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溪越往进走,便越觉得这竹林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拉扯她,亦在推开她,她便只能愈发的小心谨慎。这竹林深处,一定有些什么。
远远地,见两个小和尚停在了一个木门门口,恭敬地低头说了些什么,才推门进去。
木门内依旧是一片露天的园子,院子里设有石桌石凳,还有藤架和绕了满藤的青蔓。
林芷溪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前去,侧身躲在木门口,偷听着里面的谈话。
“师父,茶来了。”是小和尚的声音,恭恭敬敬十分有理。
“嗯。放下吧。”住持说的温和缓慢,却十分有威严。
“是。”
听着小和尚似乎要出来,林芷溪忙屏住呼吸躲在了不远处一棵竹子的后面。幸好她今日也是一袭青衣,与竹子颜色相近,小和尚并未发现。
待小和尚走远,林芷溪才又贴上去,继续偷听。
“老衲总觉,康王并非善类。他虽然面上与皇上亲近,忠心耿耿。但是他老谋深算城府颇深,且又党羽众多,部分兵权亦掌握在他手中,若有朝一日他要篡位,也并非难事。”
“那住持认为朕该怎么做?”
“想要除他,是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的,最好便是逐渐瓦解他的势力。”
“这点朕自然心里知道。前些日子朕将一些兵权拨给魏成简,康王心里过不去,这不,打算娶谢家大小姐,来一场政治联姻。虽然谢家早已不入仕,但是与谢家交好的大臣又岂止少数?这种事情,朕也不好阻拦。”
“眼下,皇上可以效仿康王,纳妃立后,拉拢大臣。”
那厢皇帝沉默一阵,才继而说,“朕认为还有更好的办法,不需要凭借女人。”
“皇上请说。”
“待康王成亲后,便令其回封地。当初康王久居长安城的理由是匈奴侵扰,他要保护朕的安危,但如今北方匈奴早已安分,他本该回他的老巢去。”声音顿了顿,似是呷了口茶
“等其回去后,康王党羽便该安生。若还是不安生,随便找个理由便可抄了他们全家。我堂堂皇帝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说罢,茶杯重重的落在茶托上,瓷器相碰的声音格外响亮。
然而这厢林芷溪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声音,这语调,这气势,委实太令她熟悉了,而且是熟悉……又讨厌……
难道是……苏子宴!
苏子宴!?皇上!?皇上?!苏子宴?!
林芷溪一瞬间有些受到惊吓,然而她还是很快恢复了镇静。
因为,这几乎是意料之中。林芷溪本就觉得苏子宴气度不凡,并非常人,又加上他说与康王的关系,便更令林芷溪怀疑。
“对了,觉空住持可知近来‘天水碧’又重出江湖一事?”
“有所耳闻,不过大抵该是谣言。‘天水碧’早该随着当年云家灭门而被焚毁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
“天水碧”?林芷溪更加好奇了。
林芷溪为了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是苏子宴,她小心翼翼地将酒坛、茶罐和桂花糕一同放到靠墙脚的地上,然后悄声无息地走到木门门口,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但她俨然忘记了苏子宴的警觉性和他的内力,当她刚推开一条缝手还没来得及离开木门时,便听到里面一声大喝,“谁!?”
林芷溪吓得连忙转身就跑,然而还是很快被身后的人追了上来。
只觉头顶一阵风,林芷溪下意识抬头,便见一袭玄衣的苏子宴稳稳当当落在自己身前,手里万年不变地执着那把描金扇,不过扇面似乎换了新的。
林芷溪瞥了他一眼,反倒不怎么害怕了,她正了正神色,道,“你果然不简单。”
苏子宴摇着扇子“哈哈”一笑,“从你的反应来看,你也不是很简单。”
林芷溪轻哼一声,“我这次没工夫跟你斗嘴,让我走。”
谁知苏子宴却欺身上来,笑眯眯道,“你偷听了我皇家秘闻,岂是说走就能走的?嗯?”说完,没等林芷溪开口,便一个手刀朝其颈上劈了上去。
林芷溪身子一歪软软倒在了苏子宴怀里。
苏子宴软玉在怀,几个点足便离开了竹林。
那厢觉空住持站在木门前观战半响,见皇帝离开,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忽然眼睛一瞟,便看到地上林芷溪留下的一堆东西。觉空住持上前仔细看了看,见到酒坛和茶罐上皆刻有“陈郡谢氏”四字,眸中神色沉了沉。
作者有话要说:要从江湖进皇宫了,小溪同学是会变的很听话呢,还是会一如既往的闲适呢~~
☆、第八章 初入长安宫
长安行宫坐落在长安城东部,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宫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宫殿楼阁参差错落,美轮美奂。琼楼玉宇,亭台舞榭,精工巧制,繁华至极。
林芷溪发现自己穿着鲜红的嫁衣,头戴凤冠,在这长安宫里不停地跑着,但是却永远找不到出口。长安宫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囚禁其中,任她想方设法,却始终无法逃离。
她跑着跑着,忽然看到前面站了一个人,黄袍加身。
那人忽的转身,手中摇了一把描金扇,他眸中含笑,朝林芷溪伸出一只手,道,“溪儿……”
林芷溪离得远,并未看清那人的脸,当她想再走近些时,那人却忽然消失了。
林芷溪猛然从梦中惊醒。
林芷溪揉了揉脖子,然后用手臂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她好像想起来点什么。她晕倒之前,似乎是在玄青寺后山的竹林里偷听,而且似乎好像还听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乱,于是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因为这些都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被苏子宴那个衣冠禽兽拐到哪里去了?
