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娘漫应道:“我问的是那两个与小女交手的人。”
古飞琼“哦”了一声道:“那是堡主的两位师弟。”
朱四娘道:“呼延奇究竟有几个徒弟?”
古飞琼道:“一共是四位。”
朱四娘笑了笑道:“这两个,好像比方才那个要强一点……”
“不!”古飞琼接道:“方才那位小师弟,是轻敌大意所致……”
话没说完,已脸色一变,促声喝道:“二小姐剑下留情……”
原来古飞琼虽然在与朱四娘交谈着,一双美目,即一直盯着斗场。
这时,刚好朱亚男已震飞一个壮年人的长剑,顺手飞剑向对方腰际斩去。
别瞧朱亚男年纪轻轻,但她的武功,即已达到收发由心的境界。
就当那壮年人生死间毫不容发之际,她听到古飞琼的话声之后,居然将剑势由斜斩改为平拍,使那壮年人能死里逃生。
不过,仅仅是这一下平拍,也够那壮年人受了,只见他那庞大身躯,被拍得“呼”然倒地之后,还接连滚了几滚,才停下来。
两个壮年人,既已倒下一个,剩下的一个不由心头一惊,但朱亚男对那已被她击倒的一个,看也不看一眼。
顺后一剑,将对方的长剑荡开,左手骈指凌空连点,那壮年人已呆立当场,然后以剑尖抵着对方的咽喉,扭头向古飞琼说道:“堡主夫人,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怎么说?”
朱亚男所表现的这一手,可算得上是干净利落之至。
使得古飞琼、呼延美二人,也禁不住在心头嘀咕着:“这丫头的身手,可与她的年龄,实在配合不起来啊!”
古飞琼听到朱亚男的话后,才禁不住俏脸一红地,讪然一笑道:“多谢二小姐!”
朱亚男冷笑道:“我可不是为了要你谢我,才手下留情的。”
古飞琼又是讪然一笑道:“二小姐之意,是……”
朱四娘含笑接道:“小女的意思是,堡主夫人还要不要你们的这位师弟?”
古飞琼不由俏脸一变道:“要,要……当然要……”
朱四娘语气一沉道:“我是冲着你这位堡主夫人的金面而来,既然你还要你这位师弟,就该拿出一句像做堡主夫人的话来。”
古飞琼有点讷讷地说道:“这个……”
她显然有点为难地,将目光转向呼延美,呼延美淡然一笑道:“你是堡主夫人,自然有权行事。”
古飞琼神色一整道:“那么,今宵的宴会,到此为止,由我亲送朱令主母女离堡,我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枝节!”
呼延美脸色微变地道:“古夫人,你竟打算就此罢了?”
“不错。”古飞琼正容接道:“我完全是秉承堡主的意旨。”
呼延美俏脸再度一变:“你的意思,是认为我不该强行出头?”
古飞琼淡然一笑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古飞琼似乎是顾忌呼延美的身份,话虽然说得不太客气,但也不能算是顶撞。
这情形,可使得朱四娘心头忖思着:“这两个,可能是在演双簧,借机下台,也可能果然是呼延美自恃师母身份,越权强行出头。”
她念转未毕,呼延美又冷然说道:“好!你是这儿的女主人,有权便宜行事,现在,就如你所说的,到此为止,但我得请问你这位女主人一声:你们四师弟的断腕之仇,你打算如何处置?”
古飞琼一挑秀眉道:“由我在恩师与堡主面前,自请处分,你总该满意了吧?”
呼延美怒声叱道:“古飞琼,你敢在我面前如此说话!”
古飞琼笑道:“呼延夫人,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我已经代人家背上黑锅了,总不能要我在你面前,也自请处分吧?”
呼延美俏脸一变之间,人影一闪,水银姑已飘入室内,含笑着说道:“二位夫人,怎么抬起杠来了?”
古飞琼抢先笑道:“三姨来得正好,你且给我评评理看……”
水银姑截口笑道:“不必了,都是一家人,偶然言语之间有点冲突,也用不着那么认真呀!”
朱四娘一撇樱唇道:“亚男,咱们走!”
呼延美连忙接口冷笑道:“想走,至少得留下一条手臂来!”
朱四娘冷笑一声:“手臂是现成的,我谅准你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本领来拿。”
这两句话的份量,可相当重。
显然是,朱四娘已激发起她那偏激的本性,不计一切后果地,准备狠狠地厮杀一番了。
而且,她随着话声,人也霍地站起,并向朱亚男沉声喝道:“亚男,你身为‘七杀令主”之女,如果想借重人质突围,难免贻笑大方,现在……”
她,一顿话锋,特别加重语气接道:“先宰了这匹夫,咱们闯!”
