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小老头,这,这。
林木哀戚,替她的挂名相公情何以堪。
“丫头,你什么表情?”见林木一副吃大便般的表情,小老头疑惑万分,于是问道。
林木终于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薛明轩他老娘是不是太风流了一点。”
小老头吃惊,“啊?哪里风流?”
林木指着小老头,从上往下,从下往上,泪流满面的说:“而且,品味还不好。”
总算是听明白了。
小老头正色,一巴掌按住林木的头。
“丫头,你听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吗?所以,”小老头郑重介绍自己道,“半个老爹的意思是,我是薛明轩的师傅。如假包换。”
林木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薛明轩的好功夫,林木领教过,见识过。
她曾无数次猜想,能教会薛明轩这些好功夫的人,究竟是一个多么风流俊逸的男人。
而面前这个小老头,……
林木,很不情愿的在脑中浮现了一个画面。
薛明轩僵硬着脸,认真学习剑法。一个猥琐地小老头在旁边滴溜溜地转,一边说不停说:“不够,不够,再用点力。”
画面,崩了。
为什么不是一个和薛明轩气质匹配的天仙帅师傅?
“丫头!”小老头叫唤。
“啊?!”林木回神。
“你对老人家不尊敬,你对你相公的师傅不尊敬!”小老头厉声道。
林木瞬间怒火腾腾,“不尊敬?你才对我不尊敬!”
“哪有?”小老头挠头,一副失忆地症状,“没有啊。”
林木拍拍屁股,“这。”
小老头于是恍然大悟,“哦……不就拍拍屁股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林木愤怒,一脚踹开小老头。
堂堂薛明轩,竟然有一个无赖地淫/魔师傅。
这已经不是情何以堪的问题了。
问题升华了。
这是一个情无法堪的问题。
林木问,“师傅是吧。”
小老头得意地笑,“对对对,就跟我徒弟一样这么叫我就对了。”
“我该走了。”说着要转身,被小老头一把拉住。
“就走啊。”小老头似乎恋恋不舍。
“你家小徒弟让我站那等他呢,我已经没有站在那个地方很久了!”
“不碍事,不碍事。”小老头拍拍身边的草地,“坐坐,我们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米办法福利啊……米时间啊……等有时间的时候再说福利这回事情哈……
☆、迦南城
切。我们俩哪有什么好聊的。
林木仰头看天。
弯月被乌云遮蔽,天空里只剩下一点浅浅的星辰。
河面上波光粼粼,隐隐可以看见远处的石桥上来来往往着好多的人。
小老头扯了扯林木,笑眯眯地再次拍拍身边的草地,“坐坐吧。我们聊聊,关于我的徒弟,薛明轩。”
林木歪着头看他。
笑眯眯的小老头满眼诚意。
他说,你的相公薛明轩啊,不想听我聊聊他吗?
林木想了想,然后鬼使神差的在小老头的身边坐下。
她问,你要讲什么?
小老头说,要不,从我开始认识薛明轩的时候说起吧。
那是十六年前。
薛明轩,八岁。
他默默在街上行走。
一身褴褛的衣衫,一脸脏兮兮的灰尘,一头乱蓬蓬地头发。
有人问他,“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带你回家。”
他仿佛没有听到,默不作声的朝前走。
有人问他,“小孩,你没有家了?要不,跟我回去。”
他依然默不作声的朝前走。
不管嘲笑,不管讥讽,更无谓关心。
十六年前的小老头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
觉得这孩子古怪,于是一路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这孩子竟然奇怪到不要别人施舍的干净吃食,而是在一堆垃圾里翻找食物。
他走过一座又一座城,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没有目标,闲散在街头,漂泊无依的灵魂。
直到有一天。
他看见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从茅屋拖出一个小男孩,边拖边骂,“屁大的一个小孩就学会偷东西了,长大还得了?”
小孩狠狠咬了一口男人的手,男人吃痛,手力一松,小孩乘机要跑,却被一把扣在地上。
男人恶狠狠说,“好你个死小孩,我今天就先打你个半死,再把你送去官府。”
说着,动手要打。
嗤。
轻轻一声。
空气里弥漫着咸湿的腥味。
围观着看热闹的人群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缓缓走过的小乞丐,竟然随身带着一把蹭亮的短剑,而且竟然会在如此不经意间刺杀络腮胡子的男人。
私仇?错杀?还是别的什么?
