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那些人 作者:徐百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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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那些人 作者:徐百柯-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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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期影响最大的社团之一“少年中国学会”,会员中包括毛泽东。 
  多年后,国共两党领袖都还记得“少年中国学会”。上世纪30年代中期,蒋介石两次到成都均问起学会会员中在四川的还有哪些人。第二次甚至专门约见了周太玄和魏时珍,并告诉他们可以直接写信给他。 
  1945年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宴请民主人士,周太玄三次受邀。毛泽东当面询问,“少年中国学会”能否恢复,周太玄告之,学会内部分歧实在太大,已难重整。 
  不过,据周仲璧分析,父亲“一生脾气温和,不太露锋芒,甚至有点儿退让”。所以,面对毛泽东的询问时,他很可能是不太愿意“撑这个头”。 
  作为文人,周太玄和新闻界也渊源颇深。早年他曾在上海和北京担任过报纸编辑,上世纪40年代又为《大公报》写过不少文章。他一生新闻事业的亮点,是1919年在巴黎和会期间创办的“巴黎通讯社”。 
  巴黎和会上,中国作为战胜国之一,却遭受屈辱,而北洋政府竟然准备在和约上签字。巴黎通讯社得知这一消息后,连夜组织电讯稿,迅速将事实真相传回国内,由各报披露出来。旋即,五四运动爆发。 
  也许还是周太玄的朋友李璜了解他。李璜曾评周太玄:“他本是一感情深厚与文笔优美之词人,而乃一意要学科学。” 

  袁翰青:化学家的别样气质

  袁翰青(1905-1994)江苏南通人,化学家、化学史家、科技文献学家。 
  袁翰青与化学结缘颇有戏剧性。十几岁就读于南通师范学校时,在当时还很罕见的中学实验室里,一堂化学实验课,要求在一块玻璃上面涂蜡,蜡上刻字,再在玻璃反面放个盘子,装进硫酸加少许荧石,于是产生氟化氢,蜡被融化,玻璃上面就印上了字。 
  那一次,他印在玻璃上的是“努力”二字。 
  努力的袁翰青,后来考入清华学校化学系,留学美国伊利诺大学,回国先后担任中央大学、北京大学教授,1955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 
  然而1949年后,他逐渐淡出了自己的有机化学专业领域,被委以众多行政管理工作。他的小女儿袁其采曾问过他:“你要是当初不回国,一直搞你的专业呢?” 
  袁其采并不讳言,自己内心里替父亲感到几许遗憾。“我总觉得,搞科学的人不能搞这么多的社会事务”。 
  当时,面对女儿的问题,袁翰青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袁其采猜测:“可能觉得我幼稚吧,理解不了他们那辈人的想法。” 
  现在回望,袁其采承认,从1949年到1957年,父亲虽然离开了专业,但干的都是开创性的工作,“他自己可能不会感到遗憾”。 
  袁翰青先是出任中央科普局首任局长,商务印书馆由沪迁京,他又担任总编辑。1955年,他奉命负责筹建中国科学院西北分院,在科学院领导与他谈话确定工作的第二天,他就出发赴任。1956年,第二个五年计划把建立科技情报研究机构作为发展科技事业的一项重点工程,袁翰青被委派负责筹建中科院科学情报研究所,并担任代理所长。 
  当选学部委员时,撰写个人情况,袁翰青写道:“无论哪一次工作调动,我都高高兴兴地接受,努力去做好……”熟悉他的人都说,努力,是他身上最本质的东西。 
  与之相伴的是好强,这使他乐于接受白手起家的开创性工作,生活中也同样如此。家住北京东四,到灯市口买了床板,60多岁的人,偏不要车,自己扛回家。晚年身体有病,行动不便,一日到图书馆领图书证,回家特别兴奋,带点儿孩子气地向女儿炫耀:“我今天去图书馆,你猜,我领了个第一号!” 
  在女儿眼中,袁翰青身上有种文人气质,感触颇多,读诗词、看小说和电视时,也容易感伤。“但又不是带着颓废那种,他的内心是很坚强的。”袁其采说。 
  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袁翰青被打成“右派”;“文革”中他又顶着“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被轮番批斗、隔离审查,直至送到河南劳动改造。根据他在干校的简单日记,3年中他放牛、喂猪、挖塘泥、修田埂、插秧、挠秧、参加一天18个小时的割麦大会战,同时还要写交代材料,接受批判。 
  他本喜欢苏东坡的一句诗“事如春梦了无痕”,后来曾改易二字为“事非春梦岂无痕”。二字之易,给袁其采留下很深的印象。她觉得,父亲所指,倒不是事业上的变动,对那些,他不应遗憾,“使他这样感触的,主要还是政治风云的变幻”。 
  然而即使是在困境中,他身上的那种气质,也能为生活点亮某些奇妙的情趣。袁其采还记得,自己结婚时,父亲从干校请假回家,俨然一副老乡模样,肩上挑着条扁担,除物什外,还特地从河南挑回了烟花鞭炮。“其实他在干校很苦的,年过花甲的人了,要换成我,肯定情绪低落。但是他回来,把欢乐带给我们,也把对生活的热爱显示给我们”。 
  一次放牛时,袁翰青差点儿被牛顶死。回北京探亲,他专门跑去买了一个小雕塑作为纪念。塑的是,牧童坐在牛背上,闲适地吹着竹笛。 
  忆及此事,袁其采的目光投向远处,柔声说:“这东西现在在我一个姐姐那儿……爸爸,在屈辱的情况下还有对生活的那种……”

