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青儿!你们让我进去!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们,要是敢动她一下,看我不扎漏你们这艘破船!”
林青儿从房里走出来,眼见那撒泼的倔驴,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几个家丁吵闹。
“老驴!老驴我没事!”
翠苒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林姑娘已经无碍,请吕公子进来一叙,未尝不可。”
那几个阻拦的家丁见势,便都松了手。
吕三多几步跑过来,将林青儿左看右看,若不是翠苒在侧,他恨不能把林青儿颠来倒去地检查清楚。
“青儿!你没事吧?”
林青儿打掉吕三多的咸猪手,“老驴!你拉拉扯扯干什么?!我没事!汤公子呢?”
“他在房里,知道我来看你,不便跟来。”吕三多见林青儿无事,便又笑嘻嘻起来。
“哼!什么时候,那呆子倒是满心向着你了?难不成,你为了自己的猥琐目的,骗人家说你能帮他追到孙姐姐吧?”
吕三多傻呵呵地笑,“若真有这个必要,你的这个主意我还真觉得不错呢!”
林青儿望向翠苒,“翠苒,那楼台上的花,我看着挺好,能摘来一些吗?”
翠苒点点头,出去了。
林青儿待翠苒走远,压低了嗓音道,“老驴,这船上的可都是会武功的。刚才那小丫鬟,我故意试了她一下,轻功也是了得。”
吕三多不以为然,笑道,“哦?你所谓的武功了得,就是跟你这三脚猫功夫相差不离?”
林青儿坐下来,悠闲地摆弄着衣裙上的流苏。这身淡粉色的绫罗裙,素雅又不失华丽。翠苒刚帮林青儿梳了垂鬟分肖髻,乌亮发间插着珠翠宝钗。
林青儿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着这样精致妆容。还真有些不习惯,举手投足,更是受限,总觉得不像自己。
她不屑地瞥向吕三多,“那你怎么连几个家丁都搞不定?”
吕三多也正瞧着她的样子,几分醉神。哦了一声,“你说什么?”
“我是说,咱们堂堂的驴王爷怎么打不过那几个家丁?”
吕三多蹭过来低声道,“我怀疑,他们给我们吃的东西,喝的水都有问题。你不知道,我现在浑身使不出力气。”说完一低头,迎面嗅到林青儿肌肤透出的一股馨香,险些被摄了魂去。
林青儿毫不知情,又问,“汤公子呢?也跟你一样?”
吕三多脸颊发烫,顿了顿,“哦。他嘛,他倒还好。或许,是他武功不精,本来就没我敏感。”
“你就吹牛吧,我看那个呆子,武功倒不在你之下呢!”
“青儿,你如此打扮,真是醉人!”说着就拉住林青儿的手,想要一亲芳泽的意思。林青儿一拳打过去。
吕三多捂着鼻梁,苦叫道,“哎呦!哎呦呦!青儿啊,你可真下得了手!我这么完美的高鼻梁,就毁在你手里了!”
林青儿攥拳唬喝道,“你这头色驴!再敢得寸进尺,本姑娘,就再让你尝尝厉害!”
翠苒走进来,扑哧笑道,“林小姐打扮得这么斯文,却还是喜欢动拳脚。”
林青儿笑道,“是啊!练过武功的人,就是习惯了,一不小心地就使出招数。就是纯心想隐瞒,也难呢?你说是不是,翠苒?”
翠苒怔了下,又笑道,“翠苒又不会武功,怎会知道呢?”
林青儿笑着走过来拉起翠苒的手,“啧啧!是哦!若是练了武功,这手岂不是长满茧子,真难看了!”
翠苒笑,“小姐真会说笑,奴婢把这花插花瓶里吧。”
林青儿点点头。“翠苒,也不知你们这花怎么养的,怎么都这么好看,这么香?”
翠苒嫣然笑道,“这都是我们主人亲手培育的呢,我们主人是最爱花之人,费了不少心思,才开出这么好的花朵。”
林青儿随意从花瓶里抽出一只百合,递给吕三多。
吕三多笑嘻嘻接过来,“干什么?刚打了我,就用一枝花打发我?”
林青儿白了他一眼,“我是叫你瞧瞧,人家这花养的多好?”
吕三多刚要说话,却听门外一人的声音透过来。
“什么花呀!让我也瞧瞧?”
妙音娘子
林青儿忙跑过去,打开房门。“汤公子,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的死活呢!我正寻思着,怎么在我孙姐姐面前多说你几句坏话呢!”
汤三苦笑着摇头。“我岂是不关心姑娘。只是吕兄是最最关心姑娘的,我若跟吕兄一道来,颇显得我不识趣。”
林青儿冷哼一声,转身望向翠苒,“翠苒,汤公子喜欢喝茶,能否为我们弄些茶点来?”
翠苒笑着点点头,出去了。
汤三低声道,“我刚把这大船,大略走了一遍。你们觉得这费尽心思把我们弄到穿上来的船主人会是谁?”
