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气如兰,语声柔媚,加上她那温软而富有弹性的胸脯,又紧紧地压在他的胸前,此情此景,饶是柏长青定力与警觉性都高,也不免为之心头激荡不已。
他猛吸一口清气,强抑心头的绮念,冷冷地答道;“多承夸奖!”
绿珠幽幽地一叹道:“爷,您怀疑我是副总局主派来试探您的?”
柏长青心中暗忖:“好精灵的妮子,居然连我心中的疑问,也一猜就着……”
但他口中却讶问道:“试探我?这是甚么话?”
绿珠笑道:“因为您有心事。”
柏长青道:“我有甚么心事?”
绿珠道;“爷!据我所知,您今天并没有喝醉,您那醉态是故意装扮的,而且,您方才闭目养神时,两道剑眉蹙得好紧好紧,这些,不但表示您有严重的心事,而且也显然有很大的秘密,爷您说是么?”
当绿珠娓娓说着时,柏长青心中暗凛地,一面凝功准备应变,一面一只右掌已轻轻地按上绿珠背后的“青台”要穴位置。
通常情形之下,当女的腻在男的怀中时,男的手臂绕过女的纤腰轻抚对方背部,这该是极自然的动作。
但对于一个熟谙的的人,尤其是于双方都互相有所怀疑的人而言。
可是,使柏长青对绿珠对他这动作,似乎毫无警惕的反应,而且他也可领会得到,一直到目前为止,尽管绿珠的言词闪烁,难辨敌友,态度轻狂,有若荡妇,但她那手脚动作之间,却并无丝毫敌意的可疑之处……
绿珠的话声一落,柏长青淡淡一笑道:“绿珠,你好像聪明得过份了一点!”
绿珠也模仿着他方才的语气道:“多承夸奖!”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我如果不够聪明,又怎能以双重身份来伺候您这位年轻而功力奇高的少侠呢?”
柏长青讶问道:“双重身份?”
“是的。”
“此话怎讲?”
绿珠漫应道:“爷,您方才说对了,我的身份之一正是奉副总局主之命,前来暗中考察您的。”
柏长青接问道:“那么,你另一种身份呢?”
“爷,您何必问那么多,就凭这一种身份,还不值得您吐出右掌中暗凝的真力么?”
柏长青心中暗骂道:“好一个小狐狸精,我不怕你飞去上天……”
心中想着,口中却歉笑道:“绿珠,敌友未明,我不能不多多警惕一点。”
说着,已将贴在对方“灵台”要穴的右掌移开。
绿珠笑问道:“爷,您怀疑我是那一方面的敌人?”
柏长青道:“我怀疑你是通天教派在本局中的奸细。”
绿珠微抬螓首,目光深注地微笑道:“可是,我已说过,我是奉东方副总局主之命,来暗中考察您的。”
那明如秋水的双眸,黑夜中看来,有若天上星星,闪闪发光。
柏长青心中暗忖:“这丫头内功方面,肯定相当深厚的基础……”
但她口中却语声微沉道:“绿珠,该说你的另一种身份了?”
绿珠重行偎伏在他的怀中,忽然答非所问地低声说道:“爷,我肚子有点痛。”
柏长青楞了一楞,才试探着接道:“莫非是不小心受凉了?”
绿珠媚应道:“不!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那你还不快点去看看大夫?”
“我想不用了,待会就会好的。”
柏长青腾出一只手来托起绿珠的下颏,注目问道:“绿珠,你是……?”
绿珠嫣然一笑道:“令主,我那另一重身份,是琴姑娘的代表。”
柏长青心中一喜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原来这绿珠竟也是袁玉琴的心腹,而方才她与柏长青之间的这一段对话,是柏长青与袁玉琴分手之前所商妥的联络暗语。
绿珠“格格”地媚笑道:“少侠,我总不能一见面就说肚子痛呀!”
柏长青道:“绿珠,现在你该起来点灯了。”
绿珠道:“少侠,您如果有甚么指示,还是这样,说起来比较方便一点。”
柏长青对绿珠方才所说,这房间中有特殊设备的话,似乎特别存有警惕,当下,眉峰一蹙道:“绿珠,这房间中的特殊设备,当真有那么神奇?”
绿珠紧紧地偎在他的胸前笑道:“爷,那是我故意说来吓唬您的。”
这俏丫头始终像扭糖似地腻在柏长青胸前,口中却是一忽儿“令主”,一忽儿“少侠”,一忽儿又是“爷”的叫个不停,弄得柏长青气又不是,恼也不是地再度蹙眉苦笑道:“那是说,这房间中根本没甚么特殊设备?”
绿珠媚笑道:“是的,也不是。”
柏长青一呆道:“这话怎么说?”
