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娜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对她的依恋信赖数年来始终未变,隔一阵就会到军营探访。
奥薇拉开一点距离看了看。“芙蕾娜,你更漂亮了。”
“谢谢,父亲也这么说。”芙蕾娜甜甜的笑,随即又泛起了忧色。“奥薇,你要离开行省?”
芙蕾娜听说了?奥薇意外的望向芙蕾娜身后。
索伦公爵正立在门边,优雅的点头示意。
简单的致礼过后,索伦让芙蕾娜在房外回避,室中只剩两人对话,公爵率先开口。“我没想到林晰会让你去,你对他应该更重要得多,比如最后一张底牌。”
奥薇心底猜测着对方的来意。“是我自己的请求,必须在帝都办点事。”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在那还有几个人。”索伦并不追问她要做什么。
“谢谢,我想应该不用。”
索伦下一个问题很直接。“你会回来?”
奥薇神色安然。“当然。”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之所以效忠于林晰,是因为他手上有你的亲人?”
奥薇有些诧异,微笑以对。“就某部分而言,是的。”
索伦臂肘支着扶手,指节轻叩,思索了一会。“如果我能让你的亲人摆脱困境,脱离林晰的挟制,你是否愿意效忠于我?”
奥薇不答反问。“您为什么会需要我的忠诚?”
索伦望向窗外的爱女,纯真而娇嫩的脸庞犹如初雪,让人珍惜而宠护。“一旦利兹彻底抛弃沙珊,芙蕾娜会需要一个强力的保护者。”
显然索伦公爵知晓了部分消息,奥薇没有多问。“您才是她最好的保护者。”
索伦淡笑了一下。“我是执政府的最重要的几个捕捉对象之一,画像早就流遍整个帝国,假如芙蕾娜跟我在一起,很可能会受到牵连。而你不同,虽然同样被列为目标,却没有容貌资料落入敌人手中,很容易逃过追捕。”
“您知道外边的流言,我的处境恐怕比您更糟。”
索伦深沉的瞥了一眼。“那对晶石镜片似乎连林晰都不知道,显然你并非全无考虑。”
隐藏它的确是出于某种谨慎,与对林氏的忠诚无关,不过这点没必要说明,奥薇仅道。“它很有用,但不可能永远隐藏。”
“等行省陷落数月后,执政府的通缉减弱,你可以带芙蕾娜离开西尔,去异国开始全新的生活。”索伦已经预想了一切。“由你来做,我相信会完美无缺。”
奥薇轻轻蹙起眉。“最重要的珍宝不应该由别人来守护,而且您未必了解我。”
“三年时间已足够让我看清一个人。”索伦一晒,漾起遗憾之色。“奥薇,你的忠诚有绝对的价值,只是太难获取,我曾以为你是自己的主人,结果你却选了林晰,除了人质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谢谢您的好意,亲人我会自己想办法。”奥薇的拒绝令索伦心底一沉,随即她又道。“我明白您的意愿,可我无法作出承诺,谁也不能预知最终的结果,或许我终会死于战场。但假如神灵仁慈的给予机会,我会尽力保护她。”
模糊的承诺反而令索伦头疼。“这不是我所期盼的回答,我宁可你索取条件以利益交换,而不是一无所求的慷慨许诺。”
奥薇莞尔。“请放心,我喜欢芙蕾娜,和您一样希望她幸福快乐的活着。”
“小心,这种微笑会令人忍不住向你求婚。”成熟英俊的公爵流露出惑人的魅力,语调似真似假。“假如不是面临绝境,又或者我依然是伊顿城的主人,我会立刻请你做公爵夫人。”
室内生出了一缕暧昧的气息。
对于索伦露骨的调情,奥薇的笑容淡了一些。
依旧是那样动人,却遥远、礼貌、带上了几分矜冷的距离。
第77章 废园
以撒与三年前没什么区别,俊朗的外形加上出众的气势,在人群中相当显眼,平日表现得随和尔雅,唯有私下与随从相处时会流露威严,俨然如天生的王者。
跟踪以撒的难度极高,于是她用了一点小技巧。
先于以撒出发,在去帝都必经的小镇停下来,找一家位于路口的旅店,黄昏时分就会看到以撒的马车抵达。她暗中监视以撒一行的动静,待到对方入睡后,再连夜起程赶到下一个小镇。
这个方法很有效,以撒完全不曾觉察。
一路上她对这位特使见过的人、做过的事了如指掌,最终抵达了暌违已久的帝都。
经历数度血雨的洗礼,西尔的帝都依然气派,辉煌而壮阔。
这座都城被喻为永恒之都,城内遍布粗砺巨石砌成的建筑,坚固华丽,雄壮而不失精美。
街头分布着绚丽多姿的喷泉与上百座形态各异的雕像,宽广平直的帝国大道贯穿整个城市,大道两侧坐落着议政厅、枢密院、众神殿、凯旋门、帝国广场及审判厅,历经风云依然伫立,成为时代的兴衰的见证。
简单的休整过后,以撒的第一站是富丽堂皇的帝国歌剧院。
清亮高亢的歌声渐渐消失,轰然的掌声在第二幕结束时响起。
以撒在装饰华丽的包厢内慵懒的随众鼓掌,第三幕即将开始的间隙,一位中年绅士进入了包厢。
男人显然是应约而来,恭敬的脱帽的致礼,以撒略一颔首,示意对方在一把绒面软椅上坐下,随着帷幕再度拉起,女高音完全遮没了交谈的声音。
“请原谅我的无能。”男人略带不安的致歉。“罗曼大臣虽然收了贿赂,却不愿代为转达我们的意愿。”
“原因?”
