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无奈，早在她试探时，就已逐渐确认，那个现代人非风天澈。只是，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好，好，我不看了。皇兄这么宝贝，是……人送的吧？”文静故意把语气说得轻松，不想换来的却是风天澈凝重忧伤的表情。
似乎每次说到送东西的人，他就会不知不觉地陷入回忆。文静心念一动，如此宝贝，不可能是宝贝那个手机本身，那就是宝贝送礼的人。
是谁？风天澈宝贝的人，还有别人吗？
灵儿。小洁。
可是，灵儿不是小洁呀。那又会是谁的？
“天香，你为何非执着于此？”时间长了，风天澈就是再没心也终于疑心了。
不过文静早想好了对策，从从容容地答道：“因为好奇嘛。皇兄越是不给看，我就越是好奇。”
风天澈抬眸睨了她一眼，没多理会，继续埋头去读手边的加急奏折，眉头渐渐锁起。文静知道他是又下逐客令了，只得不甘不愿地离开。刚到门口，迎面一个高大的男人大步而来。
她认得此人，在归国当日，皇家家宴上见过，是天香公主的七皇叔风南希。于是微微福身行礼：“七皇叔。”
风南希微微颔首，回她一声“天香”，然后又大步朝内走去。
不等风南希参见的声音，到先听起风天澈的声音：“七皇叔，朕……”
定是有了要紧的事，看来这一会晤，时间估计不会太短。文静微微一笑，挥袖离开。没有回“沁芳宫”，反而直接去了“东阳宫”。
“参见公主。”
“免礼。”文静大模大样挥手，直接入内，及至内宫时，被侍卫拦阻。文静拖出早想好的措辞：“皇上与皇叔在书房商议要事，命本宫在此候他。”
侍卫颇有迟疑，文静故作不悦，横眉道：“本宫诳你作何？”
“不敢！但皇上……”
“皇上命本宫在此候驾，你们敢抗旨？”
侍卫不再拦阻，文静甩着袖子大步迈入，理直气壮，毫不心虚。出乎意料的，东阳宫里每日伺候的人并不多，此时午后，该收拾的早收拾妥当，偌大一个寝宫，竟无半个人在，难怪那侍卫那么小心了。
趁此良机，文静冲到书桌旁边，拉开抽屉，翻找一番，并没有那天看到的手机，再在旁边的抽屉翻翻，仍然一无所获。
藏到别的地方去了？四处再搜寻一番，依然不见踪影。想了想，文静掀着帘子推门进入内室去。刚迈进一步，看到房里竟然有人，顿时吓了一跳，赶紧退后。突然又想到不对，闭闭眼调整呼吸，重新踏进门去。
“本……”
连“本宫”的架子都还没端出来，她就呆愣在了原地。原来刚才看到的人，仍然只是一幅画。一幅比那晚丹青所作更为仿真的画。画中的少女穿着一身青绿的衣衫，映着整个夏日的阳光。梳着两条可爱的辫子，清秀的眉眼全是盈盈的笑意，弯弯的眼眸闪着滴滴的光华，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开口就要说出话来。
文静这才注意到，这间房子异乎寻常的闪亮，原来屋顶开着天窗，嵌着琉璃，那日光经由琉璃折射，在房里洒下细碎的阳光，正好都落在那幅画像上，将那用颜料细细描出的人像看起来更像阳光下的真人。
这个少女自然还是沈落潇的妻子。只是，年纪看起来小了点。文静盯着那两条辫子，盯了半晌，心里隐隐有个矛盾的答案，不敢将之呼出。
好不容易将视线移开，再一翻寻找，将所有可能的小角落都翻到了，终于在雕花床下的小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背包，钥匙，手机，mp3，甚至还有……人民币。
文静捧着这些东西，钥匙扣，还有手机吊坠以及背面的水晶贴花……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只是回头，任眼里泪珠断了线地滚落。望着墙上挂的那幅画，那笑眉弯弯的少女，眼珠仿佛会转似的，此刻她换了个方位，她却仍然像是看着她，依然要说出话来。
小洁，是你对不对？
“天香，你好大的胆子！”
愤怒的言语在耳边震响，文静无意识地抬头望去，满脸泪水地望着横眉怒眼的风天澈，喃喃唤一声：“皇兄……”
她能问他么？
风天澈伸手，她双手早已托不住的轻轻物件，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他手中。
“回宫闭门思过！不要让朕再看到你！”
静静的“沁芳宫”，文静趴在窗前望着外面的花草，混乱的思维仍是理不清头绪。若灵儿是小洁，那小洁是谁？若不是小洁，那些东西又从何来？那钥匙扣，手机，还有上面的挂坠，这些……分明是小洁曾经丢失的东西，连包带物全丢了的东西。
为何又会在这里出现？
闭门思过。她不想思过，只是想理清她的思维，若想逃，这区区“沁芳宫”根本不在话下。
“天香！”身后传来宁雪的声音，蹑手蹑脚地靠近，“听说你被你皇兄罚闭门思过了？”
经常被自己皇兄罚禁足的人貌似有些幸灾乐祸。文静没多在意。
自从送了她进宫，宁雪和小四他们也都以使臣的身份安排在别馆歇息。文静原本打算第二天就禀明风天澈，再与他们一起去西关，却不想因小洁的事一直耽搁到了今天，把宁雪他们也全忘在脑后。
就算现在她已经出现在面前了，她心里仍然琢磨着小洁之事，不想开口说话。宁雪讨了个没趣，在她身边坐下。
“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文静回过神来，有些惊讶：“你要去哪里？”