绿珠媚笑如故道:“那是说,这房间中虽然并没甚么能使人于箭远外察觉动静的特殊设备,但严格说起来,却有比那种设备更厉害的安排。”
柏长青刚刚放下的心,不由立即又为之一提道:“那是些甚么安排呢?”
绿珠漫应道:“爷!你忘了我的另一重身份?”
柏长青禁不住哑然失笑道;“那只要你不向东方逸说实话,不就得了!”
绿珠道;“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爷,您将怎样打发我呢?”
柏长青毅然地道:“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事情,决不使你失望。”
绿珠不禁心中一喜道:“爷,您真好,那我先行谢过了!”
柏长青道:“绿珠,这房间中既然并无甚么特殊设备,你该起来点上灯,慢慢谈……”
忽然,楼下有人扬声叫道;“绿珠姑娘,还不下来给柏爷端晚餐去。”
柏长青低声吩咐道:“告诉他,我还在睡觉……”
绿珠立即扬声答道:“柏爷酒未醒,晚餐不用啦。”
楼下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绿珠却扭了扭紧偎在柏长青怀中的娇躯,低声媚笑道:“爷,这也算是报酬之一啊!”
柏长青蹙眉道:“这……成何体统!”
绿珠笑道:“爷,您又忘了,我是东方逸派来伺候您的人,而且是该毫无保留地……”
柏长青截口接道:“绿珠,你既然是我袁姊姊的心腹就该……”
绿珠飞快地接道:“这也是我自己所企求而乐意的。”
柏长青伸手将她的娇躯推开,但绿珠双臂一抱,反而紧紧地将他搂住,不胜幽怨地道:“爷,你讨厌我?”
“不……”
“那么,您是瞧不起我?”
“绿珠,不许说这种话!”
“既不讨厌,也不轻视,那您为何对我如此避之若浼呢?”
柏长青不禁讷讷地道:“绿珠……你……你不能使我……为难。”
绿珠凄然一笑道:“爷,我不会使您为难的。”
微抬螓首,目光深注地接道:“爷,先让我做个自我介绍,可好?”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你说吧!”
绿珠重行偎伏在他那健壮的胸脯上,悠悠地接道:“我本来是一个身世不明的孤儿,原本跟一个江湖卖艺的马戏班跑码头,因薄具几分姿色,才被东方逸看中而卖了回来,目前我与袁姑娘二人,尽管在身份上是侍姬与使女之分,但同为东方逸的玩物,却并无二致,而且,我与袁姑娘虽然名为主仆,但私下里却情如姊妹,无所不谈,否则,像少侠您这种机密大事,袁姑娘也不会向我说了,是么?”
柏长青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想像得到。”
绿珠悠悠地接道:“目前这工作,虽冒险,但我却乐于效命,因为这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堕溷落花来说,也算是唯一的自救之道……”
听到这里,柏长青不禁发出一声轻轻长叹。
绿珠微抬螓首,凄凉地一笑道:“我不知道少侠这一声长叹是同情我的处境?还是自己感到为难?但有一点我必须特别声明。”
话锋微顿,又幽幽地一叹道:“像我这种败柳残花,我应该有自知之明,纵然撇开您已有两位天仙化人似的师姊不论,即以侍婢的身份来说,终身伺候您也实在太不配了……”
柏长青禁不住截口轻叹道:“绿珠,你……”
绿珠也截口接道:“少侠,我知道您想说些甚么,但我求您不要打岔,让我把要说的一口气说完。”
“但是,当您在四海镖局的这一段时间中,又自当别论,少侠,我是一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可怜虫,在您的面前,不配谈甚么为武林苍生的大道理,我只想利用我这污秽的残余生命,为您和琴姑娘尽一份力量,同时也为我自己这灰色的生命史上,抹上一点有生气的彩色,至于您一旦离开这儿以后,如果到时候我还能活着的话,也不致使您为难,我会为我自己安排的。……”
柏长青被激动得鼻端一酸,不自觉地紧搂伊人纤腰,低声安慰道:“绿珠,不要再说了,我同情你的处境,也了解你心中的痛苦,将来……我一定……为您做一个妥善的安排。”
绿珠昵声道:“少侠,将来打算怎样安排我呢?”
柏长青沉思着道:“这个……且等我们都离开这儿之后,我会同琴姊姊商量……”
绿珠截口接道:“少侠,有您这几句话,我已感到莫大的安慰,死也瞑目的了。”
再度抬起螓首,泪眼模糊地注视着柏长青,凄凉地一笑道:“可是,我所企求的,不是您的同情和了解,更不敢希望将来……”
柏长青眉峰一蹙道:“绿珠,年纪轻轻怎可如此悲观?”
