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灵知道此时不下杀手,纠缠下去,身陷蛇林之中,情势于己不利。七垦紫虹桃花剑回旋反掠,横劈蛇身,自己身形早已挺立而起,没等到那蛇再作进攻,软剑闪起紫芒,嗖、嗖两剑,连走两招凌厉攻势,削蛇头,劈蛇腰。
这两招呵成一气,既快且猛,右臂内力早贯剑梢,紫芒为之在盛,饶是那条蛇如何灵活,也在这两招凌厉剑法之下,闪躲无及,触及剑锋,嚓的一声,两丈多长的毒蛇,只剩一丈七、八,一颗蛇头,早被七星紫虹桃花剑,削飞数尺。
祁灵知道此人断不会善罢于休,而自己所立的地方,又不知道何处是蛇池地窖,不敢轻易移动。
所以,决心来一个先下手为强,右手两招攻罢,左手早就从腰间掏出四、五枚金垦飞钹,暗藏手中。
当时一俟毒蛇断首落地,立即断喝一声:“在下要过关,怨不得下手过狠了。”
说着话,左手一扬,一点金垦,闪着光芒,直向那人左臂飞去。
祁灵早就留神注意,看到那条蛇头,正藏在那人左臂弯内,所以,金星飞郄出手,便直取左臂臂弯之处。
那人眼见右手毒蛇,业已身首异处,心里略一慌张,金星耀眼,飞钹又临身前,当时他一偏身,左手毒蛇又是一抖而出,就在这条蛇毒昂首伸腰,向前扑出的瞬间,祁灵左手又起,一连四点金星,挟着劲风四缕。旋转破空,闪电而至。
那人知道自己稍迟一步,业已上当,那里还窬得他收回毒蛇,再出坏着?
只听嘶嘶数声,金星飞钹宛如一顿乱刀,将那条蛇头,削得血肉横飞,切成稀烂。
前后不出三招,把那人仗以逞凶的两条毒蛇,葬在地上,使他感到惊宅、恐惧、愤怒兼而有之,当时站在那里,半晌说不上话来。
祁灵依然微笑地说道:“在下算过了这一关么?”
那人两眼凶光顿起,瞪住祁灵,祁灵也是目不转睛,含着微笑,看着那人。这一对视之下,那人慢慢地软弱下来,叹一口气说道:“我这两条乌风铁背,普通刀剑休想动它分毫,想不到竟然都伤在你手里,我这一关算是你过了。”
祁灵微笑道:“如此就请尊驾引导入山了。”
那人忽又恨声说道:“你休要得意,天都峰步步都是死地,随时都是死机,天都峰从来没有客人,也从来不欢迎客人,你过我这一关,你未必过得了旁人的关卡。”
祁灵闻言心里暗暗一惊,暗自忖道:“如果这人说的真话,这天都峰确是危机重重。”
当时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就奇怪了,黄山天都峰既然从不欢迎宾客,为何又邀约在下前来?”
那人一见祁灵如此一本正经地说着,似乎也透着一丝奇怪,接着问道:
“你真是有人邀约前来的么?”
祁灵朗声应道:“自然!否则我千里迢迢,来到群山环抱的黄山天都峰,所为何来?”
那人沉吟了一会,问道:“你是何人邀约你前来。”
祁灵毫不思虑,脱口应道:“鲁姑娘!”
这“鲁姑娘”三字一出祁灵之口,那人不由地一惊,瞪大着眼睛,说道:
“你。。你信口雌黄,小心黄山天都峰的人,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祁灵是何等精明的人,察颜观色,立即看出这位鲁姑娘在黄山天都峰,是位极不平凡的人等,而且极为厉害,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一条路是走对了,当时纵声哈哈大笑,朗声说道:“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天下还有人会千里迢迢跑到黄山,冒充应邀作客的么?漫说你黄山天都峰,不欢迎宾客,就是一般人家,也不能相容如此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你说是么?尊驾不必代我担心,请你转告鲁姑娘,就说祁灵特来赴约,以实践黄盖湖畔的诺言。”
那人一听祁灵如此侃侃道来,而且说出相约的地步,想必此事不假,当时神情立即一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笑容,说道:“阁下不曾先说明,早知道是我们姑娘约来宾客,当不致以此蛇林蛇池相阻于外。”
祁灵微笑摆手,说道:“既是黄山天都峰接待客人的规矩如此,在下又何须例外。”
那人欲言还休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如何应话才是。祁灵知道这人对于鲁姑娘极为畏惧,方才说他两句,已经够他心惊肉跳的,所以也就不为己甚,微笑着说道:“如果尊驾这一关算是通过,就请引导在下,去拜见鲁姑娘如何?”