  丁西林:奇妙的混合体

  丁西林(1893~1974)江苏泰兴人,出色的物理学家和卓有成就的戏剧家。 
  一伙年轻的戏剧爱好者去赴名震剧坛的丁西林先生的茶会。他们一路上直担心,不知道丁先生的客室有多大,方容得下这十来位喜欢演剧的好动的客人。谁知道按着门牌找去,却在“陈列的尽是仪器的大实验室”中见到了这位戏剧前辈。 
  那是1940年的一天,丁西林的正式身份是:国立中央研究院物理研究所专任研究员兼所长。他的工作,就是在那样的实验室中;而戏剧,十几年来只是他的“业余爱好”。 
  然而仅凭这个业余爱好,丁西林就成了“独幕剧圣手”、“中国现代第一位喜剧大师”。现代文学研究者钱理群称:“丁西林在20年代,以至整个中国话剧史上,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中国现代话剧是以悲剧为主体的,他是为数不多的喜剧作家之一;中国现代话剧的主要代表作大多是多幕剧,而他却执著于独幕剧创作的艺术实验……他出现在中国现代话剧的初期,可是从起笔就达到了高水准,表现出一种艺术上的成熟。” 
  丁西林早年留学英国,在伯明翰大学攻读物理学和数学,同时对萧伯纳等人的戏剧非常着迷。1920年回国后,他被聘为北京大学物理系教授,后来担任北大物理系主任。1927年,他应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的邀请,赴上海筹建物理研究所,并出任所长,直至1948年,其间曾三次代理中央研究院总干事这一统筹全国学术研究的重要职位。 
  1923年,物理学家的处女作独幕剧《一只马蜂》问世。剧本机智的对话、幽默的风格一时脍炙人口,广泛上演。时人评论:“在‘五四’以后不久,看到好几种初期的通俗剧和闹剧,浅显易晓,忽然看到丁西林的《一只马蜂》,便觉得突出同侪,耳目为之一新。”甚至有人拿其中的主人公吉先生,同“鲁迅氏所描写的阿Q”相提并论,认为“艺术手段是同样的高妙”。 
  来拜访的那伙年轻人,从发表的那些喜剧作品里去设想和寻觅这位作者时,也许会把丁先生猜成是修长的身躯,活泼的行动,幽默的语言,时而会爆发出一两句轻松的使你发笑,时而又会溜送出一两句隽永的使你回味,总之,该是位非常风趣的人。孰料,恰巧相反,我们的丁西林先生是矮矮胖胖的身材,一派严肃的神态,俨然一位老成长者的风范,实实在在是位冷静的学者。 
  年轻人和丁西林聊起来,于是顺理成章,正像是物理学似的,丁先生所要求于演员之演技的是清淡、平易,循着生活的自然法则进行。近8年来,这位著名的戏剧家只看过5场戏,结果就给年轻的演员们下了一个总结———过火。 
  丁西林认为喜剧是一种理性的感受,必须经过思考,必须有味。他不喜欢夸张,因为喜剧的笑不同于闹剧的哄堂、捧腹,而应是“会心的微笑”。所以他一贯地走着那条清淡的路子,他的喜剧全都选取最朴素、最微妙的一点,来揭示人生的真谛。“喜剧而不夸张,这不仅是技术的炉火纯青,且是作者生活态度与世事观照的深静”。 
  他的《北京的空气》,不曾渲染北京的富丽相,也不曾涉露北京的暗涩面,可是却生动地把活在那氛围里的人们圆滑的心态完全表达了。写得那样清淡,只觉得就像北京的空气,原本就是那么无所谓地摸不着边际。人们不由得感叹:“据说陈年的花雕,其醇是甚至于没有酒味的。” 
  评论者提醒我们,丁西林剧中没有我们熟悉的阶级矛盾的双方、水火不容的敌我,别指望从他那里得到欣赏悲剧、闹剧时冰火相激、响鼓重锤似的痛快淋漓,只有心理与价值观念的磕磕碰碰———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的感觉,有点儿麻,有点儿痒。 
  丁西林是个妙人。他的短剧《酒后》是在两个朋友的极力怂恿下,根据另一个朋友的小说写出来的。于是他昭告读者:你们若是喜欢这剧,应该将赞许都送给小说的著者;若是不满意,那———那只好归咎于我的那两位朋友———因为是他们要我写的。 
  像是文人在游戏文字。然而看看他的名剧《妙峰山》题辞:“献给国立北京大学,并纪念蔡孑民先生。在他的直接领导之下,我替国家社会服务近二十年,从未厌倦。” 
  好一派严肃与庄重,毕竟是研究员、所长、总干事、物理学家。

