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闻门外剥啄敲击声,飞天燕魏少荣不禁脸色微变,忙吩咐取过一袭常人衣履换好,头戴方巾帽,往门外走去,口中应道:“徐大嫂么?”
拨开门栓,一股强风涌入,只见门外立着川东二矮及三个面目森冷的汉子,魏少荣不禁愕然色变道:“阁下是……”
川东二矮等不待魏少荣说完,侧身抢入,反身栓好门户,一个矮子道:“尊驾可是姓狄?”
魏少荣答道:“不错,学生正是姓狄,但不知诸位找学生为了何事?”
川东二矮老大鹰爪神猴罗平、老二五阴手卜腾青却认不出面前之人就是魏少荣,罗平阴阴一笑道:“兄弟罗平慕名求医而来,听得狄先生已去阜兰访友,幸闻令郎学有渊源,故冒昧惊扰。”
魏少荣长长的哦了一声道:“学生今日午时方由阜兰返转,犬子奉命进城剪布并往金刚寺上香默佑其母在天之灵,刻尚未返转,谅明晨必回。”说着望了川东二矮一眼,接道:“学生虽略谙歧黄之术,但对武林人物跌打内伤却不知用药,但平凉城东关有一李大刀,却精擅此道。”
川东二矮相望了一眼,卜腾青笑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只有告辞了,但我等因长途跋涉,口渴难忍,不知可否讨杯水喝。”
魏少荣连声道有,肃客进入。
狄康与鲁英峰已收拾乾净避开藏身顶窖上。
魏少荣取上五只粗碗,在桌上茶杯中倾出五碗凉茶。
西北道上,水贵如金,尤其平凉黄土高原一带,贫富均视贮水多寡而定。
川东二矮虽另有隐衷,见魏少荣如此豪爽,也不禁由衷地感激,五人呼噜噜一口饮尽,突感一阵头晕目眩,四肢麻痹,就知着了暗算,面色惨变,罗平道:“尊驾是何来历?”
魏少荣朗笑道:“川东二矮一生杀人多矣,还须多问则甚?”
五人毒发喉中发出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鲁英峰狄康二人走出见状不胜骇然。
魏少荣叹息道:“狄老弟,魏某并非嗜杀成性,只是川东二矮狠毒残暴,一念之仁,恐贻无穷大患,为贤父子带来性命之忧,狄老弟,趁着夜黑无人之际,速帮魏某掩埋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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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鲁英峰伤势渐愈,郎与飞天燕魏少荣告辞别去,鲁英峰道:“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已放出谣琢,谓金扇无敌程晓岚系我俩暗害,江湖中将无我俩人立身之地,唯有期待真象大白之日,才能重见天日,但鲁某决查出程晓岚死因及金精铁母藏处,不死不休,狄老弟,惟望你我後会有期。”
狄康依依不舍,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十年悠长岁月已过,鲁大侠何妨再勾留一个半月,待伤势痊愈再行也不迟。”
鲁英峰摇首笑道:“在此叨扰老弟多日已是不安,何况江湖中事瞬息万变,时机稍纵即逝,无法再作逗留。”
狄康见两人去意甚坚,只得送出窑外洒泪而别,时已子夜更深,风砂狂劲,寒气砭人,半月小聚,为时虽暂,从此天各一方,不禁油然泛起一阵惘怅之感,默然伤神久之,才转身回窑。
半月之期,狄康已遵照鲁英峰所赠的武林秘笈扎好根基,吐纳导引,熊经鸟飞,飞天燕魏少荣本以轻功卓著盛名,授以轻功心法口诀,鲁英峰更将金扇追风二十八招手录赠与。
