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冷哼一声,突然伸手就把我的脸抓成这个样子,然后警告我说,他从现在起,每天要给我受些活罪!
“我说一会儿兴叔您就来看顾我,我要把实情告诉您,他听了哈哈一笑道,天下没人会信,他在折磨我!
“果然!果然!果然我告诉了兴叔,兴叔您不信,今后他日日给我活罪,惨弄,我生何如死!”
钟兴猛一跺脚道:“我去向他!”说着转身就走。
敬人急声喊道:“兴叔,我求求您别去!别去!”
钟兴道:“这为什么?”
敬人道:“兴叔怎么这样笨,你问他,他会承认么,他随便加我个罪名,甚至说是我自己抓的,您又有什么办法?”
钟兴傻了,不知如何才好。半晌之后,突然道:“那我去禀知主人!”
敬人苦笑出声道:“兴叔,爹会信么,您别去给我多找罪受了!”
钟兴依然难信,但却不知该怎样才对!
敬人看在眼中,又苦笑出声道:“他来时,吩咐兴叔离开此处,就已存了恶毒的心肠,兴叔,今夜您要不给我把刀,我就碰死在铁楼里!”
说着,他当真向铁楼上碰起头来!
钟兴现在信了,敬人的话对,葛乐山若无私心,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打发离开此地,才和敬人谈话呢?想到这里,钟兴劝敬人道:“公子,下次他来,我决不离开,再说,他若你喊到洞口来,你可以不理会他,躲得远些,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敬人摇头道:“这洞口只能阻住我出去,却挡不了他进来!”
钟兴呀了一声道:“这怎会?”
敬人道:“别忘了,他有一身罕奇功力,易筋缩骨是普通事!”
钟兴傻了,道:“那……那我该怎么办呢?”
敬人泪如雨下,道:“兴叔您只有一个办法。”
钟兴道:“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敬人道:“给我把刀!”
钟兴紧咬着牙,道:“公子,我总觉得除死之外,必然还有办法。”
敬人摇头道:“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也话锋一顿,接着以悲伤惭愧的语调道:“兴叔,我死了之后,请兴叔对爹和娘说,说我已知悔悟了,并请再告诉沈家公子,说我对不起他!”
钟兴就见不得这个,怎能不上他的当!在沉思刹那后,钟兴作了决定,道:“公子,你是真的悔悟了?”
敬人低沉的悲叹出声,道:“兴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钟兴接口道:“公子你死不了!”
敬人苦笑一声道:“兴叔从小就关怀我,可惜您这份恩情,我今生是无法报答您了,兴叔,我……我……我真恨自己!”
钟兴道:“恨自己什么?”
敬人道:“恨自己这个脾气,死不认错的脾气,其实我早就知道错了,否则又为什么愿意随兴叔自首呢?
“可是当有别人在,或脾气上来的时候,却偏偏要说些根本不是我心里说的话,才落到这个下场!
“兴叔,古人说的话真不错,一失足成千古根,再回头也百年身,如今虽已知悔,却是悔的晚了!”
钟兴毅然道:“公子,不晚,决对不晚!”
敬人早已料到,钟兴必会上当,如今越发有了把握,并且已料知钟兴下一步要说些什么!
可是他却一定把这场戏,唱作到炉火纯青!于是再次苦笑一声,道:“在他面前,我死也不会丢钟家的人!
“所以不管答对抑或其他,我都没有好话好气给他,他当然会想尽方法折磨我,残害我!
“如今因为一步走错,父母不认我这个儿子,兄弟没人来探看我一次,朋友都把我当成了恶魔凶手!
“可是我还有勇气活下去,原因是我已一心改悔,要重新作人,只要有一天我出了这铁搂,自会让他们刮目相待!”
钟兴道:“对!这才对!”
敬人悲切的又道:“但是现在办不到了,我受不了姓葛的这种阴损暗伤,和对我心灵的折磨,我不死也必会逼疯!
“兴叔,我认命了,求您念在照顾我这多年的份上,最后再帮我次忙,借我把刀,借我把刀!”
其实,一个身怀武技的人,若想死,大可不必非用刀不可,但是在敬人悲慨痛诉下,钟兴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钟兴也早有了决定,又问一句道:“公子,您当真是诚心的悔过了?”
敬人长叹一声道:“兴叔,可惜的是悔之已迟?”
钟兴道:“公子,你若是真的改悔了,我有办法?”
敬人淡然道:“谁也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可想!”
钟兴道:“当然有!”
敬人道:“是什么好办法呀?”
钟兴道:“我放公子你走!”
敬人摇头道:“兴叔的好意,我感激不尽,但是我走不了!”
钟兴道:“怎么走不了?”
