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殿元等小心翼翼走去,身形迅隐入浓雾中。
雾大深隐,目力仅能辨路两丈开外,雷殿元循着砂道愈行愈快,无疑由于内心忧急昕追,恐夜长梦多,节外生枝,雷延魁性命无法保全。
父子骨肉连心,怎不叫他忧心如焚,愈走愈快,疾步如飞,因浓雾迷烟,根本瞧不清沿途是何景物,但计算时间,已约莫走了七八里遥,雷殴元暗暗骇异,不禁出声道:“朋友,到了么?”
一个森冷语声传来道:“黑砂道尽端设有二杆七星旗门,由旗门入去,向左行走廿九步,再转右十七步,然后左行十步便可面见令郎了。”语声森冷刺骨。
雷殴元疾行了十敷步,果见两杆旗门分置砂道左右,高可八尺,旗为三角,白酸为面,上织七颗皂星,并绘有符篆图记。
只听旗门内传出一微弱语声道:“雷朋友请带着良骥老师进入旗门,步法不可错误,左廿九,右十七,再左走十步。”
雷殿元心神怔仲不安,不知是祸是福,向张良骥微笑了笑,道:“张兄,请随老朽来!”
张良骥面色铁青,鼻中冷哼了一声,昂然跨人旗门。
雷殴元目中泛出一抹凶恶杀机,却一闪而饮,暗暗长叹一声随着张良骥身后跨入。
忽闻北邙鬼王沈喝道:“且慢,老朽测料对方必有诡计,雷兄不可轻身涉险!”
雷殴元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身形已跨入奇门中不见。
张良骥快步如飞,雷殿元如影随形眼在身后,遵照所言步法行去,只见一幢茅屋现出眼前。
茅屋内突传出一声大喝道:“雷朋友止步!”
张良骥两侧暗处突掠出两条身影,横身栏在雷殿元之前,将张雷两人隔开。
雷毁元不禁面色大变道:“朋友,老朽遵约而来,岂可言而无信。”
那两人黑巾檬面,身着玄色长衫,题风飘展,瑟瑟出声,手上持着一柄钢刀,冷笑道:“谁言而无信,雷朋友稍安毋燥,片刻之后,就可与令郎相见。”
雷殴元瞥见张良骥已跨入茅屋内院去,心中大感忧急。
两蒙面人阴恻侧一笑,向外一闪跃出,隐入浓雾中。
半晌,只见茅屋内跨出一人,正是其子雷延魁,两哏无神,面色憔悴,似察觉其父立身之处
由急行数步,唤道:“爹!”
父子天性,雷殴元双目中不禁热泪夺眶而出,手抚其子眉背,问道:“魁儿,你未受委屈么”
雷延魁苦笑一声道:“孩儿尚好,爹!你我速回镖局,不可涉身武林是非。”
六眼弥陀雷殿元知其中必有缘故,忙率着其子返身匆匁走出旗门,只见北邙鬼王已自等得不耐,忙道:“我等速回金鼎镖局再作商议。”
北邙鬼王:睹雷延魁无恙归来,道:“少总镖头,暗算擒你之人是何来历?”
雷延魁苦笑了笑道:“晚辈不知,他们黑衣蒙面,甚少与晚辈交谈,晚辈被囚之处一日之间换易其三,举动闪烁,令人莫测高深。”
“少总镖头未与许宗原张秀芳二人相见么?”
