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失信之人。”有求于人,苏瑾妍口吻热络!待他极是客气。
萧寒面色如常,淡淡回道:“区区几面,姑娘如此评定,太过草率。”
苏瑾妍低头抿了口荼,发觉茶水已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等了须臾。
茉莉也出去了好一会。
眨了眨眼,苏基妍问萧寒是否要换杯热茶。
萧寒却摆手拒绝道,“你我又不是来饮茶闲谈。”
察觉到他目光不时地朝掩实了的屋门投去,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似是有所顾虑。苏瑾妍心中已走了然,虽说自己是坦然出来与他见面,但男女单独处之,被人撞见,总是瓜田李下。
他这是担心上茶的人将事传言出去才拒绝的吗?
微微笑了笑,苏簿妍问起画上孩童之事。
“本是年前就有了消息,我亦安排人去杭州赎他接回京城。可那孩子体弱多病,深冬的时候病了一场,下人不仔细,不巧又给弄丢了。几番查探,上个月才知他又落到了歹人手中,眼下已是无碍,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抵达。”
苏瑾妍闻言笑容不减,激动道:“真的吗?那想来不久就能见到他了。”
萧寒见她有些愉悦,可之前说到那孩子生病时亦不见紧张,心中藏了疑惑。一直都很好奇她与那孩童是何关系,但上次发问碰了壁,此刻只得硬生生地将话憋了回去。
“是啊,你准备如何安顿他?”
苏瑾妍突然察觉到他口气有些冷硬,不觉就皱了皱眉。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色,自己惹着他了?身子微微前倾,歪着头仔纽研究他的脸色!在对方尴尬微恼的神情下笑道:“过了今年关,世子您好似心情不错。”
说完径自“嗯”了两声,重新又退了回去。
萧寒睨她两眼,想起方才眼前那溜来溜去似黑玛瑙般的眼珠,狡黠又携着灵动,不知怎么竟是挥之不去。将脑袋别向一旁,余光还能瞥见她耳旁晃动的银色流苏,阳光自窗外掇入,反射的光芒极为闪眼。
端起桌上的荼盏就抿了一口,凉水进腹,顿时清醒了不少,他压低嗓音回道:“尚好。”
见他犹豫了这么久,最后挤出这样两个字,苏瑾妍突然很想继续打趣。事实上,她自己都未意识到,自萧寒进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淡下过。
“京中哪家花楼生意做的最好,客源最广?”
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萧寒不明所以,纳闷地反问道:“你问这作甚?”
“那孩子既然模样生得好,留在杭州那等小地多可惜,不如让他在京城一展所长?”苏瑾妍说得一本正经,表情自然到位,一时倒教人看不出真假。
她话中的“一展所长”说得极为顺口,譬如一般的人欣赏杂技或者对怀才之人的欣赏。
萧寒的表情降了下来,沉声凝重道:“你花了这样大的心思寻他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我总不可能将他当少爷般伺候起来吧?”苏瑾妍答的没心没肺。
萧寒腾地站了起来,“既是这样,我便不能将他交予你。”说着连连摇头,似有失望地盯着苏瑾妍道:“原来你是个这样的女子,倒是我看错了你。”
机对于他的窝火,苏瑾妍显得十分镇定。
原来你是个这样的女子,倒是我看错了你……多么熟悉的话。闭了闭眼又睁开,眸光不似先前般清澈,微带几分复杂道:“你觉得我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笑意中的苦涩慢慢延展、扩大。
前世俞恒亦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说自己不止蛮横无理,还阴险狠辣。
字字带着厌恶,疼至心里。
她承认任性、霸道,但阴险狠辣狡种词头一回听人用在自己身上。
而那个人,却是枕边人,结发的丈夫!
此刻,她突然很怕他也作那样的回答。甚至,排斥他开口,故而她慢慢地抬起了头,却终究不敢望向他。
曾经自信满满的自己,不计较他人看法的她,终究因那段记忆而变了。
萧寒站着,突然觉得对面的女孩有些不对劲,不知为何,因她方才的话酚产生的恼意渐渐散去。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重复道:“你打算如何安顿他?”
见他绕开了自己的问题,苏瑾妍松了口气,“我不能带他回苏府,许是还要麻烦你一下,给他安排个差事。”
“好。”
很干脆地应下,萧寒放眼过去才认清到她方才不过是句玩笑话,可此时对方眼神微散,并无焦距!亦不抬头看自己。她嘴角处的苦涩,有着被强压下的忍耐,让人看着神情恍惚。
明晃着的流苏银光,反林出她面容上的落寞。
“方才是我失言了。”萧寒复又坐下,不好意思地望向她。
苏崖妍心境不好,再没有早前的兴致与他玩笑。心中似是也才意识到,跟前的人与她并不相熟!他亦不是哥哥,有什么道理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自己?
