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妻走入,目睹情景,惊问其故。
祝仁豪突感噤不成声,四肢顿觉疲软酸痛,热泪再度夺眶流出,示意索取纸笔书写,大意谓自己为富不仁,恶行擢发难数,羽党悉被歼戮,自己遭此重惩,为赎前愆,须韬光养晦,嘱其妻慎勿张扬,只二其已省悟前非,坐禅闭关三月。
其妻见书大惊失色,半晌长叹一声,缓缓走出室外离去,窗井忽见一条黑影疾似淡烟般穿空腾起,飞鸟般翻出墙外落下。
清冷月色映照那人身影,显出大毒邓元,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智慧根骨,与生俱来,狄少侠天赋之厚,才智之高无人可及。”
忽闻一声朗笑道:“邓老英雄太高估了在下了,智慧才华,当世武林之中唯独东方黎明无人可出其右。”
一条小巷突转出狄康与岷山艾思明三毒。
邓元摇首道:“如论当年,唯数东方黎明,此言甚为可信,而今却非邓某有意鄙薄讥讽,就拿迩来东方黎明连遭重挫,动辙得咎,由此可见一班。”
他们一行疾行如风,投入一家客栈,进入房中,狄康望了邓元一服,摇首微笑道:“东方黎明才智武功,实非在下所能企及,要知性为欲汨则乱,心为物动则争,惜其利令智昏,患得患失所困,但其尚不失为才智杰出之一代枭雄,在下料东方黎明必为风声所动,我等赶至太原,他亦必接踵而至。
邓元颔首道:“少侠见解极是,但东方黎明与少侠虽各有所长,却甚难比拟……”说着,又发出一声叹息道:“如非蒲奎,决难知青衫人不取捷径返回燕京,竟舍近就远,西方潼关,北入太原再东取燕京。”
狄康道:“显然龙门吕梁为玄武官羽翼潜伏之处,祝仁豪虽生犹死,龙门已失主宰,太原白家庄若剿减,吕梁惮畏必不敢妄动,容在下稍施对策,让东方黎明堕入术中,可收兵不血刃之功。”说着和衣倒下,瞑目入睡。
岷山四毒亦感疲累不堪,熄灯就寝。
口 口 口
太原古为战国狼孟邑,秦属晋阳汾阳狼孟三县,後汉末置阳曲,随改阳直,复改为汾阳,宋移并州治於其地,後设太原府,明清因之。
晋省开化最早,民风淳朴,人文蓍萃,古迹名胜甚多,大同石窟为最,省垣八景尤为骚人墨客寄情赋诗,题咏不绝。
且说这日阳光普照,秋风袭拂,凉中透爽,令人有懒洋洋感觉。
太原吕纯阳宫外广坪上聚满人群,东一簇,西一堆,锣鼓喧天,吆暍震耳,杂耍卖药,医卜星相充斥其间,游人不绝。
游人丛中突现出一个背剑玄衣老者,缓缓走入吕纯阳宫内,忽瞥见水池侧有一幸神俊逸的青衫少年竚足凭栏观鱼,眼神不禁一亮,飘然走前,含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白大人,你我又在此不期而遇了。”
青衫少年闻声抬目望去,打量了一刻,似有所悟,露齿微笑道:“原来是东方庄主……”
东方黎明忙示了一眼色,趋前一步,低声道:“江湖凶邪,耳目甚众,视老朽如眼中之钉,非拔之而後快,老朽家小不幸陷在凶邪手中,白大人可曾耳闻么?”
