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影飞闪,香风轻拂,徐丹凤已俏脸含霜地,拦在他面前,冷叱一声:“站住!”
这下子可好啦!前无进路,后有追兵,施朴泉可不得不认命了。
但他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成名人物,尽管心中无比焦灼,但表面上却是猛然刹住身形,冷然叱道:“徐丹凤,你以为老夫怕了你!”
徐丹凤方自冷哼一声,申天讨已飞落她身旁,向着她躬身一礼道:“令主请退过一旁……”
“退过一旁!”施朴泉截口冷笑道:“你们这一老一少,未必能留下老夫,依老夫之见,最好是再多叫几个来,也让老夫杀得痛快一点!”
口中说着,左手已撤出他那锯齿形的奇形长剑。
徐丹凤冷冷一笑道:“施朴泉,你用不着拿话相激,对付你这种浪得虚名之辈,本座不屑出手,也不屑倚多为胜,只要你能在本座右侍手下幸逃不死,本座放你逃生!”
施朴泉不禁暗中宽心大放地注目问道:“真的!”
申天讨嗔目怒叱道;“混帐东西!令主说的话,还用得着怀疑么?”
一顿话锋,又沉声喝道:“老残废,申天讨也不妨夸句海口,只要你能在老夫手下走过二百招,老夫决不再难为你!”
以申天讨的身份和地位,当着如许群侠面前,所言自非儿戏。
因此,施朴泉于听得暗暗心惊中,却也产生一丝侥幸心理:他们双方之间,有多少斤两,各自都心中有数,纵然申天讨曾于铁板令主手中获得甚么好处,而功力大增,但凭他的身手,支持一二百招,应该不致有甚问题。
心念电转间,口中却冷笑一声道:“姓申的,你大概忘记自己是谁了吧!”
申天讨未再答话,却于冷笑连连中,撤出了他那轻易不用的独门兵刃“天狼爪”,缓步逼向施朴泉身前,沉声喝道:“请!”
这时,于四娘却也震声喝道:“申大侠,速战速决,格杀不论!”
申天讨朗声答道:“是!”
“是”字声中,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两人已硬拼了一招,双方各自被震退一步。
施朴泉冷笑一声,“姓申的,也不过如此!”
申天讨手中天狼爪一抡飞身进击,口中却同时敞声大笑道:“老残废,你等着瞧吧!……”
“北漠狼人”申天讨的“天狼八式”与“西域十不全”的“旋风剑法”,都算是武林一绝。
这两位一交手,其招式之精彩,与战况之激烈,自可想见。
但申天讨似乎想出敌意外地突施杀手,以奏奇功,所以,在开始这一阵恶拼中,使的完全是本身的招式,而并未使出由铁板令主手中新学的精奇绝招,因而,双方都表现得有攻有守,轩轾难分。
这时,徐丹凤快步走向于四娘身前,低声问道:“姥姥,是否有甚……”
不等徐丹凤说完,于四娘立即递给一个小布条,沉声接道:“你先瞧瞧这个。”
原来这小布条,就是白天虹托那古剑,乘机送来之物。
徐丹凤匆匆一瞥之下,俏脸接连数变,然后美目移注那庄稼青年问道;“这位就是古少侠?”
庄稼青年向着她躬身一礼道:“不敢!小可古剑,见过令主。”
徐丹凤一面还礼,一面说道:“古少侠冒险前来送信,本座还没道谢哩!”
古剑谦道:“哪里,哪里,能为两位令主效劳,是小可的光荣,怎敢当令主道谢。”
徐丹凤注目问道:“古少侠,白令主可好?”
古剑正容接道:“回令主,白令主虽居虎口,短期内却是安如泰山。”
徐丹凤目光移注于四娘问道:“姥姥,这布条上,小明并没提及施朴泉啊!”
于四娘冷一哼声道:“丫头,你知道这位古少侠是甚么人?”
徐丹凤苦笑道:“您不告诉我,我怎会知道。”
于四娘道:“这些,等会再谈,总而言之一句话,绿珠之死,等于是死在施朴泉手中,所以我一时半刻也不能放过这厮!”
微顿话锋,扬声喝道:“申大侠,别拖时间了,咱们还有紧急事待办哩!”
这时,申天讨与施朴泉激战已逾百招。
施朴泉因见对方并无甚新奇绝招,正在暗感兴奋,只要再拖过几十招,自己就可脱险了。
不料于四娘这时一喝,申天讨的攻势突转凌厉,并朗朗地一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老残废,你认命了吧!”
