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浓眉一皱,道:“小孩子该乖的,大人问话要回答才对!”
伯君闻言,索性把头一扭,转向一旁。
拖雷盯了伯君一眼,道:“我告诉你呀,军营里是不能收留小孩子和女人的,从前遇上这种事,多半是杀了算完!”
说到这里,拖雷故意停了话锋,注视着伯君!
哪知伯君不但脸色未变,反而现出无畏的神态!
拖雷心中一动,接着又道:“如今我对小孩和女人,已经不再乱杀了,不过你必须说出姓名年岁和我所要问的话来,那才可以!”
伯君冷冷地看着拖雷,还是不开口!
拖雷道:“你父亲姓什么?”
这是骗小孩的把戏,但却休想能骗过伯君。
拖雷见软的不行,怒拍书案沉声喝道:“你太可恶了,来人呀!”
多拉应声而进,像半截铁塔似的站在了伯君面前?
伯君视若无睹,却撅了撅嘴唇。
拖雷先对多拉施了下眼色,接着一指伯君道:“把这个孩子拉出去砍了!”
多拉高应一声,伸手去拉伯君的臂膀。
哪知伯君哼了一声,往旁一闪,自己站起了就走!
多拉霎了眼摇摇头,看着拖雷,拖雷却傻了!他真恼了,厉声喝道:“难道你不怕死!”
这句话,却获得了伯君快捷的答覆,道:“有什么好怕的!哼!”
拖雷笑了,道:“原来你会说话呀,我还认为你是个哑巴。”话锋一顿,挥手对多拉道:“你去吧,叫人送两杯羊奶!”
羊奶在拖雷来说,就是水,蒙古民族日饮羊奶难以计数,可是这也是他们身体特别强壮的原因之一。羊奶送来了,拖雷亲自端一杯送到伯君的面前,道:“喝吧,你大概渴了。”
伯君看都不看一眼,也不再开口!
拖雷不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小友,你好胆量!”
伯君看看拖雷,紧绷的小脸,开展了些。
拖雷喝了口羊奶,道:“我刚才是吓唬你耍的,别害怕……”
伯君很快接口道:“谁害怕来!”
拖雷把拇指一翘,道:“好,这才是小英雄的本色!”语调一变,和气的又道:“小朋友,你为什么怕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孩子总是孩子,虽然伯君叫八岁,但他的生日太小,是腊月初六,二十几天已算作了两岁!
实说起来,现在他还差些日子才足六龄呢!
小孩子比敌容易受哄,拖雷就针对伯君的“无畏”性格,以“为什么‘怕’告诉我”的“怕”字来发问!
伯君果然上了当,他不怕,立刻道:“谁说我怕告诉你我的姓名呀!”
拖雷道:“通个姓名,是个礼貌,很平常,你要是不‘怕’我的话,我奇怪你是为什么坚持不说……”
伯君接口道:“我不怕你,告诉你,我姓葛!”
拖雷听说伯君姓“葛”,不由一呆!接着问道:“你的家住在古城?”
伯君道:“你知道了还问什么?”
拖雷脸上泛出笑容,道:“葛乐山是你的什么人?”
伯君不答话了,却直霎眼!
拖雷笑道:“我好傻,难民群中,只有葛大哥一家是乘着双骡大车,我早该知道你是葛大哥的孩子才对!”
伯君不能相信拖雷这“葛大哥”的称呼是实情,是真话。他小脑筋一活动,哼了一声道:“他是我的‘大爷’!”
“大爷”这种称呼,在北方乡间,是侄儿对伯父的亲切昵称,拖雷自当年兵进居庸关,外居此方,立刻就知道伯君是谁了!
他哈哈大笑着,霍地离座而起!
猛不丁的把伯君抱了起来!
伯君小脸一变,右手食指也猛的扬起!
适时,拖雷抱着伯君,欢愉跃着说道:“天意,这可是天意,葛大哥你想不到吧,你答应叫你伯君长大后来看我,哪知老天却先把侄儿送到我手!”
说着,跳着,他又哈哈的大笑起来。
伯君的手指,已经要点到拖雷的“玉枕”穴上了,闻言突然收手而回,双目盯着拖雷道:“你怎么会知道葛伯君这个名字的?”
拖雷笑着,把伯君放在自己的帅位上,自己却一屁股坐到军案上面,浓眉开展,一拍伯君肩头道:“你可知道,我和你伯父,已结成了生死兄弟?”
伯君哼了一声道:“你胡说!”
拖雷道:“这话要是换个人讲,我非杀他不可!”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不怪你不信,说出去谁也难信,这是天意,和你命中该当在此地一样,是老天的安排!”
伯君道:“哪来得这么多天意!”
