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看了银甲士尉迟元抢前在丈许之外站住,他故作轻淡的道:“那图样大约不在你身上,一定是你那位兄弟带着引路了。”
金甲士正待答话,却又本能的觉得不妥,悻悻的住了口,却又狠狠的道:“年轻朋友,阁下不但武功厉害,连心机也灵巧得很,哼哼,可是你找错了人,想套不才的口风也不是如此简单之事,你未免将不才看得大无能了。”
楚云大笑道:“岂敢,岂敢……”
说话中,三乘铁骑已并列进入材口,这时,正是炊烟袅绕,归鸦回飞的黄昏,下田做活的农人,三三两两荷锄返来,在儿童的戏笑和黄狗的叫吠声中,衬托着一阵阵单调而不合韵律的山歌,特别显出一般浓村的淳朴色彩。
但是,这片安详而平和的气氛,都被蓦而传入村中的这阵急骤马蹄声破坏了,每一个村人的眼睛都惊疑而好奇的注视着这三个在他们心目中认为不可思议的怪人,自然,尤其是兜鍪双豪。
楚云轻轻的道:“在下真是沾足了光彩,二位这身打扮,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披金戴铁呢。”
兜鍪双豪没有作声,却恶狠狠的环扫了围立远处的村人一眼,那四道有如毒蛇的凛烈目光,骇得那些诚朴的庄稼人急急低下头去,纷纷后退散开
金甲上得意的大笑道:“如鼠见猫,窝囊之极。”
楚云翻身下马,沉冷的道:“这些人善良而真挚,他们怎懂得江湖上的风险与杀戮?更不会有这一套血腥的本事,向这些人发威,却算不上英雄了。”
银甲士一边下马,一边极为不悦的道:“朋友你出家传道倒是更来得适合,阁下这份悲天悯人的心性,哼哼,我兜鍪双豪年逾五十,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什么场合没有见识过,何种人物没有交结过,如今却来听阁下教训不成?”
楚云淡淡的一笑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兜鍪双豪彼此互瞧一眼,却没来由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二人已领先向庄中一家独一无二的客栈行去。
这家客栈还兼酒食,不知是年代太久还是生意不佳,房屋非但残旧肮脏,连里面燃起的油灯也是昏昏黄黄的,以至映得这壁粉剥落的陋室显得阴沉无比,予人一种极不愉快的感觉。
三人才到得门口,已迎面出来一个三旬左右的胖大光头壮汉,这壮汉的一身衣衫大概是久未洗换,除了油污之外更且褴褛不堪,面孔污秽泥垢遍布,看来邋遢之极。
楚云素有洁僻,见状之下,不觉由衷的起了一阵不愿入内的感觉,但兜鍪双豪却视若无睹,在那壮汉近乎过份的殷勤迎近下大刺刺的进入室内坐定。
这汉子便是店中的掌柜、伙计、厨师兼跑堂,他数职集于一身,献媚的龇着一口黄腻板牙道:“三位爷要吃点什么?小的这家店在‘树云村’乃是只此一家,招牌最老,平日行脚客商,都在小的店里打点歇脚呢!”
金甲士嗯了一声,道:“少啰唆,拣你店里最好的东西端上来,要快,大爷们不耐久等。”
胖大汉如奉圣旨,一叠声答应着离开,用他那双脏手东折西切的张罗去了。
楚云到底忍不住的道:“喂,掌柜的,你的手最好先洗一下,稍慢一点也没有关系。”
银甲士阴沉的笑笑。他的笑声在那摇曳而又昏黄的灯光中,特别显得刺耳与难听,缓缓的,他才开口道:“要干净的我这里有,朋友,先来上一口瓦洛江的‘断肠酒’如何?”
说着,他伸手拿出一只不晓得自何处取来的玻璃瓶子,这瓶子式样奇特,有如似,瓶中荡漾着一种色作鲜红的液体,红得有些扎眼。
“喝吧,假如你敢喝的话。”银甲士打开瓶塞,举至楚云脸前,瓶内的液体,透出一股强烈而奇异的芬芳,这芬芳的气息,在银甲士闪烁的目光中,特别有着邪恶的味道……”
金雕盟十、以智斗智 以黑吃黑
十、以智斗智 以黑吃黑
楚云忽然笑了,笑得异常深沉,面庞上鲜明的线条烘托出一幅令人惊懔的图案,他缓缓接过银甲上手中的心形酒瓶,平静的道:“朋友,天下之大,尚没有楚某人不敢之事!”
说罢仰起头颈,一口气就喝下了半瓶之多。
金甲士郦三鼎豁然大笑起来,一把自楚云手中拿过酒瓶,半掀面盔,将剩下的半瓶灌了个精光,他抹着唇角酒渍,豪放的道:“好小子,果然有种,但是,你难道不怕我们在酒里做了手脚么?”
