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庆城中城隍庙的夜市,相当于北京的天桥和开封的大相国寺,不过是规模较小而已。
当吕正英、朱亚男二人到达城隍庙前的广场上时,由于时间还早,夜市刚刚开始,各种杂耍的江湖艺人,也正在锣声锵锵地,开始招来顾客。
像这种场所,本来是一般人在辛苦了一天之后,消闲解闷的地方。
而像目前的吕正英、朱亚男二人,男的英姿焕发,女的绰约多姿,说他们像金童玉女偶谪尘寰,也不算夸张,因为也就成了一般游客们争看的对象。
这两位,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都跟着一大群指指点点、品头评足的观众,同时,还发出“啧啧”称奇之声。
这情形,吕正英还没把它当一回事,但朱亚男却有点不耐烦了。
她忍无可忍之下,扭头向吕正英道:“正英哥,我们回去吧!”
吕正英讶然问道:“回去?为什么?”
朱亚男蹙眉接道:“你没看到,那些人多讨厌!”
吕正英笑道:“咱们不理那些人,不就得了。”
接着,又低声说道:“夜市才开始,好看的还在后头哩!”
朱亚男微微一怔地,悄声问道:“难道你已有所发现?”
吕正英神秘地一笑道:“你就是因为讨厌看到那些人,才会毫无所觉,其实,让人家看看,有什么关系,眼睛,天生就是用来看人的呀!”
“不!”朱亚男接道:“眼睛不是专为看人而生,它是用来看天下的万事万物的。”
他们背后,传来一声朗笑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眼睛不是专为看人而生,但像二位这么俊美的人,却是例外。”
吕正英、朱亚男二人都没回头,也并没有因为蓦地插嘴的人而感到惊讶。
朱亚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你是谁?”
背后那清朗语声笑道:“我是我……”
朱亚男蓦地转身,循声飞扑。
转身、飞扑,应该是两个不同的动作。
但在朱亚男这等高手使将出来,却有如一气呵成,而且快若星飞电掣,一下子就抓住那个话还没说完的人,慌得吕正英连忙喝道:“亚男不可鲁莽!”
被朱亚男抓住的是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蓝衫青年,面目也颇为俊秀。
他尽管双手腕脉都被朱亚男扣住,有如上了两道铁箍似的,痛澈心脾,但却是紧咬钢牙,没有吭气。
朱亚男一蹙秀眉,松开扣住对方的双手,扭头问道:“你认识他?”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我断定他不过是对方试探我们实力的一根触须而已。”
一个苍劲语声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好锐利的眼光!”
随着话声,一位穿得全身臃肿,项间围着一条围巾,毡帽又压得很低,几乎只剩下一双精目在外的灰衣老人,缓步走了过来。
吕正英注目问道:“阁不是谁?”
灰衣老人笑道:“老夫‘黄山逸叟’欧阳泰。”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哦!原来是‘黄山派’的太上掌门,真是幸会、幸会!”
欧阳泰哼了声道:“你小子少在我老人家面前来这一套。”
接着,才向那蓝衫青年笑道:“现在,你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吕正英笑问道:“这位,也是阁下的高徒?”
欧阳泰又哼了一声道:“你小子莫老七老八的,既然田斌同你同为一殿之臣,至少你也该叫我一声欧阳前辈才好。”
吕正英笑道:“前辈是令人尊敬的长者,而你阁下却并不值得我尊敬。”
欧阳泰截口笑问道:“老夫哪一点不值得你尊敬?”
吕正英道:“你阁下藏头露尾,沿途派人跟踪,难道也算是作为一个长者应有的行动?”
欧阳泰笑道:“你小子真是自作聪明,沿途派人跟踪你们小两口的,可不是我老夫呀!”
吕正英讶然问道:“那是谁?”
欧阳泰道:“是武扬镖局的人。”
吕正英一怔道:“不可能吧!”
欧阳泰道:“辛老婆子正在等着你,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吕正英注目问道:“辛前辈在哪儿?”
欧阳泰笑了笑道:“就在资江边的沙滩上。”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笑道:“对于真正派人跟踪你的人,你却反而尊她为前辈,是否因为她有一个漂亮的女徒弟呢?”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你该答我所问了。”
欧阳泰含笑反问他:“你问些什么啊?”
吕正英招手一指那蓝衫青年道:“这位,是你的徒弟吗?”
欧阳泰点点头道:“不错,这是老夫最小的一个徒弟,是带艺投师的。”
吕正英接问道:“阁下一共有几位高足?”
