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秋萍听罢一笑道:“这家伙胆子不小,居然敢在这个地方数说四大天魔的罪行,也许是我们的同路人,再往下听么,就可以知道他的来龙去脉了。”
小道士歇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茶,才神色一振,继续往下唱道:“武林中有双奇士,风尘傲世两侠豪,铁板高歌大江东,铜琶声盖四海潮,铁板铜琶俱绝响,欲将乾坤妖气扫,天涯海角觅魔踪,一战再战未成功,无影飞针穿铁板,铜琶追仇到南宫,侠气仁人岂怕死,只身独斗四魔凶。其奈苍天哑又聋,忽叫峨嵋宛转死,红粉命毕烈焰中,噩耗传出皆叹息,侠骨埋恨永无穷。”
古秋萍低声叹道:“我已经猜出八九分了,这家伙一定是铁板先生的传人,他可能与小姐的师尊林仙子一样,侥幸未死,教了一个徒弟,来找天魔的霉气了。”
陶芙紧张地道:“我只听师父说过她有个师兄叫许君武,其他就不太清楚了!”
崔妙妙道:“许君武不但是林仙子的师兄,也是她的表兄,更是从小指腹为婚的情侣,他们青梅竹马,两情款洽,本来可以结成一对侠侣的,谁知造化弄人。”
陶芙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崔妙妙道:“许君武最先投师,拜在铁板仙马清真的门下,学成了铁板绝技,行侠江湖时你师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根本不会武功,许君武在江湖上行走时,偶而结识了一个武林女侠游天香,而且还帮了她一次小忙,那个游侠女就感恩图报,非许君武不嫁,整天追着他。”
崔妙妙顿了顿又笑道:“感恩图报是假的,许君武只帮她击退了几个小贼,其实游天香武功出众,存心跟他们开开玩笑,故意装做不敌,许君武路过遇见了,信以为真,激于义愤,出手击退了那几个人,游天香是看中了许君武人潇洒,利用这个借口,常找上门去以图亲近。”
陶芙问道:“后来怎么呢?”
崔妙妙道:“游天香自然不会表现得很露骨,她只是登门叩谢,互相谈谈武功而已,你师父就住在邻近,自然也去参加,可是你师父不会武功,根本搭不上腔,而许君武无意之中也冷落了她一点,你师父一气之下,也投到另一位女侠门下习武,那就是你的师祖,铜琵琶之女邱素贞,她与马清真也是师兄妹,却是一双对头,她收录你师父惟一的条件,就是与许君武永绝来往。”
“我师父答应了吗?”
“人在气头是顾不得那么多,何况你师父以为许君武移情别恋,一口气答应了,等到她艺成出师,才知道大错已铸,许君武对她情深如海,自她离家出走以后,就摆脱了游天香的纠缠,四下找寻你师父的下落,而游天香也已经嫁了人,那是鼎鼎大名的凌云峰。”
陶芙哦了一声道:“是武林双花的父亲。”
“是的,游天香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她的一对女儿更美,可是她平空一闹,闹散了你师父的大好姻缘。”
“我师父既然知道错了,难道不可悔改吗?”
“师命重于一切,所以她不敢,铁板铜琶技出一门,却世世为敌,你师父与许君武虽然好一点,但鸳梦难谐,只有怨造化弄人了,许君武多少次想找你师父解释误会,你师父都避开了,可是她对许君武还是关切的,听说许君武为四大天魔所害,她只身寻去报仇,结果自己也吃了亏。”
这时台下三魔的手下都有怒意,纷纷取出兵刃,一些怕事的客人都悄悄地溜了,只有那个小道士还神态从容地在台上喝茶,李光祖摆手止住众人的喧哗,沉声问道:“唱道情的朋友,你怎么不唱下去了?”
那小道士微微一笑道:“我要歇口气,养养神,因为最后一段唱完了,台下这群疯狗很可能会上台乱咬,我要养足精神准备打架。”
李光祖哈哈一笑道:“朋友,我们早听出你是冲着我们三个来的,只是没请教尊姓大名罢了。”
小道士一举铁板道:“你认识这玩意儿就够了。”
刘光远道:“阁下一亮铁板,我们就知道你是许君武的传人,那就报个万儿吧!”