这当口,水银姑已将呼延美劝阻下来,闻言之后,连忙促声喝道:“二小姐剑下留情!”
如果是别人再叫“剑下留情”朱亚男是不会听的了。
但水银姑有她的特殊身份,朱亚男不能不听,而事实上,朱亚男对仍母要杀人质突围的话,心中也不赞成……
在此两种情况之下,那位在她剑下的壮年人,才能幸逃一死。
水银姑一见朱亚男给了她的面子,立即向她福了一福道:“多谢二小姐手下留情!”
紧接着,又向朱四娘含笑说道:“令主请息雷霆之怒,容我水银姑以过去相识的私人身份,说几句话可以吗?”
水银姑口中在说,她的一双美目,也同时在说话,不过,她那美目中的表情,只有朱四娘一人能领会到而已。
朱四娘虽然领会到对方的心意,但外表上却仍是故意笑一声道:“很抱歉!‘无敌堡’中,我认识的人,虽然很多,却是没有谁能谈得上私交!”
这,等于是给水银姑碰了一个硬钉子。
水银姑讪然一笑之间,朱四娘又冷然接道:“而且,退一步说,纵然有人与我有一点私交,目前也不是谈私交的时候!”
水银姑又是讪然一笑道:“公谊私交都不谈,令主可容许我以第三者的立场说几句话呢?”
朱四娘架子已经搭足,做作得也够了,于是,微微一哂道:“没人阻止你说话。”
水银姑神色一整道:“令主以霸王之才,创非常之事业,算得上是心雄万丈,气吞河岳,身份是何等尊荣,此刻,纵然二位夫人有所开罪,在正主儿并未在场,也可能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尽可一笑置之,又何必同她们一般见识哩!”
朱四娘绽颜一笑道:“你很会说话,也很会奉承人。”
水银姑笑道:“哪里,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接着,才一整神色道:“令主能否给我薄面,今宵之事,就此拉倒了呢?”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我同意暂时放过,且等见到淳于老贼时,再行结算。”
水银姑连忙接道:“多谢令主!”
朱四娘向朱亚男沉声说道:“亚男,放掉那厮。”
“是!”朱亚男娇应声中,水银姑又含笑接道:“水银姑先敬令主同二小姐一杯水酒,然后偕同古夫人恭送令主出堡。”
朱四娘连忙接道:“不必了,我们母女自己会走。”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不过,我警告你们少玩花枪!谁要是在暗中拦截,算是他活腻了!”
也不等对方开口,立即向朱亚男沉声喝道:“亚男,随我闯!”
“闯”字的尾音未落,两道人影飞身而起,径自穿窗而出,闪得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朱亚男母女离去之后,呼延美才向水银姑蹙眉问道:“水夫人,你说是淳于堡主改变了主意?”
水银姑点点头道:“正是。”
呼延美接问道:“为什么?”
水银姑道:“堡主已在暗中看到朱亚男所表现的身手,认为我们要想留下她们母女,须要付出很高的代价,太不划算。”
古飞琼接说道:“难道堡主已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良策?”
水银姑道:“这个,我可不清楚,不过,堡主很自信,他另有安排。”
呼延美冷然接道:“淳于堡主在哪儿?”
水银姑笑了笑道:“他说,很快就会到这儿来的。”
朱四娘、朱亚男母女俩,倒是没受到任何阻拦,通行无阻地出了“无敌堡”。
但当她们到达武昌城的码头上时,朱胜男却率同护驾双将林忠、林勇,金狒小黄、獒犬十头、黄衣女剑士二十名,包括一艘楼船,也刚好驶到码头边。
朱亚男人目之下,首先笑问道:“大姐,你们来干吗呀?”
朱胜男笑道:“替娘和你打接应啊!”
朱四娘已当先登上楼船,一面回答她手下人的敬礼,一面蹙眉说道:“怎么,你对娘和你妹妹,都失去信心了?”
朱胜男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娘,我们再强煞,也只有两个人啊……”
朱四娘接道:“你看,我们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
朱亚男笑道:“娘,方才,如果我们继续打下去,大姐等人及时赶来,倒是够热闹的。”
朱胜男一怔道:“你们果然已经厮杀过一场了?”朱四娘点点头道:“不错——丫头,目前这情形,咱们等于已倾巢而出,万一……”
朱胜男截口笑道:“娘,你忘了行宫中还有追魂、夺命两使者、正副总管、百多位女剑,外加大黄和獒犬们,这些,足抵上十万甲兵哩!”