自此以後,狄康每日天色未明便独自一人前往高原僻静之处,勤练武功,早出晚归,几乎废寝忘食。
其父一去三月,杳无音讯,岁暮冬残,天寒地冻,狄康只觉事有可疑,动念去阜兰一行,拜托邻居照应门户,将两册武功秘笈藏在土壁内封存,一肩行囊,不辞风雪远行阜兰。
平凉距兰州六百余里,狄康於平凉城马市选购了一匹健马,扬鞭疾驰而去。
风雪浓密,暮色入眼,狄康已赶至会宁城外一家食宿供应小旅店前。
店夥疾趋迎出,伸手抓住缰绳,躬腰笑道:“爷台请进,小店备有羊肉泡馍,上好汾酒,坑床洁净正热着咧。”
狄康落鞍下骑走入,川堂中上悬着一盏昏黄油灯,摆着五张显得陈旧四方木桌,向壁一张坐着五旬上下老者,花白长发,额耸颧掀,厚唇稀髭,露出一口烟黄坎坷不平的怪齿,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面前摆着一碗烫热汾酒,羊肉泡馍、牛蹄子,自狄康走入,就注意着狄康举动。
狄康究竟不是江湖人物,未曾留意,掀下风帽,抖尽衣上冰雪,就在那老者邻座坐下,要了三斤酒、羊髓肝杂、泡馍,自斟自饮。
店外忽随风传出一声马嘶,接着奔马蹄声来在店外戛然而止,厚重门帘一掀,二男一女跨入,狄康只觉眼中一亮。
为首是身罩大红披风少女,眉如远山,明眸皓齿,一张吹弹得破的鹅蛋脸庞,刚健婀娜,後随一位少年,貌象神似,不言而知是一双姐弟。
最後走入一个劲装捷服的三旬汉子,黄净脸膛,双目炯炯,背搭一柄十七节六棱钢鞭。
三人聚坐一张方桌,要了酒食,一面吃一面说话,语声极为低微,只听少女历历莺声道:“风云载途,行程缓慢,反正距元宵佳节还早,我等不如在会宁暂行打住,等风云稍减再兼程赶去。”
蓦地一个瘦小汉子如风疾闪而入,掠在少女桌前,躬身笑道:“是杜女侠及杜少山主么?小的由六盘山而来,奉了游老当家之命,备了一份薄礼献与杜女侠,尚望哂纳,阜兰之行一了,万请枉驾六盘山,老当家有要事相商。”将一玉盒放在桌上。
少女辗齿笑道:“这如何敢当,请转告游老当家,我等阜兰事了,如无波折,必来拜望。”语声清脆,笑靥如花。
瘦小汉子躬身一揖,转身掠向门外疾杳。
杜姓少年道:“看来,游文龙犹未忘情於姐姐。”
少女玉颊立时泛起两朵红云,嗔道:“你胡说什么?”
杜姓少年似畏惧其姐,悚然无语。
少女伸出纤纤玉指,意欲揭开玉盒,瞧瞧盒中是何礼物,忽闻那老者喃喃自语道:“八指天蜈游彪并非好相识,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依老朽看来,还是不瞧的好。”
杜姓少女不禁一怔,目光如利刃般向老者望去。
老者浑如不见,只顾自斟自饮,喃喃出声道:“倘如不信,就当老朽放屁就是,用不着横眉怒目,无事生非。”
那少女虽貌美如花,人却高傲自负,迅疾掀开玉盒,只见盒内置有一颗龙眼大小火齐珠,宝光四射,映得一室皆红,温暖如春。
狄康忽耳闻老者送来语声道:“珠内有毒,小伙子,速屏住呼吸。”
背搭钢鞭黄净脸膛汉子忽惊呼道:“不好!”方欲起立,只觉体内真气逆阻,两腿无力无法立起。
杜姓姐弟亦感有异,迅即将玉盒关上却为时已晚,与肩搭钢鞭汉子一般无异,真气滞逆,四肢无力。
突闻店外传来朗朗大笑道:“杜女侠别来无恙,容在下登门拜见。”门帘一扬,鱼贯走入七条人影。
为首一人是个面如冠玉少年,口角含笑,目光阴冷,身披狐裘,英俊威武,後随六人,步履轻捷,老少不一,一望而知均是内外绝学双修高手。
杜姓少女虽被制住,却灵智清明,眸中喷出怒火,娇喝道:“游文龙,你施展如此卑鄙手段为何?”