吕三多想了想,“总归是个大富大贵,不愁吃穿的人吧!应该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土财主!”
汤三笑着微微点头。
林青儿纳闷道,“咦?哪个门派养着这么多伶俐清秀又会武功的丫鬟?”
吕三多沉思了下,“娥眉倒是女子多,可那变态老太婆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家当,又把她的那些女弟子穿得这么婀娜。她可是恨不能把她的弟子都用封条封得严严实实呢!”
林青儿撇嘴道,“那还不是因为,江湖有的是像你这种心窃玉偷香的色鬼!”
汤三蹙起眉头,暗暗道,“吕兄有没有注意到这大船的三层楼每层的名字,可是暗藏玄机呢。”
吕三多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
汤三嗯了一声,点点头,就不再说话。
林青儿在一旁急了,“喂!我说你们倆在打什么哑谜?难道,难道这没我什么事吗?”
吕三多笑道,“对啊!我和汤兄就是在打哑谜。真跟你没什么事。”
林青儿瞪着汤三,“你呢?你说不说?”
汤三为难地望了望吕三多。
吕三多叹气,“算了,服了你了。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害怕。说吧,汤兄。免得你在孙姑娘面前,又不知憋屈成什么样!”
汤三顿了顿,“林姑娘并不是不知道此船的主人。这三层楼的名字,一层水琴馆,二层灵萧馆,三层金鼓馆。只要细想下,这三层楼的名字,都有乐器便明白了。”
林青儿惊得嘴成了一个“O”型,她压低了嗓音,“你是说,妙—音—娘—子?”
吕三多轻笑,“咱们拭目以待吧!”
林青儿险些咬断舌头。“可是,死老驴,你忘了吗?见到她的人,都要死!”
吕三多表情无谓道,“那倒未必!她若想杀我们,不如眼睁睁看着我们喂鲨鱼岂不是更好?”说着,望向汤三。“你说呢,汤兄?”
汤三点点头,“确实如此。可见她留我们活口,还另有原因。或许为了血菩楠,也未可知。”
汤三的后半句话,惊得林青儿脸色都白了。
吕三多冷哼一声,“青儿,放心吧!我说保护你,自然也包括你的宝贝!”
汤三指了指吕三多手里的那只百合,“而且,我怀疑,你之所以使不出力气,是因为这个。”
“这个?”
吕三多忙将花抖落出手,白百合坠地,从花蕊里散落出一些白色粉末。
林青儿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这就是寻常花粉吧。”
刚说着,汤三指了指地面,“你们看!”
这时,从船板缝隙里爬出无数黑色甲壳虫,先是围绕着那朵百合花,随后,有一些贪婪地啃噬散落的花粉,还有一些朝花蕊里爬去。
汤三循循道,“这种花在培育时,定是加了‘羚角鲨’的阳粉,这样培育出的花,产出的花粉,沁香无比,还有点微微的甜,很吸引各种小甲虫。但它同时又具有麻痹作用,人吸入后,就会渐渐地四肢无力,而昆虫闻了,或是吃了,就会,很快僵死过去。”
汤三刚说完,林青儿眼见着那些刚刚还挤挤压压,爬来爬去的黑甲虫,一转眼功夫,就都倒翻死翘了!
林青儿额头沁出一层冷汗,“这花绝对有问题!”抬头问汤三,“汤公子,那个什么‘羚角鲨’是什么东西?”
吕三多插嘴,“是一种古兽,据说,在东周列国时期出没过,郑庄公一次出征时,偶遇,派手下强将,曾活捕了一只。”
汤三点点头。
林青儿又问,“那阳粉是什么东西?”
吕三多扑哧笑出来,口水险些喷到林青儿脸上。摆手道,“青儿,这我不知道,你去问汤兄,他懂得多!”
林青儿又掉头去缠汤三,汤三早已憋得红脸,活像只熟透了的柿子。
“哎!汤公子,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肯定知道的,你刚才不是说得头头是道的吗?”
“你到底说不说?说不说?!”
汤三满脸尴尬地劝道,“林姑娘,这个姑娘还是不知为妙。若是在下说了,姑娘还是要后悔的。”
林青儿不饶人,“不行!你必须告诉我!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告诉我,日后,我见到孙姐姐,准保你再没机会献殷勤!”
没办法,汤三算是被林青儿抓住软肋了,一提到“孙若尘”,汤三的整个人就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比吕三多闻了“羚角鲨”还严重。
见汤三举双手投降,林青儿一脸得意。“怎么样,说吧!”
吕三多依然在旁边隔岸观火,吃吃坏笑。“汤兄,你真要说?”
汤三囧了囧,脸更红了。“其实,林姑娘,那阳粉呢,其实,唉,其实呢。”
“快说啊!”林青儿不耐烦地催促。
汤三顿了顿,一狠心,“林姑娘,这世间宇宙,万物皆有阴阳,比如人,男为阳,女为阴。‘羚角鲨’这种远古灵兽,雄性为阳,雌性为阴。所谓‘阳粉’,自然是用雄性‘羚角鲨’的关键部位,晒干磨成的粉。”
林青儿依然未开窍,傻乎乎地问,“什么关键部位?心?肝?还是肺?”
