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来,不过你再叫明生哥,我也是万万不敢当。”
灵儿笑起来,跟明生说到他的亲事,明生红着脸跟她说,心里其实盼着呢,灵儿就刮着脸羞他,后来又问到明霞,明生笑道:“你呀,成亲以后,眼里心里只有老师一人,对我们都不闻不问了,我姐夫中了举人到县衙做了主簿,灵儿竟没听说吗?”
灵儿呀了一声,似乎有人说起,大概是没往心里去,笑说道:“明霞竟做了官太太,真是可喜可贺。”
明生笑道:“官太太又怎样,还不是话里话外羡慕着灵儿。”
说完又忙住口,灵儿丝毫没往心里去,心里反倒有些得意,这么多女子惦记着他,可见他是个人见人爱的男子。
想到如墨,起身要告辞,状似随意问明生如墨教他可耐心,明生挠挠头:“灵儿也知道我笨,教我这样的人,需要不一般的耐心,若是能偶然发发脾气,我这心里还舒坦些。”
灵儿笑起来:“这样也好。”
一只脚已跨出门槛,明生追了出来,大哥哥一般嘱咐道:“灵儿要对老师好啊,老师对你,用足了心思,从宏源回来后,就追着让我习医,我本来没那么高志向,就愿意一辈子跟着老师抓药,可他苦口婆心得劝我,我就说老师年纪轻轻的,着急收什么弟子,老师跟我说,他愧对灵儿,灵儿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他只顾着四处忙碌为人医病,甚少在家呆着,想起来很多时候,都是灵儿独自在家,他说把药铺的事交给我,日后才能放心在家陪着灵儿。”
灵儿紧紧抿一下唇,要说话跟明生告辞,就觉心里被什么堵着,酸酸的涩涩的甜甜的,说不出话来,只对明生点点头,做一个让他放心的手势,脚步匆匆回家去了,到了大门外,几乎是跑着进了院子,到了屋门外,脚步又放轻放缓,掀开竹帘进到里屋,看着纱幔后如墨酣眠中的容颜,执起纨扇为他送去习习清风,不想扰他睡眠,却管束不住自己,唇印上他的脸颊轻轻一吻,如墨手臂一伸,又往里一带,灵儿轻叫着扑倒在他怀中。
缠绵一会儿,如墨笑问道:“跑哪儿去了?说来也怪,以前独眠惯了的,灵儿小时候总爱让陪着睡,有时候偷偷爬到我床上来,说实话,我心里有些不愿意,只是你是我女儿,我只能忍着,如今灵儿不在身边,竟睡不着,你一起身,我就醒了。”
灵儿也不隐瞒:“去跟明生说了会儿话,对了,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明明记得你总是在家陪着我,你却说我很多时候都是独自在家。”
如墨笑了:“明生这小子还真是多话。”
灵儿将他一绺头发绕在手指上把玩着:“我记错了?”
如墨捏捏她脸:“你呀,总是能自得其乐,我自愧疚我的,你呢,怎么高兴就怎么记着。”
灵儿头钻到他怀中:“你愿意陪着我,抛开你的病人啊医术啊,我自然是高兴的,其实我小时候,就恨不能把你变成个小人,装在袖子里,别想离开我半步。”
如墨哈哈笑起来:“你呀,现在天气炎热,等入了秋,再和灵儿游玩去,灵儿想去那儿,我们就去那儿。”
灵儿头埋得更深:“不要,不要游玩去,就这么在家,还没呆够呢。”
如墨笑着嗯了一声,和灵儿絮絮说着话,听到雪茵在外面敲门,灵儿跳下床开了门,雪茵端了两盅绿豆汤进来,灵儿忙接过来责怪她:“师娘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肚子眼看一日大似一日,天气又热,想吃什么了跟我说一声就是。”
雪茵轻抚着肚子笑道:“如墨不是说了不能犯懒,要多走动吗?对吧?如墨?”
没听到如墨回答,回头看时,正坐着傻笑,瞧着灵儿身上若有所思,雪茵拈起桌上瓷盅里一颗葡萄,啪一声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打在如墨唇上,如墨下意识一张口,咕咚一声吞了下去,回过神看着雪茵,雪茵和灵儿哈哈笑了一阵,才指着如墨说道:“成亲后就变得呆了,时不时得傻笑。”
灵儿过来抚抚他后背:“你倒是说说师娘,总是闲不住,还抢着干活。”
如墨笑道:“多动弹是让你多走动,可别干活。”
雪茵指指灵儿:“那这家里四口人就干瞪眼等着?让灵儿一个人干活?”