男子重重倒在血泊中。
收刀,入鞘。
这个孩子冷漠地看着人群手忙脚乱地抬起男人往医馆走,冷漠地拉起方才被按在地上差点挨了顿揍的男孩,然后冷漠地转身离开。
“谢谢。”对于这个突然出现下手极其狠毒却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被营救的孩童局促地笑了笑。
冷漠地回头,然后,薛明轩消失在了忙乱的人潮中。
待到人们想起这个出手狠辣的孩子时,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十六年前的那个黄昏,殷红如血迹一般的夕阳抹杀了整片天空。
薛明轩问:你为什么一路跟着我,跟了这么久?
剑客答: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和你一样失去了童真,觉得很可怜。
抽刀。
薛明轩蹲下,用溪水洗净刀刃上的血渍。
剑客:拯救一个人,其实可以不用那么极端的方法。
沉默。
或许,你需要的是更强的武功。
这样,你就不需要刀剑。
这样,就不会有在鲜血中流逝而去的生命。
……
十六年前。
江湖上有个叫叶城的剑客。
他问薛明轩,你愿意跟我走吗?学更厉害的功夫,帮助你想要帮助的任何人。
薛明轩看他,沉默。
他说,“我叫叶城。”
依然,沉默。
叶城是谁?凭什么又为什么要教他。
叶城说,“小鬼,在想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他狭长的眼睛里满是烁烁的光华,他说,“小鬼,我比你所想的要厉害得多。”
“怎么证明?”薛明轩的声音暗沉且沙哑。
叶城笑,“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薛明轩将洗净的剑递给他,“帮我杀一个人。”
…
十六年前,冷酷无情的小孩。
林木听得汗毛直竖,这几天好不容易对薛明轩建立起来的那么一点点的好印象,缓缓的随着小老头的故事流逝。
她不了解薛明轩,一点也不了解。
她不知道为什么薛明轩总是保持着一张千年冰封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总是那么冷嗖嗖。
林木想,或许薛明轩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个冰山样的娃娃。
不哭,不笑,不闹。绷着一张臭脸,盯着所有人看。
可是小老头叶城告诉她的比她所想象的更加令人惊悚。
十六年前,薛明轩才八岁。
八岁的林木整日在盘龙寨里瞎闹腾,经常会刨出些蚯蚓什么的,悄悄塞到丁甲叔父的兜里,窃喜地等待着丁甲发现后张惶失措大声惊叫的表情。
可是八岁的薛明轩,小小的个子,脏兮兮的脸。一双不再冷漠却杀气腾腾的眼定定看着叶城,对他说:“帮我杀一个人。…杀了之后我便拜你为师。”
“我不杀人。”
“如果这个人十恶不赦?”
“那便抓了由官府定夺生死。”
用裤脚擦干白刃短剑,对着明媚日头的光,薛明轩的眼眯了眯,看见白刃剑身上倒影的自己。
倒影里,一张蓬头垢面的小脸上,一双凌厉坚定的双眼正回望自己。
薛明轩说,“那便帮我抓了他。”
叶城按住他的肩,点头,微微一笑,“何必什么都非生即死。”
将白刃剑插入刀鞘,薛明轩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何必什么都非生即死?
呵。
因为那个人必须死。
回头,薛明轩朝迦南城的方向望去。
青山,不用太久,我便可以替你报仇。
如果,这个人足够强大。
…
“然后呢?”故事听了一半,小老头突然停止讲述。林木着急,忙问。
小老头说:“我渴了,能倒杯水来吗?”
“不可以!”林木一拳抡过去。
小老头的脸上顿时又多了块青紫。“丫头,你这算是欺师灭祖!”
“哼,我又不是你徒弟,我爱欺就欺。”
“你是我徒弟的媳妇,就是我半个徒弟!”
林木拧拧紧握的拳头威胁,“谁!管!你!”
小老头无奈,耷拉着眼揉着脸,于是继续。
……
迦南城。
城郊破庙。
薛明轩扔下鲜血淋淋的白刃剑,刀锋落地,铿锵作响。
小小的薛明轩对叶城说:“你不杀,便来由我替天行道。”
……
林木张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最终还是把嘴闭上了。
小老头简明扼要的阐述了自己亲眼看见薛明轩在他八岁的时候杀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似乎害死过很多人,而且薛明轩振振有词的说自己是替天行道,但林木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闪现出八岁的小孩清冷地眸子里满是血红的倒影,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温暖的大巴掌罩在林木头上,小老头揉揉林木的头,“丫头,你这表情不太好。是害怕你相公了?”