敬人道:“首先是这铁楼,锁上加锁,锁眼我亲耳听到被爹爹吩咐,灌上了铅,无法找开,我怎能出去?
“再说就算能逃出铁楼,出不了这山区,仍是死路一条,那时若被捕回来,反而更累了兴叔……”
钟兴接口道:“公子你怎么忘了,出山的话,我比谁都清楚!”
敬人闻言,脸上掠过半丝喜色!但那喜色,刹那就又消失殆尽,摇头道:“不错,可是还有两不可……”
钟兴接口道:“什么两可两不可的?”
敬人道:“一不可是无法出这铁楼,第二个不可,是我决不能够连累了兴叔,使兴叔在众口交罚下,难以作人!”
钟兴点点头,慨叹出声道:“公子,如今我承认你是真的悔悟了!”
敬人故作不解,道:“兴叔的意思……”
钟兴道:“公子从来作事,都不为人想,现在竟会为我打算,这就是公子心性已改,知悔知错的明证!”
敬人长叹一声道:“奇怪,从前我为什么就想不到人家呢?”
钟兴反而安慰他道:“其实这也难怪,以整个山区中的少年人来说,真的还没有一个,在智慧武技聪明方面,能胜过公子的人!
“再说公子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独专惯了的人,所以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替别人着想!”
敬人叹了一声,道:“不论怎么说,这总是不对的事!”
钟兴一笑道:“公子不必为从前的事情,引咎自罚了,好在来日方长,事有前鉴,永记不忘而不犯,足矣!”
敬人诚恳的点着头,道:“嗯,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钟兴道:“公子,你决定了没有?”
敬人故作不解,道:“什么事决定没有呀?”
钟兴道:“走!出山!”
敬人道:“兴叔您呢?”
钟兴慨然道:“我孤身一人,有何可怕!”
敬人想了想,道:“兴叔此举,不嫌冒险了些?”
钟兴正色道:“只要公子此去,革心洗面,是值得冒这险的!”
敬人诚恳的说道:“兴叔,您不能和我一块走?”
钟兴摇头道:“不可能,我决定不离开主人一步!”
敬人道:“我走后,兴叔会遭到葛乐山罚难的!”
钟兴道:“不用他来找我,当我算计公子已平安离开山区后,就先回去找他,告诉他我已放公子出山!”
敬人道:“兴叔这又何必……”
钟兴道:“这是作人的态度!”
敬人语塞,并且深知已不能多说,遂点点头道:“是的,侄儿此去,也本此态度作人作事!”话锋一顿,接着却道:“只是无法开启门户,也是枉然!”
钟兴看着敬人,道:“公子,你当真没有想出开启门户的办法来?”
敬人闻言,心头暗惊,仍作不解,道:“没有呀!”
钟兴再作试探道:“公子好好的想嘛?”
敬人心头又是一凛,道:“兴叔,我被围搂中,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钟兴双目盯着敬人,直视不瞬!
敬人知道,此时自己必须也敢和钟兴目光相对才行,否则被钟兴看出有诈,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他也坦然的看着钟兴,久久不懈。
钟兴被敬人这种坦然所欺,相信敬人是真的忘记了某一件事,因之脸上现出了笑容,低声道:“公子被禁铁楼时候,有件事情我没敢提,生怕主人恼上加气,却没想到公子也把这件事情忘了!”
敬人暗中咬牙,表面却惘然道:“是哪一件事?”
钟兴道:“就是那柄‘毒钩’!”
敬人只好作出恍然之色,道:“对对对,兴叔,那钩削铜断铁如摧枯拉朽,这座铁楼困不住他,兴叔,那钩我放在卧房里面……”
钟兴道:“可是公子从前的卧房?”
敬人道:“不错,在中梁上,我挖了一道槽中!”
钟兴道:“珠宝金子呢?”
敬人道:“在卧房外院中的古树上,很好找!”
钟兴笑道:“要知道地方之后,才很好找!”话声一落,又道:“公子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钟兴飞身疾纵而去。
敬人在铁楼中,却狞笑出声!
刹那,钟兴将金珠毒钩取来,首先将放置金珠的小皮袋放于地上,轻轻撤钩出鞘,低声对敬人道:“公子,我立刻断锁开门!”
敬人道:“且慢,锁一断落,天明就会被人发现,那时侄儿逃尚未远,必被追回,岂不前功尽弃?”
钟兴颔首道:“对,那就……”
敬人接口道:“兴叔将楼顶开个洞吧,将来爹要补也好补。”
钟兴嗯了一声,飞身登上了铁楼!
他在铁楼顶的左方,将钩刺下,轻易的把铁楼一刺洞穿,刹那,已开成一个长尺半宽一尺的裂口!