雷延魁摇摇首“清瘦面庞上泛出一种凄凉笑容。
北邙鬼王见问不出所以然来,无可奈何只得回身随着雷毁元父子走出。疾行如风,走致伏虎寺门前,长桌已搬去,竟是阗无一人。
雷殴元等人迅疾跃上座骑,策马加飞奔去。
寺外突现出玄武宫高手袁庆阳阮祥铭等人,目注了伏虎寺外一双尸体一眼,袁庆阳面现惊疑之色道:“看来似非紫衣教门中人所为,因北邙鬼王与紫衣教本是一丘之貉,青云庵外所见男女小贼风闻为紫衣教教主传人,即是无情师太随一双男女小贼离庵他往,也无来得这么快。”
阮祥铭压低语声道:“无情师太除非获知五台掌门现非松鹤上大,激使她改弦易辙,接获信物当面应允就无反悔之理。”
袁庆阳点点头道:“佛门高人,一诺千金,但无情师太为何弃庵他去,不知所踪,未免可疑,难道罹受一双小贼暗算被制么?我等且莫入寺,赶往金鼎镖局问明情由再说。”
阮祥铭说道:“雷殿元何能知情!”
袁庆阳回巡一眼,冷笑道:“途中再说吧!”
人影纷纷如魅奔往洛阳而去。
玄武高手离去后,树影暗中突漫步走出十数老者,目光炯炯有神,一望而知均是内外兼修,武功高强之武林名手。
为首者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目送玄武宫众人消失远去后,转注一双尸体,凄然叹息一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报此仇,将何以慰李氏双杰于泉下。”
身后一个秃额浓须老叟跨出两步,道:“东方庄主无须愧疚,人生百年,难免一死,只惜死不得其所耳。”说着双掌平胸向寺墙推去。
劲风如潮,势如排山倒海,只听轰的一声巨震,寺墙向内倾倒五六丈,灰尘腾涌,弥漫眼目。
那秃额浓须老者大喝道:“咱们入内一探,瞧瞧是何方高人!”
东方黎明忙道:“龚兄不可造次!”
言犹未了,秃额老者已自闪电疾射掠入,东方黎明率众急随而去。
寺内竟是荒凉异常,长草侵膝,残石断瓦遍弃,古木阴森,浓雾早消,唯见一条黑砂铺成小道,宽仅盈尺,蜿蜒曲折,东方黎明大诧道:“唯一可异之处仅有这条砂道,显系最新由人铺砌而成,莫非砂道中藏有蹊跷么。”
秃额老者冷笑道:“我龚九熙尚未遇上如此怪事。”右掌一拂,黑砂刮起四扬飞尘,丝毫无异。
东方黎明伸掌抓起一把黑砂,凝视了一眼,道:“砂中发光之物系散碎蛤蚌壳,并无奇异之处,我等何妨循这砂道入去,察视究竟。
龚九熙冷笑道:“东方庄主,你我坐失良机,理应随着雷殴元北邙鬼王等人身后入内,必可查明挟持雷延魁之人是何来历?”
东方黎明微喟;一声道:“兄弟岂能不知,但兄弟又恐贻人口实,雷延魁罹遭挟持,纯系金鼎镖局雷殿元私人之过丝毫不与武林相干,兄弟强行进入,若误了雷延魁性命,我东方黎明将成众矢之的!”龚九熙不禁语塞。
东方黎明循着黑砂小渔走去,只见此道竟越过寺墙通向寺外,不由暗暗惊疑,不觉走出五六里外,到达尽端,那里有茅屋踪影,荒谷山野,在清冷月色之下,杂树丛生,不胜荒凉,大诧道:“怎么我等已巡罗寺外,如何没有发现,其中必有蹊跷,我等也速赶回洛阳,面晤雷殿元便知端的。”
金鼎镖局内灯光如昼,雷延魁虽安然无恙归来,但不见半点欣喜气氛。
雷殿元坚问其子遭遇什么?
雷延魁苦笑道:“孩儿临行之时曾服下一包毒药,曾有一蠓面老人言说,一月后当可送上解药,但嘱令尊不得插身江湖是非,趁早结束镖局生涯,归隐田园,尚可保全性命。”
雷殿元闻言惊得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目露怨毒神光。
突见一镖师如飞奔入,禀道:“玄武宫袁庆阳老师等人求见局主。”
雷殿元不禁一怔。
北邙鬼王倏地立起,道:“老朽不愿与玄武宫人物相见,雷兄暂不要和他们:动手,须容忍迁就,以大局为重。”身形掠出大厅穿空飞去。
雷殿元面色平静,淡淡一笑道:“就说雷某出迎!”