“八个。”欧阳泰含笑接道:“平常,我戏称他们为‘黄山八俊’,可是,同你小子一比,他们却俊不起来了……”
吕正英一撇嘴唇道:“阁下师徒俩等在这儿,当然不是偶然的?”
欧阳点点头道:“是的,我们知道你即将启关,也判断你们必然会走这一条路,所以才专程等在这儿。”
吕正英笑问道:“是要替我接风?”
“不错。”欧阳泰神秘地一笑道:“但接风宴,却排在明天。”
吕正英笑了笑道:“今宵,先要伸量我一下子?”
欧阳泰道:“也可以这么说。”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老夫阅人多矣!像你小子这种资质和禀赋,委实是万中难得一见!”
吕正英截口接道:“这些,可以省了。”
欧阳泰哼了一声道:“老夫是实话实说,可并非是故意拍你的马屁。”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在下正恭聆着。”
欧阳泰正容接道:“凭你的条件,尽管朱四娘以往不会好好地调教你,但经过这三个月的闭关进修之后,必然是大有成就。”
吕正英截口问道:“这些都是田斌告诉你的?”
欧阳泰笑笑道:“田斌不过是老夫的消息来源之一,你小子明白了吗?”
吕正英漠然地接道:“好!说下去。”
欧阳泰含笑接道:“朱亚男是‘七杀令’令主以下的第一高手,如今再加上你这位神功大成的武林奇葩,还不值得老夫同辛老婆子,联袂前来恭候吗!”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你们已组成联合阵线了?”
欧阳泰笑道:“那倒不是,仅仅是这一件事上,形成一种巧合而已。”
一直静听的朱亚男,忽然冷笑一声道:“世间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欧阳泰神秘一笑道:“这大概就是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吧!”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别臭美了,我看你呀!不过是一双大狗熊而已。”
吕正英却注目问道:“阁下,你那英雄略同的话,如何解释。”
欧阳泰道:“那是说,老夫同辛老婆子,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你同这小丫头,是我们的劲敌,朱四娘如果失去了你们这一对,就等于失去了左右手……”
吕正英截口冷笑道:“所以,你们才组织临时的联合阵线希望将我们除掉……”
欧阳泰摇头接道:“你小于切莫断章取义,也许我们目前的态势,有点像是临时的联合阵线,但却不会存心要杀你们。”
朱亚男截口道:“纵然你们有此存心,也未曾想到过,有此力量吗?”
欧阳泰却是一点也不以为忤地含笑接道:“至少我欧阳泰没有存不要杀你们的心思。”
吕正英笑问道:“不杀我们,又怎能将我们除掉呢?”
欧阳泰,神秘地一笑道:“这个老夫自有道理。”
接着,又注目问道:“你们两个敢到江边去吗?”
吕正英一挑剑眉道:“阁下,别说目前只有你同‘辣手仙娘’辛玉凤两个,纵然再加上一个‘无敌堡’的淳于老贼,小爷也不把他当一回事。”
欧阳泰一翘大拇指道:“唔!这才不愧是一位少年英侠!”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那就少啰嗦,带路!”
“嗖”地一声,一枝激矢,带着破空锐啸,向吕正英后脑际射来。
那暗箭伤人的,是站在约莫四丈外的一个麻脸汉子,事出意外,距离又近,这情形,使得一旁的欧阳泰,也禁不住脸色为之一变,朱亚男更是脱口喝道:“吕大哥当心!”.就当旁观的人,震惊得心房都快要跳出口腔来时,吕正英从容不迫地,当那枝暗箭即将射中他的后脑的瞬间,冷笑猛然回头,一口将暗箭咬住。
紧接着,他摇首一甩,使所咬住的那枝长箭,以比射过来时更劲疾之势,倒射而回,将那麻脸汉子钉倒地面,口中并向欧阳泰冷笑道:“你好光明磊落的手段!”
欧阳泰连忙接道:“那可不是我的人。”
吕正英道:“不是你的人,是谁的人?”
欧阳泰苦笑道:“将他抓过来问问,不就行了嘛!”
那麻脸汉子,显然被吕正英那神乎其技的回手一箭,吓破了苦胆。
因为,他虽然被一箭钉倒地面,却并未受伤,只不过是钉着肩头的衣衫而已。
但他却以为已经死去,而一直静卧不动。
当欧阳泰提议抓他过来问话时,才使他回过神来,并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同时嚷了出来:“我的妈呀!”
吕正英已飘落在他的身边,怒叱一声:“不中用的东西!”
麻脸汉子这才翻身坐下起来,紧接着,却又跪了下去,连连叩首道:“公子爷饶命,小的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没人侍候……”
吕正英冷然截口叱道:“闭嘴!”
