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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掌柜,今日有多少客人退房了。”
“今日!哎呦,官爷,这几日城中多事,这两日退房的客人可多了。”
“那住在天字号房的那位蒙着面纱的小姑娘,他们走了吗?”
“宁大人。”钱掌柜见宁皓先上前拜上一拜,“走了。”
“走多久了。”
“跟各位前后脚,几位进来时,门口过的那架马车就是他们的。”钱掌柜指着门口说到。
宁皓在心中暗自道:‘时辰不对,难道真不是他们。’他的怎么老觉得那小姑娘哪里不对劲,错了?他的直觉很少错的,他越想越困惑。
“将军。”宁皓皱着眉一言不发的出了客栈,搞得那些差役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钱掌柜,你把这几日进出的客人姓名整理整理,送到将军府上。”
钱掌柜连声应道:“是,是,是,马上办。”
宁皓自知他要的答案,必在韩媖那里,他这是又得故地重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孤雁飞
“好个来世再会,这般不服气,你大可跳下去,一了百了。”芙蕖这辈子最烦两种人,第一种怨天尤人;第二种自不量力,韩媖呢,让她多讨厌了一种,苦大仇深,虽说韩家的那些男丁女眷是控制韩媖的好工具,但她若是韩媖,是绝不会仍人摆布,必然闹个鱼死网破,而不是成日哭丧着一张脸,冤有头债有主,摆脸色给她看算什么,有能耐就把正主大卸八块了去。
曲江流把韩媖从甲板上拽回舱里,笑着问韩媖,那弹琴的人是谁?韩媖大笑道:“亡魂,从地府来的亡魂。”
“凝裳,你真爱说笑。”曲江流暗地使劲捏紧她的手臂,韩媖十分的疼痛却始终笑面以对。“你们好生看着凝裳姑娘,别再让她跑出来,要是扭伤碰伤就不好了。”
韩媖再一次看着这扇门在她面前关闭,她仍是笑着,雪凝,你看到了吗,云裳真的平安的长大了,那病怏怏的小丫头,终于是活下来了,她余光一瞟,见堆在角落里的礼品,再一想,云裳既然选在江边弹琴便是知晓她在青莲渡里,那她来过了吗,来过的话,会有线索的,她一盒盒,一袋袋的拆开,珍珠玉石、绫罗绸缎,韩媖想不会是这些,这些都没有特征,可是送到她房里的东西,芙蕖他们都是过眼的,不是给扣下了吧,不会不会,云裳不笨,一定考虑了她的处境,究竟有没有呢,她左右翻找几乎将每个盒子都开了,要说特别,这些东西都是特别的,但要套在她和云裳身上就没一样对路,她忽然想起昨夜送来的东西还扔在门口的方桌上没有整理。
韩媖继续翻找,打开一只木盒,里面放了七色丝线,她正要放下,却又拿了起来,盒子上没雕一朵花,没刻一个字,她脑中却飘过‘云卷霓裳羽翩穹,凌波独舞七色虹。邀君赴于瑶台会,日落西山月下逢。’她十七岁那年,随父出关前,她们三人最后一次出游,她随手拾树枝舞剑,十二岁的云裳就站在一旁赋了几句,不会有外人听着,那天除了她们三个身旁连侍候的人都没有,再看看今日,她在青莲台,云裳在江畔山坡,配上醉月曲重逢,韩媖捂上嘴不让声音跑出来,“是这个了。是这个。”
韩媖听见外面好像有脚步声急匆匆的往她这儿来,把心一横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将木盒子也摔到上面,盒子里的七彩丝线也散落一地,芙蕖推门,推开的空隙不够一人通行就给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卡住,“你自己来吧。”她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句,带着丫鬟下了楼。
韩媖冷着张脸坐在桌前,看着宁皓的脸出现在门缝里,一脚将鼓凳踹了过去,门‘砰’的紧闭上,走到楼梯口的芙蕖呵的乐了,孽缘,老天爷逗个乐,人就造孽了。宁皓还是顶着不知会飞出点什么东西的风险推门进屋,韩媖不动声色的倒茶,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找不到落脚之处的宁皓自动给韩媖收拾起屋子,韩媖从头到尾都在偷瞄木盒和七彩丝线,见宁皓收拾的很好,她不吭声望着江面粼粼水光,宁皓将一个个盒子叠好摆着桌上,到她对面了坐着,一个看江色,一个看脸色,心里却挂着同一个人——魏雪凝。良久,宁皓刚提了一个‘雪’字,韩媖便立即喝道,“闭嘴,不准叫她的名字。”
‘魏姑娘、魏小姐。’这些是外人提到这位曾经的才女会用的称呼,而没有一人称过她‘宁夫人’,宁皓本人也从没去更正他们,好似在他心里魏雪凝没有嫁过他一般,不管他是薄情还是刻板,总而言之,他既然忘了魏雪凝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那就别在她面前装熟。
他们谁也不懂宁皓的想法,他没能替魏雪凝做过一件像男人的事,又哪里好意思称自己是她的男人呢,他也明白魏雪凝是个可怜的女子,可他并不爱她,所以宁可让她独守空房也不动她分毫。“你这是要她死不瞑目吗?”