那人此时完全是前倨看后恭,拱手说道:“用不着我引导,少时自有人来接引尊驾。”
说完话,便仰起头来,呜呜地叫了一声,这呜鸣之声,回音极远,少时便听到一声其清脆,而又悠越嘹亮的铃声,音自右侧云封雾锁的山峰。
那人回头对祁灵说道:“此去一路不大好走,但是,姑娘已经派人前来接引,一切都是坦途,不过。。”
说到此处,那人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一切尚望多予包涵了。”
说着一转身,又隐然不见,祁灵没有理会这人的说话,只朝那一块铃声出处,留神望去。
不一会,只云雾深处,人影连闪,两条白色人影,翩然有如惊鸿舞翅,白鹤飞翔,衣袂迎风飞舞,飘飘若仙,直向祁灵这边奔来。
片刻时间,这两条人影,已经身停式敛,站在祁灵当面,素衣云裳,托得极为秀美的脸庞,看年龄不过十六、七岁,还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祁灵一见两个人眼睛里微有诧异之色,便立即抱拳拱手说道:“小生祁灵,系在月前于黄盖肖畔,与鲁姑娘有一事相约,前来贵地,敢请两位姑娘代为回话,就说祁灵应约求见。”
这两个小姑娘对祁灵仔细打量一番之后,见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黄气勃勃,复又温文儒雅,早就把方才乍来时那一种惊诧之心,消失掉了,此时一听祁灵如此一说,两个人相对会心微微一笑,立即对祁灵笑着说道:“原来是祁相公,请随小婢前去,姑娘站在水莲村前相迎呢。”
说着便回身前行,走在前面引路。
这两个小姑娘想必是成心试验一下祁灵的功力,就在这一转身,起步之际,两人双双飘身而起,草上飞的陆地飞腾轻功,一经展开,起落之间,都在两丈左右。一起身,便将祁灵甩开三、四丈远。祁灵岂有不知道她们的用意?当时微微一笑,展开身形,紧随在两位姑娘身后,相隔看三、四丈远,一步一趋,直向右侧山,疾驰而去。
这两位白衣小姑娘所引导的道路,虽不是平坦康庄,却也有路可循,并无崎岖之感,更没有像方才那人所说的那样,步步都是死域,处处都是危机。
越是这样,祁灵心里反而激起无比的警觉。如果不是所传有误,这万巧剑客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能够将青山翠谷,布置成千重危机,万分险境,却能令人视之不见,听之无闻,此人分明已夺天地之造化,穷宇内之奥妙。
祁灵如此心神一分之际,脚下不由自主的一慢,忽然远处传来银铃样的嘻笑之声。抬头看时,原来走在前面引路的两位素衣小姑娘,已经在祁灵如此一分神的瞬间,越上一个突出的巨石,把祁灵甩开八九丈远,站在那里轻声嘻笑。
左边那位姑娘红着脸说道:“祁相公!请你在此稍候,我们去禀知姑娘,出来相迎。”
说罢,两人都像惊鸿一瞥,矫若飞燕,衣袂翻飞地直向这一块其大无比的巨石后面飘落疾奔而去。
深山得日较迟,而归阳却早,方才还是满山金黄,夕阳如火,转眼就是暮霭苍茫,疏星乍露。
祁灵站在这一个巨石上,向石后看去,地势急转直下,想不到在天都峰下,竟还有这样一块广阔平坦世外桃源。
这一块平坦的土地,形成一个深谷,一眼望去,方圆不过百余丈,就在正面不远,密种许多葱茏翠柏,若在白天,想必绿意极深,可是此刻但见阴影一片,看不见这许多翠柏丛中,又中如何一种境界。但是,从这些葱茏翠柏之中,此刻亮起了几盏摇晃的灯火,时隐时现,或明或灭。
在这柏树后面,相隔太远,祁灵看不清楚,但是,盈耳俱是隐隐如雷的轰声,想必是垂帘瀑布,高倾入谷,要是白天,亲临其境,溅玉飞珠,匹炼倒悬,如万马之奔腾,若深谷之鸣琴,想必又是一有番风趣。
巨石之下,以至那一丛翠柏之前,俱是波光潋滟,水色一片,虽在夜幕乍垂,星光初露之际,仍可以看出水中摇摆着不少绿荷红莲,虽然是疏疏落落,与倒映在水中的星光点点,相映成趣,奇景一绝。
祁灵这才知道“水莲村”三字的由来,夜色昏沉,未能一览全貌,但是,仅仅目光所及,已觉得这是一个极妙的仙境,这就是当初在黄盖湖畔,狠施无名毒梭、复又相约三月、面戴人皮面具的鲁姑娘的住处么?能住在这种水莲仙境的人,意境心情,应该超人一等,可是偏偏是万巧剑客的同伙,不论她是鲁半班的何人,她已经与这个如仙妙境,不相尽合。
祁灵就在这一阵惊奇与思虑之间,他得到一点似是而非的意念,他觉得黄山天都峰的一切,看来都不能以常理来衡量是非的。
这时候,眼前情景逐然一变,在那一丛苍苍的翠柏深处,忽然亮起两盏高挑红灯,缓缓向这边走过来,在高挑红灯之后,隐约看到有一条人影,一袭雪白长裙,随在灯后,慢慢而行。
祁灵深深一失手,说道:“黄盖湖畔,冒昧一约,今日特来踵前拜候只是。。”
