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认为举手可得的事,越是令人容易生疑。老辣深沉的这位黑衣老者,也不免为祁灵这种满不在乎的神态,引得他疑窦丛生。犹疑不定地站在那里,打不定主意。
祁灵忽而又一转笑脸,轻松地说道:“如果老朋友能够暂时放下致人于死的念头,祁灵只有两件事请教,如何!”
黑衣老者眼神一变,冷冷地嘿了一下,说道:“娃娃!你休要作玄虚,有话尽量说,老夫已经话说在先要让你说个痛快。”
祁灵抚掌笑道:“老朋友豪气干云,祁灵心服。其实这两个问题,其中一个说来也只是旧调重弹,无甚可奇之处。我首先要请问老朋友尊姓大名。”
黑衣老者依然略一沉吟,仿佛是习惯性地,一提到姓名,他便自然而然眼神四下一扫,内心惊觉顿生。
但是,诚如祁灵所说此时此地,祁灵已经落在他的掌握中,自然没有顾忌可言,轻过这一阵沉吟之后,黑衣老者冷冷地说道:“老夫姓鲁名子清,在黄山天都峰还有一个外号,人称毒手报应。”
祁灵一听黑衣老者自己报出“毒手报应”鲁子清的名号,立即含笑道:
“老朋友答得慷慨,那剩下来的一个问题,更是简单。”
祁灵笑道:“当初在幕阜山麓,老朋友与祁灵赌的是机智。祁灵占先一招,赢得上风。此次当然不能再赌。这次我们换个方式,赌一赌彼此的剑术如何?”
毒手报应鲁子清一听祁灵要赌剑术,心头大畅,连忙说道:“如此祁娃娃亮出剑,我们就此赌个高下。”
祁灵不容他有思考的余地,紧接问道:“你究竟在几招之内,能够将我这个不成材的新人击败?四百招?三百招?两百?还是一百招?”
鲁子清这时候已经猜测祁灵的用意他自己深自后悔,心里暗暗地忖道:
“我明明知道这娃儿鬼心眼多,不易纠缠,偏偏要上他的当。”
转而又一想,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此时此地,我鲁子清还会斗不过一个娃娃么?”
正是他在一再思忖之际,祁灵已经如连珠箭发,一连串地紧逼着问着数字。鲁子清一经心定,当时脱口就说道:“什么?凭你这样一个徒凭口舌之能的小娃儿,也能在老夫剑下走两百招么?五十招之内,你除了撒手黄泉之外,就只有撇剑伏地认输一途。”
祁灵这时大笑出声,朗声说道:“各位!你们都听见了,我这位老朋友要在五十招之内。叫我撇剑认输。”
本来毒手报应就出五十招,还是心存顾忌,认为祁灵身手不凡,在击剑术上,想必不错。所以才宽留余地,说了一个“五十招之内”。没有想到祁灵竟把“五十招之内”几个字,特别朗声复诵,环顾左右。毒手报应这时候才真正地一怔,知道自己一误再误了。
在毒手报应与祁灵的周围,都是岩石矮松,朵陈罗列,没有半个人影。
祁灵在如此朗声复诵之后,忽地一折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手掌微一命劲,裂成许多小块。立即随手一抖,顿时一阵雨,挟着极大的劲道,呼啸而去,飞向四周那些石头矮松。
祁灵这一掌细石子,几乎运足了自己九成腕力,扬掌之际,何异于劲弓硬箭,大有穿石折树之势。
随着这一阵石雨飞室,忽然间只见人影乱闪,从四周窜出许多人,状至尴尬狼狈地露出身来,站在那里。
祁灵没有等到毒手报应说明,便立即抢着说道:“在下请各位出来,没有别事,只请各位替我作个见证。这位鲁老朋友他亲口说的要在五十招之内,叫我撒手黄泉。”
说着立即抬头向毒手报应鲁子清说道:“现在我们赌的方法有了,我们就拿五十招为准。五十招之内,我输了,一切听凭处理在下不但毫无怨言,而且不作丝毫挣扎。不过!如果是我赢了这场赌搏,老朋友!你又当如何?”
毒手报应鲁子清这时候才知道这位年轻的娃娃,是一个确确实实不好对付的厉害人物,一举一动莫不是早有安排,就等着自己坠入圈套之中。不过,毒手报应环下周围,只见站着不少天都峰上的各等人物,若论实际情势,祁灵就好比是笼中之鸟,随时待宰割。任凭他有如何了得,也难逃出天都峰的掌握。但是,祁灵却要在此时此地逼着和他赌搏,却使他感到有一点犹疑起来。
当着这许多都是手下人等,若不与祁灵赌,简直就是认输低头,纵使他运用天都的埋伏暗器,将祁灵碎尸万段,也无法洗刷掉他这一份耻辱,鲁子清在天都峰的地位,不容许他自己当着手下人等,丢这样一次人。
想着,毒手报应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祁灵说道:“祁娃娃!既是赌博,就应该分个宾主,老夫是在主位,自然要让你娃娃自己挑选,你如果赌赢了,你想要些什么?”
