挫,回天无力,几番打斗之下便纷纷束手就擒。
宫中红门大开,朝臣纷纷跪拜,恭迎盛元皇帝回朝。
司马楠笑得谦虚,与容儿一左一右搀着太皇太后得胜回宫。
收服了天和会,灭了天青门,得了美娇妻……却,还差了一个蓝颜知己。
走了几步又悄然回头,默默与周少铭对视一眼——
将军,那白狐少年的性命,你须得给朕留下……
人群渐散,独留太后卫灵与贤妃步阿妩软趴趴跪坐在地,知道等待自己的除却鸠酒,便是冷宫。然而那死气沉沉不知今夕何夕的漫长枯守,又岂是荒0淫…享乐惯了的她们能够承受?
颤哆哆,拿起地上的刀子,狠狠心抹了脖子。
两道鲜红染了彼岸繁花,美人香魂顷刻遁去了黄泉。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全,新增了5K+字,昨晚JJ狂抽风,肿么也更新不上,所以早上更咯~~还有一张番外,番外会交代每个人物的最后归宿,以及可爱的oi正太们,大概最迟明天晚上端上来,群么么^_^
PS:猥琐无良大马猴专栏厚脸皮求包养……(呃,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个名字t t)
亲们不客气滴收了我吧,泪目,我下篇一定写个欢乐的萌宠文把rp赚回来,真的!严肃脸(╰_╯)#。。。
☆、第71章 番外(全+7K字)
二个月后——
阳春三月;万物生发;皇城午门外却一片黑沉死寂。
今日是天青门少主萧无绝的刑斩之日;传说那萧无绝生得容貌倾国倾城;却嗜血手辣;乃狗贼司马恒的心腹爪牙;当日四王爷司马恒预谋篡位夺权、遍地屠杀忠臣义士;每一条性命都离不开他的干系。百姓们早已对其闻之色变、恨之入骨;不杀不足以泄天下万民之愤;因而刑台下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
骁骑将军亲自监斩;只听号令发出,刽子手刀起刀落,少年身首分离;那喷涌而出的竟是一地黑血。就仿佛黄泉忘川之水,沿着台阶蜿蜒淌下,委实凄凉可怖。
也是奇怪,分明前一刻天空还暖阳三尺,那黑血溢开,竟一瞬间日头黑却、乌云漫天。
众百姓看得触目惊心,大陈国上下为此吃斋三日,以避讳那黑血之戾。
又过一月,宫中传出喜讯,盛元皇帝喜得贵子,容妃娘娘册封皇后,万民同庆,大赦天下。
皇上宅心仁厚,念朝歌内外杀戮太重,不想再大动干戈,便只将原天青门一众暗卫废去邪功,发配边疆充军;天和会义士或招安入朝,或封赏归田,自随心意。自此天下苍生国泰民安,草寇消隐,一片大和。
盛元皇帝卧薪尝胆,荣盛回朝后只一心工于朝政,专宠于皇后娘娘,并立誓再不纳妃纳妾。容皇后与圣上的传奇爱情便在坊间广为流传,成为一段帝后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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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泰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时日飞梭,眨眼时间又过去三四年。
山南州的梧桐绿了又红,转眼又是一个深秋。因昨夜才下过一场冰雹,人们懒得早起,长长的街道上人影稀稀,只三两个卖炭挑豆腐的老汉吆喝路过。
街角一家当铺叫“喜临门”,却早早就开了门营生。那齐人高的柜台上,有新烧的茶水冒着汩汩蒸汽,孩童背书的声音在柜台后响起——
“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念得很是认真,声音清脆响亮,只听闻人声,却不见人影。
……
“咯噔咯噔”,一辆青篷马车低调驶来,在门前打转。
那朗诵声忽然戛然而止,少顷,柜台后探出来一颗男童的小脑袋儿,五六岁的年纪,肤白唇红,眉目如画,生得异常清秀绝美。只那拿书的手指却冻得通红通红,赶紧将书本放下,放在嘴边呼呼吹着热气。
不太欢喜那车上的来人,却不得不出去迎接。
“迂——”大马在门前打了回转,终于寻了个并不起眼的角落停下来。
车厢厚重的门帘撩开,里头跳下来一个俊朗的年轻公子。着一袭修身腾云靛青色绸面长袍,下着金边黑皂靴,头束紫玉冠,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眉宇如墨,温文儒雅,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帝王气质。
斜街对面屋檐下摆摊的算命先生不由捋着胡子看过来,公子回之一笑,转而从车厢中又抱下来两名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