游文龙微微一笑道:“紫苓姑娘,人非太上,岂能忘情,在下爱慕姑娘已非一日,屡次提亲,令尊并未拒绝,只是姑娘……”说着又是一笑,接道:“在下并非好色之徒,望姑娘见谅,区区此心,天人共鉴。”笑里藏刀,阴狠险毒。
老者忽哈哈大笑道:“游彪有子如此,可称门楣之光!”
游文龙不禁大骇,始未曾料到此人竟未曾中毒。
老者坐式不动,倏地离座飞出,落在游文龙面前,一抹刀光忽从游文龙身後雷奔劈出。
只听一声大喝道:“老匹夫,还不纳命来!”
刀劈雷奔,堪近肩头寸许,老者突身形一侧,五指迅疾无伦一把抓住刀尖,暗劲疾拧。
那人嗥声张口腾起,右臂连钢刀,生生被扭断,血如泉涌,身躯叭达倒了下去。
游文龙大喝道:“尊驾是何来历?”
老者毗牙一笑道:“老朽姓关,名不见经传,游少当家威震甘凉,老朽这无名之辈谅无耳闻。”
游文龙闻言不禁骇然变色,身形倒退了一步,道:“尊驾就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屠龙方朔关穆么?”
关穆哈哈大笑道:“萤火之光,怎比得中天皓月,游少当家你太谬奖了。”说着面色一沉,道:“男女相悦,怎能强求,老朽岂可袖手旁观!”
游文龙知屠龙方朔关穆是个难惹的人物,但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眼中闪出一抹杀机,朗声大笑道:“久闻关老英雄武功惊人,在下意欲见识,倘在下不敌,立即撤走,关老英雄你我在店外动手吧!”
关穆冷冷望了游文龙一眼,道:“好!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反正老朽也活得不耐烦了,不过少当家若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倘老朽还有气在,哼哼,老朽不把六盘山倒翻过来才怪。”
游文龙面色一红,道:“老英雄但请放心,在下如不敌,生死悉*於老英雄掌中,挟持杜姑娘又有何用?请!”
狄康忽耳闻关穆语声传来道:“小伙子,这店内之事全交给你啦!”猛地心神巨震,他虽勤习武功三月,此常人进境神速,但究竟为时短暂,也未与江湖中人动手过,只觉心内有点发毛,目送关穆与游文龙先後窜出门外,义侠之念油然泛起,情不自禁地,倏地立起。
六盘山匪徒正欲挟持杜紫苓等三人离去,发觉狄康站起,不觉大骇,两匪倏地迅疾扑去。
狄康未带兵刃,只有一根枣木棍随身作为驱逐雪地饿狼之用,目睹一双人扑来,一招“画龙点睛”点出。
他不知鲁英峰所赠天山冰窟得来武功秘笈乃旷绝奇学,威力无匹,一名匪徒扑势迅急,顿为棍点中脑门,叭的一声大响,脑壳炸裂,髓血进溅如雨。
另一匪徒掌挟如山潜力已按向肩头,狄康手脚慌乱,枣木棍斜击磕下,上身疾仰,欲避开身去。
那知这一式竟恰到好处,被敲在臂骨上,匪徒如中千斤铁槌,身形震飞而出,撞在壁角,发出一声凄厉嗥叫,昏绝倒地,两只手臂齐肘折断,鲜血涌出。
其余四名匪徒不禁怔住,他们四人久走江湖,目光锐厉,虽瞧出狄康两招前後不能呼应,慌乱无措,但狠辣凌厉已极,似有意装着,不禁胆寒,转身纷纷向店外遁去。
狄康不敢离店追出,忽闻店外腾起一声长啸,啸声远曳渐隐,只见门帘一扬,屠龙方朔关穆疾若惊鸿般掠了入来,目睹店内情状,哈哈大笑道:“小伙子真有你的!”笑声如雷,声震屋瓦。
狄康察见关穆左臂似受伤甚重,一丝黑血溢出衣外,不禁大惊道:“老前辈,你那左臂怎么样了?”