绿珠长叹一声道:“命运之神,已给我铺好了我必须走的路,又怎能乐观得起来!少侠,我所求的只是眼前,您能答应我么?”
柏长青不禁一楞道:“答应你甚么啊?”
绿珠扭了扭她的娇躯道:“答应我,给我光和热,而且就是眼前。”
柏长青不禁一楞道:“绿珠,你不能冲动,目前咱们是同舟共的时候。”
绿珠接道:“我不懂甚么同舟共济,我要的只是光和热,少侠,才您曾答应过,这是您能力之内所能办得到的事。”
柏长青苦笑道:“绿珠,眼前,咱们该谈的正经事正多,这些女私情,留待以后再谈吧!”
绿珠凄然地笑道:“我还有甚么以后,今生已无望,来世更难,我如果不能把握眼前这段时间,那我这辈子就白活了。”
柏长青苦笑道;“绿珠,你我都还年轻,来日方长……”
绿珠幽幽地一叹道;“他年休咎毋需问,君须怜取眼前人,少侠方才我已说过,对于未来,我不敢想,也不配想。”
柏长青情不自禁吻了吻她的香腮道:“绿珠请尽管放心,只是你我都能活着,我不会辜负你这一番情意的。”
绿珠抬起头来,向柏长青深深地注视着,半晌,才凄然一笑道:“少侠,有您这一吻和这几句话,纵然您的出发点不是爱而出于可怜我,我也该感到心满意足了。”
说着,也报以温馨的一吻,随即自动坐了起来。
柏长青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也立即坐起道:“绿珠,时间不早,帮我燃上灯,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绿珠默默地点好灯,然后抿唇微笑道:“回去?爷,您要我那儿去?”
她的俏脸上泪痕未干,这一笑,有如带雨梨花,尤其是在灯光下瞧来,更别具一番撩人的韵味。
柏长青想起方才在黑暗中彼此相拥抱着互诉衷情,不由怦然心动的俊脸一红,讷讷地道:“绿珠,你真美……”
绿珠媚笑道:“爷,原来您也不老实。”
接着,又妙目深注地问道:“您要我回那儿去?”
柏长青讪讪地笑道:“当然是回你的住处去啊!”
绿珠“格格”点头媚笑道:“爷!副总局主已经把我全部交您了,我还能另有住处么?”
柏长青不禁一楞道:“这……怎么可以!”
绿珠的媚笑凝住了,半响才轻轻一叹道:“爷,别把我看得那么轻贱……”
柏长青讪笑截口道:“绿珠,你别误会,我不是这意思。”
绿珠悠悠地问道:“那么,爷是甚么意思呢?”
柏长青讷讷地道:“我……我的意思是,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能不畏人言?”
绿珠脸色一整道:“爷,你忘了这是甚么所在?也忘了我是副总局主拨来伺候您的?”
接着,又幽幽一叹地压低语声道:“爷,别为难了,我不会使您惹厌的,在瞒上不瞒下的原则下,咱们分房而睡,您睡外间,我睡里间,如何?”
柏长青微一沉吟,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绿珠这才转忧为喜地嫣然一笑道;“爷,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给您……”
柏长青截口接道:“不必了,我不饿。”
接着,又正容说道:“绿珠,你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并拍了拍他身旁的床沿。
绿珠温驯地偎着他坐下之后,才娇声说道:“爷,请吩咐……”
两人以最低的语声交谈了片刻之后,绿珠才点点头道:“好的,我一定尽快跟琴姑娘联络。”
柏长青沉思着道:“绿珠,你去请季老爷子过来一下。”
绿珠娇声应是,姗姗地离去。
少顷之后,季东平与绿珠相偕而入,就坐之后季东平首先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柏长青首先将方才与绿珠谈话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他略去了其中那旖旎缠绵的一段。
季东平目注静坐一旁,垂首玩弄着自己衣带的绿珠,正容低声说道:“出污泥而不染,姑娘你教老朽好生钦佩!”
绿珠嫣然一笑道:“老爷子过奖,绿珠愧不敢当!”
接着又正容说道:“老爷子,以后还得请您多多维护。”
季东平拈须微笑道:“那是当然!不过,事实上今后咱们主仆两人,仰仗姑娘之处正多哩!”
柏长青含笑接道:“两位别客气了,季老,我还有正经事请教哩!”
季东平神色一整道;“主人请吩咐。”
柏长青沉思着道:“有关三天后,宓妃祠前赎取那油布包之事,虽然方才我已请绿珠尽速通知我师姊届时代我前往,但以事关我自己的身世,而且也明知是敌人故布的陷阱,不能让师姊涉险,所以,我熟思之后,觉得有亲自前往的必要。”
季东平接问道:“主人是不放心徐姑娘单独前往冒险?”
柏长青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