“死不瞑目?”韩媖冷笑道,“给你宁家的大名压着,她才死不瞑目,现在,她是真真正正的死而无憾了,你也好,奚锦辰也罢,你们谁都别想再碰她一下,回去告诉奚锦辰,若是这药在我身上成了,我第一个让他看到厉害,也不枉他们兄弟苦等多年。”韩媖的手不知是几时搭到了宁皓的腕上,留下了几个血道子。
“你为何这般死心眼呢。现今这个局势,别人看不清,你难道也看不清吗?北方蛮族屡犯边境,西域异教,还有江湖上那些个深藏不露的大家,哪个不是险患,盛世需仁君,治世,要的则是明主,二殿下虽是仁德之士,但他难成霸业。”宁皓自幼便是个文武全才,自恃极高,他一见奚锦辰却有了一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感觉,奚锦辰论身量没他高大,论才学未必有比他渊博,但气度,奚锦辰有一种王者的气度,所以当奚锦辰拿着传国玉印出现在宁家,问宁皓可愿随他开疆辟土时,宁皓追随了奚锦辰,不论成败,在宁皓看来,奚锦辰是够资格对他下令的人,尽管有时奚锦辰给的令,叫他无言。
“死心眼!”韩媖浑身一颤,“你说对了,我就是心眼长得太少了,从今往后我会多长些。”随军多年,战场上生生死死,韩媖看得多了,也看得累了,都是成王败寇,什么一命抵一命,这档子事哪能成真,只是做鬼,她得做的明明白白,奚锦辰不敢斩自己的侄子,就拿她父亲和云家的伯父给他祭旗,不是奚锦辰杀人,是刀杀人,天杀的妙论。
“呦,我就说,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能进凝裳的房,搞了半天,是大将军你啊。”住在韩媖隔壁的琼华手里拎着酒瓶,摇着柳腰就坐到了韩媖身边,“前几晚有人送了我瓶好酒,独饮无趣,我特地来找你陪我喝一杯,碍着你们了吗?”
“不会,我也正想喝一杯。”琼华平日里和韩媖不算交好也不算交恶,两人就是常常在一起喝酒,也不聊天,因为她们在一起时,门口总有许多双眼睛盯着,生怕她们伸出翅膀飞了。
“你们这些不开眼的东西,看不见我杯子带少了吗,还不去给宁大人拿个杯子来。”琼华冲丫鬟唤了一句,转头问宁皓,“大人是乘哪阵风来的啊?”
韩媖抢了宁皓的话,“宁大人这是故地重游,要再觅佳人。”
宁皓敢八抬大轿的迎娶妓子,他自然也就不畏人口舌,只是多年来圣朝内的人都将自己的嘴巴管得紧紧地,不去议论这桩风月情(qing)事,哪晓得这两位坐到一块,聊上这事儿了,伺候的丫鬟手直抖,酒壶都扶得不稳当,斟的酒断断续续的,一时屋内屋外静得连气声都听得清,而挑事的和当事的,却不咸不淡的对视,眼中没有电光火石,倒有几分含情脉脉,看得人津津有味。
“大人就是不一般,府上的会唱歌,又看上咱们这儿会跳舞的,还缺什么呢?对了,缺个会弹曲儿的。”琼华把斟满的酒杯先递给宁皓,“说实在的,雪芙的琴艺怎么能与魏家的小姐相提并论,就是今儿早上,从江上飘来的乐声,都比她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大人若有意的话,不如去江上找找,要是找到个鲛人美姬,那可是佳话啦。”琼华连连抚掌,其间还不忘喝上一杯,赏宁皓点笑容和一阵眼风。
琼华的身份来历,一直带着几分神秘,她好像在青莲渡已有些时日,而且她就没想过要离开青莲渡,所以她的行动相较韩媖和雪芙也就来得更加自由,韩媖常觉得连芙蕖都对琼华礼让三分,有时琼华兴致起了,还会调侃曲江流和莫梵,他们两个也就是听着笑笑,谁也没真与她红过脸,琼华喜欢穿白底翠色云纹衣裙,绣房也总给她添置,一年到头从来不断,她钟意什么青莲渡就供她什么,琼华可以说什么都不缺,但她一唱歌,韩媖一听她的歌声,她又觉着,琼华一无所有,她的歌声像是从深渊蔓出,又像是随江水远去,越听越遥远,越远越让人空虚,因此韩媖与琼华不深交,琼华若来找自己喝酒,她就喝,喝醉了,就醉,不管琼华在与不在;琼华若是忽然想纵情高歌了,她也会不动声色的听,听睡了,就睡,不在乎琼华唱与不唱。
“宁大人怎么不喝,嫌我的酒不好?”