青衫少年目露同情之色,道:“在下颇有耳闻,但身在宫廷,不由自主,亦不得插身江湖是非中,虽极为同情东方庄主遭遇,却力不从心,爱莫能助。”
东方黎明叹息一声,道卜“老朽怎敢相求白大人所难,迩来奔波江湖,神疲智昏,莫知所适”青衫少年道:“东方庄主此来太原必右所为!”东方黎明突问道:“白大人久在燕京 可知京畿附近右无玄武宫?”青衫少年目注东方黎明一眼,道:“江湖谣诼,半属无稽,外间风风雨雨,在下均右耳闻,玄武官是否藏在京畿附近,恕在下不得而知。 ”
东方黎明道:“近来据各种迹象判断,老朽妻孥陷身玄武宫中,显然用心在重九黄山大会,迫使老朽就范¨老朽岂能让他称心如意,务在期前将家小救出虎口。”
青衫少年道:“如此说来,庄主必查明下落了。”
东方黎明点点头,道:“玄武官分坛仍设在太原,但不明确处?”
青衫少年神色之间似有显忌,欲言又止,忽仰面望了望天色,;道:“在下抚署尚有一个约会,庄主下榻何处,但望见告。”
东方黎明不禁一呆,情知这大内侍卫必知一丝端倪,情不自禁地恳求道:“白大人竟见危不救么?”
青衫少年微喟了声道:“在下委实不知庄主家小下落,却隐约知道玄武官分坛……”东方黎明眼中神光一振。
只听青衫少年道:“庄主请随在下来!”
两人先後走出吕纯阳宫,似陌不相识。
但见青衫少年向热闹大街上走去,大街上人来车往,熙攘不绝。
东方黎明远随着青衫少年先行入一家二义楼”饭庄,上得楼去,各择一临窗靠街座位坐下。
青衫少年目注对街一家刀枪铁器店久久不移,突然那店内走出一四方脸膛,目光炯炯中年人,後随一年约廿五六少年,那少年剑眉飞鬓,目若朗星,却也长得异常英俊,惜目光淫邪不正,脸色白中泛青,不言而知,必是酒色过度无疑。
东方黎明忽闻青衫少年蚁语传声道:“这刀剑铁器店走出两人均是玄武官分坛高手,只因重金打造武器甚多,已受官府严密监视,但迄未查明玄武官是否叛逆起事,因此暂不打草惊蛇,那少年与在下同宗,乃分坛主长子,在下相信庄主决非只身一人,尚有同道相助,在下只能点到为止,望庄主好自为之。”
青衫少年倏地立起,召来店夥,欲移席楼下,店夥喏喏连声,领着青衫少年趋往楼下。
那刀枪铁器店走出两人徜徉於大街上,左顾右盼,目迷五色,少年忽感身侧掠过婀娜身影,香风袭鼻,不禁心神一荡,抬目望去,只见一身着紫白相间少女牵着七龄幼童在五尺外走去。
少女蛮腰似柳,婀娜生姿,玉骨冰叽,彷佛甚美,那迷人香味随风阵阵袭送入鼻,使人心旌猛摇。
突然,幼童手捧一包叶子失手坠地,少年忙抢步上前拾起送上,正好舆少女回面四目相对。
这少女不禁流波四射,莲靥生春,接过谢了一声,回身走去。
少年不由两目发直,暗道:“天生尤物,好美!”
四方脸膛中年漠子轻笑一声道:“玫瑰多刺此女似有武功在身,慎防扎手。”
少年冷冷一笑道:“汤老师,想不到你是个前门惧虎、後门惧狼的人物。”只见少女和幼童出城去,一提真气,快步如风遥遥尾随。
只见一女一童,身法渐快,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那少女携着幼童走入一座依山而建荒凉古寺。
少年不禁一呆忖道:“他进入天龙寺则甚?”
