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青注目问道:“东方兄是否已由她的武功方面,忖测到她的来历?”
东方逸苦笑道:“老弟,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话。”
柏长青正容答道:“不瞒东方兄说,小弟对当今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个概念,唯独对今天这神秘妇人所使的招式,却有莫测高深之感。”
东方逸笑道;“以老弟胸罗之渊博,尚且没法臆测,试想凭我又怎能猜得出来。”
微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不过,目前我有一个假定,虽未必中,但也不致相差太远。”
柏长青注目问道:“东方兄是怎样的一个假定?”
东方逸反问道:“老弟,她不是跟你说过,住在这潜溪寺中,已有十多年了么?”
柏长青默然点首,东方逸接道:“那么,咱们先在这一点上查证一下。”
顿住话锋,合掌轻击三下,少顷之后,一个小沙弥匆匆进入,合什问道:“施主有何吩咐?”
东方逸沉声道:“有请贵寺知客大师。”
小沙弥恭声应是,向两人分别一礼之后,转身匆匆离去。
柏长青接问道:“东方兄是想由寺中和尚口中,查证她确已在这儿住了十多年的真实性?”
东方逸点点头道:“不错。”
柏长青困惑地问道:“这……于她的武功来历有关系么?”
“当然,”东方逸正容接道:“老弟,武林中有一项未经证实的传说,不知老弟听说过没有?”
柏长青问道:“那是怎样的一项传说?”
东方逸沉思着道:“这传说也不知何时自来,据说,这龙门山麓数以万计的石刻神像中,藏有一本空门武功秘笈,但多少年来却一直没有人发现过。”
柏长青道:“这消息,小弟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东方逸道:“也许这仅仅是一种传说而已,也许跟各人的福缘有关,也许因为这十数万尊神像为数太多,而无法搜寻,以致始终也未被人发现,可是如果是有心人,以经年累月的工夫,穷加搜索,那情况就不同了。”
柏长青不禁心中一动道:“东方兄忖测这神秘妇人可能已获得了那本佛门武功宝典?”
东方逸点点头道:“我确有这种构想,试想,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小娃儿,在和尚庙中,一呆就是十几年,那是所为何来!”
柏长青不禁连连地点首道:“东方兄分析得极为有道理,足证以她那武功的神秘,也大有此种可能……。”
说到这里,知客僧已在门外合什为礼道:“施主召见有何吩咐?”
东方逸含笑还礼道:“大师请进,老朽有件事情请教。”
知客僧进入房中,自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之后,才注目问道:“不知施主所问何事?”
东方逸一指柏长青,笑了笑道:“大师,这位老弟方才所见的那位老婆婆,在贵寺已有多久了?”
知客僧沉思着答道:“确实时间,贫僧已记不清楚,大概说来总在十年以上吧!”
东方逸接问道:“那老婆婆初来贵寺时,就是这模样么?”
知客僧道:“不!那位女施主初来时,头发并未全白!”
东方逸道:“她一直就是那两个人?”
知客僧道:“是的,那时候,那位小施主还很小。”
东方逸注目接问道:“大师是否知道她的来历?”
知客僧道:“那位女施主自称系江南人,姓姜。”
东方逸身躯一震,脱口问道:“江什么?”
知客僧苦笑道:“施主,很抱歉,出家人不便打听女施主的名儿,所以贫僧只知道她姓姜。”
东方逸似已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讪然一笑道:“是不是江河的江?”
知客僧道:“不!是孟姜女之姜。”
东方逸轻吁一声道:“那年轻人是她的甚么人?”
“那是她的令郎,”知客僧接道:“那位女施主平常叫他仇儿,那名字也很奇怪,竟是‘仇敌’的‘仇’。”
东方逸淡淡一笑道:“她在这儿一呆就是十几年是否说过原因?”
“说过的,”知客僧道:“她说她的丈夫是镖师,不幸殉职,只遗下他们母子二人,老家里没甚么人,因喜爱本寺清静,所以就长住下来。”
东方逸注目问道:“她平常与些甚么人交往?暇时做何活动或消遣?”
知客僧道:“回施主,十几年来,贫僧不曾看到有甚么人探访这位女施主,平常也很少出外,不过最近这两年来,倒是出去过三次,而且每次都是三五个月才回来。”
东方逸笑了笑道:“大师,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
知客僧楞了一楞,才哦地一声道:“施主是说她平常消遣?”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的。”
知客僧沉思着道:“这个……倒很难说,因为平常贫僧所见到的,那位女施主除了督导她令郎的武功文事之外,可没见到他们做甚么消遣。”
东方逸笑道:“总不致足不出户吧!”