朱亚男附和着道:“是啊!谅他们也没这一份狗胆。”
朱四娘脸色一沉道:“不行!以后,谁也不许擅自行动!”
朱亚男蹙自接道:“娘,未出山之前,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现在反而变得胆小起来了?”
朱四娘长叹一声道:“不是娘变得胆小起来,而是因为事与愿违,一切都变出意料之外,兼以我们所面对的敌人,又是这么顽强而阴险,稍一不慎,即将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嘈杂的呼喝声,由码头上传来,朱四娘话锋一转道:“码头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还不开船?”
船舷边担任警戒的一个黄衣女剑士,扬声答道:“回令主,码头上工人打架。”
朱四娘扬声说道:“不许多管事,立即开船!”
“是!”一串暴诺之后,继之是一阵忙乱,这艘楼船,就在这一阵忙乱中,缓缓地离开了码头。
就当此时,码头边忽然奔来一位工人装束的年轻人,扬声急促地道:“嗨!慢一点,我要见令主啊。”
船边轮值的,是黄衣十二号,她微微一怔之后,扬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扬声答道:“我是追魂使者吕正英的朋友。”
黄衣十二号道:“你总该有个姓名啊!”
朱亚男心头一动地,抢先说话:“黄衣十二号,吩咐船老大重行靠岸,接他上船。”
那年轻人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上来。”
这可,楼船离岸已三丈以上,并且距离仍在逐渐增大中。
这情形,对一个轻功没有高深造诣的人来说,是不敢轻易尝试的,何况又是夜晚,掉下去了,有人想救你,也是爱莫能助了。
但是这位年轻人,却是话出身随,一式“黄莺穿柳”,已轻轻云曼妙地跃过那将近四丈的距离,卓立甲板之上,使得一向眼高于顶的朱胜男,也禁不住脱口赞了一声:“好啊!”
那年轻人却含笑接道:“大小姐谬赞了!”
朱胜男一怔道:“你认识我?”
那年轻人低声笑道:“有人认识‘七杀令”令主的大小姐,不算奇闻,如果有人能一口叫出我的姓名来,才算是奇闻哩!”
朱亚男含笑接道:“我能叫出你的姓名来,你相信吗?”
那年轻人笑了笑道:“二小姐也许有此可能。”
朱亚男娇笑道:“不是可能,我有绝对把握,你就是……”
接着,以真气传音说道:“你就是水夫人的义女,水湘云。”
那年轻人含笑接道:“二小姐神目如电,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朱亚男传音接道:“水姐姐过奖了,其实,我不过是胡乱猜中而已。”
朱胜男蹙眉问道:“你们在搞什么鬼啊?”
朱亚男含笑传音道:“姐姐,这年轻人就是水湘云。”
朱胜男微微一怔之后,才“哦”了一声道:“快请到里面坐吧!”
进入里面官舱,经过例行的客套之后,朱四娘注目问道:“水姑娘此行,是否替令堂带来口信呢?”
水湘云点点头道:“是的,因为无敌堡眼线太多,我才不得不乔装前来。”
朱四娘接问道:“令堂是怎么说的?”
水湘云道:“我义母说,到目前为止,淳于坤的行踪,还是一大秘密。”
朱亚男插口问道:“难道说,连代理堡主职务的古飞琼,也不知道?”
水湘云道:“古飞琼是应该知道的,但她不会告诉我义母。”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淳于坤果然于昨天回来过?”
“是的。”水湘云点首接道:“事实上,方才二小姐在无敌堡中大显神威时,淳于坤也正在暗中窥探……”
朱四娘忍不住一“哦”道:“这老贼倒是沉得住气。”
水湘云笑了笑道:“本来,他们的预定计划中,是还有不少名堂的,只因淳于坤亲自看到二小姐的绝代神功之后,才临时取消,同时,令主与二小姐二人,也才能毫无阻挠地走出无敌堡。”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淳于老贼即能随时在堡内出现,保证他并未离开无敌堡……”
水湘云点头接道:“是的,我义母也是这么想。”
朱四娘注目问道:“令堂对淳于老贼的神秘行藏,有何推测呢?”
水湘云道:“她老人家推想淳于坤,可能正与呼延奇,共同闭关研练某种歹毒武功。”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这推测颇有道理。”
她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淳于坤老贼,是接到我的‘七杀令’之后,才正式闭关的?”
水湘云道:“是的……”
朱四娘一挫折牙道:“那个神机堂堂主衣明礼,也是于坤老贼,同时神秘失踪的?”
不湘云又点点头道:“大致差不多。”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令堂是否也认识,以前代我传下‘七杀令’的‘大漠神雕’戈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