拖雷道:“我和你伯父,因打相交……”
伯君立刻接口道:“你绝对打不过我伯父。”
拖雷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我败了……”
伯君又接口道:“你败了我伯父会不杀你?谁信!”
拖雷道:“你还小,不懂人间变化……”
伯君不耐烦的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信!不信!不信!”
拖雷没了主意,不由直打自己的脑袋,连次举手,臂肘碰到了一件东西,大喜过望,立刻说道:“你叫葛啥君呀?”
伯君道:“葛义君!”
他给自己改了名字,很够机警!
拖雷道:“今后你要叫我拖雷叔叔才对。”
伯君道:“休想!”
拖雷并没有动气,道:“我问你,你能认出你伯父所用的宝剑来么?”
伯君道:“当然能!”
拖雷立刻解下佩剑,递了过去道:“认认看,这柄剑是不是!”
伯君一楞,注目剑上,又将剑抽出来仔细看过,心中不由奇怪万分,这柄剑正是自己家传的宝刃!
拖雷这时又道:“是不是你伯父用的那一柄呀?”
伯君点点头道:“是,不过……”
拖雷接口道:“帐中除了你和我,再没有别人,现花你可以叫声‘多拉’,多拉就是刚才送来羊奶的人!
“你伯父和我结盟兄弟的时候,多拉也在场,他现在仍然不知道你是葛家的人,他进来之后,你可以问问他!”
伯君果然把多拉喊进帐来,问及前事。多拉一五一十将那扬搏战经过,详细说出,伯君信了,那正是自己父亲的性格,于是问道:“我伯父现在哪里?”
拖雷道:“今早大汗得到木华黎的‘行状’,顺便有个消息转给我,说乐山大哥已经平安的渡河南下了!”
伯君傻了,楞了楞。有了主意,道:“拖雷叔叔,我要去找……”
话没说完,拖雷已拍着伯君的头顶道:“我明白,不过我说老实话,现在没办法想!”
伯君道:“你不能派个人送我过河?”
拖雷摇头道:“军务天急,大汗军令严紧,没有办法!”
伯君一跃下位道:“那我自己走!”
拖雷一把抓住他的臂膀,道:“别傻小子,在我这里,谁也不敢欺负你,走出我的大营之后,可就难说了,要有危险,我还有脸见你伯父么?”
伯君道:“那我怎么办?”
拖雷道:“很简单,就住在我这里,晚上同床,白天同帐,像父子一样,我对葛大哥说过,我们的子孙就是兄弟!”
伯君虽然不愿,但也无法可想。
拖雷笑着又道:“你几岁了?”
伯君眼珠一转,想到——
“父亲若是和他提过自己,必然也告诉过自己的年纪,现在我已无法改口,只有以葛义君名字假装到底。”
“我六岁了。”
拖雷道:“我有个想法,你听听如何。”话锋一落即起,道:“你就跟着我,我要收你作义子,好好的调教你成个人才,然后有一年,伯君来了,你们两个人比比谁成谁不成!”
伯君霎霎眼道:“比什么?”
拖雷道:“比武艺喽,学问喽,看看葛大哥调出来的伯君高,还是我教育出来的义君高,你愿不愿意?”
伯君道:“我不和哥哥比!”
拖雷笑道:“比和比不同,就像我兄弟四个人,谁也不想比过人去,这样才能上进,并不是要你比厉害!”
“我怕比不过哥哥,哥哥有伯父教训……”
话未说完,拖雷已笑着接口道:“我承认葛大哥文武全才,但论经天纬地的大学问来说,他却比不了耶律楚材,所以你也有名师!”
伯君没有说话,拖雷却将声调压低,道:“那我怎么说呢?杀了我也不能不姓葛!”
拖雷道:“这当然,姓不用改,只是……”
话锋停了,拖雷也为了难,不知怎么说才好。
多拉却在一旁答了话,道:“算是葛家的书童不很好么?”
拖雷大喜,道:“对对,你就说伯君伴读的书童,这样连名字都不用改了!”
伯君已知现在渡河无望,立刻有了决定,道:“拖雷叔叔怎么说怎么好。”
拖雷摇头道:“我叔叔当够了!”
伯君暗下决心,看他拖雷一眼,缓缓跪下道:“葛义君拜见义父!”
拖雷高兴了,哈哈大笑着接起伯君,转对多拉道:“你去通知大家,并且知会各将军!”
多拉道:“大汗那里,你该自己去才好!”
拖雷道:“当然,我这就带着他去!”
说罢,拖雷立即乘马携带着伯君,飞驰向铁木真的大营!
烛火下,有两人对饮!
一男一女,都是容光焕发。
男的是陈继志,风尘的异丐,女的是秋娘,女人的丈夫,他们是凭日月为媒,已成婚配定了名份!
