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里,谁都有谁的生存之法,何必对人赶尽杀绝?
“姑娘,是奴婢多话了。”茉莉歉意地低头。
她给忘了,这些都是主子的亲人。或许打击三姑娘是因为她的而行而不得已,但六姑娘毕竟没有直接伤害过主子。
“可惜她却总爱帮着三姐。茉莉,我要怎么做?”苏瑾妍低呐,似是自问,也不指望后者回答便挥了手。
她只是不想家人受苏瑾妤算计、利用,不想她报复苏家的计划得逞,造成家无宁日。
她只是想要这样足以。
从来都知晓苏瑾妤不是个轻易罢休的人,苏瑾妍想着真将她嫁去丘城也就罢了,为何她总是不老实?到了丘城,日子虽不好,但离开了苏家,和自己生活失去了交集。
她想,放任她生死便罢了。
这府里,却总有人真将她当姐妹,暗地里帮着她。六姐去玉兰阁,难不成还想将她放出府去?
她定然是不愿嫁去陆府的,可难道就背着苏三姑娘的身份逃婚?
外面还有谁能帮她呢?
妙-仁吗?
这人也不见了许久,苏瑾妍似是还能想起她哀求般问自己那孩子下落时的紧张、慌乱。
难道是甄家?
苏瑾妍又排除,她都那般辱没家门引人耻笑,哪还有颜面回去?
心中徒然跳出一人,暗道:会是俞恒吗?
抛去因前世带来的那份不适,苏瑾妍轻蔑而笑,倒是还真想看看她能整出什么事来!
第二日,突然听说前大太太张氏的墓碑断了一角。
老太太闻言,忙是惊呼,厉色地望向罗氏,喝问道:“墓前的事,是谁管着,怎么能出这种事?”
“不会是先大嫂显灵了吧?”静谧的屋子,范姨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屋内的人均倒抽一口气,轻声唏嘘起来。
老太太不悦的目光射过去,冷眼道:“竟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你没事就回院子里去!”
范姨娘一声便止,说了几句讨好的话见老太太依旧严肃,才缓缓退出了屋子。
二太太孟氏瞥了眼有些尴尬的罗氏,凑前低语道:“母亲,不会真是先大嫂……?”
老太太面色更沉,心中却不由打起鼓来,难道是因为三姐儿的事?
“她没见识糊涂,难道你也跟她一般模样?”低声训斥了二太太几句,因最近对罗氏母女颇有好感,声音到底温和,轻吩咐道:“老大媳妇,让人赶快修葺,这陵墓上的事不容草率。”
“儿媳明白。”罗氏颔首应下,不多他词。
老太太见她要离开,琢磨着添道:“等下午,备了香烛冥钱,让三姐儿去祭奠下她母亲。”似是为防他人多想,语中解释般言道:“也算是要出阁了,拜别下母亲。”
“母亲,这合适吗?”罗氏头次发出质问,她是着实不待见苏瑾妤。
老太太便拉下了脸,沉声道:“如何不合适?她这一嫁去丘城,今后拜的可就是别家的祖宗,让她和她生母最后说几句话。她再不该,也是咱们苏府养大的孩子。”
最后一句,却含着莫名的强调之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拾花
苏瑾妤是光明正大出府,待嫁女和亡母说些离别话,尽最后的孝义,在情在理。
罗氏并未同去,苏瑾妍伴在苑源楼陪她说话。
“你既是心悦萧家世子,他待你又如此上心,母亲这心也就放下了。”罗氏慈爱地握着女儿的手,帮她捋了耳畔的发丝,满面欢喜道:“打小就盼着你今后能许个好人家,倒不是说夫家要多么显赫,关键是姑爷能疼你护你。”
苏瑾妍听得鼻尖一酸,低声喊道:“母亲……”
罗氏垂首长吁一声,语重悠长道:“早前老太太有意让你嫁去东平侯府,我就一直担心你到底愿不愿意。你这孩子从小都是心里想什么,面上就表现什么。若是中意俞世子还好,否则真过上了日子,难免就成了怨偶。”
“母亲,这事已经过去了,您也别提了。”苏瑾妍微有别扭,转言道:“方才三姐出府,母亲怎么不派人跟着?”
“老太太属意让她单独祭奠生母,我再让人守着,岂不是让人生话?”罗氏感叹完,低头似有愧疚地说道:“她几番欺负你,母亲亦晓你心中怨她。好在过不了多少时日,你二姨就要抵京,等到时候将她嫁的远远的,咱们也眼不见为净。”
“租母这次真下决心,要将三姐嫁给姨哥了?”语气有丝不确定。
罗氏颔首,好笑着道:“自然是的,这婚信都传过去了。”
悔婚这种事可不小,和东平侯府是权衡利弊,但对于一个有辱家族名声的弃女,还有何不舍的?