自己却似习惯了一般,头一回乘虚所谓的“交易。”第二次祈求的“帮忙。”此次顺便的“麻烦一下。”浑然将他当成了挚友。
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
她只是太累太无助,茫然间抓住了他,便不愿松手,期待他能帮忙做那些她做不到的事。
对方许是客气,许是不好明拒,她却如此肆意开口。
当下,苏瑾妍尴尬了起来,迟疑道:“我……我”低了低头,犹豫再三才开口,“谢谢你。”
目光很是真诚,但表情有些不自然。
苏瑾妍还是头一回这样郑重地与人道谢。
见她这样认真。萧寒微有无措,干咳了两声端起茶盏,却在意识到水是凉的对候又放了下去!“不用,我只是不喜欢半途而废。”
“但诚如你上次所言,这些事本与你无关,其实你大可不用插手。”苏瑾妍的声音细柔,说完却又担心他当真不再帮忙,忙又抬了眼眸望他,讨好中夹了几分期待,“不过你是好人,我也不与你再客气,言多必假嘛。”
“你现在的话就很多?”萧寒反驳了道:“你哪回寻我,不是有事所求?”
苏瑾妍微滞,目光不解。
若是无事,为何寻他?
似是当成了理所当然,她没有想到对方会发此一问。
萧寒也觉得说的话突兀了些,似是没有给她留些颜面。目及眼前的碟盘,里面的豆沙水晶糕点晶莹剔透,赤色的馅若隐若现。为防冷场,他伸手将碟盘推至她面前,“七姑娘最爱美食,怎么今日动也不动,难不成是请我带回去的?”
试着缓解气氛。
记忆中的他一直是拒人于千里,这样的举动让她目瞪口呆,思忖了才回道:“你若是喜欢,我请你又何妨?”跟着似是觉得他之前的话有些不对劲!苏瑾妍打量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爱美食?”
心中忍不住嘀咕,自己有贪嘴到出名的地步吗?
萧寒没有答话。
苏瑾妍愣了下才想明白,这些贵门侯子最怕结交不慎。他既然帮忙,与自己往来,自然会私下调查自己的品行。
想到他的身份,苏瑾妍添了几分敬重,亦有些生疏。
她自袖中取了钱袋递与他,对方没有伸手接下。苏瑾妍便放在桌上,又怕他误会,便解释道:“那孩子的事,又是打听又是生病,接回来还要打点安排。我知世子你不是在乎银两的人,但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银子与你是用在那孩子身上。至于欠你的人情,今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的。”
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但是这面上的话总是要说的。
萧寒盯了她一会,最后也没推拒,将钱袋收至袖中,应道:“出手帮你,并不是要你人情。”
苏瑾妍抬眸,征然不解。
萧寒与她接触几回,先前感觉并不好,就上次见面还觉得她目的性特强。可也不知是为何3要真讨厌却也生不出来,“交朋结友,我亦没有那般多的讲究。”
苏瑾妍心中一乐,原来他是将自己当成朋友了?
第一百章 被逮
一个似是未想着离开,一个明知此地人多亦未出言提醒。见面的正事几句话就说清楚了,但许是因为萧寒提了“朋友”二字,两人便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了起来。
萧寒当初能钟情于岳家女儿,便可知他不是个在意对方身份地位的而苏瑾妍到底也不是个自卑者,不会生出那种低人一等便小心翼翼相处的态度,这一点更是如他意。
苏瑾妍觉得,不过数月,萧寒就比从前成稳了很多,再也寻不着当初在妙-仁庵不顾一切冲动时的少年青涩。苏瑾妍本就爱听外面的新群事,在家便拽着苏晏询问,此时听萧寒说话,亦不觉得枯燥。
没有再换茶,他说的有些口干,停下来才觉得对方许久未接自己的话。萧寒低首便道:“一个年关,过得有些沉闷,话不知不觉就多了些。”
不善于解释,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看苏瑾妍。
她摇了摇头,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就几次摸了杯壁,起身言道:“还是换人添茶吧~你出来帮我,难道我连杯茶都不让你喝上?”