祁灵正要说出其所以突然提早而来,请鲁姑娘幸勿介意,鲁姑娘忽然挥挥手说道:“我必须以昔日相约之面容,相迎阁下,既经见面,理应还我朴真,以免有嫌相欺不敬。”
说着话,伸手向脸上一抹,满头青丝,也随之柔然下落,顿时长发披肩,乌云黑缎,已经现出仪态万千,等到鲁姑娘手一放,祁灵在灯光下一看,惊怔住了,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鲁姑娘举后一抹的瞬间,在两边强烈的灯光下,在两盏高挑红灯的照明下,站着一位绝色的美人。
太美了!美得令人不敢逼视,令人忘记这大千世界,还有其他的事物存在。
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头发,柔软似湖面波纹样的,散披在肩上,银杏般的脸,像白玉佯的泛着白色润泽,如果用吹弹得破来形容,那真是入木三分,毫不过甚其词。窄而修长的两道眉,一双令人不敢逼视,乃至透人心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象三秋九月深山寒潭,如此清澈到底,微挺的鼻子,嘴角微微下垂,若把鲁姑娘脸上五官,分别放在别人脸上,那不过只是美而已,如今一齐生长在她的脸上,又是配得如此适当与均匀,那已经不是用“美”之一词,可以概括,而必须用绝色二字。
在黄盖湖畔,祁灵的七星紫虹桃花剑,余锋所及,挑破了鲁姑娘的人皮面具,他就发觉了鲁姑娘是一位貌美的姑娘,然而他断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位人间的绝色,世上无双的姑娘。
祁灵不是那种不知礼数、轻狂好色的登徒子,但是,绝色突然当前,也禁不住引起心醉神驰。他没有一点任何非分逾札之想,但是爱美亦人性之本也,祁灵也为之呆住了,甚至于祁灵在暗自后悔:“如若当初在黄盖湖畔,七星紫虹桃花剑一个不慎,以丝毫之差,伤及姑娘脸上肌肤,那岂不是暴殄天和,煮鹤焚琴的事么?”
祁灵如此呆呆地站在那里,分神驰想,鲁姑娘止不住微微一笑,轻吐鹂音,说道:“祁相公远道而来,是为嘉宾,鲁颖特来迎候。”
这几句话,特别是在这晚上,真是好像是深潭投石珠玉其落,悦耳已极,祁灵当时为之心神一震,他也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一敛心神,垂目拱手说道:“多谢鲁姑娘不以小生鲁莽相视,亲自远迎,至衷感激。”
说了这几句客气话以后,祁灵已经一再沉敛心神,定静如常,当即接着向鲁姑娘抱拳说道:“小生虽然将约期提前些时日,不无冒昧之嫌,但此行来意,与订约之初,别无二致,鲁姑娘请你示知场所,趁着深夜人静之前,斗个千余招,尚可及时分个高下。”
鲁姑娘将一双明澈朗朗如星样的大眼,朝祁灵身上打量一遍之后,微微地笑道:“祁相公神清气爽,内蕴光华,如果鲁颖上言之不谬,祁相公已经是三花将盖顶,五菊渐朝元,不仅毫无中毒模样,而且内力修为,较之上次又不知精进几许,真是可喜可贺。”
祁灵暗暗吃惊,觉得这位鲁姑娘真是目光如电,明察秋毫,竟能在一瞥之下,把自己的情形,说得分毫不差。
鲁颖姑娘接着说道:“黄山天都峰的无名毒梭,除了本门解药,只有千年灵芝玉液,万年三叶芝始可以解毒,祁相公福泽无边,获此灵物,怪不得黄山之行,乍见面对,便如此昂然自恃,力求硬拼千招,以雪前恨,是么?”
祁灵没想到鲁颖姑娘会如此一说,反而显得祁灵心肠狭窄,度量不够宽宏,当时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当初黄盖湖畔,小生即曾预言,要以无毒之身,前来黄山赴约,如今也不过是未落意外而已。鲁姑娘。。”
鲁颖莞尔一笑:说道:“祁相公远来,若不稍歇,便力拼高下,你虽不以为意,而外人闻言,鲁颖难免有趁隙之嫌,水莲村从不接待外客,鲁颖今日当以扫径待客之诚,相迎祁相公你这位千里寻来火拼高下的对手如何?”
说罢微微一闪身,让开道路,前齿微露,美态顿生,那两位小婢,早就闪身转过前面,高挑着纱灯,准备引路。
祁灵一见鲁颖言出真诚,而且自己也确是诚心前来,利用她这点关系,探听虚实。当时便拱手示谢,不再辞让。大踏步上前,随着两个白衣婢,正准备迈步,鲁颖忽然又出声说道:“黄山天都峰,禁制遍设,而且都是巧夺天工,水莲村隶属黄山,自然不能免俗。水塘汊埂到处,错综复杂,祁相公既是夜间至此,宜应多加留神。”
说着话,挥手向二婢说道:“撤去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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