  施蛰存:逝去的风度 

  施蛰存(1905~2003)浙江杭州人,现代著名作家、翻译家、学者。 
  2003年11月25日,巴金老人百岁诞辰,文坛学界隆重纪念,盛誉曰“见证文学史的世纪老人”。此前6天,11月19日,小巴金一岁、同在上海华东医院的施蛰存寂寞辞世,中国现代文学史鲜为人知的“另一面”随之凋零。 
  当时有人写下“巴金的热闹与施蛰存的孤寂”之语,伴以长长一声叹息。 
  哈佛大学教授李欧梵拜访施蛰存,问他喜欢看美国什么杂志,他出口说道:“Vanity Fair(名利场)”,于是李欧梵返美后寄了几本给他。问他看了没有,施蛰存摇摇头,淡淡地说:“看了,大不如前了!”李欧梵恍然,当年———上世纪30年代———施先生爱看的这本文化杂志,品位比现在“高出许多”。 
  后来又见施蛰存,李欧梵又问他喜欢看美国什么杂志,他说:“寄几份看过的《纽约时报》书评和星期日特刊吧。”这次,李欧梵迟迟没有寄出,“原因无他,怕施先生较前次更失望”。 
  上世纪30年代,施蛰存主编《现代》杂志,法文译名意为“当代人”,指能够和世界文艺潮流同步的人。李欧梵称:“现在再翻开这个杂志的内容,特别是内中介绍的西方文学,仍然令我咋舌,惊异不止,在当时的环境下,竟然如此‘识货’,几乎所有的西方重要现代作家都介绍了。” 
  在《现代》上亮相的,包括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还有当时只是美国“文坛新秀”的海明威、福克纳等人。文学史家评论: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新时期”,中国当代作家才通过汉语译本“重新发现”了这批作家,并从中找到灵感和自己的文学偶像。“当人们在80年代手捧艾略特的《荒原》为其深刻地反映这个时代的本质而感慨万千时,殊不知,早在50年前,《现代》杂志早已介绍过这位诗人的这部作品,只不过,以自己长着一个希腊式的鼻子而自傲的邵洵美把这部大著的名字译成了貌不惊人的《荒土》而已。” 
  施蛰存早年就读于教会大学,故英语、法语皆佳,加上上世纪30年代上海滩开放的文化风气,使他能轻易快捷地看到各国最新出版的文艺杂志和书籍,从中建立自己的文学创作、批评以及编辑的标准,“实际上,他所建立的标准,正与当时世界文学潮流的标准相接轨”。 
  他的小说,《将军的头》、《石秀》、《梅雨之夕》、《魔道》、《夜叉》……几乎每一篇都是实验性极强的作品。与李欧梵谈论西方现代文学,他对任何“冷门”问题,都如数家珍,对答如流,以至于李欧梵自愧:“我多年身在美国,购书和借书都甚方便,为什么施先生说的书名和作者大多对我仍然陌生?”李曾对自己的学生说,“我们这一大堆学者,集全部精力研究西方现代文学,恐怕还比不上30年代的一个年轻人———施蛰存先生。” 
  施蛰存去世后,有杂志刊文:拥有“中国现代派鼻祖”和“中国现代小说的先驱者”称誉的施蛰存,以冷眼笑看着发生在21世纪新新人类身上的一切,“今天的一些女作家,爱用‘身体’写作,施老说,这些不新鲜,30年代的左翼都玩过……” 
  早年专注于现代主义文学的探索,后来长期担任大学教授,研究中国古典文学和金石碑帖,施蛰存堪称传奇的经历表现在个人魅力上,形成一种奇妙的混合体,被赞叹为“包含着中国古典温雅气息与西方文化绅士情调”。 
  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的作家李劼回忆起与施先生的交往:“我后悔当初没有早点登门拜访你。我一直误以为,你像其他前辈一样,被几十年的思想改造弄得面目全非。再说,我所在的那个中文系,你是被人谈论得最少、少到了几乎要被人遗忘的老前辈。” 
  后来,李劼无意中听到在系资料室做了几十年的老资料员偶尔说起施先生:当年挨批斗时被打翻在地,镇定自若站起来,理理衣衫,拾起被打飞的帽子,掸去尘土,戴在头上,重新站直了继续听凭折腾。老资料员感慨:“施先生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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