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闻声惊觉,竟然感到大急,不等二绝将话说完,马上迫不及待地喊道:“且慢!”
二绝被他将话声打断,不禁有点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然后问道:“阁下不是已经默认了吗?”
山人这时已经将二绝在顺序上争先的心理猜到,马上眼珠一转,装出一付狂傲的态度,以掩饰刚才的焦急神态,说道:“笑话,两位不愿占便宜,在下也决不愿意占便宜,刚才不过在想,看看有甚么办法解决问题,所以才没有说话,谁说我默认了。”
二绝一听,不禁深为钦佩地望了山人一眼说道:“好,好,阁下确实是我们两个的好对手,既然如此,干脆我们连赛三场,每人出题一次,不就行了吗?”
岂知山人闻言之后,马上摇头,表示很不同意地说:“不妥,不妥,那样势必消耗太多真力,遗害无穷。”
二绝不解地问道:“真力消耗太多有什么关系,难道……”
山人连忙打断他们的话头说道:“两位不要命,在下可还有重要的事办呢?难道两位忘了我的赌注不成。”
二绝闻言,恍然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感到佩服万分地说:“不错,不错,提防渔翁得利,阁下的顾虑实在同到,然而先后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呢?”
山人微微一笑,顺身从地面摘下三段草梗,捏在手心之内,然后说道:“刚才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不如抽签凭天断如何?”
一面说着,一面走向二绝之前,将捏有三段草梗的右手,往二绝的面前,送了过去说道:“在下手上的草梗,有一根是两个节,其余都是三个节,谁抽到那两节的草梗,就由谁先出场,该不会再反对了吧!”
二绝想了想,认为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解决问题,因此不再说话,点了一点头后,立即毫不犹豫地分别从怪人的手里,各自抽出一根草梗来。
真是凑巧,二绝所抽草梗,全都长得有三个节,山人一见之下,马上将手里的草梗丢掉,似乎感到非常兴奋地喘了一口气说:“谢谢两位成全了在下的狂名,这是天意,到底还是由我先出场。”
二绝怔怔地望着手中的草梗,几乎作声不得,半晌,叹了一口气说:“算了,算了,看样子是栽定了,如果印证的时候,平分秋色,也算阁下赢了这场赌注,否则,我们这两张老脸,将放到那儿去呢?”
山人对于二绝一身傲骨,也不禁从内心产生一股敬意,但他心愿已达,不愿再争执,闻言之下,马上说道:“两位何必懊悔,输赢是以后的事情,那时两位一定执意谦让,在下决不反对,现在时间已不早,请两位退出十丈以外,好让在下献丑,以免有所妨碍。”
说完,也不管二绝的反应如何,立即反手从背上将宝剑缓缓地抽了出来。
二绝此时还有何话可说,见状只好依言退出十几丈远,再冷静地注视着山人动作,看看他究竟有多高的造诣,好在心中有所准备。
隐伏在四周的群豪,因为双方讨价还价,拖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本来已经有点不耐烦,精神全松弛了下来。这时,听说印证马上就要开始,几乎兴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登时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将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紧张万分地朝着场中望上,深恐微一眨眼,就会错过了这场眼福。
然而,当他们眼睛落到那自称“疯狂山人”的身上时,只见他捧剑在手,既未调息连气,也未摆出任何起手的招式,却双手平托剑身,脸上流露一股悲愤无比的神色,嘴里念念有词地,似乎在那儿作甚么祷告。
大家见状之下,不但群豪给弄得满头雾水,不知他在捣的甚么鬼?就是参与赌注的双奇,也有点感到莫明其妙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心里寻思道:“怪事,这是那一门武功呀!走遍天下,也没有看到那一派的剑术,有这么古怪的起手式嘛!”
不过,大家虽然猜不出山人这种动作,是什么意思,却没有人敢肯定他不是在表演武功,因为自从他开始约斗直到现身打赌,一切都表现那么奇突,一切都得那么神秘,又焉知他这一种动作,不是一种世所罕见的神奇武学呢?
因此,一时之间,所有的人,几乎全都陷入沉思之中,纷纷依据各人所知的武学原理,推测他这项动作,究竟有什么作用。其中二绝两人,因为关系赌赛输赢,更苦思得双眉紧皱,满脸都是困惑的神色。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家都沉思得出神的当儿,那位山人的祷告,业已终止。
只见他的脸色突然一正,一股凛然的忠烈之气,倏地扬上眉梢,紧接着双手一翻,平托剑身的右手,很快地移到剑柄之上,顺势猛然将剑身一横,竟然朝着自己的咽喉上面,疾抹而下。
“啊——他这不是自杀吗?!”
