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卫虽然只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但俗话说的好,旁观者清。他田卫很明白,自家少爷就目前这状态,绝对不适合长久做战。
田卫于是焦急地开动脑筋,绞尽脑汁的想着能有什么办法帮得到苏行远才好。
可惜想了老半天,发现计谋、武功统统不行的自己,能不做个拖油瓶子就好了,指望他田卫能想出什么个好主意,实在也是困难。
时间一长,苏行远于是也意识到了自己不适合长时间的对打作战。
他一惯是一招治敌,如果碰上了高手,顶多也就三招之内解决掉。
苏行远记得莫师傅最开始教他武功的时候,曾经这么对他说过:“行远,你必须在三招之内将敌人解决。”
“为什么?”
“因为你很容易焦急难耐,更容易被人激怒。”
“那又如何?”
“这是持续战斗的禁忌。…你必须有稳定的清绪,才能保证战斗中的稳定性。只有内心平静的人,才能在长时间的消耗战中,看清楚对方的弱点。”
“平静的心,真的那么重要?”
莫师傅浅浅一笑,揉揉他的头说,“高手与高手间的对战,输赢往往决定于对战双方的心境。”
……
苏行远很清楚,在现下连自己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劣势,失手被擒已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他只好另辟蹊径了。
“诶?”苏行远抽空探头,瞅了瞅白衣少年的身后。
白衣少年不为所动,依然全神贯注于打斗。
但随着那一句“诶”的疑问声,做了苏行远跟班多年的田卫立即恍然大悟。
要救自家少爷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向苏行远刚刚探头看去的方向一溜小跑过去,企图将那躲在树后偷看的小丫头拽了出来。
“哇呀呀!”那丫头一被抓,便立即挣扎着惊叫起来。
“你谁啊?”田卫吓唬她,拎着她的后领,掐了一把她的脸蛋问。
“哇!!!!救命啊!!!!”小丫头的叫声更加凄厉。
田卫得意。
这一招收到的效果远远超过了田卫和苏行远的预计。
就在小丫头尖叫起第二声的时候,白衣少年的眉毛皱了皱,随即收剑后退,主动结束了他和苏行远之间那个他已占进上风,只再差几招便可分出胜负的比试。
白衣少年道:“那丫头是泰安公主,要是伤了她,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哦…原来是皇帝老儿最疼爱的泰安公主,难怪他会如此轻易地收手。
苏行远的狐狸眼得意地扬了扬,“什么吃不了兜着走?我本来就是一亡命之徒,接二连三的耍了朝廷,也没怎么指望着他们能怎么的好好放过我。…倒是你吧,要是让这泰安公主巴巴死在你面前,你明明能救却不救的话,你觉得是你死得比较惨,还是我死得比较惨?”
话一出口,那白衣少年的脸果然如预期中的一样,僵住了。
“怎么样?”如此一来,苏行远更得意。
白衣少年问:“你想怎么样?”
苏行远说:“这样吧,我也不喜欢随便拿人性命,你只要乖乖的,我不伤她,也不会伤你。”
薛明轩冷冷看向他,再冷冷看着被田卫拽出林子来的泰安公主,扔掉了手中的剑。
“你走吧,公主交给我。”薛明轩说。
苏行远歪歪嘴,“骗小孩呢,我交了公主给你,你要是跟我反悔呢?”
“我不会。”
苏行远摆摆手,“得拉,杀人犯还说他从来都不杀人呢。”
“那你想怎么样?”
“把你绑起来的话,我会放心一些。”
“好。”薛明轩抬起双手。
“我才没那么傻呢,”苏行远扔了条长麻绳过去,“你自己先把手脚给绑了。”
这真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田卫想,自己绑自己,究竟是要怎么绑呢?
白衣少年接过苏行远扔来的麻绳,将双脚绑了之后,扯了另一头,用嘴咬着,环了手腕几圈后,打了一个死死的结。
见这白衣少年竟然打了个死结,苏行远很是惊讶。
见过实诚的,没见过这么实诚的。
他原以为这白衣少年会绑一个他自己可以随时解开的活结,没想到竟然真的把自己结实的给绑死了。
这点,已远远超出了苏行远的理解范围。
他问,“你不怕我要你绑好了自己,趁你没有反抗能力,杀了公主再杀你?”