话落,腾身而起,漫天爪影,如天网伸张似地,兜头下罩。
这正是徐丹凤所传给他的“空前三式”中的第一式“天网恢恢”,在他全力施展之下,威力扩及四丈方圆,爪影重重,劲风呼啸,以施朴泉名列当今八大高人的身手,竟也感到无从招架,破解无术,逃逸更是力不从心,生出绝望之感。
这情形,当事人的施朴泉,固然是被吓得亡魂具冒地汗毛直竖,即使旁观的群侠,也感一股无形压力,似乎周围的空气也凝结似地为之一窒。
就当这石破天惊地一击的瞬间,徐丹凤陡地震声大喝:“申老请留下活口!”
申天讨沉声恭喏中,爆出一声金铁交鸣,施朴泉左手中的锯形奇剑,首先被震飞五丈之外。
紧接着,一声惨号,罡风爪影齐敛。
申天讨凛若天神地卓立原地,施朴泉一条左臂齐肩而断,肩骨碎裂,血流如注,目射厉芒,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地挺立一旁。
徐丹凤缓步而前,目注施朴泉沉声喝道:“施朴泉,本座老早已洞悉你的居心,也深知你死有余辜,但本座仍须要你亲自招供你的罪状……”
施朴泉目中厉芒一闪,截口怒叱道:“贱婢!老夫……”
“劈啪”两声,已挨了季东平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季东平脸寒似水,沉声叱道:“老残废!你只管冒犯令主虎威,老夫可不在乎打落水狗!”
季东平这两记耳光,出手当然不轻。施朴泉的双颊,登是肿起老高,咀角血迹涔涔而下地惨笑一声道:“没甚么罪行可供的,于四娘说得不错,绿珠之死,委实是我所促成,现在,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徐丹凤冷然接道:“说详细一点!”
施朴泉道:“刁英吃里扒外,是我施朴泉所揭发的,因而导至白令主被捕,与绿珠的惨死……够了么?”
徐丹凤目光移注古剑道:“古少侠,事实经过,是否如此?”
古剑点点头道:“是的!”
徐丹凤目注施朴泉,银牙一挫,恨声说道:“施朴泉,你已残上加残,本可饶你一死,但以你的身份地位,居然以卑劣伎俩,暗地伤人,却是饶你不得!”
施朴泉惨笑道:“老夫自知罪孽深得,只求速死。”
于四娘扬声喝道:“季大侠,成全他吧!”
“是!”季东平目注正蹙眉沉思着的徐丹凤,恭声请示道:“令主……?”
徐丹凤挥了挥手道:“好,拉到绿珠坟前去。”
季东平双目尽赤,煞芒毕射地,一手执剑,一手拉着施朴泉走向绿珠坟前,大喝一声:“跪下!”
施朴泉嗔目怒叱道:“士可杀而不可辱!季东平,你……”
季东平一脚踹向对方腿弯,截口冷笑一声:“此刻可由不得你!”
施朴泉身负重伤,穴道又受制,这回,可真是由不得他了。
惨呼声中,“砰”地一声,已爬伏绿珠坟前。
季东平宝剑尖抵着施朴泉的背部,目蕴泪光地颤声道:“绿珠……泉下有知,请啖此老贼的狼心狗肺……”
徐丹凤毕竟是女儿家,不忍目见此种惨剧之进行,促声喝道:“季老,给他一个痛快……”
说着,已首先背转身去。
季东平恭喏声中,手起剑落,施朴泉的人头已滚向一旁,鲜血狂喷,染红了半座新坟。
季东平顺势一脚,将施朴泉的无头尸身挑起一丈多高,扭头向申天讨道:“申兄,给你的青儿打一次牙祭如何?”
申天讨笑道:“那我代表青儿先谢了?”
扭头一声沉喝:“青儿……”
伏伺五丈外的那只青狼,一个虎扑,飞窜过来——就当此时,一声佛号遥遥传来:“阿弥陀佛!人死不记恨,施主们请给贫僧一个面子,将其掩埋了吧!”
声到人到,一个枯瘦如柴的古稀老僧,与“神拳无故”白云飞并肩飘落当场。
原来白云飞因感群侠方面,人手略嫌单薄,乃于前天特地赶返嵩山少林本院,将与他同辈的一位长老枯木大师请了来。
群侠中,虽然都没见过枯木大师,但因白云飞行前已有说明,此刻,既然与白云飞并肩飘降当场,则这形容枯瘦的老僧,自然不言可知,就是枯木大师啦!
因此,申天讨连忙喝阻那正向施朴泉尸体扑去的青狼,并偕同其余群侠向白云飞施礼寒暄。
白云飞因刚由嵩山赶回,一见眼前情况,正不知是谁遭了敌人的毒手,当下,他强定心神,将枯木大师与在场群侠一一引见之后,才目注徐丹凤问道:“徐姑娘,这是……”
徐丹凤截口一叹道:“老人家,说来话长,咱们且回去再谈吧!”