“西关。”
西关。好像是一个……好久远的词了。
“你去那做什么？”她不是才被风南礼一鞭子抽回来么？
“当然是去找风南礼算账！”
文静“哦”了一声，没再吭言。
宁雪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这几天我在京城转悠，风南礼的那个小郡主也找过几次，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我好像找错情敌了。”
宁雪边说着，眯着眼眸摸着下巴，也跟着文静一起望着窗外的花花草草。
“对了，你知道吗？”宁雪突然凑近文静身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你们那个小郡主为什么拒婚吗？”
文静偏头瞅了她一眼，兴趣缺缺地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宁雪嘿嘿一笑：“为了你那个秦公子。”
秦楚翼？这不难理解，秦楚翼原本就是南月才子，又生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还是丞相之子，又是皇亲国戚。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七王爷，夫婿疼之不及；一个嫁给了皇帝，虽然早夭，但好歹也是有封号的皇后。如此家世人品，没人喜欢才难理解呢。
文静不想听她的八卦旧闻，偏宁雪自己说得兴起。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们秦公子啊！唉，我现在也挺同情她的。当时是你父皇怜弟弟常年驻守边疆，所以给他定了这门亲事。结果他倒好，以军事为重，耽搁了人家姑娘青春，后又引以为军令，回来履行婚约，可惜，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嘿嘿，活该！现在西关战事紧张，我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这笔账就先跟他挂着。到时候，等尼西兵退了，再跟他讨这个人情。反正无论如何他和你们小郡主是不可能了，我一定要他成为我的驸马！天香，你可要支持我！”
文静只听她在耳边嗡嗡，压根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等宁雪说完安静下来时，她也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真是笨，想知道缘由，去问她不就行了。是灵儿是小洁，一试便知了！”
文静喜笑颜开地在屋里来去，宁雪则保持着最初在椅子上的姿势扭身回望着她，满脸错愕。
文静在屋里走了两圈，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宁雪整个火大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接跃至她面前，怒目喝道：“风天香！”
望着宁雪咬牙切齿涨红的脸，文静默默地回忆，突然双目瞪起。
“你刚才说什么来的？西关战事紧张？西关怎么了？”
宁雪“哼”一声，扭头就走。
文静愣愣地坐在地上。西关，小洁……
若是小洁在这里，她可不可以就不用这么辛苦，这么累，还这么疼？
“尼西兵早打到西关了，风南礼的快报已经传到京城。你们南月的常胜将军吃了败仗，如今固城自守，等着朝廷派兵增援呢！”
宁雪去而复返，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那……宁煊呢？”
“你还记得我二哥？”宁雪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我以为你早忘了呢。”悠悠然叹了一口气，“我二哥喜欢你，见你们南月有难，自然不怕死地帮忙了。”
也就是说，他和风南礼联合起来，也抵不过虞绍的铁甲骑兵？
“就算战到最后，也绝不认输。”
宁煊最后说的那句话又响在耳边。文静从地上腾地跳起来，往外跑去。
“你去哪里？”
“西关！”
文静径直闯进风天澈的御书房，不管他沉脸呵斥，开口直言道：“我要去西关，请皇兄恩准！”
若是直接出宫，以她公主的身份，料想也不是难事。只是，出宫之后去边疆军区，没有风天澈的圣谕，她根本靠近不了。
风天澈原本就为西关之事扰着，见她又来胡缠任性，不耐烦地直接挥手赶人。“朕没下旨，谁那么大胆放你出来！”
“他们拦不住我！”文静道，“皇兄若罚天香闭门思过，不如将天香发配西关去充军！”
“天香，你跟谁借的胆子？以为朕不会真罚你么？”
“天香不敢！只是实话实说，天香要去西关，抵御尼西，保护米那……和南月！”
“保护南月是朕的事，驻守西关自有六皇叔在，轮不到你插手。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回去！”
“不！”文静仍旧坚持着，“皇兄若不答应，天香就硬闯出宫。”