天龙寺北齐所建,为我国三大石窟之一,与大同云岗石窟齐名,内有石室二十四龕,石佛四尊,隋开皇四年镌石室铭雕刻极精,为我国古代艺术精华,寺东一里,凿壁为地,有天龙庙在,内有千佛楼。
寺内并无香火,因年久失修,庙貌佛像剥蚀,官府派驻长灾一人,筹谋修葺。
只闻幼童高声唤道:“爹……娘……”
回响不绝,嗡嗡鸣应。
少女柳眉微皱,道:“就是你贪玩,爹娘等候不及,已离去了。”
幼童嘟着小嘴道:“娘应允等我的嘛!”忽地面色一变,噗咚倒地昏迷不醒
那少女不禁花容失色,道:“弟弟,你怎么啦!”急得蹲下抓人中拍胸背。
忽感一阵微风扑面, 一条身影落在面前,只听清朗语声传来道:“姑娘,这没有用!”
少女抬面望去,只见就是在街道帮其弟拾物之少年,粉靥一红,盈盈立起道:“他猝然昏倒,未免可疑,难道阁下知情么?”
少年笑笑道:三*天龙寺中藏有邪气,近年来猝然中邪不治者多达十数人。”说着抱起幼童穿空窜起,投入一座阁楼。
少女亦随着而起,穿入阁楼内面。
寺外突掠入三人,其中一四方脸膛漠子,向其他二人微笑道:“少庄主,谅可遂心所欲了,此女也真个是天生尤物,我见犹怜。”
阁楼内忽传出少女尖锐救命惊呼,三人不由面现会心的微笑,蓦见一条疾如飞鸟般的身影落在草坪上,现出一个背剑玄衣老叟,满面怒容, 一沾又起,扑入阁楼中。
那四方脸瞠漠子心知不妙,忙道:“咱们少庄主有麻烦了,我等速去相助。”
三人身形腾空,鱼贯穿入阁楼,但见少庄主已被制住,左烦睡起老高。
少女云鬓不整,尚有余悸,喘息难止, 一件短衣撕破了半幅,老叟冷笑道:“衣冠禽兽,欺凌弱女,留在世上徒贻祸害。”说着右掌一横,欲下杀手。
四方脸膛漠连忙道:“住手,可否赏给在下一次薄面,饶他一命。”
老叟铁青着脸,沉声道:“你是何人?”
四方脸膛汉子抱拳笑道:“在下汤崇德,我们少庄主适才并非有意冒犯这位姑娘,皆因姑娘挑逗……”
少女叱道:“爹,别听此人胡说,女儿并不认得他们!”
老叟目中泛出一抹杀机,冷笑道:“既然如此,此人更是非杀不可了。”
汤崇德忙道:“老英雄既是武林中人,敝庄主白长林在武林中交游至广,谅老英雄必有耳闻?”
老叟冷冷答道:“可是那八卦万胜刀白长林么?听说他久已封刀归隐,家居纳福,哼!想不到他纵容孽子,为恶不仁,老夫舆白长林无一面之缘,岂能容他……”
汤崇德闻到中途,知非可善了“不待老叟说完, 一掌劈向老叟心俞重穴。
出手奇快,劲风山涌,存心一击毙命。
老叟冷笑一声,身形疾闪两尺,右手迅如电光石火飞出,五指一把扣住了汤祟德脉门,拧腕疾扭。
只听晓擦一声,汤崇德一条右臂被生生扭断。
汤崇德闷哼一声,身形倒出三步,满面冒出豆大冷汗,右臂断处血如泉涌。
其余两匪徒不禁大骇,只听老叟冷笑道:“白长林昔年也是武功极有名望的人物,老夫权且留他孽子性命,等候白长林赶来看他有何话说。”
两匪徒搭着汤崇德奔出阁楼,只听寺外响起一声清澈长啸。
那被制少年面如死灰,苦笑道:“老英雄不可动怒,虽将晚辈致死也於事无补,晚辈愿讨令嫒为妻,永作不二之臣。”
老叟大笑道:“虎女焉配犬子?饶你片刻不死,已属份外,尚欲得寸进尺,可见你死有余辜。”
少女道:“爹!杀了他不就了结,何必多费唇舌,白长林来了未必稳*胜算,留此则甚?”