楚云微笑道:“凭二位身为武林翘楚,西康双霸,信义二字必是看得极重,岂会做出那下九流的龌龊勾当?姓楚的不会看错,而且适才阁下已经亲自证明了。”
金甲士又奇特的笑了起来,不过,这几句话倒是说得他心中十分受用。
银甲士尉迟元却冷幽幽的道:“姓楚的,你的胆子的确不小,只是自信心却太强了一点,自信太强,或者是件好事,但有时却也败事有余……”
金甲士郦三鼎忍不住张狂的道:“楚朋友,老实告诉你吧,这‘断肠酒’其色配红,乃是以初生婴儿之血以及生长于瓦洛江沿岸之‘寻梦草’捣合渗揉酿制而成,害处虽然没有,只是么,呵呵,会使你暂时去寻一场好梦,梦中你会很亢奋,因为那梦境必定是旖旎而醉人的,哈哈哈……”
楚云神色丝毫不动,沉静得似一汛深潭死水般,他淡淡地道:“是么?但你也饮下了半瓶。”
金甲士更嚣张而嘲弄地笑道:“中原有句俗话,叫做‘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断肠酒’乃我兜鍪双豪所亲手酿制,我们自然会有解药,不才早已将解药咽下,莫说只饮“了这半瓶,便是再来半瓶也不妨事,好朋友,我早已将自己系的铃儿解开了……”
楚云望望金甲土,再看看银甲士,后者正微眯着双眼,自那半阖的眼缝中,有着一股毒蛇似的阴狠光芒。
于是,楚云又轻松的道:“但是,二位,这酒的名字为何称为‘断肠’呢?”
金甲士郦三鼎觉得楚云的轻松态度有点奇怪,他带着一丝疑虑的道:“朋友,你好似不大在意似的?”
楚云让自己尽量平静的道:“自然,已经喝下去了,在意也于事无补对么?阁下尚未回答楚某的话呢!”
银甲士尉迟元冷森的接口道:“让我说罢,此酒芬芒醇烈,其色嫣红,酒力绝强,因为酿制材料之特异,可使饮酒人在醉后生出幻境,这幻境十分美妙,或与裸女相拥云端,或与美妇翻滚于茵草,或见旖旎之情,或闻靡靡之音,不一而定,待酒性消失,一切成空时,则饮酒人精髓体力已消耗殆尽,处在失落空处之境地,其中滋味,足以使人断肠心灰,百念俱丧……”
楚云淡淡的道:“确实狠毒,不知是否有法可救?”
银甲士冷笑道:“除了本甲士等的解药之外,余均无法可救,不过,朋友这解药你是休想了。”
楚云环顾了周遭黝暗而残破的房屋一下,再瞄瞄那位忙着切菜热酒的胖大汉子一眼,颔首道:“当然,当然,二位既是有心陷害,怎会出尔反尔,平白的给予解药?可是二位功力不如在下,便不怕在下于此时翻脸动手么?”
金甲士嘿了一声,大刺刺的道:“不错,朋友你艺业高强,难以匹敌,但我兄弟二人却亦非省油之灯,我二人联手之力,必可挡你两百招以上,呵呵,假如朋友再经这一翻劳动,只须五十回合药性便可发作,亦即是说,剩下的一百五十招朋友你只好在梦中与吾等相斗了,到那时,嘿嘿。我兜鍪双豪也难定手下辣不辣呢……”
楚云一哂道:“假如在下此刻不出手,二位是否便可放过在下一马?容在下于此陋店寻好梦一场呢?”
金甲士正待回答,银甲士已阴恻恻的道:“正是,不过……嘿嘿,在你醒前我们早已回来,此去三羽公子处,也正好与他谈谈朋友你的身价,我想,朋友你对三羽公子如此急于相见,他们视你亦必如块宝,呵呵,吾等大可坐收一笔渔人之利。”
楚云忽然俯仰了一下身子,面孔通红,眼皮沉重的垂阖下来,他硬撑着道:“二位实在够得上心狠手辣。楚某算是栽了……真算栽了……”
金甲士得意的哈哈大笑,声如狼嗥,银甲士回头一招手道:“伙计朋友,你可是三羽公子遣来此处的?”
那三旬左右的胖大汉子此刻一个翻身,利落无比的跃到二人之前,垂手躬身道:“小的谢维,奉三羽公子谕令在此恭候二位大驾多日了。”
银甲土做岸的颔首道:“嗯……三羽公子在‘玄凌院’么?”