林木嘟喃,“切,有什么好害怕的。”回答的声音很弱。
说不上害怕,只是觉得由冷冰冰变得有些温暖的印象,有些碎裂崩坏的征兆。
小老头整整衣领,正色道:“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说十六年前的小徒弟吗?”
林木摇头。她当然不明白。
两手一拍,小老头哈哈大笑,“因为现在他看起来过得太好了!”
= =+
什么情况?
叉腰,小老头再次仰天长笑,“日子过得好,还娶了媳妇,娶媳妇的时候竟然没有叫我?!!哈!我给他点颜色。”
所以是羡慕嫉妒恨他的小徒弟想要搞破坏?
昏黄的月光下,盘腿坐在草地上认真听故事的林木瞬间石化。
什,什么?故意搞破坏?所以之前那一大段的故事是真是假?
一串黑线挂在脑门上,林木为自己二十年来少有的专心致志严重默哀,两只爪子紧紧握成拳头,侍机待发。
小老头满脸皱纹兴奋抽动,“丫头,我小徒弟的故事是不是很精彩?”
被人戏弄的感觉各种不爽翻天,林木一记勾拳上了小老头的脸。
“啊!丫头!!你……”小老头挣扎着从泥地里爬起来,眼角挂泪,正准备数落林木的暴力以及自己的大度不与女人计较等等,突然,目光擦过林木,向她身后的远处看去,眼中瞬间发出绿油油的光。
顺着他的目光,林木回头。
远远的酒家灯火里,一个颀长的白色身影朝这边走来。
“诶,”林木说,“你的小徒弟来了哦。”
说完,身边却是一片的安静。
再回头的时候,只看见渺远的黑暗里有一团撒丫子奔跑的身影。
挠挠头,林木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师傅这么怕见徒弟?或许是为自己今天的一番捣乱难为情?
林木切了一声。看这小老头的厚脸皮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会难为情的啊。
摸摸下巴,林木认真想,这猥琐的小老头是不是真的薛明轩他师傅还说不定呢。
正想着,薛明轩走近了。
“不是让你在那等我?”一向清冷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恼有些怒。
好熟悉的语气。
林木想了想。那年老娘带着自己偷偷溜进向兰城里过了一夜后,娘俩乐颠颠跑回寨子时,气哄哄的老爹堵在寨子门口,瞪着红通通的眼珠子曾用这样的语气质问老娘,“不是说了让你在寨子里等我?”
老娘瞬间笑靥如花,挂在老爹的胳膊上蹭啊蹭,“哎呀,记性不好是这样的啦。”
林木有样学样,立即挂在老爹的另一个胳膊上,学着老娘蹭啊蹭,“哎呀,大人不记小人过啦。”
风中。
林大寨主两胳膊一手一个的挂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一脸黑漆漆却不好再继续发作。
丁甲从他身后飘过,边飘边道: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
林木转头,挂着个大大的笑脸,“记性不好是这样……”
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揽入怀中,薛明轩紧紧将林木抱入怀中,“我以为,你不见了。”
对着天上那轮弯弯的小月亮,林木无奈眨眨眼,“怎么会不见呢。”休书还没拿到,现在走到哪里去都生是薛家的人,死是薛家的鬼,太多的划不来。
对了,今天玩得太高兴,忘记仔细想想怎么帮薛明轩打发掉公主的问题。
靠在林木的耳边,薛明轩低声问,“刚刚那人是谁?”
“一个声称是你师父的人。”
怀抱着林木的胸膛似乎有些僵硬,薛明轩问:“他说了什么?”
“呃……”鉴于对小老头所说故事的真实性存在非常严重的疑问,林木于是说,“他瞎唠叨,主要是对你这个小徒弟娶了个媳妇却没有叫他过来喝喜酒,表示强烈地不满。”
沉默。
许久后,薛明轩说,“是啊,还没有在京城里办喜宴。”
“啊?”
薛明轩牵起林木的手往回走,自顾自说着,“是该办场喜宴。”
林木跟着薛明轩的脚步走,小脑袋晃成拨浪鼓,“不用不用,演戏演那么全套干嘛。”
……
月色另一端。
河岸柳树下。
小老头扶着树干呼哧呼哧喘气。
该说的都说完了。
薛明轩,未央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你迟早会被找到。
所以丫头,你最好现在就知道这个故事。
在未央门找来之前,相不相信这个故事,并不重要。
☆、汤面
夜越更深,街市上越更热闹。
堂堂京都,果然与小小的向兰城不一样。
林木记得和老娘偷跑进向兰城的那个晚上,到了这个点数的时候,基本上该散的都散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