老叟颔首道:“这个我岂不知,你那弟弟身中奇毒,以小贼的性命胁迫换取解药再行离去。”
少女花容失色道:“小贼身旁未有解药么?”
老叟答道:“谅他身旁也无有?”向少女暗示了一眼色。
少女恍然大悟,他们有所为而来,即是小贼身怀解药,亦须佯装不知。
白姓少年闻言,不禁精神一振,瞑目不语。
老叟接道:“你带着弟弟藏向别处,稍时难免拚搏。”
少女点点头,抱起幼童走向另室而去。
蓦地——
天际远处忽传来一声清澈长啸,老叟面色顿现凝肃,内心似甚紧张。
须臾,栖外传来一宏亮语声道:“阁下可否现身商谈?”
玄衣老叟缓步走出,身形一提,以落叶般飘落在地,抬面望去,只见一身高六尺,浓眉环目,狮鼻海口,颔下蓄着浓密花白长须的老者,肩背雁翎刀,不言而知是正主儿万胜刀白长林。
距白长林身後三丈开外, 一列站着三人甚为惹目,中立者系黄衣矮胖番僧,蝈须森戟,目光阴冷。
右立者一是蔴冠高髻老道,瘦削如柴,马脸无肉,灰白如纸,手持一环节甚密的翠竹,竹节处似悬挂一小金铃,外门兵极为罕睹。
另外是一老妪,黧黑乾枯,两目半阖半睁,却精芒*射,袭宽大黑衣迎风飘拂,猎猎出声。
玄衣老叟正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暗暗忖道:“这三人武林中并未见过,谅系棘手人物,如非自己有备而来,今日尚难稳*胜券。”
白长林目中炯烱神光注视了东方黎明一眼,只觉东方黎明精华内蕴, 一身武功显然已达不可想像之境,不禁暗中一惊,抱拳一揖,笑道:“方才闻得属下回报,知犬子冒犯了令嫒,罪该万死,白某并不护犊,如有转园余地,白某无不遵命。”
玄衣老叟呵呵笑道:“污人清白,尚有转园余地么?”
白长林双眉微皱,道:“犬子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阁下也未必能生离天龙寺”
东方黎明微微一笑道:“老夫如果惧怕白庄主为仇,也不致在天龙寺株守了。”
白长林不禁仰面发出震天狂笑,笑声如雷,半晌才住,忽沉声道:“令郎身中奇毒,非白某独门解药不治…”
东方黎明冷笑道:“这倒未必!”
白长林闻言不禁一怔,道:“那么阁下必有所图。”
东方黎明淡淡一笑道:“风闻白庄主豢养死士,暗图不轨,老朽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白长林面色一变,哈哈大笑道:“你也太狂了。”
阁楼上突飞下两人,其中一人身背着白少庄主。
东方黎明凝视了两人一眼,冷冷答道:“庄主未免太自恃无恐,老朽点穴手法怪异,强行解穴,全郎必死无疑,庄主不信,不妨试试。”
经此一言,白长林倒真个不敢妄试解穴,心神暗暗一震,面色微变。
这时,蔴冠高髻老道突冷冷一笑道:“施主既不愿和解,执意为仇倒不如放手一拚,贫道意欲领教施主武功绝学。”语声如枭,令人不寒而栗。
白长林突沉声道:“慢着!”身形急跃至其子身前,道:“孩子,你是怎么样了?”
少庄主黯淡眼神忽望着东方黎明,闪出一抹恶毒已极神光,转向其父苦笑道:“孩儿只觉万蛇钻体,但仍挺受得住,请勿以孩儿为意!”说着额上豆大冷汗滚滚落了下来。
东方黎明冷笑道:“看不出你倒有点骨气。”
白长林不由心中怒火沸腾,面色铁青,厉声道:“白某今日不能不开杀戒了!”
阁楼屋面上忽疾如飞鸟般掠下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