白衣少年冷漠地看向他,“你没有想过这么做。”
苏行远乐呵呵地走近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抽了条绳子出来,将白衣少年的双脚又狠狠绑了几圈,将那绳头一抛,绳子跃过粗壮的树干后立即被苏行远扯下来。
于是,白衣少年被倒吊在了这个林子的路口处。
“好了。”苏行远得意地扯了扯倒吊着的白衣少年束成一把垂下的长发,“兄弟,要不是这种场合遇见你,我还真想和你交个朋友。”
白衣少年却只冷冷说,“把公主放了。”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苏行远很是不高兴。既然这白衣少年如此紧张公主大人,那就好好的耍耍他。
苏行远回头,见田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紧紧抓着这泰安公主了。
这泰安公主也很是奇怪,没被人抓着了也不赶紧逃,只是那么笑眯眯地跟田卫站在一起。
“没有吓到公主吧。”苏行远很客气的问。
“恩,我演技是不是很好啊。”泰安公主笑盈盈。
“演技?”苏行远纳闷。
田卫赶紧解释道:“刚开始公主死抱着树不愿意出来的时候,我就说了。”
“?”苏行远问:“你说了什么?”
泰安公主背手昂头道:“他说要让我帮个忙嘛,好说,好说。”
田卫小声在苏行远的耳边道:“我就很老实是跟她说,她要不帮忙,他偶像你就要被抓了。”
“哦……”苏行远瞬间便来了主意,“泰安公主……”
“是。”被苏行远点名,泰安公主很是开心,两眼放光。
“再麻烦你做件事情好不好?”
“可以,可以。”泰安公主笑成了一朵花。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住他?”苏行远指着倒吊着的白衣少年问。
“可以,可以。”泰安公主立即应允。
倒吊着白衣少年看起来脸色很差,苏行远更得意,“没想到你一心想救的人,反倒要帮着我看住你吧。”
白衣少年冷冷看他,一言不发。
跟这人说个话也太没趣了,激不怒逗不气的,苏行远索然无味,道:“公主,我们走了,那就麻烦你守着他了。”
“恩。”
白衣少年这时却开了口,“苏行远,玩弄人心,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
不过是想捉弄捉弄这白衣少年,哪至于被扣上玩弄人心这么严重的帽子,只是……
“你怎么知道我叫苏行远?”
正在牵马的田卫发现苏行远的马鞍被动过,忙哇哇叫,“少爷,他搜过我们的东西。”
“我看到了护身符里,你的名字。”
田卫一听,忙伸手往马鞍里面摸了摸,搜出一张被拆开了的护身符,“少爷,”田卫道,“夫人会拿藤条抽你的,她特地翻了几座山去求的护身符成这样了。”
苏行远眼睛一横,“等会儿折好了不告诉她,她能知道吗?”
“也是也是。”田卫把护身符往马鞍里一塞,一不小心摸到了挂在马鞍上的一包东西,捏了捏,田卫问:“少爷,你这装的是一盘散沙吗?”
“什么话?那是窑子鸡。”
“啥?窑子???鸡????”
被苏行远狠狠横了一眼,田卫收拾收拾情绪后,又说话了,“可是少爷,摸不出鸡的感觉啊。”
苏行远呸了声,走过去打开布包,一看之下大傻眼。
这给林木带的好吃的,包裹在整鸡外的烧制过的黄泥,全碎了…
苏行远横眼朝白衣少年看去,少年很实诚地用淡漠的语气回答道,“我以为里面藏了东西。”
苏行远的眼瞳中立即红彤彤地释放出两团火焰。
京都的门已经封了,答应帮林木带的好吃的又成了这样,这叫他如何交待!!!!!
怒火中烧的苏行远失去理智,叫道:“我咬死你。”说着就要往前扑。
田卫一把将苏行远拖住:“不要啊,少爷!!!”
☆、风格
“不要拖我后腿!!!!”方才还飞扬跋扈着的苏行远被气得直跺脚,拼了命的往前冲。
拖住他的田卫怎么也刹不住他的脚步,地上于是除了苏行远深深浅浅的脚印,还有两条田卫双脚划出的长且宽的痕迹。
“少爷,”田卫道,“这包在鸡外面的黄土虽然掉了,但里面的鸡还是鸡啊,能吃的。”
苏行远寻思一想,田卫的提议颇有道理,于是刹住脚步停了下来。
田卫打铁趁热道:“少爷,等到了黑潭寨,我把这鸡好好清理清理,绝对看不出来脏过。”
苏行远点头。
田卫终于松了一口气。突然,“砵”地一声响,脑门上被苏行远的手指一叩,肿起了一个大包。
“哇,少爷,你干什么?”