陈继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道:“秋妹,我没想到你对烹调之术还这样精!”
秋娘媚然一笑道:“饿上十天,豆腐渣也会变成美味!”
陈继志正色道:“你可别当我这个花子,没吃过山珍海味,我向不虚夸人,说实话,你这几样小菜够道地,真好吃!”
秋娘白了他一眼,道:“就算好吃,你就多吃点少说闲话!”
陈继志道:“对对对,多吃点要紧!”
秋娘没再接话,这顿饭在香甜中吃完了。
饭后闲谈,秋娘首先开口道:“继志,这里的事,什么时候能办完?”
陈继志道:“等一位长老来,听过最后的消息就完了。”
秋娘嗯了一声,沉思起来,陈继志也不问她想些什么,只含着愉快而真诚的微笑,看着秋娘。(潇湘书院扫描,东曦OCR)
第八章 报应临头不迟来
久久之后,秋娘又开口道:“继志,我看北边已经没有大作为!”
陈继志看了秋娘一眼,道:不错。”
秋娘道:“你熟悉铁木真的用兵之道,好好的想想看,铁木真大军西征,能否得胜?何时才能平定花刺子模?”
陈继志仔细想了半晌,道:“铁木真西征必胜,因为任何一国,也没有他这种勇战劲旅,不过这次西征,他至少也要用四年的时间。”
秋娘道:“你再想想,他灭亡了花刺子模后,会再攻何处?”
陈继志一笑道:“这很难说,铁木真用兵虽然似有神助,但目的却大半缘由怨生,和他结怨的国家太多了……”
秋娘接口道:“我有个看法,不知道对不对,说给你听听。”话锋一停,十分谦虚的又道:“我想,铁木真大志还是在问鼎中原!”
陈继志颔首道:“这是不会错的!”
秋娘道:“他善于用兵,目下金兵又死守着咽喉要道,渡河渡江,都势必要有重大的伤亡,他必然避免!
“我认为在他兵征花刺子模后,会转攻西夏,若西夏灭亡,由甘凉古道兵进中原就容易多了!”
陈继志拍案道:“秋妹一语中的,铁木真必然是走这条路!”
秋娘道:“譬如事情果然这样,我们也有好几年的时间,这几年之之内,若能上下一心,也许会扭转乾坤!”
陈继志叹息一声道:“若不能实行新政,刮除奸邪,励行节约,万民一心,将士用力的话,就算有十年时间,又有何用!”
秋娘道:“我们不能因为奸邪当道,就不为呀!”
陈继志道:
(缺字)
秋娘接口道:“这是问题,我有个计划,也许可行!”
陈继志道:“秋娘妹请讲!”
秋娘道:“首先派人和我姐夫联络,然后召集齐了你的人,在远僻而暂不会有兵乱的地方,屯田开垦!
“我相信,四方志士,必会闻风而来,我们一面屯田存粮,一面练兵成军,五年之间,就有千万劲旅了!”
陈继志道:“甲械弓箭刀枪等物怎么办?”
秋娘道:“这样做,是要有妥善完备的整个计划才行,因此在计划中,必须包括各种人才,治金技术也在其内!”
陈继志道:“这些都不太困难,但铜锡钢铁却成难题!”
秋娘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能想到这个计划么?”
陈继志摇头道:“难以猜测出来。”
秋娘道:“我姐夫去的地方,就有你认为最困难的东西!”
陈继志大喜过望道:“你确实知道?”
秋娘一笑道:“那里已经有了两座巨堡,是两个大家族所建立的,昔日都是我姐夫的好友,他们和我姐夫年必互通信件两次。
“姐夫所以决定举家远离到他们那里去,一定昔日旧部都在附近,再就是因为那个地方盛产精铁!”
陈继志雀跃而起道:“这是今年我所获得的最佳消息!”
秋娘却黛眉微蹙道:“先别高兴,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
陈继志却道:“没关系,其他困难我有信心能够解决!”
秋娘道:“那里缺监和医药及火药!”
陈继志道:“这是人能克服的问题!”
秋娘道:“还有,那里的两大家族,据说为了某个原因,业已失和,我虽然相信姐夫去后,能够解决,但是……”
陈继志接口道:“秋妹,凡是人为的因素,只要待之以诚,将争执的问题公正而合理的解决,是能令人心悦诚服的!”
秋娘一笑道:“话很对。”声调一变,接着说道:“继志,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愿意去了!”
陈继志道:“有这种机会,我当然愿意!”
秋娘道:“好,这样的话,就有事给你做了!”
陈继志笑道:“恐怕不是好事吧?”
秋娘道:“跑腿的事。”
陈继志又笑了笑,道:“不是去买纸笔吧?”
秋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