如墨正笑着,大雷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谁说让灵儿一个人干活了?早跟如墨商量好了,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今日总算是找了来。”
说着话朝门外喊一声大娘,一个精干利落的婆子走了进来,笑着跟众人见礼,如墨看看大雷:“终是让你抢了来。”
大雷得意得挺挺胸膛:“那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不怕那老地主不让步。”
婆子施礼道:“说起来多谢洪将军,老奴在刘地主府上多年,因已去世的老夫人待我甚好,老夫人去世后,虽说现在的夫人苛刻些,念在过往的交情上,一直忍着,忍到后来想要脱身,他们夫妇却以赎金要挟,老奴没有那么多银子,是以……”
雪茵扶起婆子道:“日后就是一家人,家里的伙计,大娘帮衬着些就是,不用有高下之分。”
灵儿也说:“就是就是,可别一口一个老奴。”
婆子松口气,既然遇上好主子,日后当尽心竭力,灵儿让婆子住了后院,婆子自去收拾,四个人围坐着说笑,大雷过一会儿问雪茵孩子有没有动,问了几十遍,听到说动,耳朵就贴上去听,灵儿笑看着,一回头如墨正看着她笑,目光分明绞着在她肚子上,待雪茵倦了,大雷扶着她回屋歇息,灵儿问如墨:“怎么?羡慕师父要当爹了?”
如墨点点头,灵儿笑道:“那我们也……”
如墨又摇摇头,灵儿笑道:“那能由着你吗?我们夜夜不落的,说不定很快就有了。”
如墨拉她过来,手在她腹部摩挲着:“乖,你还小,所以,过个两三年,我们再……”
灵儿噘了嘴,如墨拉着她的手攥紧了些:“我已做主,在你爱喝的茶里兑了些药,这样,就不会有孕。”
轰得一下,灵儿血冲头顶,大力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出,如墨没想到她会生这么大气,慌忙追出去,以前惯常去的地方都寻遍,到日落也不见人影,颓然回到家中,刚踏上门前石阶,就看到灵儿缩着身子坐在门洞里,疾步过去一把抱在怀里:“可急死我了。”
灵儿看他满头大汗,心软下来,拿帕子拭着他的汗珠,低低说道:“一直都坐在这儿,你出去时没看到我而已,再怎么,我也舍不得离你太远的。”
如墨抱她更紧了些:“你一走,我心里慌,出门也没看到,还以为你又骑马走了,准备回家牵了马寻你去。”
这时暑气散了,大雷正搀着雪茵出去走走,一眼瞧见他们两个坐在门墩上说话,心里有些奇怪,雪茵拍拍他手:“不出去了,到花园里坐坐吧,当时嘱咐过如墨,不能告诉灵儿,今日看他盯着灵儿独自猛瞧,就知道他要说。只是没想到灵儿转了性子,这么快消了气。”
大雷挠挠头:“雪茵的话,我没听懂。”
雪茵笑笑,一五一十跟他细说,大雷笑问:“原来这么回事,雪茵如今怎么不嫌我笨了,倒不厌其烦。”
雪茵的手窝到他掌心里,只觉无比踏实心安,看看四周,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响响亲了一下,大雷捂着脸愣怔着,雪茵笑道:“就是喜欢你又呆又傻又笨,怎么会嫌你?”
大雷嘿嘿笑起来,雪茵拉着他的手轻抚在腹部:“孩子刚刚踢我一下。”
大雷笑得更欢,猛然抱起雪茵,转个圈往屋中跑去,雪茵埋头在他怀中:“大雷要轻些啊。”
大雷嗯一声:“我来个童子拜观音,可好?”
雪茵低低笑起来,刚要进自己住的小院,迎面如墨抱着灵儿进来,四人面面相觑,如墨和大雷傻站了一会儿,才又各自抱着妻子,回各自院子里去了。
……
三年后灵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如墨无微不至得呵宠,一朝分娩如墨不顾忌讳亲自接生,接到手里的是一对双生子,如墨喜极而泣,灵儿一手一个,将两个儿子搂在胸前,如墨埋头在她颈间泣不成声,仿佛又看到当日乍然寻到生母的那个孩子,灵儿忙喊雪茵进来抱走孩子,抱住如墨柔声安慰,如墨尽情哭了个够,羞赧着不敢抬头,灵儿捧起他脸,他红肿的双眼躲避着灵儿,灵儿笑道:“爱哭鬼。”
如墨分辨道:“才不是,我生平只哭过三次,一次因为极度伤心,一次因为一度无措,这次是因为极度喜悦……”
说到喜悦跳了起来,环顾四周问道:“我的两个儿子呢?”