大家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所表演的,竟是这么一手,不禁惊得全都失声地叫了起来。
二绝两人,究竟不愧高人,惊叫之后,立即感到不安,马上电闪也似地向着山人的身前,抢扑过去,希望能够及时将他救下。
可是,那位“疯狂山人”,早巳想到了这一点,借着免得防碍表演的理由,使得他们退去十几丈远,等到他们发现他所表演的绝技,竟是存心自杀的时候,再想抢救,又怎么来得及呢?
二绝究竟身负绝世轻功,虽然迟了一步,总算及时扶在了山人将倒不倒的身体。但山人咽喉早已完全割断,即令扶住了他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呢?
二绝见状之下,仍不死心,虽然知道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不可能将人救活,但还是很快地将手掌同时按在山人命门穴,运足真力,缓缓地贯入对方,希望能够挽留住山人片刻的生命,也好问问他为甚么要出此下策?岂知,当他们将真力贯入对方体内时,又发现了一件怪事,这位胆敢向他们挑战的“疯狂山人”,根本就不懂得半丝武功,因为这种传气绩命的方式,心须对方也练过内功,方能有效,否则不但是“瞎子点灯,白费一枝烛”反而加速了对方的死亡。
这一来,可把二绝给弄傻了,他们再聪明,也决想不到看来如此神奇的山人,居然会是一丝武功也不懂的凡人呀!
因此,不禁失声地叫了起来:“啊——他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惊叫一声以后,两人托住着“疯狂山人”尸体的双手,都忘了放下,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儿,再也做声不得。
好半晌,两人方始回过神来,缓缓地将手中托住的尸体,放平在草地上面,同时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言自语道:“唉,这是怎么回事呀,朋友,你这样做,有甚么意思呢?”
说到这里,天神突然心中一凛,回想到他以前所发现的丝丝疑迹,马上感到事态严重起来,不禁沉不住气地一把将地圣的手膀抓住叫道:“糟糕!牛鼻子,我们上当啦!上当啦!”
地圣个性虽然急燥,智慧并不低于天神,当听到天神第一句上当的时候,独自有点茫然,听到第二句上当的时候,立那醒悟过来,也不禁苦笑一声,叫了起来说道:“唉!是的,我们实在是上当了!”
说完这句话后,猛然将脚一跺,恨恨地望了地上躺着的山人尸体一眼,神态激动得几乎想把尸体毁掉,但结果却变得非常颓丧地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唉——朋友,你自个儿想死,干吗还要拉上我们两个垫背呢?难道我们之间,有甚么深仇大恨吗?”
这一连串的变化,太突然了,也太快了,直搞得隐伏在四周的群豪,宛如丈二金刚,简直摸不着头脑。
直到现在,听完地圣这一句话后,方始稍稍的点明白,一时之间,不禁全都为二绝担起心来,不知道他们两个,怎样才能善后。
要知道刚才双方打赌的时候,约定的印证方式,为一人示范,其余两人学样,固然表演的手法,没有限制,但却说定结果心须一致,如今山人自杀而死,二绝岂不是也要跟着着自杀吗?否则的话,就只有自动认输了。
但群豪心理有数,二绝素来把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自动认输,等于自己砸了招牌,会可能吗?
可是目前的情形,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除名,就是毙命,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想出第三条路不。这又怎能不叫他们为二绝担忧呢?
大家想到这里,除了替二绝担忧以外,更进一步地推测二绝的行动,差不多全都认定两人决不会认输,最后只有走向自杀这一条路。
因此,群豪之中,所的正义之士,不禁全对这位以巧智陷二绝于困境的“疯狂山人”,产生一股莫明的恨意。
而那些心怀不正的黑道人物,则欣然色喜,除了感激山人的安排以外,更恨不得二绝马上自杀,好早一点拔掉他们的眼中之钉。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那位地圣忽然又将脚狠狠地跺了一跺,并且发出一阵悲愤的笑声说道:“哈哈哈哈,想不到终日打雁,却让雁啄瞎了眼睛,居然这么大的岁数,还要载在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小辈手里,不过,人死留名,我地圣活了一百多岁,也该死了,小子,老朽就成全你了吧!”
活音一落,单掌一举,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天灵盖上,反劈而下。
眼看这一代奇人,就要死在自己的掌时,守在他身边正在沉思的天神,忽然闪电似地一把将他的手腕扣住,同时大喝一声说道:“且慢!”
地圣没有想到天神会阻止他自杀,不禁心中有气,猛然将手一甩说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怕死,准备自动认输不成!”
