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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草长莺飞,金陵城桃红柳绿,万物复苏,呈现一片蓬勃生气。
涌金门外官道上忽闻吆喝喝道声,柳荫丛中隐隐现出一队镖车,三个镖师鲜衣怒马,并辔扬鞭押着镖车,蹄声得得行来。
天明微雨,地不扬尘,三个镖师均是四旬左右年岁,意态飞扬,神情不可壹世,边行边谈,不时发生一声哈哈粗豪笑声。
才出得金陵城二十余里,行经一片山道上,忽地一支长箭飞来,啪的一声钉在一棵老柳树干上。
三镖师不禁大骇,多年来风平浪静,江湖黑道人物一见威远镖旗即退避三舍,眼前才出金陵城,竟遇上此事,焉得不心神骇震。
镖局伙计迅即将车辆圈成一垛,一个黄脸膛汉子回顾了一眼,大喝道:“那位朋友竟光顾到我威远镖局头上,莫非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入耳,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疾闪而出,道:“威远镖局这几年着实赚了不少银子,可是害苦了我们这不花钱买卖的江湖朋友,俗语道得好,人穷志短,乞借一辆金珠,大年三十晚,准连本带利归还。”
黄脸汉子突展雁翎刀,寒芒电奔向那黑衣人劈去。
黑友人左掌引开刀势,两指倏如电光石火朝黄脸汉子“喉结穴”点下。
只听闷哼一声,应指落鞍。
其余一双镖师大惊失色,疾跃下骑,双足尚未沾地,黑衣人双手伸指分点而至。
出手委实奇快绝伦,一双镖师左臂迅疾封出,那知如格金铁,分毫不曾移动,对方指力飞点而下,只觉喉间一麻,双双倒地。
镖黟趟子手见状惊悸骇绝,不敢妄动,只听黑衣人撮嘴打出一声胡哨。
四外草中纷纷掠出十数黑衣蒙面人扑向镖车,将镖车推走。
那黑衣蒙面人朝镖夥趟子手走来,沉声道:“我从不妄杀无辜,你们速回报你们局主,倘欲取回失镖,三月内前往黑湖跪求咱们总瓢把子!”说着穿空腾起,人如飞鸟落在柳荫丛中。
镖夥们胆颤心寒探视三位镖师,只见三位镖师面如金纸,躯体温暖,却神智昏迷不醒,忙架在骑上,奔往金陵城而去。
威远镖局总镖头风雷日月五行轮刘金吾与副总镖头琵琶混元掌郭庆堂坐在大厅内商谈。
刘金吾道:“昨日得令主传讯,巨阙剑仍未得知下落,已传令南七北六十三省各地方分舵严密注意可疑武林人物,昨晚牛飞在锺山发现一背剑老人,神色恐惶,是以藉故寻衅,那知是武功稀松,下五门黑道朋友,当场伤重身死,背剑始终未用,而是一柄铁剑,并非巨阙。”
郭庆堂微喟一声道:“也难怪东方令主心情沉重,甘凉事故频频,却又察不出一丝端倪,似是而非,兰州分号洪涛之死令人难解,花鸣霄盗剑更使东方令主有山雨欲来风满楼先兆……”
说着只见一个镖夥匆匆奔入嚷道:“大事不好!”
刘金吾喝道:“何事不好,惊惶若此?”
镖夥忙将失镖经过禀出。
刘金吾郭庆堂两人闻言神色大变,郭庆堂道:“三十万金珠虽不在少数,我等犹可赔出,但与威远镖局信誉威望受损至钜,非找回失镖不能重振威望,总镖头,这黑湖在何处?”
