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帅帐里,玄芷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坐在一旁优哉游哉的齐悠云,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洁儿费了好大劲儿才脱下一身铠甲。汗水浸透了她的底袍,肩上的伤口隐约的透出点点猩红,而她的脸色苍白得堪比上好的白纸。迫不及待的径自绕过屏风走到澹台冉皓的榻边,她伸出手去无比眷恋的轻轻抚摸着他的睡脸,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期盼。今天已是第三天了,如果钱昕没有骗她、如果她针刺穴位没有出错,那么今日冉皓就该清醒过来才是。
“小丫头,管好你的眼睛,否则本教主会让你再也转不动你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屏风另一面传来齐悠云懒散轻慢的威胁。
洁儿知道他的个性,别看他说得好似云淡风清、漫不经心,可绝对是说到做到,没有半点儿含糊。她不能让玄芷吃了亏,更何况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她也有着一大堆的疑问要问。正要出去,忽听玄芷说:“你想怎样?哼,我才不怕你!若不是你当日对圣君下毒,又岂会有今日的局面,圣君沉荷在身,姑娘身受箭伤,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心中一沉,洁儿震惊的跌坐在软榻边。自从知道冉皓身中剧毒,她便一直追问他中毒的原因,可每一次他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的糊弄过去。她猜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会与齐悠云有关。
她不知道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被人弄乱了心弦只剩下了一团乱麻。
“王爷,末将有要事求见。”难听的公鸭嗓突兀的在帐外响起,硬生生的抢在齐悠云的前面,插进洁儿混乱的思路里。
是秦副将!洁儿不禁紧张了起来,本就混乱不堪的一颗心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快步走出屏风,她对玄芷做了一个‘让他离开’的手势。
玄芷会意,撇开齐悠云忙地奔出了帅帐。
“秦将军,王爷正在休息,交代不许任何人打扰。”玄芷仍是一身男装打扮,因此故意粗着声道。
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玄卫的身量,尤其是他眼瞳的颜色,秦副将暗暗的摇了摇头。“末将已有两三日未见到王爷了,此刻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向王爷禀报,还请通报。”
洁儿在帅帐内紧张的听着,一颗心几乎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她还不能确定秦副将的为人,不知道能否信任他,关于冉皓的状况还是保密比较好,只要能够再瞒过一天等冉皓清醒了一切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静静的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齐悠云不可抑制的皱紧了眉心、攥紧了拳头。她在担心、在害怕,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她看起来很不好,苍白的似乎随时都会昏倒,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或者,当初真的不该听师兄的话让澹台冉皓中了噬心赤之毒,这样做到底能不能救到他,他不知道。可是洁儿确实因此而受到了伤害。
暗自做了个深呼吸,他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心软与担心苦笑不已。想他齐悠云是多么的随性洒脱的人,对人做事全凭一心,何时在乎过他人的感受。可面对这个“洁儿”他偏偏是如此的提不起也放不下,真真的怄死他了!
……
“秦将军还是请回吧,王爷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
疑惑越来越深,秦副将强硬地说:“末将今日一定要见到王爷,如果王爷怪罪下来,末将会一力承担。”说着便要往帅帐里闯。
“站住!”玄芷急忙拦在门边,怒道,“秦将军再若向前一步,就休怪属下不客气了。”
不屑的一声轻哼,秦副将毫不在意的向前走去,完全不理会玄芷的威胁。
洁儿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的走了出去。
紧跟在她的身后,齐悠云被这个难听的公鸭嗓搅得愈加心浮气躁,直想快些解决了他。
“你们两个还不住手!”
“公子!”
“末将参见吴公子!”秦副将拱了拱手,猛地张大了眼睛。他肩上的血迹,他的身量,还有他那双褐色的眼眸……是他!原来那日在城楼上观战的也是他!王爷呢?难道这位秘密监军图谋不轨软禁了王爷,亦或是杀害了王爷?!他越想越心惊,不由地向前逼近用剑直指着洁儿,大声喝道:“说,你将王爷如何了?王爷人呢?我要见王爷!”
洁儿倒吸了口冷气,没想到他居然认出了自己。怎么办?空气似乎瞬间变得稀薄!任她在战场上如何沉得住气,那毕竟是藏在澹台冉皓的面具之后,而此刻她被赤~裸~裸的戳穿,她哪里还能泰然自若。
齐悠云一挑眉,手指已然扣住了一枚银针。
眼见着吴公子身后的红衣男子目露凶光,秦副将亟不可待的放出了事先便准备好的彩雷。
“咻~~嘭啪!”一个火球带着七彩的烟花迸裂,接着纷杂的脚步声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南窗一枕睡初觉(三)
谭副将、王副将、张副将,还有军阶稍低的伍长、次长、佐长全都聚集到了帅帐之外。看到彩雷,黄副将与玄墨、玄砚也匆匆赶了过来。
“大家听着,眼前的吴公子一直在冒充王爷!”秦副将一指洁儿,大声说道,“而王爷如今则生死不明,被他们给藏了起来。交出王爷,我们不管你是不是皇上派来的监军,如果王爷有丝毫的损伤,我发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将你碎尸万段。”
众人哗然,一阵骚动后,开始有人附和:“对,我们要见王爷!把这个吴监军抓起来,抓起来!”