关穆冷笑道:“小伙子!你用刀斩断老朽左臂,老朽不慎中了一支天蜈毒针,若不及时截除,毒性甚强,恐难封闭得住,侵入内腑,便无望保全性命!”
狄康伸手入怀,取出一柄形如月牙剜肉小刀,光华闪闪,似极锋利。
屠龙方朔关穆大叫道:“一柄剃刀焉能济事?”
狄康左手伸出抓住关穆伤臂。
关穆似是痛极,禁不住伤臂一挣,猛感狄康臂力甚强,暗道:“好小伙子,你是想老夫死在此处么?”
只见狄康用刀划开袖管,显出伤处,紫肿坟起,沁出豆大毒血,看了一眼道:“不妨事,老前辈这条臂膀可保全了。”刀光疾闪,划开一线,一根蓝色天蜈针黏着刀锋拔起。
狄康迅即在囊中取出一色泽清黑药块放在口中嚼碎後敷在伤处。
屠龙方朔关穆只觉伤处灼痛如焚感觉渐失,转为清凉,不禁大感惊异,暗道:“八指天蜈游彪凭天蜈暗器威慑甘凉,针蕴奇毒,中者无幸,缘游彪所存解药已无多,珍贵异常,而且采集极难齐全,此人年岁轻轻,精华内蕴,似武功极有根基但那有如此精湛医道,并解毒良药。”
但见狄康将月牙小刀摺阖放回囊中,取出一支状如手指,长不及五寸碧绿短香,用火燃着插在桌上,一缕似兰似麝香烟袅袅升起,飘浮散开。
杜紫苓姐弟及黄净脸膛汉子突喷嚏连声,真气立舒,四肢渐可活动。
店主夥计等也均为珠毒迷住,但此杜紫苓姐弟缓慢得多,狄康捏熄短香收回囊中。
关穆瞪着狄康道:“小伙子,你贵姓呀?”
杜紫苓姐弟与黄净脸膛汉子,离座向狄康恭身施礼,杜姓少年道:“在下杜雁飞,少侠相救之德,铭感不忘,街望见告尊姓大名及师承来历。”
狄康抱拳答礼,含笑道:“在下狄康,并非武林人物,少侠之名绝不敢当。”
杜雁飞点点头:“杜兄并不我欺,方才与两贼动手之际,手脚似乱无章法,但棍招精奇,暗含绝乘武功,令人难解。”
狄康玉面一红,赧然答道:“此乃无师自通之学,贻笑大方,岂可挂齿。”
关穆忽面色一变,示意众人噤声,顿时岑寂如水。
忽闻店外传入阴寒如冰语声道:“关老匹夫,你还未死么?”一条庞大身影如飞鸟般掠入。
来者是一狮首人面身躯高大老人。
屠龙方朔关穆目睹来人形像,不禁骇然变色,暗道:“怎么狮面天王厉穹亦与方盘山沆瀣一气。”
狮面天王目中凶光*射扫视店内一眼,冷笑道:“关穆,此乃儿女私事,又非江湖是非,你师徒两人无故插手干预,不嫌太狂妄自负了么?”说着,目光转注在狄康脸上,语声突变沉厉:“无知小畜牲,心黑手辣,连毙二命,老夫若不施予薄惩,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狄康不禁大怒,抄起枣木棍,喝道:“老贼!如不将小畜牲三字收回,小爷定不饶你!”
屠龙方朔关穆哈哈大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厉老儿,这位老弟身手高明,关某望尘莫及,不要将一世英名折在此处。”
厉穹猛萌杀机,右掌飞劈而出。
狄康深守飞天燕魏少荣八臂金刚鲁英峰之教,致胜克敌,唯在抢制先机,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