祁灵眼见时机已经不可再延,当时也一收笑容,正声说道:“如果祁灵赢了这场赌,第一、我要老朋友承诺,在你有能力之内,不使卑劣手腕,仗多为胜,采取报复手段。第二、我要老朋友答复我,‘巧悬千斤闸’和‘力托天王塔’位于何处?”
毒手报应鲁子清一听祁灵说到“巧悬千斤闸”和“力托天王塔”,不觉为之一震。当时厉声说道:“祁娃娃!你是怎么知道这两个名称?你与鲁沂和那个女娃娃,有什么关系?娃娃!你说清楚之后,好让老夫转告庄主,正好整顿家规。至于你,老夫可以特别通融,收留你在天都峰免除你眼前的死难,如何?”
祁灵当时轻松地打了一个哈哈,笑着说道:“我祁灵是怎么知道这两个名称?与鲁沂他们有什么关系?与我们眼前这场赌博,毫没有关系。至于你天都峰的家规,与我们这场赌博,更是风马无关。我祁灵既没有这种荣幸,能加入你们黄山天都峰的一伙,也未尽然就畏惧了眼前的死难。”
说至此地,祁灵顿住朗声说道:“左右四周,都是老朋友你的属下,人要说一声这场赌博取消,什么赌注我都自然无须提出,也就毋须你如此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其实。。”
祁灵一拖长腔,声调一变,故作笑决,轻松地说道:“如果老朋友能有把握在五十招之内,取胜祁灵,即使祁灵要和阁下赌项上人头,又有何惧?”
这两句话,真是说得尖刻已极。任凭毒手报应鲁子清如何深沉老练,此时此地也容不得他于有迟疑和思虑。
当时鲁了清一振手中铁剑,缓缓地收向胸前,浑身黑袍霍然为之一阵飘动,极其稳健沉着,气停山岳,手中剑指眉心,斜斜向外,开式一招“一柱朝天”,站在那里不动,口中说道:“祁娃娃!我们就来赌一赌这五十招分高下。”
祁灵眼见鲁子清亮式自然,极其正宗的一式“一柱朝天”,已经看出这老家伙的不凡,当时他也不慢怠慢,这种兵刃相见,可比不得口头取巧,要凭真本事硬功夫。这时候,他收敛起笑容,从身上取出七星紫虹桃花剑,刷地一声,应声而出,紫巍巍,亮闪闪地挺立在胸前。
七星紫虹桃花剑如此一挺而现,毒手报应鲁子清当时心神一震,不由地脱口“哦”了一声,稍一犹疑之际,眉间煞气顿现,毒意立生。冷嘿嘿地笑了一声说道:“我道是谁,敢有如此狂妄的胆量,原来你娃娃是神州丐道的徒弟。这次前来黄山是你师父指使你来的,还是你娃娃自己的主意?”
祁灵抖了一抖宛如灵蛇的七星紫虹桃花剑,朗声说道:“若是我恩师他老人家知道你们这一帮是住在天都峰,还能允许你们为害到今天么?”
鲁子清大笑说道:“娃娃!你能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就算你那邋遢老鬼师父,能到达天都峰他的下场和你娃娃也不会有差别。”
祁灵勃然大怒,七星紫虹桃花剑一指,叱道:“若不看在你我有五十招之约,你这样任决侮骂祁灵恩师,我就叫你现丑当场。”
鲁子清大笑说道:“娃娃!你休要如此大言不惭,神州丐道什么时候才有徒弟,你当天下人都不知道么?算你随师习艺,充其量不过一年之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剑术,使你如此目中无人?早知道你是邋遢老鬼的徒弟,五十招之赌约,太过于把你娃娃抬高估计。”
祁灵一听心里怒气俱无,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笑道:“你老儿如此轻敌,只怕不需要五十招,倒下去的不是我祁灵!”
当时祁灵佯作冷笑说道:“老朋友!话休要说满了,既然你认为祁灵不值得你三两剑的攻击,你何妨就把招数改一改?”
毒手报应鲁子清虽然如此说法,他对于祁灵仍有一分戒心。虽然说祁灵是随神州丐道不久,但是,他敢于找上天都峰,祁灵能这样盲目冲动,神州丐道不能如此没有一点估计,所以他一定有所依恃。
鲁子清心里盘算,脸上却不动声色,铁剑原式不动,口中说道:“毋须再改,要你娃娃在五十招之内,了解什么是剑术,什么是武功?”