敬人一纵而上,出了牢笼!他俩飞身下楼,钟兴首先将毒钩归鞘,接着将毒钩鞘于腰带之上,促手拿起地上皮袋,道:“公子请随我来。”
敬人道:“现在快三更了,兴叔是要……”
钟兴道:“沿途难道没有埋伏?”
钟兴道:“当然有,并且十分严紧,可是我走的是一条秘道,山中除各堡堡主外,就只有我知道……”
敬人接话道:“秘道中没有埋伏了?”
钟兴道:“秘道无人知晓,设上埋伏反而有害无益!”
敬人答应道,随钟兴而去。
当飞纵疾行约一个时辰后,敬人突然停步道:“兴叔,你还赶得及回去吗?”
钟兴道:“我送公子进入秘道后,只要指点走法,就不会有错,由秘道出山近了十里,天亮时公子已在山外了。
“然后我再回来,若无其事照样送饭送水,等到中午,才去找那葛乐山,向他证明一切!”
敬人哦了一声,不再开口,二人又疾驰起来。
正三更到了一座山腰,钟兴停步于一块巨石前。
石高丈八,宽丈二,倚靠山壁!
钟兴飞身右上,探手处,怪事来了,那块巨石,竟自动滑开一线,原来石后就是秘道的门户!
钟兴纵落石下,将金珠皮袋给敬人道:“这就是秘道出口,公子记住,不论里面有几条路,公子只捡中间那条走,左右宽道万万去不得!”
敬人道:“若遇上只有两条路的时候呢?”
钟兴道:
(缺字)
“就这样简单?”
钟兴道:“不错!但不知内情却休想进来或出去!”
敬人颔首道:“兴叔,您对我的这份恩情,我迟早有报。”
钟兴道:“公子千万莫讲这种话,我只希望公子此去,能发奋图强,有朝一日,光荣归来,或候出师时归队,则……”
敬人双手紧握着钟兴的手臂,接口道:“兴叔万安,小侄必不辜负兴叔就是!”
钟兴老眼含泪,道:“公子记住,我在山中,日夜为公子祝祷。”
敬人道:“兴叔,我舍不得就分手。”
钟兴接口道:“公子,迟早是要分手的,公子你前途……”
敬人道:“兴叔,何不先将巨石还原,再走一程?”
钟兴想了想,道:“好吧,我再送公子一刻时光!”
说着,钟兴手向壁间一处凹入的地方一探,岩洞的巨石,又自动的滑了回来,将洞掩住!
巨石掩遮下,南道就变作了漆黑一团,敬人道:“兴叔可带着火烛子?”
钟兴道:“没有,刚才心急没顾到这一点。”
敬人道:“那可怎么走呢?”
钟兴无奈道:“这也是天意,合当要我多送公子一程!”
话声中,钟兴伸手和敬人的左手相合,道:“不过这却要快些才行,否则我回去就太晚了!”
说着,双双提足功力,全力飞射而前!
虽然甬道中深黑难见一物,但是钟兴轻车熟路,毫未延误停留,转的面前,快似奔马!
到了!到了!
前面已现出了亮光。
虽说仍在夜间,但甬道漆黑,天上有星有月,因此比较起来,近出口地方,显得已很明亮!
钟兴停步了,手指亮处道:“公子,较亮的地方,已近出口,出去是山背崖壁上的一个洞穴,石旁有留置的‘万年藤’,垂藤可下!
“下去之后,是山谷,顺谷右行,约五里已入平原,公子去吧,莫忘所言,并祝前途珍重!”
敬人颔首道:“兴叔,你也自己保重!”
钟兴道:“是!公子放心去吧!”
敬人又道:“代向爹娘问好,就说小侄不孝……”
他故作悲切,止住了话锋。
钟兴反而劝他道:“公子,只要此去有成,我保你归来必受欢迎!”
敬人破涕为笑,道,“兴叔,别忘了问候筠姑娘和沈家兄弟!”
钟兴道:“知道了,公子保重!”
敬人点着头,转身去了,未走五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钟兴道:“公子可是还有话要交待?”
敬人道:“是的!兴叔腰间所插毒钩……”
钟兴接口道:“我要还给主人,并且我也认为,公子不该仗持这柄毒钩,闯荡江湖,再说此钩太毒,伤人无救……”
敬人接口道:“兴叔误会小侄的意思了,小侄若还想统带这柄毒钩出山,岂有不早向兴叔讨索的道理!”
钟兴笑了,道:“说的是!”
敬人道:“小侄在无心中,发现此钩真正价值连城的原因,诚恐爹爹不知,空空放过一个好大机会!现在小侄把此钩所藏的秘密,告诉兴叔,兴叔在见到我爹时,请转告他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