接着,扭头向季东平道:“季老,请将那厮就地埋起来。”
“是!”季东平正容接道:“不过,这狗东西不能让他埋在绿珠姊的坟旁,老朽将把他的尸体埋得远远的……”
回到关帝庙中,白云飞听过徐丹凤所说的情况简报之后,竟忍不住热泪盈眶,老脸抽搐着,长叹一声道:“白云飞罪孽深重,祸延子孙,我如果再不能将他们亲自解救出来,死后又有何颜见列祖列宗于泉下……”
这几句话,虽然没头没脑,但含义却至为明显,白晓岚与白天虹父子,显然就是他的骨肉至亲。
对于“中原四异”中,“惜花公子”白晓岚的身世,江湖上从来没人提及,当然是表示没人知道,但谁又能想到,竟是“神拳无敌”白云飞的儿子哩!
因此,白云飞话声一出,除了枯木大师仍自保持平静之外,其余群侠,莫不为之目瞪口呆地愕然出神。
他们不但大感意外,心头也有着太多的疑问。
可是,一时之间,却是谁也不出口。
倒是一旁的古剑,首先向徐丹凤问道:“令主是否有甚么指示?小可因时间有限,不便再久等了!”
徐丹凤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对了,古少侠请将与白令主交谈经过,再向本座说一遍。”
古剑恭身答道:“回令主,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他将与白天虹所交谈的经过,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群侠听完之后,白云飞首先说道:“老弟,老朽该首先向你郑重致谢,但现在时间太以匆促,来不及谈。”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枝精光耀目的匕首,递与古剑,正容接道:“这枝匕首,虽不能称为宝刃,但还可将就着派派用场,老弟拿去,请先将那密室的铁板,划上可用掌力震破的深度,当然,如能全部划透,那是再好不过。”
古剑将匕首揣入怀中,注目问道:“老前辈几时前往接应?”
徐丹凤抢着说道:“古少侠,咱们四更之前,必然到达通天教总坛,但因白大侠夫妇与吕大侠等三人也在敌人手中,因他们三位情况特殊,未便出手解救,所以,如果白令主能藉古少侠之力,可以暗地脱险,就暂时不必惊动对方……古少侠,你懂了么?”
古剑点点头道:“小可懂了。”
徐丹凤道:“是么,你先请吧!”
古剑恭答道:“是!小可告辞。”
躬身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徐丹凤目注季东平、申天讨二人道:“季老、申老,请二位暗中护送古少侠,不必再回来,三更之后,咱们在他们总坛大门前会齐。”
季东平、申天讨二人躬身施礼,转身离去。
白云飞目见徐丹凤顾虑周详,指挥若定,俨然有大将之风,不由拈须苦笑道:“徐姑娘,比较起来,老朽这一把年纪,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徐丹凤截口娇嗔地道:“老人家,您……”
冷寒梅接道:“丹凤,别撒娇了,咱们还是先商量如何营救小明脱险吧!”
于四娘精目一翻道:“还有甚么商量的,大伙儿杀过去就是!”
白云飞接道:“于大姊,这事情可毛燥不得,方才徐姑娘说得对,今宵能不动手,最好是不动手,到时候且看情况如何再说吧!”
于四娘讪然一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于四娘就是这个急性子,倒教白老见笑了。”
接着,又注目“咦”道:“白老,白大侠父子,竟是你的亲骨肉?”
白云飞黯然一笑道:“不错。”
徐丹凤笑道:“老人家的这一张咀,也算够紧的了,相处这么久,今宵才透出这一丁点儿。”
一直很少说话的江月娥,也点头笑道:“对!对!徐姑娘,如非天虹那孩子被软禁,他老人家连一丁点儿也不肯透露哩!”
徐丹凤美目凝注白云飞问道:“老人家,白大侠是您的亲生骨肉,这事情,为何要如此讳莫如深?江湖上也从来没听人说过?”
白云飞目注案头摇曳不定的烛火,发出一声长叹,却是没答腔。
于四娘不由笑问道:“白老,莫非有甚难言之隐,要真是,那也就算了。”
白云飞霜眉微蹙地苦笑道:“说来也没甚么……”
于四娘接道:“既然没甚不便,目前,反正闲着,距离出发时间,也还有个把更次,何不说来让大家开开耳界哩。”白云飞只好向一旁的枯木大师救援道:“师弟,请你代我说明一下,可好?”
枯木大师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依老衲之见,还是不说的为妙。”
徐丹凤不由得撒娇地道:“大师,您……”
枯木大师截口笑道:“令主姑娘莫撒娇,我说就是,不过,出家人说这种事情,多少有点不便,所以,我得向我佛如来告罪,暂时撇开和尚的身份才行。”
这位在少林一派中,辈份犹高于当代掌教的高僧,虽然须眉全白,但说起话来,却颇为风趣。
徐丹凤不禁嫣然一笑道:“不管您用甚么身份,只要说出来就行。”
“是!令主姑娘。”枯木大师莞尔一笑道:“在下就说啦!”
接着,才沉思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