天神早就防到他这一着,业已扣住他的脉门,使他无法甩脱,闻言这下,冷静地说道:“老伙计,怎的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那么急燥!你为什么不多想一会呢?”
地圣一下没有将手腕甩脱,心里更为有气,闻言后,半点也不加考虑地喝道:“有什么好想的,难道你叫我也自己砸掉自己的招牌?哼!再不松手,死后我也要同你绝交。”
天神根本不再理他,除了一手扣紧他的脉门,使他混身乏力,一时之间,无法自杀以外,另外一只手,却迅速地从身上将“疯狂山人”第二次交过来的纸卷取出,并且将手一抖,毫不犹豫地展开加以察看。
只见他的脸色,随着眼光的移动,不断的变化,当他匆匆地将全部内容看完以后,脸上业已呈现一片湛然的神色,那里面充满了崇敬与钦佩的意味。
这时,他已不再扣住地圣的手腕,只把那一卷纸,朝地圣面前一递,然后用微带责备的眼光,看了他上眼,方始正容说道:“老伙计,请你先看看后再死吧!”
说完,也不管地圣有什么反应,迳自一个转身,面对“疯狂山人”的尸体,诚敬地跪拜下去,同时沉重地祝告道:“阁下忠义千秋,我天神马天啸有生之年,决不辜负所托。”
地圣茫然地接过天神递过来的纸卷,微微怔了一怔,当发现天神的神态时,终于忍不住将眼光落向纸卷,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些甚么,居然使得天神这般慎重?
结果一看之下,他的脸色,也像天神一样,不断地发生变化。最后,同样满脸诚敬,朝着“疯狂山人”的尸体,跪拜了下去,默默地也加以祝告道:“我柳汉中平生最敬义人,不得不向阁下认输,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一天不会忘记阁下所托,请英灵安息吧!”
两人拜罢起立,马上亲自动手;就在当地挖了一个大坑,将“疯狂山人”的尸体,埋葬下去,同时用掌劈下一块山岩,削成墓碑的形式,运起指力,在上成刻下:“碧血丹心,一代义人之墓。”
然后将碑植于墓前,这才捡起“疯狂山人”自杀的宝剑和其他遗物,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四周隐伏的群豪,朗声地说道:“寄语诸位朋友,杏花山赌技,老朽两人已经服输,从今以后,‘天下二绝’,永绝武林,诸位珍重再见。”
见字一落,只听得嘘的一声,人影一幌,两位旷世奇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这一阵戏剧性的转变,弄得群豪晕头转相,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结束,竟是如此。
二绝走了半晌,大家的心里,还是一片茫然,就仿佛做了一场稀奇古怪的梦一般,梦中,似乎出现了一位自称“疯狂山人”的怪人,身份是那么卑贱,形态是那么平凡,面目更是那么陌生,然而他的表现,却神奇得不敢令人想像,就仿佛真是一位为人知的绝顶高手一般,结果呢?不但证明他不是高手,甚至还是个不懂半点武功的凡人。他的赌注,可以使得二绝为之心动,他所托办之事,更使得二绝自己认输,但他自己却不惜一死。
这一切的一切,不是透着太古怪了吗?!
第一章 聚宝楼风波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眨眼之间,岁序更迭,不知不觉,又到了朔风凛冽的隆冬季节。
寒冬三九,瑞雪纷飞,腊梅吐蕊,暗香飘浮,美丽的日月湖,一夜之间,突然披上了一袭淡雅的素装。不但大地被点缀得银装玉琢,就是矗立在日月湖各处的楼台亭阁,也被装饰得赛似广寒宫阙,放眼看去,到处所见,只是一片:白!白!白!
雪白、峰白、路白、树白,就是那碧绿的湖水,也已冻结成冰,反映出一片水晶似的白色银辉。
日月湖畔的聚宝楼内,虽然顾客并没有减少,但儒雅风流的人物,竟然没有几个,除了紧靠湖边的窗口前面,坐着一位少年书生以外,其余的人,差不多全是些携刀带剑,粗犷骠悍的武林豪客,而且大多数都是黑道上的人物。
正因为如此,这位独一无二的少年书生,倒成了大家注目的人物,再加上他的面孔,始终朝向窗外,谁也看不到他的面容,也就更引起了大家的猜测,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眼神,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突然从楼下传来一声高吭入云的长嘶!
“唏聿聿!唏聿聿!”
这龙吟似的嘶声,仿佛是一匹正在急驰的骏马,陡然停下时所发出来的,但声音却洪亮得几乎把大家的耳朵,都给震聋了。
好快的身法,一团火红的影子,冒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