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铺子。”
“家里的铺子咯。”再多问几轮,我发现这孩子有些古怪,特别会打马虎眼,我寻思要装睡把他打发走,背过身对着他,他却跑到我旁边,“姐姐,你读过百里山庄的那半本药典吗?”
“没有。”
“真的?”
“不信的话,就不该问呐。”
“大人嘛,总免不了扯两句谎的啊。”那叫明玦的小子跳到我床上,非要跟我面对面说话,“姐姐,如果我告诉你读了药典能长生不老,你也不想看?”
“不想。你小小年纪就想着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有什么好,活得越长烦恼也越多,你现在是没有经历过,所以你根本不懂。”这个小鬼头一点也不理会我好言相劝,反倒说我是个笨人,说我不懂生之美好,废话,我自然人都想活的,不然我何必这么辛苦,但这与长生不老是两码事,我正想与他争辩,可他还是七八岁的孩子,我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我与他争辩,哪怕是我辩赢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欺负一个小自己一半的孩子,既然他有着那般美好的希冀,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好。
“姐姐,你不要睡嘛,陪我说说话呀。姐姐~~”这孩子不依不饶的缠着我,我此刻却是真的困意萌生,两眼皮直打架,我睡着前好像是听这小鬼交代我莫要将见过他的事情与人说,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怕他家那位怪脾气的大姐姐,没料到再遇到他会是那样的场面,那时我也才觉得怨不得他谁也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月下行
曲江流和莫梵依行程到虞城去与明家的大小姐见面,依着他们的脚程如无意外他们还会早到个一日半日的,出门前,曲江流特地交代了芙蕖不能再让宁皓见韩媖了,再出点岔子,若水的小命丢了,宁皓势要火烧青莲渡,而这青莲渡的头牌的姑娘突然不登台,让不少莫名而来的客人大失所望,外面不免有了几句闲言碎语,大多都是传曲江流和凝裳,反正就是相思病啊一类的无聊话,真算起来也不是空穴来风,曲江流出门前一夜倒是在韩媖房里过的夜,至于发生了些什么,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曲江流和莫梵在明家的古玩铺逛了逛,曲江流相中了一把古琴,泛音清灵,散音浑厚,音色圆润松透,是千金难求的上品,卖花皆夸自家花香,而明家的这位掌柜,不言不语的在柜上站着,随他们在店里赏看,曲江流正想着买下这把琴,柜上却幽幽飘来掌柜的话,“此琴不卖。”
正看着书画的莫梵也转过来看看这是把什么琴,曲江流尴尬的摸摸鼻子,从凳上站起,往外踱了几步,心有不甘又上前摸摸琴,问道:“如何都不卖吗?”
“不卖给尊驾。”掌柜说完,莫梵‘噗’的笑了。
不卖给自己?“为何?”
那掌柜正眼不给,面子也不给的说道,“公子的琴艺不配它。”曲江流霎时脸面无光,倒不是羞于琴艺不精,因为他的琴艺本就平平,只是还未曾被人这么直截了当评价,煞是丢人,人家掌柜心里肯定是把与那些‘有财、无才’归到一类了。
莫梵见不得曲江流难过,在他肩头拍拍,念着明玥姑娘能早些到,托她的福看能否将这琴买下。
明玦自打上回与我聊过之后就没在出现,而我那种身旁有人的感觉也没再有,说实在,这挺说模艺娌幌谜庑∽游奚尴⒌脑谖疑砼宰硕喑な奔洌肫鹄炊计鸺ζじ泶瘢只蚴俏艺飧鋈酥实钡锰娣耍鎏昧耍皇蓖俗约捍常思依炊⑸乙膊蛔阄妗�
上了岸,我才发现明玦并未跟来,加之他曾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我们见过面,我就不好向明大姑娘问他的行踪。倒是我自己,半个月没脚踏实地,好不容易接上地气,还不争气的脚软,幸好身边有人接着,省得我栽个大跟头,顶一个小笼包在头上去见苍月。
我们前脚踩进明家古玩铺的门槛,我后脚就给人抬进了后院,被严加看管起来,想必是到了地界上,他们对百里山庄的势力有所忌惮,就我,这可不失为一个好现象,说明百里山庄的各位兄弟姐妹离我不远了。晚上吃过饭,一位老先生给我送了把琴进来,让我试试,这么唐突的请求,我是第一次遇到,也不懂怎么拒绝才好,就随手拨了几个音,拨的我十指发颤,“好琴。”