“由于暗中支援沙珊,执政府近年对我国相当反感,有传闻指责那些主张与我国恢复外交往来的大臣是收受了重贿,甚至被抨击为卖国贼,罗曼害怕引火上身,近期一直躲避我的会面请求。”
以撒挑了挑眉。“民众或许会意气用事,政客却只考虑现实利益,假如达成协议,对西尔同样有利。”
“西尔对新能源看得很重,恐怕很难接受这一交换条件。”男人委婉的道出了棘手之处。“尽管战争让执政府负荷沉重,但新能源已全面启用,产生的惊人效用也开始有回报,财政压力正在逐步减轻,加上民间对我国的敌意和排斥,在这种形势下很难说服西尔人。”
“詹金斯,国与国之间唯有利益永恒。”叩了叩扶手,以撒淡道,“我们要与他们谈的不是交情,是交易。身为资深外交官,除了清楚两国各自的利弊所在,你更应该全力促成协议。”
“是,阁下。”轻淡的斥责带来无形的威压,詹金斯噤声不语。
“罗曼如此贪婪又如此胆小,你确实挑了个好人选。”以撒低哼一声,已有了决定。“敢避而不见,除非他舍得把金币都吐出来,找一个适当的场合,我们主动去见他。”
包厢内的谈话结束了,詹金斯首先离开,以撒继续欣赏歌剧直到落幕。
奥薇收回视线,她正处于在包厢斜对面的一处仆役通道,重重帷幕和绳缆构成了巧妙的屏障,这一绝佳的窥视地点价值一枚银币,剧院的杂工将她带进来,见证了密会的全程。
她不需要听,只需要看,唇语是一门特殊的技巧,偶尔会非常管用。
以撒尊贵优越的姿态、外交官詹金斯的毕恭毕敬、加上一路以来的观察,她大致猜出了以撒的真实身份,微微蹙起了眉。
情况有些出乎预料,这位先生,可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宵禁后的帝都犹如一座空城。
巡逻的士兵偶然走过,昏黄的路灯映着空荡荡的街面,白日的喧嚣转换为寂落,夜神统御了世界。
从帝国大道向右行至中央公园某一侧,是曾经门庭若市的林氏公爵府。
它静静的耸立在夜幕中,隐约呈现出峥嵘巨大的暗影。
撬开花园后门一把锈迹斑斑的锁,里面是一片破败的荒芜。
偌大的庭院落满枯叶,疯长的绿草没过了石径,大簇蔷薇无人修剪,凌乱的肆意盛开。
她轻轻摘下一朵,闻着熟悉的芬芳。
残破的墙头上野鸟在咕咕啼鸣,纯白的蔷薇带着夜境的气息,仿佛出自遥远的梦境。
花落在指上微凉,她凝望了许久,将蔷薇别在襟扣,走近寂静的宅邸。
沿着生满野藤的小路踏入回廊,浓重的夜色让眼睛彻底失去了作用,她也不需要照明,黑暗犹如一件安全的外衣,让她得以从容的凭吊往昔。
当年她在报纸上读到林公爵府被暴动的民众洗劫一空,险些被举火焚烧,后来不知为什么又保留下来,空置至今。这座府邸的主人结下了无数仇恨,建筑能幸存下来已是奇迹。
辉煌的公爵府所有家具已荡然无存,胡桃木门拆成了碎片,连嵌在壁上的画像都不复存在,只余空落落的骨架,像一个过气的贵族,只剩下狼狈寂寥。地上没有任何破碎的杂物,或许是一切被贫民掠走,除了厚重的灰尘,整间宅邸异常干净。
她在三楼的一间房外停下了脚步。
门早已不复存在,空旷的房间一无遮拦,银色的月光从窗口映入,像一方冰冷的丝缎。
父亲的书房,她一直想逃避的地方。
每次被召唤到这,总是面对一个又一个命令。没有关怀、没有微笑、没有半点温情,除了名义上的存在,她从未感觉到父亲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情感。
她不知道父亲到底怎么想,正如她永远不明白自己对父亲而言是否具有意义。
她没有遵循父亲的指令,更不曾为他带来骄傲,为什么一贯铁血自律的父亲却违背了原则,冒着搭上家族的危险,挽救给他带来沉重耻辱的女儿。
一切的迷惑已无从得知答案,父亲死在了战场上,作为天生的军人,这或许是最理想的归宿。她也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灵魂却似乎依然拘禁在这里,徘徊着无法离开。
静默了许久,她走书房,指尖贴着壁炉一寸一寸摸索,终于摸到一块微突的石块。
她用力按下去,一声微响,地面露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把钥匙,一张陈旧的羊皮卷。
冰冷的钥匙触手光滑,比寻常尺寸略大,被铜锈蒙上了一层暗淡的外衣,精致的匙柄呈简洁的蔷薇花形,细碎的宝石在月光下闪烁,宛如梦境重现。
或许该感谢这里的废弃,让秘密能埋藏至今。
将钥匙放进衣袋,她还原暗格,最后环视了一眼离开房间,从长廊另一头走出,残破的楼梯在脚下发出了轻响。
“谁!”