话音刚落,毒手报应人向左边微微一滑,突然闪电欺身,手中铁剑疾如流星一点,直取祁灵右太阳。
这样上手一招“笑指边隆”,使得诡诈无比。身法快,剑招出手也快,但是,最重要还是招式似是而非,令人心有疑惑,不知道应该如何还手才对。
高手击剑,取决于瞬息之间,如果一招攻来,还要犹疑思考,不仅坐失机先,而且也是危在呼吸之间。
祁灵一见鲁子清出手这招“笑指边陲”,来势既快且奇,既有上冲之势,仿佛是“笑指天南”的招式,又有下斩之势,仿佛是“边陲落日”的招式。
祁灵当时不由地心里一惊,当时已容不得他再有思考时间,幸好他惊而不乱,七星紫虹桃花剑在左臂不动,脚下移宫换位,轻灵如出岫之云,飘然远去五尺开外。
两个高手论剑,断不会一剑之下,便分高低,所以最主要的还是剑式的变化,如何招架还手,争取先机。因此,每每有高手过招,招式未及一成,便疾收遂变,就是这种道理,否则招老无功,便反给人反击的机会。同样地,对手若不能洞察先机,不能预察对方招式的变化,那更是无限危险,不尽败迹。
祁灵所以宁可远远闪开,不敢轻而出手。但是,心里对于毒手报应鲁子清剑术,有了新的估计。
祁灵原先之所以要单挑赌敛,那是因为祁灵用了一点小聪明。他一听鲁子清报出“毒手报应”的绰号,便知道这老儿在掌上的功夫,必有独到之处。
而且天都峰的人,都是剧毒在身,幕阜山麓本因老和尚就是一个例子。所以,他要仗着七星紫虹桃花剑,独挑赌剑。可是,此时一见鲁子清上手一招,便知道自己这个聪明失误了。鲁子清这剑上的功夫,决不是在幕阜山麓游斗本因老和尚之时可比,不仅是功力深厚,而且招式诡秘,令人有头晕目眩之感。
祁灵闪开五尺之后,心里打定主意先不还手,仗着师门轻功,先躲闪几剑,再说,至少应该在开始的几剑当中,先了解了解鲁子清的剑路。
可是,当祁灵刚一闪开,毒手报应鲁子清那一招“笑指边陲”,招式未满即收,铁剑就势一划圆弧,疾收入怀,抱在左臂,冷嘿嘿地笑了一声,望着祁灵说道:“怎么?不敢出手么?神州丐道的徒弟,不应该如此胆怯。”
祁灵毫不为意,只微微地含笑道:“五十招赌约,虽然是老朋友你所订定,而要绝对公平以决。但是老朋友毕竟较祁灵为长,祁灵素重师训,对年长者,即使敌对之人,也得稍让三剑,以表敬老之意。”
毒手报应何等老奸巨滑,岂不知道祁灵是借故掩饰之词?当时冷冷地嘿了一声,木然无情地说道:“祁娃娃!难得你有敬老之心,老夫倒是生受了。”
说着话,左臂铁剑立即交到右手,复又略一沉吟,指着祁灵说道:“祁娃娃!你有敬老之意,老夫也不能占尽便宜。你让老夫三剑占先,老夫也要减少三剑之赌注。娃娃!你数着吧!你能数到四十七招,算你赢了这场赌博。”
这“赌博”,字刚一出口,只见鲁子清身形晃动,黑衣飘拂,顿时剑啸大作,剑幕重重,一连攻出三招。
祁灵几乎是弄巧成拙,他原本观察毒手报应的剑路,可是此刻怀里空自抱着一柄削金断玉的宝剑,却只有闪躲腾挪份儿,束手缚脚,甚而手足失措,险象环生,危机也随之百出。
毒手报应鲁子清连攻三招,全是一气呵成,“剖蚌取珠”,“横断雪领”,“愤探九幽”,这三招都是极少见到的冷门招式,再加上鲁子清身形快速,腕力奇劲,变化之间更是诡秘非常,令人莫测高深。
尤其令祁灵感到颇有惊惶之决的,就是这三招剑式,不仅是三招脉络一贯,呵成一气,而且每招暗茂三式,连环使出绵绵不绝。这一招九式,罩了祁灵周身各大穴道,幻起漫天剑影,劲风四溢。
祁灵此刻全神贯注,身形顿缩,随着那绵绵不断的剑招,上下跳跃,左右腾挪,好不容易在三招九式的连绵剑法当中,处处以丝毫之差险及毫厘地擦剑而过。直到最后那一招“愤探九幽”一跃到鲁子清面前,朗声说道:“老朋友!祁灵三招让老,心意已到,我们的赌博,就此开始了。”
言犹未了,七星紫虹桃花剑掠起一阵紫芒,旋风扑雪,迅雷轰顶,声到人到,人到剑临,带着一丝嘶嘶之声,直向毒手报应扑去。
七星紫虹桃花剑一出手,便是凌厉无比的一招“江城落梅子满枝”,这一招是神州丐道从“刮披风”的剑法上蜕变而来,看去剑式凌乱,实则繁星万点,落英缤纷。就像落尽枝头花蕊,剩下满树子宝,点点星星,错落不尽,万点琳琅。
祁灵这一招开始,便以牙还牙,连环使出,脚下又配以武要有名的“醉跌八仙”,跄跄踉踉,歪歪斜斜,与这一顿乱剑,配合得恰到好处。
这正是祁灵的聪明处,天都峰的剑术,既然以奇怪为主,祁灵便以奇怪相对,而且仗着手中七星紫虹桃花剑是一柄宝剑,剑锋所及,不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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