知客僧讪然一笑道:“那当然不致于,不过,他们出外时也不曾离开过这龙门山的范围……”
说到这里,忽有所忆地“哦”道:“贫僧想起来了,那位女施主对所有石刻神像似乎别具兴趣,该算是施主口中所说的‘消遣’吧!”
东方逸目中精彩一闪道:“怎么说?”
知客僧道:“贫僧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贫僧不止一次碰到那位女施主在那些石刻神像之前留连忘返。”
东方逸向柏长青投过会心的一瞥,然后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谢谢你!大师。”
随手递过一锭十两重的金锭子,接道:“不成敬意,敬请大师哂纳。”
知客僧双手接过金锭子,连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愿我佛保佑施主福寿齐全!”
东方逸正容接道:“大师,有关老朽所问的话,请别在那位老婆婆面前提及。”
知客僧恭答道:“这个无须施主吩咐,贫僧理会得。”
东方逸笑了笑道:“老朽坐一会就走,这儿无须派人伺候,不敢打扰大师,大师请便吧!”
知客僧喏喏连声合什躬身而退,那神态之恭谨,可说是无以复加。
柏长青目注知客僧离去的背影,轻轻一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信哉斯言。”
东方逸笑道:“老弟,别说了,你看……老朽方才的判断如何?”
柏长青由衷地赞道:“小弟除了佩服之外,没话可说。”
东方逸拈须微笑,但旋即脸然一整道:“只是不知她同中原四异是何渊源?并如何会想到向本局追查那四位人物的下落?”
柏长青也正容答道:“是的,令人费解之处,也就是这一点。”
东方逸沉思着道:“看她今天对老弟你的言行,好像并非坏人?”
“不错,小弟也有此同感。”柏长青接道:“东方兄下一步行动,将……?”
东方逸蹙眉答道:“我想暂时不理她,且让她自己找上门来时再说。”
接着又注目问道:“老弟是否打算接受她给你的好处?”
柏长青笑了笑道:“小弟本不稀罕甚么好处,不过,既然已经说好了,我想,七天之后,还是来走一趟较为妥当。”
“对!”东方逸接道:“届时,也可以再伺机问问她的来历。”
柏长青笑道:“这个,恐怕不容易问出甚么名堂来。”
东方逸道:“那也不要紧,但是咱们是要抱着姑妄行之的态度,老弟你说对么?”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老弟,另外有一件事情,将麻烦你一趟。”
柏长青淡淡一笑道:“自家人嘛,没甚么麻烦不麻烦的,东方兄有事情尽管吩咐。”
东方逸正容接问道:“老弟,你见过当今八大高人中西域十不全么?”
柏长青道:“小弟虽然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却还没有见过。”
东方逸道:“此人姓施名朴泉,眇左目,跛右足,右手并缺一根拇指,因此;武林同道乃以其姓名之谐音而称之为‘十不全’。”
柏长青笑道:“严格说来,他只能算三不全了!”
东方逸笑了笑道:“不错!此人因右手缺了一根拇指不便使兵刃,乃练成了一套奇诡而狠辣的左手剑法,其身手之高,在八大高人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话锋微顿,又轻轻一叹道:“大凡一个残废的人,个性也必然怪僻,施朴泉当然也不会例外。”
柏长青接问道:“他的为人如何?”
东方逸道:“为人善善恶恶,介于正邪之间。”
柏长青不禁心中一动道:“难道此人也到了洛阳?”
东方逸点头道:“是的,目前正寄寓府前街吉星客栈特三号房间。”
柏长青注目问道:“东方兄要交办之事,莫非与此人有关?”
“对了!”东方逸正容接道:“此人来自中原,本系应本教之礼聘而来,可是他到达洛阳,已有七天,不但不向本教报到,而且有投向铁板令主那一面的企图。”
微顿话锋,话声一沉道:“老弟试想,是可忍孰不可忍?”
柏长青心中暗笑:“你这狰狞面目,未免显露得太早了吧……”
但他口中却附和着道:“不错,那委实是不应该。”
接着,注目问道:“东方兄之意,打算如何处置?”