苏行远说:“你要死啊,自报家门干什么?被他听见了!……这回,可是非要杀人灭口不可了。”
田卫听了,额头冷汗直流,“少爷,赶紧回去吧,回了寨子,寨主和夫人都会帮你担待。可是如果我们在外面被抓了的话,孤立无援呐。”
苏行远恨恨道:“你家少爷我有那么冷血吗?不过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苏行远问那白衣少年,却见他闭目养神起来。
“你……!!”苏行远正生着气,田卫牵马走了几步,见苏行远没有跟上来,于是催促,“少爷,快点。”
苏行远走的时候不忘再对那个叫泰安的公主嘱托一番,公主兴高采烈地点点头,说:“你得抓紧脚步赶快跑,过几天我就跑去黑潭寨找你玩。”
苏行远呵呵笑着没吭声,朝她挥挥手,便翻身上马同田卫远去了。
白衣少年闭目倒吊在树林路口的那颗树上,微风徐徐,林中树叶沙沙作响,他也随着那风微微晃了晃。
泰安公主盘腿坐在旁边,巴巴望着他。
整个世界安安静静,泰安公主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薛明轩张开眼睛看看她,却依然一言不发。
“谢谢你救我。”被这少年看得越久,泰安公主便越觉得自己对他很是歉意。
要不是觉得自己被苏行远绑了,觉得她泰安有危险,这白衣少年怎么会立即停下来,甘心自缚手脚来换取她的安全。
结果,她泰安居然是为了让苏行远不被逮住,而配合演了一出好戏。
静下来想想,泰安公主觉得自己刚刚对苏行远说的那句“我演技是不是很好?”的时候,这白衣少年听了应该很难受吧。
于是,她决定道歉。
白衣少年道:“公主有自己的选择。”
泰安公主眨巴眨巴大眼睛,“你会跟我说话,就证明不生我气了吧。”
白衣少年含混不清地哼了一声。
泰安公主于是旧问重提,“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衣少年说,“薛明轩。”
“薛明轩,我问你一个问题哈。”
“恩。”
“刚刚干嘛把自己绑得那么扎实啊?”显然,泰安公主对薛明轩刚刚的实诚举动,也如苏行远一般的理解不了。”
薛明轩定定看着泰安公主,但那眼神似乎又不是看着她,而是看到了她背后的遥远的某一个人。
“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才更需要真诚的对待。”薛明轩说。
泰安公主歪歪脑袋,不太明白薛明轩话里的意思,愈发觉得这个人稀奇古怪。
于是换个话题,泰安公主指着地上的那柄尚未开锋的长剑,“你的剑都没有开锋的,怎么能打得赢别人呀。”
泰安公主的本意是想说,如果薛明轩拿的是把开了锋的利剑,兴许不用等到她演戏,就已经迅速的伤了苏行远,迅速的抓了他。
结果不知怎么的,话一出口就完全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薛明轩说:“我不想带着一把随时可能伤到人的剑。”
泰安公主还想跟他聊点什么,却张张嘴,想不起来还能和这个叫薛明轩的少年说些什么。
于是,她扭头朝着城门的方向望去。
薛明轩又重新闭目养神起来。
苏行远。
黑潭寨。
即使你跑得再快再远,也逃不了朝廷的追捕。
两年前的事情不会重演,你的玩笑闹得洛国人人皆知,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薛明轩讨厌苏行远。
不仅讨厌他以玩闹为借口,连累无辜者的性命,更讨厌他如此的善于玩弄人心,以致于令薛明轩想起了迦南城的某个人。
两年前,替苏行远办了假户籍的县令被判斩立决。
两年后的今天,薛明轩听到郑宇说,皇上在震怒之下,已经下令将迦叶城的县令满门抄斩。
郑宇说:“迦叶城那县令,听说一家老小十几个人呐。”
……
虽然这苏行远没有亲手杀过人,但这么多条人命却即将因为他的玩笑而死。
所以,薛明轩绝对不可能放过苏行远,这个用恶作剧致十几人于死地的纨绔少年。
好几个时辰过后,风中突然听到了遥遥而来的马蹄声。
薛明轩闻声看去,郑宇跟在他父亲身后策马而来。
远远见到一个人倒吊着,一行追捕逃逸武状元的官兵赶了过来。
率先赶到的郑宇飞身下马,惊讶走来,“薛明轩,你这是个什么情况。”
盘腿坐在地上的泰安公主鼓鼓眼,“为了救我。”
时任兵部侍郎的郑宇他爹——郑跃循声看去,吓了一跳,“公主,你怎么在这?”
泰安公主有些犯困,揉揉眼皮道:“你管得着吗。”
郑宇瞧瞧这泰安公主登时便歪了嘴。
将薛明轩小心放下来,郑宇边解着他手脚上的死结边说道:“救人救得这么难看,不像你风格啊。”
薛明轩揉揉手腕,“怎么那么晚。”
“很快了好不好,”郑宇说,“你薛大爷那书童太不醒目了,说找我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呢?我正大张旗鼓的找着那假户籍的武状元呢。…”
趴在薛家门栏上的青书打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