一声厉喝突然响起,她的心猛然一跳,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谁在那!”冰冷的男声在宅邸中激起了空荡的回音。
她保持沉默,加快步伐奔过长长的楼梯,冲到二楼时突然被人扣住了手臂,她甚至没有听见接近的脚步,面对陌生而可怕的敌人,她心头电转,以全力挣开了箝制,纵身跃向陈旧的窗户。
哗啦一声破碎的脆响,一个纤细的影子从二楼翻坠而下,落进了荒颓的花园,在地上滚了几圈消去冲力,起身奔过小径,瞬息消失在夜幕中。
两秒钟后,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废邸,凭着手提式晶灯,冒着冷汗的近卫官威廉看到了完好无恙的上司。“大人!您还好吗?刚才是不是有人闯入?”
灯光映亮碎裂的长窗,也映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帝国最高执政官没有回答,伫立良久,俯身拾起了一朵掉落的白色蔷薇。
半晌,他低哑的开口。“立即通知警卫队彻底搜查邻近的区域,尽一切方法找出入侵者,发现了什么立即报告,别伤害她!”
第78章 投诚
伫立在公爵府的执政官不会想到,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一道命令,几乎让某个人陷入了绝境。
夜幕被灯火逼退,一寸寸让人无所遁形,寂静如死的黑夜被密集有序的搜查打破。
数百名士兵封锁了街区,所有旅店被一一盘查,入住者逐一核对身份,凡有嫌疑的一律羁押。
她回不了旅店,更可怕的是天色将晓。
她以为深夜静谧无人,将晶石镜片留在旅店房间,却与行囊一道被查抄的士兵带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局,随着天亮绯红的眼睛会彻底暴露,沙珊的魔女现身帝都,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自明。
废邸中的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导致如此严密的搜索,她已经无暇思考,最急迫的是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地,取回镜片。
半夜忽然而起的喧闹与搜查让以撒中断了睡眠,拉斐尔打探了一下,原因不明,但显然与己无关。喧吵逐渐平息,以撒已了无睡意,正要开灯忽然停住,手探至枕下,握住了暗藏的枪。
通往阳台的落地长窗上多了一个影子,被窗外零星的灯光映得时浅时深。
以撒扣着枪等待,冷锐的目光静静的观察。
影子一动,仿佛要拉开窗扉又停住了,继而是女人的轻语。
“以撒阁下,抱歉深夜冒昧来访,请相信我并无恶意。”
动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以撒一时想不起属于谁,微一思忖披了件外套挡住枪,起身按亮晶灯。
“假如真如你所说,那么请进。”
窗扉开了,夜风随之涌入,一个纤细的身影随着纷扬的帘幕走入,以撒凝神注视,直至晶灯照亮了一双绯红色的眼眸。
“奥薇!?”
这一意外惊诧之极,以撒心头电转,刹那间极度戒备,俊朗的脸庞却露出了笑。“真令我惊喜,竟然是亲爱的奥薇。”
奥薇反手关上窗,微笑以对。“请原谅我不请自来。”
“你怎么会到帝都?”以撒目光闪了闪,语气轻松如常。“我是说你的眼睛,难道一路上遇到的全是瞎子?”
“用了一点巧妙的方法,说穿了一文不值。”奥薇倚着长窗,姿态自然。“或许您更感兴趣的是我为何冒险到帝都。”
“我的确十分好奇。”以撒莞尔,似不经意的微侧,枪已暗地瞄准了纤影。
“当然是为了您。”奥薇大方的坦白,甚至叹了口气。“不是为了以撒阁下我怎么会离开沙珊,这种冒险的行径简直等于送死。”
“我?”以撒故作讶然的一笑,杀意弥散心头。“难道奥薇是为了保护我?”
“我真希望是这样。”奥薇耸耸肩,语气轻谑。“可惜上天的安排总与人意愿相悖,容我直言,我接受的命令是杀掉您——假如您决定抛弃沙珊。”
以撒望着她,半晌点了点头。“那可真是遗憾,林公爵竟然舍得派出你。”
“是我自己的请求。”她微微一笑,像全然不知已命在旦夕。“一听说您到帝都,我就明白沙珊很快要完了。”
以撒停了一下,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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