不照镜子我都能知道我一定是两眼泛金光啊,没想到一抬头,给我送琴的老先生,也是双目发光,“这琴送给姑娘了。”
“送我?”我摸摸怀里的玉坠,天哪,我这趟出门收的礼会不会都太重了,我正暗自欣喜,脑中仅剩的一丝丝理智提醒我‘无功不受禄’。
我将古琴还给老者时,他却坦然道:“这琴的主人本就交代放这儿送人的,等了许多年,总算是送出了。”
老人说这琴放了许多年,这点不假,琴身的断纹和它的音色都是铁证,这么好的东西只送不卖?这琴的主人好有趣,“它的主人是什么人?”这个问题问出口时,我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老人家说琴放了许多年,所以这琴的主人很可能不在人世了。
这老人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透露了一些事情给我,“它的主人原是为姓蔚(yù)(作为姓氏念yù)的女子,她和家人离城时,特地把这把琴留在这儿,让我给她寻个人送了。”
‘蔚’在圣朝不是大姓,但也非无人问津的姓氏,当朝的景帝,乃先帝昭帝的兄弟,他们的叔父,尧王的王妃便是这个‘蔚’姓,尧王被世人称颂为得有仙姿之人,据说他的这位王妃是唯一能与其匹配的女子,所以其容貌自是不言而喻,亦是红颜薄命,尧王妃不到二十三岁便已去世,数年后,尧王也不知所踪,坊间相传,尧王为尧王妃殉情而死。
“老先生,我不常弹琴的,这琴你送给我,也无用武之地,如此一来不是更可惜,我看您还是收回去,一定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
“不必什么更合适了,小姑娘,这琴呢,老头儿已经给你了,你若不想要呢,可以将它烧了,但只有一点,别把它交到不合衬的人手里,会糟蹋了它,这些年想要它的人不少,但老头儿一直都是一句话,配不上,姑娘,你也别怪老头儿矫情,是真不甘心埋汰了它。”老人家拿看孩子的眼神看这把琴,说道,“它啊,和它的主子一样,宁为知音而损,不为庸人而鸣。姑娘,你成全了它。”
老者的三两句话,我忽觉手中的七弦琴好似活人一般,与我述着它的七情,它是活物,造它的人,奏它的人,都赋予最为真挚的感情,它是活的,这么一来我真没法推辞,便留下了它,老者见我决心收下,又告诉了我这琴的名字,它叫两忘——恩怨两忘、情爱两忘、生死亦两忘,人活一世要忘亦不易,何况是两忘,能做到两忘,其实就是谅解了,放下了,“两忘,你的境界好高。”我由衷感慨到。
常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不是我戴着黄衣姑娘的玉坠子所以才会常念到她,念到她从我梦里跳出来了,“喂~喂!”怪了,做梦的话,会不会太真实了,我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用手指戳了戳在我面前的女孩,哎呦,是真人,不是做梦呢,“嘿嘿,你以为在做梦。”她问我,我就老老实实的点头,“我听说明家从百里山庄把人请了出来,我想说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居然是你啊,原来你是百里山庄的人,看来我们很有缘嘛。”
听她说说笑笑,我急急抓住她,“你哥哥让我给你传话,他说贵川之约让你先去。”
“你碰上我大哥了,那他怎么不救你,不讲义气,下回碰到他,我帮你好好念叨念叨他,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长辈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她越讲越气愤,直接就拖鞋爬上床,而我想告诉她,她大哥是救了我的,他是讲义气的,时间不对而已,她,如果是来救我的,我们最好得在天亮前逃跑,我试图提醒她这点,她却指着桌子上的琴,“那是两忘吗?”
“你也识得。”
她连点了几下头,“我大哥一直想要这把琴,可惜那个掌柜的死活不给他,把他急的都快挠人了。”于是我问她是不是想要‘两忘’,她笑说她的琴艺比他哥哥还不济,拿着也没用。“对了,你要不要来我家?”不等我说话,她又拽我下床,拿上挂着的衣服,“穿好衣服,我们换个地方。”
“琴!”