“三姐可不似个认命的人。”苏瑾妍说得别有深意。
罗氏以为女儿对三姐儿还存着芥蒂不满,安抚道:“妍儿放心,等到了丘城,有她受的。”
苏瑾妍听着,心念道就担心苏瑾妤去不成丘城。
“对了,听门房的人说,妍儿最近频频差婢子出府?”
苏瑾妍回神,面色不改地答道:“哥哥如今回府的次数少了,女儿惦记外面的新鲜事,便使了金铃出府。”说着双手趴到罗氏膝上,昂头撒娇般轻问道:“母亲可是恼了?”
“怎么会?只是次数多了,难免有人将话告到你祖母那去。”
府上的事都瞒不了老太太,若不是苏瑾妍得她重视,想来也早就提醒挨训了。知晓罗氏是在关心担忧自己,苏瑾妍乖巧道:“女儿今后会注意言行的。”
“乖孩子。”罗氏拉起她,沉默片刻,脸色徒然认真起来,“妍儿,有几句话母亲不得不跟你唠叨下。”
苏瑾妍见她这般严肃,坐直了身道:“母亲请说。”
“东平侯夫人已经送信过来,彻底解除了与咱们家的亲事。今昔你和萧家世子一块儿,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切不可再胡闹任性。”
罗氏说得相对含蓄,但苏瑾妍明白这是告诫。
她担心自己三心二意,哪日突地又悔了同萧寒一起。毕竟苏家已经得罪了东平侯府,外人眼中自己已然是不知天高地厚。若再戏耍了萧府,必然会为家族惹来灾难。同时,也要自己明白,不管之后中意不中意萧寒,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对上罗氏的目光,苏瑾妍郑重清晰似承诺道:“母亲放心,女儿不是那些见异思迁的人。现既然都没有遮掩这感情一分,必然也是想明白通彻了的。”
罗氏这才满意颔首。
自苏瑾妤的真面目被揭露,府里就再无波澜,似是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淡安谧。只要等她离开了苏府,前世的噩梦自然不会再出现。
而自己,亦有真正的幸福。
游走在花园里,小径旁的桃花已然凋零,过了气的艳红仍旧遮不住她的萧条。走着走着,苏瑾妍目光微紧,前方俯身拾捡地上花瓣的粉衣少女,可不就是六姐姐苏瑾媚吗?
提步往前,至对方身后,苏瑾妍轻唤道:“六姐?”
“咦,是七妹啊?”六姑娘直起身,嘴角笑意吟吟,手中雪白布袋上尤沾着花瓣。
苏瑾妍面露好奇,凑前问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花落了,灿烂尤在。我喜爱桃花的这股清香,见它落在地上也怪可惜的,索性捡了回去制成花露,或者缝几个荷包,随身带着也好。
苏瑾妍心中越发好奇,六姐何时爱上了桃花?
“这种事,让婢子做就是了。”
六姑娘摇头,“亲自做才显得诚意。”言罢,似觉得失言,忙转言道:“许久不见七妹了,到亭子里说说话吧?”
苏瑾妍应地干脆,目光却狐疑起来。
诚意,莫不是这桃花还为了旁人?
遣了婢子下去端了壶温茶,苏瑾妍率先问话道:“六姐最近忙什么呢?”
六姑娘掩手轻笑,轻飘飘道:“我能忙什么,不过就门庭刺绣看花罢了。”
她模样生得艳丽,此时羞涩微笑,让苏瑾妍望得一瞬呆滞,想也不想就说道:“姐姐笑得真好看。”
六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酡红,有丝不寻常的浓艳。
“姐姐长我一岁,明年就及笄,可是快要许夫家的人了。”苏瑾妍突然出言打趣。
六姑娘诧然,她同这位自小骄傲的七妹妹关系并不热络,她怎的会说这般话?
虽是惊讶,但仍旧极为自然地接话道:“这等事,自有祖母做主。”
顿了顿,不等对方再语,复又道:“妹妹才是好福气,和国公府世子相悦,今后可是要得诰命的。”语中羡慕,丝毫不掩。
苏瑾妍抿唇,明年六姐便会进宫,成为那人的妃嫔。
“三姐马上就要离府,今后姊妹都出嫁了,府里便无趣了。”
提到苏瑾妤,苏瑾妍心里一个咯噔,凝视着苏瑾媚轻道:“姐姐可是觉得三姐嫁得可惜?”
六姑娘亦打量起苏瑾妍,半晌才摇头,“婚姻大事,自都是长辈做主,哪容咱们自我掂量?可惜倒也没有,就是不舍了些,打小三姐对咱们都分外关照。”
话中有话,苏瑾妍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没有再开口,或许她不该犹豫的。
未时三刻,护送三姑娘去张氏坟前的婆子突然赶回,匆匆就到了慈云阁。
顷刻,里间传来老太太的喝骂声,紧跟着是吩咐人备车出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孽女
这一趟出门,直到天黑才回府。不知是何变故,老太太勃然大怒,进了府二话不说就让人将三姑娘锁起来,并吩咐身旁于妈妈亲自看守,不准任何人进去。
罗氏至慈云阁的时候,老太太怒意未平,受了池鱼之殃。
顷刻,疲惫中尤带愤怒的声音响起,“大媳妇,陆家太太何时抵京?”