风天澈哼了一声，颇好笑地道：“天香，你以为学了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闯出皇宫吗？朕有正事，不跟你胡闹，回去！”
“我这也是正事！”文静想了想，“噗通”一声跪下，“天香恳求皇兄准允。文渊去世时，我曾在心里向他发誓，要替他保护米那。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若不然，我都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尼西是米那与南月共同的敌人，他今日出兵南月，明日也许就是米那。或许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我不能干等在这里，成为别人保护的对象。且此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终结。还请皇兄成全！”
风天澈沉默着，幽深的瞳眸像漆黑的深潭一样，不知看着哪里。文静不知道是哪句话值得他这么深思了，仿佛沉寂在千年的幽寂里，没有任何声音能将他唤出。
文静只是静静地等着。
良久良久，久到似乎足以将这沉默的二人变成化石。文静撑着痛到麻木的膝盖，补充一句：“若皇兄不答应，天香宁愿死。”
风天澈眼眸回转，轻轻地说了一句：“明日苏将军带兵，你随着一起过去吧。”
文静大喜，低头拜谢：“谢皇兄！”
文静离开后，风天澈仍然坐在龙椅上，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又沉寂到那千年的幽寂里去了。半晌，眼眸回转，扬起嘴角，恢复那平和的神情，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翻开手中的奏折，细细地读，然后再做批阅。
天下人只道南月皇帝勤政爱民，却不知他所做的一切，也只为了当初心里的一个誓言。若还有什么是他能做的，那就是为她一世生活建一个太平富庶的环境。
宁煊也不知道，所以，远在西关的他，只是坐在城楼上，回望着远远的京城，想到安全的文静，想到担忧西关战事的文静，想到会跟皇兄请求的文静，想到毫无疑问会遭拒绝的文静，嘴角噙起满足的笑意。钟燕翎在身后叫下他，他也只是轻飘飘地飘落，问一声：“如何？”
第101章 小洁
临行时，文静从宁雪那里知道，从她进宫后，阿祥和小四就先回西关与宁煊会合了。文静这才明白，原来宁煊根本就没有打算她到了南月之后再回西关。
文静咬得牙痒痒的，旁边的宁雪丝毫不怀疑若是宁煊在旁，她那两排牙齿一定会招呼到他身上去。
其实宁雪对宁煊与文静之间并不是太明白，只知道在文渊过世那一年，宁煊在她身边照顾得无微不至。以她的逻辑来说，最后应该被照顾的文静喜欢上照顾人宁煊才是，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结果深深跌进去的是自己的二哥，而这个被照顾的人竟然毫无回应。
望了一眼在前面与苏将军说话的文静，心里颇有些唏嘘。文渊哥是好啊，可是她二哥又哪里差了。当他们所有人都一身伤时，只有二哥还愿意全心全意地照顾她，明明伤得最重的是他呀。
宁雪甩甩头，将这伤感的情绪从脑海里挥去，想上前跟文静说她要先走一步。正这时，文静从前面调转马头回到她这边，一脸的轻松开心。
“雪儿，我跟苏将军说了，我们快马先行吧。”
宁雪眼一亮，灿烂地笑了：“我正有此意。”
二人带着飞雪女兵快马疾驰，一路往西南而去。因为对西关战事担忧不已，是以路上也没多少停留，只一个劲儿地顾着赶路。偶尔行到景色至美之处，文静偶尔会想想，曾经幻想过的不可能的愿望，陪文渊看遍天下美景。现在文渊已不在，她也早没了那份心，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尽早赶去西关，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将虞绍赶回尼西去！
周围景色再美，若在他人铁蹄之下沦陷，就是再美，也是枉然。
同时，文静却也在心里期盼着，等西关战事完了，她就去找灵儿。若她是小洁，那她就在这里陪她；若不是，她再来当个游侠，策马踏遍这天下每一寸土地，看遍每一处风景，也不枉她来此一趟。
她也只找得到这样的存在意义了。至于宁煊……
深吸一口气，她心里只能有文渊，容不下其他人了。
一条银带飘飘而去，江上波光闪亮。夹岸树林丰茂，林外是草地延伸。
看到那隐隐闪光的白练，众人歇下马来，牵过草地，走过树林，河畔饮马，歇息一阵，再慢慢前行着歇脚。
行着行着，文静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河畔饮水的黑马，心脏剧烈跳起。四周张望一番，并无一人。倒是那黑马看到有人来到，撒开蹄子跑了两步。
文静连忙跟上去，见那黑马停在河畔绿堤的草地上，拱着嘴要推起什么。定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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