齐悠云怒气盈胸,指尖轻轻一弹,一道银芒闪过,人群之中喊得最大声的那个人立时倒地而亡。
所有人皆惊呆了,一瞬的无声,接着却是更大的躁动。
“把他们抓起来!”
“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
玄墨、玄砚与玄芷眼见着情势失控,都急忙抽出宝剑环绕在洁儿的周围,澹台冉皓的亲兵卫队也都纷纷亮出兵器戒备的护卫着。
秦副将怎会察觉此事?黄副将又是吃惊又是担忧。紧走了几步挡在洁儿的身前,他大声的对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王爷平安无事,昨夜大战之前我还见过王爷。大家千万不要冒犯了吴公子。所有的安排均是王爷的计谋,只为擒住雷钧。”
“你胡说!”秦副将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砂纸磨墙一般令人难以忍受,“王爷如果无事为何不出来与大家见上一面,哪怕让我们听到他的声音也好。莫不是你早已与吴监军串成了一气,你与他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秦副将,小心你的措辞!黄某一心效忠王爷,吴公子更是王爷所倚重的监军,什么叫串通一气,你这简直是污蔑!”黄副将也火了。
一声冷笑,秦副将步步紧逼:“你说你见过王爷,我倒要问问你,为何王爷只召见你一人,却不准我等求见?这几日王爷的命令都是由你来传达的,我早就觉得有些奇怪,往日连兵士的训练王爷都会亲自督促,如果不是被你们软禁又怎么可能在战场上连面也不露。兄弟们,将吴监军、黄副将、三玄卫,以及那个杀害我们手足的红衣男子统统抓起来,大家冲进帅帐救王爷啊~~!”
“冲进去!冲!”
“把他们抓起来,大家一起上!”……军官们的情绪皆被撩拨了起来,一拥而上。
洁儿面色惨白,双手在袖子中也禁不住微微发抖。冉皓无知无觉的躺在里面,如果这群人就这样冲进去万一他们之中有一个是居心不轨的,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不行!她必须要拿出个主意来。
“大家听我说!”她用尽所有的力气高声大喊,可她的声音却仍被淹没在喧嚷之中。
齐悠云一把将洁儿拉到身后,宽大的衣袖翩翩挥舞,银色的光芒闪烁,冲在最前面的一排人立即纷纷摔倒。
“齐悠云,不要!他们都是冉皓的部下,不要再伤害他们了!”洁儿焦急的拉住他的手臂,一张脸连嘴唇都已经没了丝毫血色。
那是怎样的眼神!齐悠云全身僵硬的定在那里。她的眼中有着怨愤,但又掺杂着信赖,既有着惊恐又有着坚定。她似乎在怪他、恨他,又仿佛在祈求他、需要他。他有些看不懂,刚刚见到她的时候她并不是这样的。
“抓住他们!大家一起上,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群情激奋,场面愈加的难以控制。
“大家听我说,王爷没事,真的没事!”洁儿简直快要崩溃了,如果给她机会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口才或许可以说服众人,可是这样乱哄哄的局面,她的声音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片微小的水花,一个大浪拍岸她就被彻底的淹没了。
怎么办?这些人不是敌人既伤不得也杀不得,可他们又个个如狼似虎的想要将她吃了。冉皓的亲兵卫队和三大玄卫都已经动了手,齐悠云虽然没有动,可他周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非常可怕。
正乱得不可开交,一个稍嫌虚弱的声音从帅帐中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齐悠云听到了,玄墨听到了,秦副将也隐约听到了……
“玄墨、玄砚在哪里?为何外面如此吵闹!”
又是一声,比刚刚的声音略大了一些,但听起来仍然没什么力气似的。
“大家安静!安静!”秦副将大声的弹压着众人的吵嚷。
四周慢慢的静了下来,就见玄墨、玄砚和玄芷兴奋的对着帅帐单膝跪了下去,齐称:“圣君。”
难道是冉皓醒了吗?洁儿紧张而又激动的握紧了拳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帅帐的方向。
第三百一十三章 风心荡冷云无声(一)
“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洁儿呢?她在哪里?”