灵儿指指屋外,如墨几步跨出去,一手一个抱了回来,捧到灵儿面前,她正看得喜不自胜,如墨收回手道:“灵儿身子疲惫,喝一碗红糖水,好好睡一觉,说起来都怪我,只顾着哭了,然后就顾着孩子。”
灵儿笑看着他:“看来我自小习武是对的,我倒不怎么觉得疲惫呢。”
如墨看看臂弯里两个小家伙笑道:“真是,寻常女子生两个,只怕吃不消。乖听话,不觉得疲累是因为兴奋,快闭上眼睛睡觉。”
两个小家伙过了百日,收到仲玉的喜帖,如墨灵儿大雷雪茵,带着三个孩子,大雷雪茵的宝贝女儿,如墨灵儿的一对娇儿,一行人欢欢喜喜往东阳郡而来。
这些年仲玉每年都要来住些日子,每次都要顺道去淮扬,琢磨着小杏花的喜好,托凤行给凤雅带些东西,听说凤雅每次收到东西都垂泪不已,仲玉着实无奈,曾提过退亲,凤雅一听说退亲,就以死想逼,仲玉也不顾习俗礼仪,偷着去见了一次凤雅,昔日的小杏花长成了大姑娘,从头到脚都是凤家骨血里的风姿,美丽秀雅,只有灵动的双眸中依然能看出,贪玩爱闹的本性。
凤雅一看到仲玉,低头说了句什么,再抬头时泪已成行,仲玉心里微微拧了一下,发急道:“若不愿意,就退亲吧。”
凤雅坚定摇摇头,抹着眼泪冲仲玉一笑,笑容里苦涩心伤却又带着希望,仲玉怔怔瞅着她:“雅儿,你,执意如此?”
凤雅点点头,仲玉问道:“那你为何?”
凤雅拭去眼泪:“仲玉哥哥,我不想说,可以吗?”
仲玉的心似乎汪在她的眼泪中,缓步离去,心里想着她不肯退亲,又不肯说为何,那就成亲后慢慢磨吧,定不会让她再流眼泪,只愿她永远是杏花林中那个小杏花。
此次和她见面后每次路过淮扬,仲玉都要竭力忍耐,才能勉强克制再见她的心思,只得托凤行带礼物给她,送礼物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一次城隍庙庙会,为了看她一眼,躲在神像后几个时辰,最终只看到她低头祝祷的样子,正脸都没瞧见,出来时沾了满身灰尘,却觉得太值了。
眼看成亲在即,仲玉心里一日比一日焦灼,既盼又怕,成亲那日看到凤雅一袭嫁衣,直觉有些恍惚,待揭开盖头看到那明媚的娇颜,怔忪着有些眩晕,盖头下的人儿半晌没有抬头,仲玉想起她的不情愿,叹一口气转身要走,拐杖拄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凤雅,她不置信得抬起头,唤了一声:“仲玉哥哥?”
仲玉回过头来,凤雅看着他一身的红衣,更显风神俊秀,不顾屋中众人的目光,手抚上他残腿的膝盖,摩挲着摩挲着,不觉泪流满面,哽咽说道:“怎么会是你?怎么会?”
仲玉弯下腰去柔声说:“雅儿别哭,雅儿如不愿……”
凤雅一把抱住他的腿,大声说道:“我怎么会,怎么会不愿,我日思夜想的,就是仲玉哥哥,我原以为,原以为……”
仲玉回头看一眼屋中的人,沉声道:“都出去吧。”
众人散去,仲玉坐在凤雅身旁:“雅儿跟我说说,为何不愿意亲事,又执意不肯退亲?”
凤雅抽泣着:“母亲只说是东阳王世子,我一直以为是叔瑜,叔瑜说过,仲玉哥哥的腿有残疾,世子之位定是他的,我……我拼命想要忘掉仲玉哥哥,却日渐一日得思念不已,我心想,就算是能守在你身旁,日日见到你,也是好的。是以不愿退亲。”
仲玉轻轻搂住她腰:“傻丫头,每年我送的东西,怎么都不喜欢?”
凤雅靠向他怀中:“不是,是因为太喜欢了,每次都是心坎里喜欢的,先是欢喜得哭,然后就想,你既知我,为何不是你,而是叔瑜,就心酸得哭。
仲玉叹口气,抱她紧了些,因为一个误会,小丫头这些年该流了多少眼泪,低下头温柔吮吸掉她的泪水,哑声说:“日后再不许哭了。”
凤雅轻轻点点头,过一会儿怯生生问道:“欢喜了,也不许哭吗?”
仲玉绷着脸说不许,凤雅靠着他,过一会儿带着哭腔:“可我高兴得忍不住。”
仲玉叹口气:“傻丫头,那就尽情哭,哭个够。”
凤雅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仲玉心里涩涩得发疼,头一次知道原来心真的会疼,疼起来是这样的感觉,更紧得抱住了凤雅,凤雅哭着哭着,又流着泪笑了起来,手指抚上仲玉眉眼,痴痴问道:“真的是仲玉哥哥?我不是在做梦?”
仲玉笑道:“是真的,不是做梦。”
凤雅又低头笑了一会儿,过一会儿又抬头问,仲玉又回答,如此不厌其烦,一问一答一直到宾客散尽,凤雅为了让自己相信,狠狠在手臂上咬了一口,仲玉忙去阻止,凤雅一声欢呼,将仲玉摁倒在床榻间,照着他的唇用力咬了下去……
仲玉没有出来,叔瑜代他招待宾朋,礼仪周全进退有度,广受赞誉,早有几位夫人欲为他说亲,听得已尚了瑶公主,遗憾之余都说,如此美玉一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