说罢,快步迈出镖局门外,迎着袁庆阳,阮祥铭等人哈哈大笑道:“玄武宫名震天下,雷某久已心仪,枉骂舍下,快何如之。”说着抱拳肃客进入镖局。
落座献茶后,雷殿元含笑道:“袁老师及诸位光临舍间,定有指教,雷某当洗耳恭听。”
袁庆阳道:“不敢,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需向雷总镖头讨教,如蒙赐告,在下不胜感激。”
雷殿元付道:“自己必须谨慎出言,不然恐祸将旋踵即至。”遂微笑道:“只要雷某所知,,敢不竭诚相告。”
袁庆阳略一沉吟道:“风闻令郎被不明人物所制,幸雷总镖头施救,得以在伏虎寺中救回,不知对方是何许人物,可否见告。”
雷殿元闻言不禁长叹一声道:“家丑本不可外扬,全因孽子而起,此皆雷某溺爱护犊所致……”将其中梗概说出,又道:“雷某未曾料到伏虎寺之行有如此顺利,但迄不明对方是何许人物?”
袁庆阳不禁大诧道:“迄不明对方是何来历,此话实大违常情……”
雷殿忙道:“雷某句句是真,并无半点虚伪,小儿被囚一日三易其处,更无法与对方说话,对方均蒙面黑衣,来历莫辨,尚不置信,将小儿唤出便知端的。”
玄武宫门下互望了一眼,袁庆阳道:“无须请出令郎,在下那有不见信之理,不过雷总镖头在未去伏虎寺之前,定邀约武林名手相助,风闻阁下曾遗人前往青云庵相求神尼无情师太相助,不知有无其事?”
雷殿元不禁心神一震,道:“确有其事,青云庵主雷某并不相识,但与敝局武师夏侯明师长颇有渊原,夏侯老师坚欲一往敦请神尼相劝,雷某事急救人,;勉强应允不妨一试,然夏侯老师迄今尚未转返。
袁庆阳神色微变道:“青云庵主封剑归隐甚久,去访之人一概拒见,并立下禁例,妄闯青云庵不死即伤,风闻青云庵主昔年行道江湖时曾留下两件信物,必须持信物去见,不知夏侯老师是否怀有信物?”
雷殿元不禁一呆,道:“这个雷某就不知道了,夏侯明是否身怀信物,他末向雷某禀明,故无法奉告。”
蓦地——
屋面上突传来朗声大笑道:“不速之客,再度造访“雷局主可愿接待么?”大厅外人影纷纷飞坠下。
雷殴元袁庆阳等人抬目望去,只见是干块圣手东方黎明及秃额老者龚九熙等武林名手,不禁面色大变,强咳一声,推上满睑笑容道:“嘉客光临,蓬摹生辉,焉有不……。”言犹未了,突感一阵飞麻布袭全身,眼前一黑,倏地仰面倒下,眼耳口鼻内沁冒出黑血,甲肤青紫,不言而知毒发身死。
群雄不禁面色一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群雄不知所措。
忽地厅外奔入一个青衣苍头,目睹主人毒发惨死之状,不由呆住,泛出凄惶之色,哺喃自语道:“这怎么是好,少主人亦身遭惨死,老主人亦如此,天呀……”泪珠夺眶而出。
东方黎明急道:“你说少总镖头如何了?”
老苍头已泣不成声道:“少……主……人……七孔………流血……而亡。”
“你主母咧!”