这时,镖夥趟子手等已将三具镖师躯体抬入,搁在厅内,风雷日月五行轮刘金吾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这八九年威远镖局太顺利了,不但引起同行嫉忌,而且使江湖朋友嫉恨,但又谁不知东方黎明与刘某是有换帖金兰之交,纵然忌恨,却不敢自讨无趣,刘某看来,事情未必如此简单,也许就是冲着东方令主而来。”说着探手一摸三镖师鼻息,施出解穴手法,却未能解开三人穴道,神色大变,修书命人飞奔赶投东方黎明处。稍经商议,决定往出事之处一探。
威远镖局尚有七位镖师,均在金陵城内风月游赏处寻乐,闻风赶回,见刘金吾与郭庆堂整装上马亦纷纷随往。
出事之处名唤杨柳坡,只是一处山岗,前後均是一片阡陌纵横田野,禾穗笼翠,万花飘香,官道上镖车只推出三四里外,金珠已失,车辆被重手法震裂,弃置在道旁沟渠中。
刘金吾逐处详问附近村舍人家,均答称未见。
郭庆堂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伸手劫镖,携走三十万金珠,并无人所见,宁非怪事?”神色极为不自然,以强行压住一腔愤怒返回杨柳坡。
劫镖之人手脚做得乾净俐落。
一名镖师忽手指向坡下官道上一骑道:“有人来啦!”
官道之上人来人往乃寻常普通之事,但此人是一三旬开外儒生,面色灰黑,跨着一乘黑驴,斜背着一张铁弓,向杨柳坡得得缓骑行来,口中朗朗吟道:
何处可魂销
京口终朝两信潮
不管离心千叠恨
滔滔
催促行人动去挠
记得旧江阜
绿杨轻絮几条条
春水一篙残照阔
遥遥
有个多情立书桥
铿锵入耳,如扣金石。
刘金吾郭庆堂目注来人身背那张铁弓上。
驴上书生不禁朗笑道:“诸位都是武林人物,可是未曾见过这张弓?”
刘金吾抱拳笑道:“尊驾名姓可否见告?”
书生道:“在下无意与阁下攀亲带故,留下名姓则甚?”
郭庆堂大怒道:“尊驾知我等是何许人么?”
书生朗笑道:“泥菩萨自身难保,尚敢耀武扬威,真是恬不知耻。”
郭庆堂右掌呼的一掌挥向书生面前,风力劲啸,裂石开碑。
书生右掌一式“挥云出岫”封出,砰的一声掌力猛接,郭庆堂双肩微撼,书生大笑纵骑离去。
刘金吾示意一个镖师暗缀。
书生伪装不知,策驴下岗,向田陇间奔往一块土坪,坪上三棵古槐,连荫结柯,槐下有一座孤零零的土地庙,只见他落鞍下骑,走入土地庙而去。
那镖帅不敢*得太近,连忙回头,纵身上坡,禀知局主刘金吾。
刘金吾略一沉吟,道:“这穷酸责郭副总镖头泥菩萨自身难保,分明与劫镖之事大有关连,但他何以敢现身相诱,只恐内有诡计。”
郭庆堂目中怒光*吐,沉哼一声道:“适才与他对了一掌,虽量出穷酸功力不凡,但胜过郭某定要揭穿他真实来历。”说着身如飞鸟扑下山岗。
刘金吾大惊,喝道:“且慢,郭贤弟不可率性用事。”
郭庆堂充耳不闻。
刘金吾暗叹一声,不放心郭庆堂孤身涉险,率众赶去。
郭庆堂满腔怒火疾奔至土地庙前,鼻中只觉一股香味扑鼻,似由庙内送出,尚耳闻叮叮之声,不禁内心生疑,慢慢向庙门*近。
抬头望去,只见一蓬首垢面,衣衫褴褛,圆睛突额的老乞丐与那前见书生相对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具棋盘,各人身旁置有钵盂,贮满黑白棋子。
老化子身侧生有一堆炭火,竹枝结架,悬吊两只黄泥封裹母鸡,泥封渐渐乾裂,香味由泥内溢出,令人馋虫引发,食指大动。
郭庆堂目睹老化子形像,蓦地记起一人,不禁心神猛凛,暗道:“这不是千里独行丐余风云么?”