“差点忘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她那上了年纪的坏记性,一直忘了跟我说她名叫湛灵萱,可能她认为我们已经熟悉的,不需要名字了,她的记性到底有多大了。
我得说抱着一把琴逃命委实困难,我怎么就是不忍心丢下它呢,“两位何事走得这么急。”
‘躲你呗。’我心中默默道,灵萱牵着我继续往前走,还叫我别搭理她,她们认识?不像呢,明家的大小姐目光不善,我估摸我们再往前走两步,明玥姑娘就该吩咐人将我们拿下了,我在心里头还没想完,几名手持棍棒的家丁就上来了,她的脾气怎么这么急,我正要打听一下灵萱功夫好不好,拦着我们去路的家丁全已趴到地上,“好身手。”我说的极小声,几乎是用气声发出的,她却抱拳敬礼向我致谢。
“小妹妹,不要说我没事先提醒你,就是你老爹站在这儿,我也照样进出自如,何况是你呢。乖乖让路,省得让你老爹知道了怪罪你。”灵萱说话的样子很是有趣,有点小孩装大人的感觉,尤其是她叫明玥小妹妹时,明玥的嘴角明显的抽了抽,我本以为她们是相互认识的,听灵萱的语气倒像是她认得明玥,明玥却不知她是谁。
明玥的眼风朝家丁头顶扫过,他们纷纷让出地方,明玥姑娘要自己出手了,灵萱哎了一声,让我退到一边,摸着腰间的玉扣,手腕甩甩,剑刃似纸薄,更像纸卷发出沙沙声,明玥有着何等剑气,我早已有数,相反,灵萱将身上的气掩饰的极佳,哪怕在明玥的招招杀手下她仍是游刃有余,韩媖的一手鞭法碰上她可能亦无用武之地,不可思议,我自喻见过不少高手,可他们的身手与灵萱一比等同儿戏,怪不得她哥哥说没人能困住她。
灵萱本能在十招内摆脱明玥,她偏偏挂着狡黠的笑容戏耍明玥,想必明大小姐也有所感知,盛怒之下把压箱底的宝贝给掀了出来,灵萱轻松的笑容也凝重了,不同害怕更似惋惜,她说道:“不该如此的。本存救人之意却成害人之物,你们真是枉费先人的一番苦心。”
我在一旁吐息,嘴里冒出白白的雾气,寒气!我转头环顾四周,院落中仅剩下明玥、灵萱、我和在船上照顾过我的婆婆,明玥向着灵萱靠近,剑尖指地,剑锋所过的盆卉一朵朵掉落,根茎上有着整齐的切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天泉引
“退后些。”灵萱突然开口,脑子与我讲要退,身子却做出了相悖的动作,“现在不行。”灵萱退到我身前,用胳膊肘抵住我,阻止我前进,“现在的你不行,退后。”我乍得清醒,匆匆退身,灵萱手中软剑如弦铿锵有声,是她隐藏许久的剑气,与明玥那股一时迸发的剑气不同,灵萱的剑气,宛若自深邃洞穴吹来的风,一点点袭来,越往内风力越强劲,连带剑刃亦受到她气焰的影响变得锋利无比,两剑相抵,灵萱的剑刃有恢复了柔软,游龙似缠到明玥的剑身,反手之际,明玥的佩剑分断,断片上依附着寒光朝明玥飞溅,若不是陪同的婆婆挺身而出,她绝不能毫发无伤,更为骇人之处,灵萱犹未使出全力,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收放自如的控制己身气力。
灵萱兵刃未收,明家的婆婆说道,“请姑娘念着昔的情分手下留情。”
“老人家,难道我没有吗?”
“多谢姑娘。”
“也罢,今日之事,我不与她计较,但老人家,转告你家主人,药典从来不是谁家的,叫他不要自不量力,以你们的资质,连一部的精髓都未能领略,拿到两部又有何用,贵川之约,无论结果如何,你们再敢找百里山庄的麻烦,我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下一次,我再出手就不会有旧情这回事了,那部药典也不会再托付明家,你们若是有人敢擅自研读,我们只好待师门惩治。”
“老奴明白,定将话一字不落的转给老爷。”
灵萱看向走道的暗处,“还不出来。”一玄衣男子从廊上走出,面露难色,挠头搔耳,灵萱一下转了态度,从方才的凌然又变回天真的她,“果然是你,快赔钱。”赔钱?还有人敢欠她钱,我替这男子捏把冷汗。
“我哪有欠你钱啊?”
“你说什么。”灵萱揪起他的衣襟。
“明朗。”明玥在后面叫出声。
“都是你,那桌菜我一口还没吃到,就给那疯丫头打翻了,敢不赔,我拆了你的铺子。”菜?望江楼。他便是那位官家小姐吵着要找的‘明哥哥’,明朗~确是人如其名明目洁齿,一脸开朗,笑的还挺欢,刚才他一直在哪儿吗?我竟毫无知觉。
“行,赔给你,可是怎么赔合适呢?”他想了想,“我请你大吃一顿如何。”
“如何!”灵萱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怒道,“一顿!那桌子酒菜,加上本姑娘赔的桌椅板凳,还要受累挨饿,外带对付那个疯丫头,你想赔一顿了事…”她忽的瞪眼,“休想。”明朗笑得更加开心,问她要怎么个赔法,“去给我们备两匹快马,路上的干粮,还有,黄金千两。”
我在一边听得冒汗,灵萱是在打劫吗,她的确是该出手时,十指大动。奇怪,怎么他们讨价还价时有那么一瞬月光被挡住了,灵萱也有所感,抛开明朗,问我打算去哪里,我自然是要回百里山庄的,灵萱听后说要跟我一起,百里山庄和明家,被她口中的药典给联系起来了,那她呢,又在这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明明有诸多疑问,不说出口好吗,‘今日友他日敌是常有之事,为人不该市侩,但也不能没心没肺。’苍月常常这般教训我。
“你不放心我吗?”
“恩。”
“那若我保证不会做出伤害百里山庄的事,你相信我吗?”
“相信。”是相信的,我真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