林芷溪淡定地打量了一圈房内的摆设,琉璃盏、红木雕、白玉瓷、云纹锦……
她偏头想了想,然后下床,打算去外面看看。
刚下床,便见一个身着淡紫色布衣的姑娘托着一件鹅黄色纱衣推门而来。见林芷溪醒来,她似乎十分高兴,忙快步走了过来,“林姑娘醒了?觉得身体可好?”
林芷溪没回答她的话,身手摸了摸那件纱衣,思忖了半响,方道,“这里是皇宫。你是谁?”
紫衣姑娘没有否认,恭恭谨谨回答道,“奴婢紫鸢,奉皇上之命来伺候姑娘。”
林芷溪皱了皱眉,心想那苏子宴把她掳进宫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等,既然他是皇帝,那苏子宴便是假名。
“姑娘,皇上吩咐紫鸢去挑几件衣服给姑娘送来。紫鸢觉得鹅黄色雅致灵气又不失庄重,应该是极为适合姑娘的。”紫鸢将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拿起衣服,欲要给林芷溪换上。
“鹅黄色不适合她。”远远地,一个富有磁性、低沉又略带张扬的声音传来。
来人紫金冠束发,一身明黄色锦袍,绛纱线绣着九爪云龙,领、袖、襟、裾均以金丝镶边,颈项下垂着白罗方心曲领,腰束金玉云纹腰带,脚蹬方头朝靴,以黑丝钩缘。英姿飒爽,气宇不凡。
紫鸢见状,忙捧着衣服行礼,“参见皇上。”
然而林芷溪却只是淡淡斜睨着来人,既不搭话也不行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给了来人一个难看。
来人挥退紫鸢,方道,“贸贸然请林姑娘来,还望林姑娘莫怪罪。”
林芷溪兀自坐在桌旁,“岂敢,你苏大公子可是皇上,谁敢怪罪您?”
“我叫李承熙。”
林芷溪抬眼,漫不经心道,“你还真是辜负了你的好名字。”
李承熙对她的无礼却毫不在意,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林姑娘的名字也很好,幽芷若兰,清溪映月,真是一点也没辜负林姑娘的好气质。”
林芷溪对李承熙的夸赞无动于衷,“皇上不必在这跟我费这么多口舌,皇上若想封我的口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何苦把我带进宫里,到时再惹人非议。”
李承熙面上依旧是笑,但是那双鹰眸深处却多了几分怒意,这女人,可真是好生不给他面子。
“林姑娘这么愿意为朕献身?”李承熙忽的狡黠一笑,上前几步问道。
这一问,可委实把淡定的林芷溪吓到了。
的确,要是一刀解决了她,她倒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但是关键,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他要是心怀不轨想对她动手动脚,也并非什么难事……
想到此,林芷溪一身冷汗,然而她还是故作镇定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皇上想要谁不可以?而我一介山林粗野女子,怎么会入得了皇上的眼?皇上说笑了。”
李承熙一把拉住林芷溪的胳膊,用力往自己怀中一扯,附在其耳畔轻声道,“林姑娘想哪儿去了,朕只是想让姑娘帮朕一些忙而已。”
林芷溪只觉暖呼呼的热气喷了上来,她一时间有些脸红,一把推开了李承熙。
李承熙也不恼,徐徐摇了摇那把描金扇,朗声大笑地走出了屋子。
人走了,却还有声音远远传来,“不过若是林姑娘愿意,朕倒也乐意至极,哈哈哈哈哈……”
这厢林芷溪倒是淡定,端的无视了李承熙的调笑,只是心中暗想,他可是皇帝,什么事情做不成,还需要她的帮忙?