他始终猜不出余风云与劫镖事有何关连,千里独行丐余风云武功僻异,性情与其武功竟是一模一样,落落寡合,独来独往,行侠仗义,伸手不平,宛如天际神龙,倏忽隐现,受恩者亦不知其来去。
黑道中人见了独行丐无不退避三舍,即是白道成名人物,也见了他异常头痛,风言风语,委实使人难以容忍,更惊奇的他与目前当前侠义道最受推崇的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竟不相来往。
刘金吾等人亦至郭庆堂身旁,目睹庙内情状,不禁惊异得面面相觑。
原来千里独行丐余风云与中年书生竟若无觉刘金吾等人已在庙外,聚精会神落子下棋。
忽闻余风云发出一声轻笑道:“老弟,你品尝过老化子亲自烤制的叫化鸡,管叫你赞口不绝,誉称天下第一美味。”
说着摘下两只鸡,轻轻一抖,泥封脱落,现露出油黄澄亮,香味四溢的母鸡,宏声道:“老弟,你我各吃一只。”递过一只与中年书生接过,并解下背上一具酒葫芦,自己咕噜噜先饮一口,再递与中年书生,把着鸡腿大嚼。
中年书生饮了一口酒,嚼了一块鸡肉後,冷笑道:“威远镖局的镖头放着正事不办,竟来此旁观棋局,真的从容若定,胸有成竹?”
刘金吾尴尬堆下满脸笑容,上前道:“余大侠……”
语音甫出口外,千里独行丐余风云虎目一瞪,沉声道:“记住,老化子两人与你们威远镖局失镖之事毫无关连,你也知道老化子习性,不喜与脾味不投之人攀交情。”
刘金吾也是威名赫赫武林高手,平时那能忍受得住这等奚落,无奈关系太大,又知面对之人棘手难惹,只得低声下气陪笑道:“在下不敢妄测余大侠与劫镖之事有何关连,但望能指点一条明路,在下感激不尽,必有以报。”
余风云哈哈大笑道:“刘总镖头,你放着活菩萨不拜,找我老化子穷酸帮不了忙,却镖之人目的是寻东方黎明晦气,你还是去求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有用得多,反正东方黎明耳目遍江湖,定可扭转乾坤。”
语意拒人千里之外,毫无转圈余地,顿时把风雷日月五行轮刘金吾僵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异样难看。
忽闻刘金吾身后起了一阵银铃娇笑道:“臭老叫化,别太自满了点,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那点玩艺,实在不在我眼中。”
余风云闻言大怒,凝目望去,只见是一中年娇娆少妇,认出是玫瑰仙娘查丽珠,乃东方黎明手下得力臂助,纵声狂笑道:“你这狐狸精,竟找上我老化子头上来了。”
中年书生道:“老化子,咱们这盘棋倒是下也下不。”
玫瑰仙娘闪身而入,媚笑一声,似若无意般皓腕一挥,发出一片阴柔潜劲向棋盘而去。
那知这片阴柔潜劲尚未触及棋盘,突感一股奇妙的微风将潜劲卸了开去。
中年书生目中神光一闪,全身虚提而起,举手一挥,喝道:“出去!”
查丽珠道:“这倒未必!”
只觉中年书生一掌竟是力逾山岳,啸声悸耳,不禁神色大变,柳腰疾仰,全身倒射了出去。
玫瑰仙娘查丽珠窜出庙外,星眸中吐出怨毒神光,但中年书生及千里独行余风云并未追出,依然对坐奕棋嚼鸡如故。
刘金吾发觉同玫瑰仙娘查丽珠同来的尚有阴阳判童坤、霹雳掌戚斌,不禁精神一振,抱拳笑道:“查女侠三位何时风闻赶来?”