“琼华姑娘,也觉得那江中曲好听。”
“好听啊,我差点就以为是魏家的小姐来了。”
“差点,就是~~不是咯。”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活的没人睁眼瞧,死了倒是全盯着~”琼华说着大叹一声,“哎~~人呐。”
“二位姑娘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奇了,宁大人一表人才,你怎么就是不待见他呢。”宁皓走后韩媖整个人轻松的笑了出来。“喝了吧,喝醉了,就不烦了。”
韩媖盯了琼华粉扑扑的脸蛋好一会儿,摇了摇手里的酒杯,问道,“你烦什么?”
琼华侧目一笑,“凝裳,你可知为何船上这么多姑娘,我爱找你喝酒。”
“我不问。”
“对的。”琼华半身支撑在桌上,“从前不问,如今也别问,将来,更不要问。”
“不怕糊涂。”
琼华皱眉道:“傻姑娘,能把一辈子糊涂了,是福气。”
“傻气吧。”
“是傻,我傻,你也傻。两个傻子喝酒,别那么多废话。”与琼华处的久了,韩媖也渐渐领略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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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问出点眉目了吗?”
“魏家,是不是还有人?”宁皓问着曲江流和莫梵。
“你的意思是魏雪凝还有亲人。”
“不会。”莫梵断言道。
“这么肯定。”曲江流摸摸下巴,“还是查查吧,兴许就像云家的小姑娘一样,是庶出,藏在外头也不一定。”
莫梵思索了一番,“韩媖是不是还有个堂姊妹。”
“有倒是有,不过那姑娘送得远着,也有人看管,不可能到这儿来。”曲江流又细细想想,“不过去问问她也无妨,看看还有谁跟韩媖亲近。”
莫梵一语道破:“麻烦的是,她们俩不亲近啊。”
“是吗?那线索又断了。”
“你们见没见过一个蒙着面纱,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姑娘。”宁皓冷不防又想起了在客栈见过的舞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情蛊埋
戴着面纱面纱,宁皓也能看出年纪,他长了双什么眼睛啊,曲江流摆摆手:“蒙着面纱,怎么看得出她是几岁。”
宁皓有了几分唐突和尴尬,这个事说出来,可是他对下属管教无方呢,他转说道:“和她同行的还有两个男子。”
曲江流见莫梵在一旁挤眉弄眼的,便问:“你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
“什么话,你们两个怎么一个比一个悬乎。睡醒了吗?”曲江流对着这两个没头没脑的家伙直摇头。
“我吃面的时候遇上过两男一女,可人家背对着我。”莫梵无奈的摊着手,“你觉得他们哪不对?”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尤其是那姑娘。。。。。。”宁皓想起当日与舞阳在客栈见面的场景,心中一颤。
稀奇,稀奇,宁皓还有害怕这么根筋,对方还是个女的,曲江流追问:“那姑娘怎么了。”
‘怎么了’——见鬼了,宁皓扶额,他们这些带兵征战的,最先要学会就是感知敌意杀气,那位楚姑娘,说来,姑且也只能称她楚姑娘,审问过楚晏之后,他查了他们三人的来历,与楚晏讲得倒是没出路,就是这位楚姑娘,在与他碰上时,极为微弱的一瞬间,他浑身寒毛直立,手直接放到刀柄上,若不是楚晏跑出来,他可能就一刀劈下去了,而他如今后悔啊,当时真该劈下去试试,省得现在如此不安。
“你要走了?”莫梵也挺好奇听听‘楚姑娘’是如何骇人,宁皓说道关键居然一口水咽回去了,这也太吊人胃口了。
“你们日后要是遇上了那姑娘,替我砍一刀确定一下。”
曲江流转动竹萧:“对小姑娘这般可不好。”
“若是不试,不好的恐怕会变成我们。”曲江流与莫梵听后面面相觑,他们心里仅有一个念头,玄阴之气,依眼下之见,他们也得找机会寻一寻这位‘楚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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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月、舞阳,我们在前面歇歇,过了燕子林,就是百里山庄的地界,就不必担心了。”他们在担心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
“楚晏,你没让人来接应我们吗?”苍月探出头左右提防,一路上平静得吓人,虽说他们安排的得宜,但明家也不是喝糖水长大的,不至于脚软到现在都追不上,燕子林是通往百里山庄的必经之路,如果其他地方都没埋伏的话,这里便要加倍小心了。
“楚凌和小姜,已经在路上了,我们留在这儿等等他们。”
“等不了了。”
楚晏叔和苍月匆匆卸下马车,苍月翻上马,叫我上马,一匹马?三个人怎么走,“楚晏,你自己顶着点。”
“你要丢下楚晏叔。”
“什么丢下,不要说薄情的话,是分头行动。”苍月用力夹了马腹就带着我跑了,楚晏叔独自在后面慢慢的步行,很快就有人找他作伴,“放心,楚晏哪里是他们动得了的。”
苍月所说不假,不要说七、八人,纵使十七、八人,楚晏叔要应付亦是不费吹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