汤三的神色,既困窘,又诧异,既绝望,又纠结。总之就是一言难尽的悲催样子。
吕三多早已笑得满床打滚,林青儿走过去,挥拳揍他,“你笑什么笑?!哦!你定然知道的,你还装作不懂。你说,什么关键部位?!快说!”
吕三多终于忍住不笑,坐起来,咳了咳,正色道,“林姑娘,那你说作为雄性动物,哪里才能算是关键部位呢?”说着,斜躺在床上,斜睨着林青儿,还极其猥琐地摆了摆双腿。
林青儿恍然明白,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狠狠地朝吕三多的膝盖就是一脚,恼怒着,大叫“恶心!恶心!色鬼!”。
吕三多抱膝惨叫,“青儿,我又没对别人色!只对你色还不行吗?”
林青儿冲出房外,却与翠苒撞了个正着,把翠苒手里端着的茶点,一样不剩地碰洒了一地。
“哎呀!翠苒,你没伤着吧?都怪我,都怪我不小心。”
翠苒笑,“都是奴婢不小心,小姐没事吧?”
林青儿摇摇头,翠苒忙问,“小姐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病了?”
林青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可能是天气有些热吧。看被我撞的,茶杯也摔坏了!”说着,蹲下来要捡,却被翠苒忙拉起来。
“林小姐快别动!哪能让小姐做这种粗活,小心割了手。”
正说着,林青儿忽嗅到一股浓烈的香气。抬头却见一极其明艳的红衣女子身姿婀娜地扭过来。
“翠苒,吕公子可在房里?”又扫向林青儿,“这位是林小姐吧,奴婢莲香见过小姐。”
林青儿见她手里拿着一件玄色金纹的外袍,“莲香找吕公子做什么?”
莲香笑了笑,“吕公子才刚恢复体力,这会儿,奴婢见海面有些起风,怕公子受凉,便送来件袍子。”
林青儿哦了一句,伸手去拿那袍子。“这袍子给我吧,我给他就是了。姑娘有事,就去忙吧。”
莲香抓住袍子不放,笑道,“莲香的事,就是服侍好吕公子,哪有其他什么事!再说,林小姐是客人,本不该小姐来做这样的事,还是莲香服侍吕公子加衣吧。”说着,也没等林青儿反映,嗖地两脚迈进去了。
林青儿忙也跟进去。
正瞧见,莲香在那里,腻歪歪地为吕三多穿袍子,还有说有笑的。
林青儿没好脸色走到汤三旁边坐下,轻声道,“瞧她那副狐媚样子,我敢说,这船上上来一位什么公子少爷的,她都这副德性!”
汤三笑了笑,小声道,“林姑娘何必生气?若是这位莲香姑娘真心对吕兄好,姑娘也算了了一件大难事。将来姑娘与上官公子,莲香与吕兄,有情人终成眷属,倒真是佳偶天成,好事成双啊!”
林青儿撅嘴道,“我生什么气,我是怕那头色驴,被没安好心的人加害了。哼!什么佳偶天成,好事成双!不跟你说了,改日见到孙姐姐,再跟你算这笔帐!”
汤三苦叹,“我这可是为姑娘好,怎还要向孙姑娘告状?唉!”
吃干醋
晚间的宴席摆在水琴馆正厅。
水琴馆整体布置以素雅大方为全局风格,红木漆船板上铺着波斯羊毛地毯,花样很具异域的神秘艳丽。靠墙两侧均放着一把古琴,看琴体雕工,琴弦,都是罕见的珍品。此时,古琴内侧各座有一美娥操琴,琴声悠悠,慰人神思。
月光笼在银蓝色的暗花墙纸上,白天不甚显眼的花枝蓓蕾,此时却熠熠生辉,宛若昙花猝然开放,满墙旖旎,美轮美奂。
红松木雕龙柱嵌金钿的案几之上,摆满各种珍馐美味,有许多,都是林青儿看都没看过的。
汤三淡淡笑道,“不过寥寥三位食客,却摆得如此饕餮盛宴,可见主人家的诚意,甚为厚重啊!”
吕三多笑道,“汤兄,就别拽了!现在是美食,美酒,美人,还有这美美的琴声,都围绕在侧,你不好好享受一番,万一这家主人回来,拿我们当鱼饵,岂不是白来这一遭了?”
身旁服侍的莲香哈哈笑道,“吕公子真会说笑,我们主人哪里会把几位喂鱼呢!”
吕三多见林青儿坐那里,闷闷不乐,也不吃,更不说话,只用脚来回搓弄那波斯地毯厚厚的羊绒。
“青儿!平日你是最馋嘴的,怎么今日反倒不碰了?”
林青儿冷飕飕道,“我也想尝尝被人服侍用餐的滋味,不如你把莲香姑娘借给我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