阴阳判童坤答道:“童某三人造访贵局,便自闻讯赶来,贵局失镖竟与余老叫化有关么?”
刘金吾摇头苦笑道:“显然不是,但两人似知情。”
童坤闻言双眉一剔,宏声道:“余化子,你枉为侠义道人物,分明你与劫镖匪徒沆瀣一气。”
庙内疾掠出千里独行余风云,冷笑道:“童坤,你也配称侠义道人物,臭鼬爬上了高枝,便沾沾自喜,居然敢诬赖老叫化与匪徒为伍。”说着一掌向童坤抓去。
童坤却不敢硬接余风云来掌,他知道这一掌乃老化子平生功力所聚,但斜刺里雳霹掌戚斌双掌龙行一式推来。
两股掌力一接,轰的一声,激起沙尘飞扬四溅。
余风云大喝道:“好,再接我一掌试试。”欺身抢步,左掌又自向戚斌攻出一掌。
戚赋虽炼成毒砂掌,面对丐帮奇人余风云却不敢丝毫大意,更不敢妄施毒砂掌,恐一个应付不巧,掀起一场弥天杀劫,遂以独门武功霹雳掌对敌,双掌一圈一推,又猛挥了出去。
余风云杀机猛萌,一转眼间攻出了五掌,凌厉霸道,招招宛若铁斧砍山。
戚斌亦以掌力猛击,力逾山岳,劲风猛激,但显然吃力得很,额上青筋浮凸,渐渐沁出汗珠。
中年书生飘身出庙,目含怒光*注着刘金吾冷笑道:“东方黎明手下良莠不齐,狐假虎威,果然江湖传言不虚,你我风马牛各不相关,来此无事生非则甚?”
刘金吾老脸一红,答道:“刘某以礼求见,指点一条明路,那知两位盛气凌人,折辱倍至,错不在刘某,尊驾请平心自问。”
中年书生冷笑道:“那么错在我穷酸了。”
阴阳判童坤一跃落在中年书生之前,怪笑一声道:“尊驾若明言相告,万事皆休,否则视同仇雠。”
中年书生朗笑道:“风闻你童老师以一对阴阳判威震大江南北,我穷酸正要领教几手,童老师如胜得了穷酸,当指点你等找回失镖,如何?”
童坤冷笑一声道:“对,就这么办。”两臂交叉一挽,撤出肩头一对粗逾儿臂阴阳判官笔,一长一短,精纲打铸,沉重异常,双目一翻接道:“尊驾也亮出兵刃吧!”
中年书生口角含笑,慢慢取下肩上铁胎弓—道:“我穷酸还未找到趁手兵刃,就拿这只铁胎弓与童老师比划比划。”
童坤道:“好,接招!”
右手扬笔一招“金针度厄”攻出,黄光一闪,直奔中年书生眉心要穴,左手阴阳笔一振,溜出一抹寒光攻向下腹要害穴道。
一式两招辛辣异常,出手又快,电奔袭至。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铁胎弓轻描淡写的一式“拨草寻蛇”,由下挥上,圈了一圈。
只声叮叮两声,童坤手中阴阳双笔顿封了开去。
中年书生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却精奥神妙之极。
童坤只觉虎口酸麻,不禁心头大骇。
中年书生趁势抢攻出手,吐招如电,辛辣诡异,攻往意想不到部位。
童坤失去先机,被*得连连後退。
玫瑰仙娘查丽珠娇叱一声,玉手一扬,打出三根红芒,闪电般打向中年书生三处要穴。
中年书生立时身形潜龙升天飞起,扑向戚斌而去。
戚斌正与余风云拼搏激烈,猛感头顶风生,就知不妙,刘金吾撤出五行轮纵身飞射而起,轮影耀目劈向凌空下扑的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铁弓一拨,叮的一声将五行轮荡了开去,大笑道:“老化子,我们走吧,谁耐烦管他们闲事。”
千里独行丐余风云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