这唤谢维的胖大汉子忙道:“回禀前辈,敝居亭已在玄凌院等候二位半月了。”
银甲士沉吟了片刻,轻拍了拍楚云肩头,低声道:“朋友,朋友……”
楚云垂着颈项,嘴中咿晤了半声,双臂自桌上软软滑落,整个身躯都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
金甲士喜悦的道:“元弟,这小子着道了。”
银甲士却不回答,他仔细注视着楚云的面孔,良久,忽然“嗤”的一指戮向楚云丹田之“坚络三焦”,隔着衣衫又倏而将指劲收回,金甲士哇哇怪叫道:“你疯了?元弟,死的与活的价钱大不相同,而且,此种手段也有欠光明……”
银甲士又仔细瞧着楚云面孔,楚云的面庞上却毫无表情,更逐渐浮起一丝微笑来,仿佛在梦中看见了一桩美丽的事物,一副妖艳的笑靥……
于是——
银甲士满意的笑了,缓缓的道:“阿大,这小子异常机警,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但是,他也逃不出你我的掌心,现在,他的确已经睡了,自他的睡态以及方才我点他死穴而却毫无反应的事实告诉我,他此刻已进入梦乡,呵呵,一个迷人的梦中天堂。”
金甲士不悦的道:“这姓楚的自然睡熟了,断肠酒的药力你我并非不知,元弟,你就是这样,老是疑神疑鬼……”
银甲士哼了一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又转首招过那汉子谢维,道:“伙计,玄凌院就在前面山上第三个峰腰,是不?”
谢维连连点头,银甲士又道:“麻烦你将这位朋友扛到屋后,暂时监视于他,待吾二人回来再行定夺,这位朋友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伙计你的责任只是看着点,防着点罢了……”
那汉子正待回话,银甲士却蓦然扑去,甲胄“铿锵”一响,他又已坐回原处,叫谢维的汉子只觉得腰眼上一麻,凉森森的,他圆瞪着两眼,恐怖而迷惑的瞧着银甲士,不知他此举含义何意。
银甲士冷冷的道:“伙计,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位朋友是张肉票,我们要和你主人谈谈他的价钱,你在此处替我好好看着,别生歪心,更不得通报你家主人知晓,否则,哼哼;你腰眼上的一记‘闭穴指’容不得你活到明日,待吾等回来之后,如果一切满意,自会为你解除,另外更有重赏。”
谢维听得浑身冷汗涔涔,他咽了口唾沫,面色苍白的道:“二位前辈……这……敝居亭定然……定然不会同意……”
金甲士霍然站起。怒骂道:“闭嘴,你家主人见了吾等连屁也不敢多放一个,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同意不同意?你只管好好呆在这里,自有你的好处。”
银甲士拉着金甲士行了出去,到达门前,他回头一笑道:“伙计,这里全交给你了,可别与自己生命开玩笑,呵呵,须知人生的乐趣尚多得很呢。”
二人大笑着走出门去,一阵马蹄声随即响起,又迅速消失在黝暗的空气中。
这间破烂而晦暗的陋店里,这时显得异常沉静,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地听到,谢维抹去额上的汗水,惴惴的回头望了望那昏睡如死的陌生人——楚云,继而又向门外的夜色扫了一眼,喃喃的骂道:“狗娘养的兜鍪双豪……老子也没惹你,一片好心相待,却拿老子当寿头……”
他又咕噜骂了两句,便转过身来,准备将那陌生人扛到屋后,但是,当他转过身来之际,却不由吓得踉跄退后五步,险些惊呼出口!
原来,楚云早已好生生的站在那里,含笑向他点头。
这谢维惊怔了好一阵子,才渐渐转过气来,他嗫嚅着道:“咦?你……你不是吃了那药酒……昏睡过去了么?……怎的……”
楚云笑吟吟的重又坐下,道:“我能喝酒,也能解酒,不论是哪一样皆称高手”
谢维有些张口结舌的道:“我……我曾亲自见你吞饮下去……”
楚云拇指与中指一捏一搓,“啪”的起了一股脆响,轻松的道:“酒未下肚,我已用一口真气全部将其自上身毛孔中逼出,这酒很邪,我一面尚要与那两个老小子谈话敷衍,避免他们看出破绽,嗯,可真不容易。”
这谢维此时忽然想到了自己,他担心的道:“朋友,你可千万走不得,我着了这两个王八蛋的道了,你一走,我就完了……”
楚云洒脱的一笑道:“你想留我么?”
谢维一咬牙,硬着头皮道:“请你帮个忙,否则,你要是一走,他们不解开施在我身上的‘闭血指’,我连明天的太阳也看不到了……”
楚云大笑道:“姓谢的朋友,你也太天真了,就凭阁下,只怕再来上百儿八十个也留不住我呢。”
这时,那谢维忽然目露凶光,眼珠一转,翻身就去抢菜板上的切肉刀。
就在他的手指适才接触到那柄切肉快刀的刀柄时,轻风晃处,刀已抓在另一个人手中,谢维的大脑尚未来得及转过弯来,全身一麻已然躺在地上。
“啧啧,你的心倒也很狠嘛,朋友,在下这一手,较那银甲士的‘闭穴指’如何?”
谢维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四肢丝毫动弹不得,他急得两眼圆瞪,满头大汗,嘴里慌不择言的央告道:“大爷,老朋友,你老替小的设想一下啊,小的是逼到头上,实非得已……”
楚云笑了,开朗的道:“谢朋友,乖,别叫,那银甲士的‘闭穴指’没有什么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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