东方逸道:“这事情,由老弟你全权处理,老朽只告诉你一个原则,那就是由本教礼聘来的人,绝对不容许他投入敌人阵容中去!”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小弟勉力以赴。”
东方逸接道:“老朽先行前往部署一下,老弟你不妨在这儿歇息一番,并加以易容,算好于黄昏时分到达吉星客栈前。”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的,只是小弟易容之后届时咱们如何联络?”
东方逸笑道:“这个毋须老弟费神,你的服饰和马匹,老朽都记得,我会交待本教中人的。”
柏长青毅然点首道;“好,小弟遵命。”
东方逸由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交与柏长青道:“老弟没带易容药吧?”
“是的。”
“那么,你暂时用用我这个吧!”
柏长青送走东方逸后,不由手捧那小巧檀木盒,陷入沉思之中。
他,低声喃喃自语着:“这老贼今天怎会对我如此信任?莫非此中还另有甚么阴谋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所警觉地刹住话锋,扭头向窗外淡淡一笑道:“阁下,别小家子气了,站起来吧!”
一怪笑声,窗外出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赫然竟是那青衣老妪,她,一翘拇指,低声笑道:“高明!高明!年轻人,你比我想像中更高明一筹,也似乎强过那个糟老头。”
柏长青一楞道:“原来是老人家。”
接着,又谦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青衣老妪正容接道:“年轻人,老身可是由衷之言。”
柏长青道:“老人家何所据而有此谬赞?”
青衣老妪道:“第一:你能够察觉老身形迹,而糟老头未曾,第二:糟老头自己不敢去对付‘十不全’,而支使你出手,有这两个理由,还不足以证明么?”
“错了!老人家,”柏长青接道:“先说第一个理由:老人家到达这窗外的干沟中时,是否正当那知客僧入门之际?”
青衣老妪道:“不错。”
柏长青道:“这就是啦!当时‘糟老头’正在向知客僧问话,自然难免疏神,而小可却……”
青衣老妪截口笑道:“这解释太勉强了些,因为一个武林高手,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柏长青笑道:“老人家……。”
青衣老妪再度截口道:“这问题别谈了,年轻人,老身要问你几句话。”
柏长青含笑点头道:“小可恭聆。”
青衣老妪注目道:“方才那糟老头就是东方逸吧?”
柏长青点头答道:“是的。”
“四海镖局就是‘通天教’的幌子,对么?”
“唔……。”
青衣老妪目光深注地问道:“年轻人,你在‘通天教’中,可能另有目的吧?”
柏长青微微一怔道:“何以见得?”
青衣老妪笑道:“这也有两个理由,第一:咱们在较量武功时,你曾以真气传音向我提过善意的警告,第二,是根据方才的自语。”
柏长青不禁哑然失笑道:“老人家真是有心人。”
他,口中说得轻松,暗中却已经默提真力,接着,并脸色一沉道:“老人家,你如果不表明真实身份,咱们两人中,待会儿恐怕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此地!”
青衣老妪一楞道:“有如此严重么?”
柏长青声色俱庄地接道:“那只怪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话落,霍地起立,剑眉双挑地沉声喝道:“老人家,我等你一句话!”
青衣老妪目见柏长青的威态不由心中暗凛,“这娃儿好重的杀气……”
但她口中却平静地漫应道:“年轻人,如果我随便报一个假身份,你又怎么办呢?”
柏长青冷笑道:“这个,我自有方法分辨出来。”
青衣老妪长叹一声,脸色肃穆地以真气传音说道:“年轻人,如非你曾以真气传音向我提过善意的警告,并且方才我亲自听到你称东方逸为老贼,我实在不愿意说出心中的话来。”
柏长青神色略安地道:“小可恭聆!”
青衣老妪道:“但尽管如此,我也只能告诉你,我跟中原四异中的古太虚有血海深仇。”
柏长青沉思着问道:“那你找其余三异,又为何来?”
青衣老妪道;“因为中原四异既然是同时神秘失踪,只要找着其中一人,自然也就可以找着古太虚了。”
柏长青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
接着,他又就方才那知客僧向东方逸所陈有关青衣老妪各节加以查证,青衣老妪也担承这些话儿都是实情。
柏长青沉思着问道;“那么,老人家最近两年之所以经常外出,必然是暗中查探‘中原四异’的行踪了?”
青衣老妪道:“不错。”
柏长青接问道:“老人家何以断定‘中原四异’之失踪,与四海镖局有关呢?”
青衣老妪道:“年轻人,你问得太多了!”
柏长青苦笑着欲言又止。青衣老妪注目问道;“你心中好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