语气显然随意和缓了不少。
萧寒依旧拒绝,“罢了,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再且,听说你快要出嫁,还是别添那些个闲话了。”
不提这话还好,苏瑾妍听后更是铁了心思,走过去直接开门唤了廊里侍候的小厮进来换茶。转身见到他有所顾虑,笑着就说道:“早前就唤了两盏茶,屋子里有几个人他还会不清楚?我一女子都不计较这么多,你又何必费这神?放心,就是真传了出去我也不会赖着你。”
萧寒面色微窘,想起上回在妙-仁庵她的玩笑话,颇有无奈。
从未见过她这般大大咧咧的女子。若是一般的人,私下见外男,早就扭扭捏捏要离去了。她却是好,不遮不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想起心里的那个她,头几次与自己见面的时候总是低眉脸红,说话亦轻声细语,不敢直视。
触及内心深处,他的脸上添了几分惆怅。
小厮进屋,规矩地上了茶,眼神却偷偷瞄了瞄二人。
苏瑾妍端起桌上的热茶就连饮了几口,喉中温润,笑了朝对面的人道:“就是你不渴我亦想喝热茶。咱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是一般朋友间遇着了喝杯茶,还碍着了谁不成?”
萧寒呷了口茶,有些话早前不好说,成了朋友便有了立场。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斟酌了下词才开口:“上回跟踪你的人身份非凡你怕是惹着了贵人。”
苏瑾妍用杯盖拨茶的动作一滞,盯了他一会才状似无所谓地就回道:“我亦不曾主动招惹谁,再说他也不知我是谁。”
萧寒面色未松,“女儿家,为何要偷偷溜出府去?”
“府里太闷,便想着出=去了。”苏瑾妍满不在乎地答完,笑了反问:“怎么你还替我去调查了?那次我可没要求。”
被她的话一堵,萧寒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向你要人情。”
苏瑾妍“呵呵”笑了,复又抿了口茶=道:“我知道了不管怎样谢谢你的提醒。”
与她处了半个下午,萧寒亦看出了点她的脾气。不喜欢被人管教约束的口吻,便是心中知道对方的好意、记在了心上,出口却总是不愿承认。这种性子有些逞强亦太骄傲,好面色不愿低头。
便如方才,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好心替她着想,却还是背道而驰,硬让小厮进来添了茶。事后虽表现出是她要喝,但他亦明白是为自己考虑。
心思不坏、亦明善恶,就是一般姑娘的娇气重了些。
转念一想,毕竟还是个这点年纪的姑娘,闹性子实属正常。只是有时与她交谈间,她所表现出来的聪慧与灵敏,又有些不符年纪。这张稚气未脱的容颜,秀丽娴静,他忍不住问:“听说苏府有好些年长于你的姑娘,怎么反倒是你先出嫁了?”
话落,才惊觉自己多言,居然过问了她的家事。
苏瑾妍亦觉得他的话太过突然,愣了愣才道:“我不会嫁的。”跟着在对方想问又不好再深问的目光下,端起茶盏晃了晃碧绿的茶水,眯笑道:“所以说,就是被人传扬出去,我还有好些年才出嫁,名声什么亦非就此落定。”
便是她一点都不着急目前声名有损,因为她有把握在出府前为自己正名?
萧寒渐渐地有些看不懂她了。
苏俞二府联姻的事,他也是听说过一二的。然不是苏家着急着要把女儿嫁过去吗?怎么见她神色,似是又非如此?终究是别府里的事,他不好再探究。
又坐了会,萧寒才离开。
望着桌上的各色糕点,她竟然罕见地没有食欲。茉莉还没有回来,她低头将最后一口茶饮下,茶盏还未放下的时候,门就自外被打开。以为是茉莉,苏瑾妍抬眸笑了就言道:“你这丫头……”
声音戛然而止。
进屋的人,居然是俞恒!
她的眸中闪过惊讶,呆了半晌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皱了皱眉徐徐言道:“俞世子,您好似走错了厢房。”
俞恒将门合上,也不走近,只望着那端坐着的少女,冷言道:“到底是我走错了屋子,还是方才那人走错了?!”话中含着薄怒。
苏瑾妍心里微颤,他知道自己与萧寒见了面?
怎么就被他给遇着了呢?
到底还是自己思虑不周。可是要见面,总不能再跑到妙-仁庵去吧?想来想去,苏瑾妍觉得只能约在这玉食坊。
“订了亲的深闺女子,居然在外面幽会男子,你们苏家可真是好教养!”俞恒横目而视,目光紧锁在那边闲然自得的人身上。
苏瑾妍倒不是怕俞恒多想,而是担心他将这事通知了家里。瞒着家人与外男见面,又是母亲放自己出的府,回头不止是祖母,就是父亲都会责怪她。
虽说她在萧寒面前表现地潇洒不在意,但毕竟谁会愿意被人指指点点?她抬起了头,凝望着对面的少年,他脸上的愠怒之意不言而喻。
苏瑾妍慢慢地立起了身,恢复了常色轻说道:“好巧,竟是在这儿遇着你。”
俞恒双拳都握在了袖下,她怎么能表现地如此平静?!
这个时候,不该急着赶到自己身边,然后开口解释一番吗?她应该强调,她和萧寒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