罗氏本因莫名受了训而不敢多话,闻此问话倍感诧然,忙答道:“回母亲话,估摸着就在这两日。”
老太太颔首,懊恼地叹道:“真是家门不幸,作孽啊!我苏门几代清白,怎的就出了如此顽劣荒唐的女儿?!”惆怅地望着罗氏,内心愁苦却无法发泄。
偏偏苏瑾妤从小是由她亲自教管,并不是罗氏抚育,老太太便是想要责骂,都不得理由。
罗氏却听得迷糊,如此兴师动众,想来是出了大事。既然事牵三姐儿,没有不知会自己这位嫡母的道理。但观对方面色,莫不是三姐儿又犯了什么大事?
“那个孽畜,真是要气煞我……”
老太太垂首咳声,罗氏连忙上前轻拍后背,说着安慰的话。后者摆了摆手,喘气沉声道:“简直是不知廉耻,我原是念着她从前孝义,让她去给她母亲道声别,却不想竟是有那等通天的本事,在那私会起了男人!”
“私会了男人?”罗氏大惊失色,瞅着罗氏便反问:“母亲三姐儿是和谁……?”
“和谁?”老太太咬牙一拍案桌,“若是寻常的人也就罢了,偏生是东平侯府的世子!明知咱们家和俞家关系如此紧张,她竟是还去主动招惹,简直是丢人现眼!”
老太太气得整张脸青紫,眉角额上细纹密布,捶着桌面恨道:“真是看错了这个孽女,早知她如此不知悔改,就不该心软留下她。”她甚是后悔若不是顾忌早逝的张氏,若不是还念着十几年来的情分,当初就该一碗药了结了她。
“三姐儿一直在府里,如何能算好了日子跟俞家世子相约?”罗氏亦皱起眉头,苏瑾妤招惹俞恒?
“这不得问你?府里上下大小众事都是你在主持,如何三姐儿还能放消息出去?”老太太恶言相向,总算是寻着了理由发作。
罗氏茫然摇头,“母亲这是何意?”
“俞家世子当着咱们家众仆妇的面将衣冠不整的三姐儿拎出来,说她厚颜无耻,自荐枕席……那些话可是字字在打咱们苏家的颜面偏得还无从反驳,愣是让东平侯府看了笑话。
真没想到,俞世子年纪轻轻,出言却如此毒辣。不止含沙射影地说咱们苏氏女低/贱,主动引诱,还说他若非带孝之身,便是纳了她也无妨。出言恶劣,竟是还叹从前看错了我们家闺女,讽刺着三姐儿身轻竟是愿在那荒野之地同他无媒苟/合……”
老太太越说越觉得难以启齿,恼恨道:“也不知是哪个孽障给了她那等邪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唉!”
罗氏听得原委,紧张地问道:“那到底有没有?”
“没有!俞世子那般讽刺嘲笑我这老脸都给三姐儿丢尽了。养她十五载,简直就是来讨债的……”老太太絮絮叨叨,她历经风雨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一个晚辈指着鼻子说事。
“三姐儿居然做出这般行径?”罗氏不可思议的同时,缓缓分析道:“俞世子如此不顾情面出言侮辱,定是因早前和妍儿的那门亲事,恨上了咱们家。”
“恨咱们家做什么?他母亲都应了退婚,说到底还是委屈了我们家小七的名声呢!”
老太太怒容毕现伸手撑着额头道:“咱们也不提了只等姊妹到京,立马就把那孽女嫁出去。”
“母亲这……没谋没聘的,就这么办了?”
到底是官户之家嫁女也太草率了吧?
“哼,不这么办,难不成还留着她?”老太太此时却没有一刻心软,冷言道:“若不是已经知会了姨家太太,我现在就收拾了那孽障!”
这话说得颇狠,听得罗氏身子一颤。
收拾……老太太已经不欲再留着三姐儿了?
惊讶之余,心中又格外安然。罗氏本就担心三姐儿嫁过去后会被那不知收敛的外甥折腾地没个人样,若是回门或者今后走起亲戚,老太太气消了见着心疼,指不定就反责怪起自己。
但现在,这可就是铁了心的。
事情牵连太大,没想到三姐儿居然该带了那种污秽邪恶的药物去勾引俞家世子,可不就是触怒了老太太的底线吗?
俞家世子既然那般言语,说不准还大肆宣扬,传的苏家颜面无存。若按常理,老太太一定会解决了三姐儿。偏是之前和陆家有了约定,还不好失信于人。
未曾想到,那门亲事,竟成了苏瑾妤的保命符。
老太太念叨过后,对罗氏重语道:“东平侯爷才过初七,俞夫人一直怪着咱们家。按理说亲事退了,咱们也不该再同他们家有何牵扯。但现在闹出这个事,我瞅着你还得亲自去趟俞府,否则俞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