难不成……是谋害康王一事?
林芷溪忽的想起来她先前偷听到的事情就是李承熙谋划谋害康王,那他……不会要把自己送去给康王当侧妃吧?或者,是让筝语姐姐害死康王?
而且,李承熙还提到过“天水碧”,那么康王是不是也和“天水碧”有关?那刺杀和他们又有没有关系呢?
林芷溪皱眉想。
李承熙刚走,紫鸢便进来,手上多了几件衣服,清一色的天青色。
紫鸢服了服身道,“姑娘,皇上说姑娘适合清淡的颜色。姑娘看看这几件如何,姑娘可喜欢?”
林芷溪收回了思绪,只淡淡看了一眼,道,“搁起来吧。”她对这些东西向来没什么讲究。
或许是因为随遇而安的性子,她进了皇宫倒也无所畏惧,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怕师父这么久不见自己心里着急。
林芷溪想,也不知如安的伤势好些了没,若是好了他应当会上南山看我安全回去了没,到时候若见我不在,肯定会找我的。
但我在皇宫啊,他就算找,又能找得到吗?
林芷溪在桌旁坐着兀自想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一计,便唤了紫鸢来,让她去找一支笛来给她。
她怎么会忘了,她会吹笛子。而且她会的笛曲,全是她自己随性所吹,因着生于山林长于山林,她的曲调也更加贴近自然。小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树上吹笛子,学鸟叫,跟树上的松树玩,后来,她渐渐地就学会用笛声模仿各种动物的声音了。而如安是从小听着她的笛曲长大的,那么她只要吹奏笛曲,如安便可以知道她所在的方向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求包养。。
☆、第九章 笛声引故人
于是林芷溪坐在窗前等啊等啊,终于盼到了夕阳西下,周围渐渐被黑色笼罩,夜幕降临。
紫鸢见天色渐黑,便点了两盏琉璃灯,屋子里一片灯火通明。
“姑娘,天色晚了,该歇了,紫鸢伺候姑娘更衣吧。”紫鸢说着,便要来脱林芷溪的衣服。
林芷溪自小到大还从没被人服侍过,自然有些不习惯。遂她挥了挥手道,“不必。”
紫鸢服了服身,“那紫鸢帮姑娘去打水。”
林芷溪踱步到轩窗旁,抬头看了看幽蓝的苍穹上那一轮明月,“我想出去转转。”
“姑娘,这……”紫鸢一时之间有些为难,因为皇上交代过林姑娘身子不好,不能乱跑。
林芷溪不顾紫鸢面有难色,兀自推了门走了出去,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凉风,即使是春末,夜里还是较白天凉了些。
林芷溪微微打了个寒战。
借着月光,林芷溪才发现,她住的地方竟有这么大。除却主殿外,左右各是一条长廊,长廊尽头分别还设有偏殿、花厅、厨房、花园。
林芷溪抬头看了看挂在头顶的牌匾,只见上面是三个遒劲的大字——凤溪宫。
凤不是一般只有皇后才能用吗?这李承熙是什么意思?他也太大胆了吧,她现在没名没分的,居然就让她住凤溪宫?
呸呸呸,什么没名没分,她才不要什么名分。
林芷溪暗自骂了自己几句,然后便左转去了花园,她闻到这边有花草的味道。
果真,在长廊里没走几步,便远远看到一片兰花田,一阵阵兰花的清香随着风飘来,令人精神一震。
林芷溪从怀中掏出白日里让紫鸢找来的竹笛,走到兰花田边,轻轻地吹奏起来。
曲子先是浅唱低吟般轻喃,像是怯懦的女子在窃窃私语,而后又渐渐变得轻快婉转、悠扬清丽,如夜莺在高歌,亦如杜鹃在啼鸣,再后来,又变得洒脱不羁,像是在广阔茂密的森林中放肆奔跑,又像是在辽阔的草原上鲜衣怒马策马奔腾,最后,又陡然变得沉郁哀思,不绝如缕,情势紧急,令人心乱如麻……
一首笛曲,吹伤了游子,唤醒了离人,惊起了鸟儿,迷醉了夜色。
如安,如安,若你能听得到,若你能听得懂,就请你循着笛声来找我吧……
如安,你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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