“是!”麻脸汉子爬了下去,央求着接道:“公子爷开恩。”
吕正英“唔”一声道:“不杀你是可以,但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
“是、是。”麻脸汉子连连磕头道:“小的有问必答。”
吕正英沉声喝道:“抬起头来!”
麻脸汉子身躯一震道:“是!”
他头是抬起来了,但那一副诚恐的模样,却使吕正英直皱眉头:“你为何要暗杀我?”
“小的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令?”
“咱们总寨主的命令。”
吕正英星目神光暴射地问:“是西门锐那老贼?”
麻脸汉子点点头道:“是的。”
这时,旁立的欧阳泰,却向吕正英投过会心的一笑,意思好像在说:“这可不关我的事吧……”
吕正英并没理会欧阳泰的表情,却是目注麻脸汉子,厉声喝问道:“西门老贼何在?”
麻脸汉子身躯一颤,讷讷地说道:“不……不知道……”
吕正英剑眉一轩之间,朱亚男却抢先叱道:“混账东西!方才你说过,奉的是西门锐的命令,这会怎又不知道了呢?”
麻脸汉子苦笑道:“二小姐,咱们总寨主不肯将自己的行踪告诉我,我能去问他吗?”
朱亚男微微一呆道:“说得倒是也有道理……”
吕正英注目问道:“这宝庆府中,是否还有你们的同党?”
“有。”麻脸汉子正容接道:“咱们总寨主已下定决心,非将你置于死地不可,不但宝庆府中有我们的同党,而且这一路下去,一直到夏口,沿途都有我们的人,所以,以后你随时随地都得特别当心有人暗算。”
吕正英一挫钢牙道:“好,我放你回去,请寄语西门老贼,从现在起,不论何时何地,我只要碰上他,就是他的死期。”
接着,沉声喝问道:“听到没有?”
麻脸汉子恭喏道:“小的听到了。”
吕正英怒叱一声:“听到了就滚!”
“是!”麻脸汉子恭喏着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来,抱头鼠窜而去。
吕正英这才朝欧阳泰冷冷地一笑道:“现在,贵方是由两人联手,变成三人联手了,走吧!”
欧阳泰苦笑道:“西门锐算是什么玩艺,凭他也配同我们联手。”
吕正英笑了笑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何况你们又是同仇敌忾……”
欧阳泰苦笑如故地道:“你老弟越说越离谱了,试想:你我之间,何来仇怨?”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二位请随我来,咱们边走边谈。”
说着,偕同那位蓝衫青年,当先疾奔而去。
吕正英同朱亚男二人,也随后跟进,一面接问道:“不错!你我之间,委实是毫无仇怨可言,但此番处心积虑地,要将我们除去,又是所为何来?”
欧阳泰扭头笑道:“老弟,方才我已说过,不要将我的话断章取义,你的疑问,一到江边,就可获得解答……”
由城内的城隍庙去江边,也不过里半路程,以这四位的脚程而言,尽管是在闹市之中,也不消多久,即已赶到。
不错,在沉沉夜色之中,是有一位白发萧萧,满脸皱纹的青衣老妪,卓立在江边的沙滩之上。
此人就是最近崛起武林的:“武扬镖局”局主、“辣手仙娘”
辛玉凤。
当欧阳泰替双方引见过后,辛玉凤立即向欧阳泰问道:“欧阳大侠已经同吕公子说明白了?”
欧阳泰含笑接道:“还没有,我想还是由你辛局主说明较好。”
辛玉凤哼了一声道:“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干脆!”
接着,目光集注吕正英,正容说道:“吕公子,我不知阿萍同你说过没有,我这个人,说话做事都是干脆得很,现在我也是干脆地同你说,今宵请你们两个到这儿来,只有两条路任凭选择。”
吕正英笑道:“这倒真算是快人快语,但不知是哪两条路?”
辛玉凤道:“一条是死路,一条是生路。”
吕正英漫应道:“有这么严重吗?”
辛玉凤道:“我老婆子从不拖泥带水,你也可得干脆一点。”
吕正英一整神色道:“好!你说吧!生路如何?死路又怎样?”
辛玉风冷然接道:“生路嘛!自现在起,脱离朱四娘,改投我‘武扬镖局’……”
欧阳泰截口笑道:“辛局主,还有我哩!”
辛玉凤哼了一声道:“你我之间,等这小子的事,说明白之后,再另作了断。”
欧阳泰笑道:“难道我们之间,也得凭武力解决?”
辛玉凤怒声道:“武林中事,不凭武力解决,能凭什么?”
吕正英笑道:“如果二位争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