是冉皓,他醒了,他居然在这个紧要关头苏醒了过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冲出眼眶,她的软弱与无助就像火山爆发一般再也无法隐忍,而她的幸福与欢喜也不可抑制的宣泄而出。再也顾不了怔忪于当场的众人,她像一只翩然的白鸽飞奔进帅帐之内。
齐悠云的眸光黯了黯,默默的转过了身去。
澹台冉皓盯着眼前的屏风努力的寻找着毒发前的记忆。他虽然清醒了,可全身上下除了头可以转动,其他的地方仍旧是麻痹无觉的。如果没有钱昕帮他疏通血脉,这样的状况恐怕还要持续几日。他有些懊恼,更加的烦闷。
洁儿在哪儿?这三日她是怎样过的?与雷钧的大战如何了?究竟谁胜谁负?外面为何如此吵闹?怎么会有打斗的声音?他急得五内俱焚,对自己的“无法动弹”简直愤懑到了极点。
一阵虚飘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澹台冉皓的心瞬间抽紧。是洁儿!他听得出她的脚步声。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屏风的转角,直到那一袭单薄的白袍出现在眼前。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他的目光就被她肩上的猩红之色吸引了去。天!她怎么受伤了!
一眼看到那双熟悉且眷恋的褐色眼眸,尤其是当那双比星辰还有明亮、比珠宝还要珍贵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时,洁儿激动得几欲昏倒。他醒了,他真的醒了!她向着他飞奔而去,脚下就如踩在两团棉花上,飘悠悠的如坠云里梦里。
……
寒气从心底溢出,弥漫到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汗毛一会儿卷曲一会儿舒展,冷战一个接着一个。洁儿眼皮沉重全身乏力的向身边的热源靠了靠,迷迷糊糊的想要寻求更多的温暖。
飘进鼻端的竹香令她觉得安心,身边熟悉的温度更是令她倍觉舒畅。冰冷的双手不知足的向着许多布帛丝绸的深处伸去,直到碰到那最为炙热,且仿若在敲着鼓点儿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澹台冉皓舒服的呼出口气,柔软无力的手指居然奇异的有了一丝感觉。虽然无法拥住臂弯里的人儿,然而她却抱得自己紧紧的。这让他心酸,也让他稍觉安慰,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他的担心、懊恼与无助,尤其当她扑向自己怀中时就那样在自己的面前倒下,而他竟无法接住她、抱住她、保护好她,那一刻他真恨不得自己立时死去!
“冉皓,冉皓……”洁儿的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
低下头,看到的只是她的头顶,澹台冉皓沮丧的闭上眼睛又睁开,嘴里喃喃的应着:“我在,我在这儿,一直都在……”
这三日发生的事情玄墨、玄芷已然向他禀报过了,他很讶异、惊喜,也很后怕、心疼。他的洁儿又一次令他刮目相看,那份聪慧机智甚至远远胜过了他手下的将军。可她也太过大胆,居然敢冒充他骑马上阵,万一那支箭再射偏一些,万一齐悠云没有及时出现,万一……他不敢想,只要一想到那无法预见的“万一”他就会全身浸满冷汗。
探进他衣襟儿里紧贴在他心口上的冰凉小手动了动,他的心也跟着灼痛的动了动。齐悠云为他施了针,更建议让洁儿陪在他的身侧。这虽然也是他的衷心所盼,然而这话出自齐悠云之口实在是很奇怪。他在暗示什么?澹台冉皓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只是有些地方似乎又说不通……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之前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齐悠云,如今却屡次向自己伸出援手。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
云层很厚,完全遮住了天空,不肯给太阳留一丝空隙。细如发丝的小雨只有落在人身上时才会有所感觉,落在地上甚至泛不起一圈涟漪。烟雾蒙蒙,天幕低垂,灰色的城墙高高的耸立。
鲜红的衣袍无风自舞,墨色的长发在细雨中仍旧丝丝分明,清爽自如,真是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洁儿仰头看着城楼上的齐悠云,挣扎了半晌,终还是决然的走上了石阶。
“你醒了。”没有回头,可他的脑后却仿佛长着眼睛,她刚走近就听到他慵懒不羁的声音。
“嗯。”洁儿咬了咬唇,迟疑了一下,道:“谢谢你帮冉皓和我疗伤。”
仍旧没有回头,更不理会她的道谢。“你有话要说。”不是询问,而是十分的肯定。
既然被他如此轻易的便戳破了她的心事,洁儿一咬牙,直接转到齐悠云的身前,仰头看着他,态度诚恳的祈求说:“齐悠云,冉皓的毒是你下的对不对?那么你一定有解药的是不是?我求你,请你帮冉皓解毒,只要你为他解了毒,我……我愿意说服冉皓将天极宝阁交给你。或者,你要我做什么也都可以。”
“让你做什么都行?”修眉微挑,黝黑的眸珠冷如冰凌。
用力的点了点头,洁儿的心里升起希望,“只要你肯为冉皓解毒,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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