“自少主人罹祸后,家主母迁往乡间去了……”
东方黎明不待老苍头说完。急向龚九熙道:“我等速去伏虎寺再查明此人留下之蛛丝马迹。”率众如风奔出。
袁庆阳冷笑一声,道:“我等速离,以免是非缰身!”纷纷疾掠而出,奔至洛阳郊外。
阮祥铭道:“我等何去何从,东方黎明形踪已露,他与本门显然貌合神离,此人不除,终成大患,我等岂可让他逸去。”
袁庆阳长叹一声道:“东方黎明武功旷绝,你我岂是敌手,前次东方黎明佯装被擒,有意窥探玄武宫隐秘,主人已洞悉其奸,故在另处会面,既然无法迫使就范,不如恳其相助,怎知东方黎明口蜜腹剥,所以主人才命我等恳请青云庵主再出江湖……”
阮祥铭道:“莫非主人有意使无情师太除去东方黎明。”
袁庆阳目露忧容颔首道:“那封密缄袁某虽未目睹,却太概不致猜错,如今无情师太又离奇失踪……”
阮祥铬冷笑道:“袁兄无须疑心疑鬼,神尼自无爽言之理,定往五—台探视其弟去了。”
袁庆阳不禁一怔道:“阮兄之言委实不错,手足情深,神尼前往五台定错不了,我等星夜兼程,须在神尼之前抵达五台。”
口口口
距开封西南九十里螺丝谷深藏在万山丛中,谷回涧旋,岔径纷吱,若不明地形,易于迷失,费尽心机,仍走回庐处,无法进入螺丝谷内。
谷外叠嶂危巘,峭壁千仞,形势天险,谷内屋宇不下百余间,栉比如梳。
饭堂是一座竹搭篦棚,宽敞异常,棚内放着廿余张八仙大桌。
其中一席正坐着小化子裴龙朱龙翔朱凤绮兄昧,慧性三尼及无情师太,素酒叶蔬款待,娓昵谈心。
无情师太道:“裴少侠,贫尼与朱少侠兄妹赶往伏虎寺为狄康所柜,命少侠领贫尼等暂住螺丝谷,想贫尼生平冷漠无情,心狠手辣,归隐青云庵后尚未能明心见佛,只觉气念难平,贫尼难受此冷落轻视……”
忽闻棚外传来哈哈大笑,笑声中老化子余风云自跨进棚内,大刺刺地坐在无情师太对首,双目一瞪道:“庵主,想不到数十年你还是江山旧性,依然未改,与老叫化一模一样,大概不忿受那狄康黄口孺子支使。”
无情师太冷冷笑道:“正是!”
余风云大笑道:“我老化子向不服人,但对狄康老弟实心服口服,无论才智武功方面,我老化子望尘莫及,故唯命是从,老叫化知庵主刚愎自负犹胜于我,稍时狄康即可赶至,你如不服,仅管伸手好了。”
无情师太本是说笑,但经老化子…气不禁激起地那好胜之心,面罩严霜,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贫尼非要试试狄康有多大艺业。”
一个老化子疾跃而入,禀道:“狄少侠到!”
只见一个丰神俊逸的青衣背刀少年飘然踏入,席上诸人纷纷起立含笑相迎。
唯有青云庵主无情师太面寒如冰,端坐不起,却心内暗暗称异,但觉狄康有一种特别吸引的气质,令人一见自然生出亲近之感。
朱凤绮暗递给狄康一个眼色,狄康聪明绝顶,疾趋在无情师太之前躬身一揖道:“晚辈拜见神尼老前辈。”
无情师太不由绽出笑容,宛如春熙暖人,双手合起道:“不敢,听说少侠才华盖世,一身武功超凡入圣,贫尼不自量力,意欲讨教几招如何?”
狄康顿现惶恐之色道:“前辈犹若中天皓月,萤火光技焉能相比,这不过是武林前辈高人,有意提携,过承谬奖,怎可当真。”说着语声一顿,接道:“晚辈带着一人同来,此人乃前辈极愿相见之人。”
无情师太诧道:“谁!”
狄康道:“那五台假掌门松鹤上人,在玄武宫匪徒护送离山他往途中劫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