小道士笑笑道:“我姓罗,草字秋远,秋天的秋,远大的远,铁板传人,侠义门徒。”
大力神魔马光前敞声大笑道:“你那老鬼师父死了吗?”
罗秋远微笑道:“家师在没送三位归天前不想死!”
刘光远大笑道:“他的命真长,但凭他一个瞎子,想找我们霉气差得太远,他为什么不来!”
“家师双目虽盲,行动却毫不受影响,说来就来,他老人家说此地群魔集会,叫我先来探探信,如果证实你们三个老魔头真的还没归位,他自然会来的。”
李光祖阴笑道:“现在你已经证实了,他该来了。”
罗秋远泰然笑道:“不急,不急!你们这三个老魔头息隐多年,还不知道是否有长进,如果还是像从前那样没出息,何必要他老人家亲临,我一个人就够了。”
刘光远笑了一下道:“小伙子,好大的口气,凭你也配向我们叫阵,你那个老鬼师父也不够我们一个指头……”
罗秋远大笑道:“火眼神魔,你别吹大气,你们四大天魔中,只有王大光还有两下功夫,你们三个人不过是凑凑数而已,当年如不是王大光的无影飞针射瞎了他老人家的眼睛,你们早就魂游地府了!”
刘光远嘿嘿冷笑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在这儿信口狂言,裘必达,揪他下来。”
裘必达是个中年大汉,也是绿林中有名的响马,外号霹雳火,性子最烈,在同道中以肋刀见雄,使一口大砍刀,跨步上台,兜头就是一刀砍去,罗秋远的身子还是坐在一把椅子上,动都不动,刀到临头,才将铁板朝上一封,将大砍刀架过一边,另一只空手捞起桌上的茶壶往前一送道:“你来得正好,给我对冲开水吧……”
茶壶来得很急,直奔门面,裘必达见来不及闪躲,只得也用空着的左手接去,哪知茶壶的劲力大得出奇。
一只手竞然接不住,仍然撞在门面上,将他的身子撞得往后直退,一脚踏空,翻倒在台下了。
等他站起来时,一身湿淋淋的满是茶水,鼻子却被茶壶撞扁了,血流满面,痛得哇哇大叫大吼。
霹雳火以蛮力见长,却被对方一茶壶打下台来,可见那小伙子确是有两下的,台下的群众一阵大乱,纷纷拔出兵刃,准备一拥而上,大力神魔马光前厉声喝道:“退下,对一个毛头小子,还要群殴,你们真够丢人的。”
群豪被他喝住了,罗秋远在台上笑道:“这位不是乾元寺的法明大和尚吗,今天怎么还俗了,想必是出家的生活太清苦,大和尚不耐寂寞,所以又回到红尘中来了。”
马光前怒喝道:“混账小辈,少跟我油腔滑调。”
罗秋远道:“这是真话,我也穿着道袍,同在三教中,知道其中苦况,大师父半路出家,半路又还俗,真是太聪明了,成佛作祖,也洗不掉你双手血腥,倒不如及早回头,没让脑袋光光,今夜做个新郎……”
马光前厉吼一声,正想上台,却被刘光远拉住了道:“三哥!跟这小辈动手,太辱没咱们的身份了。”
马光前虽然被止住了,却仍愤然地道:“这小子实在太气人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难以消得这口气。”
刘光远微微一笑道:“当然不能便宜放过他,但也不必要咱们动手,胜之不武,稍有闪失,我们的脸可就丢大了,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大大地干一下,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
罗秋远仍是坐在台上,对四下鼓噪的群众视若无睹,笑嘻嘻地朝三魔挑战道:“三位谁有兴趣,上来露两手呀!飞天神魔一死,你们无所顾忌,就想畅所欲为了,可还得问问别人答不答应呀,你们虽然在暗中部署,却不该拉拢太多的人,纸里包不住火,总会有一两个嘴巴靠不住,将消息泄漏出去。
今天来捧场的固多,找麻烦的也大有人在,我不过是开个头而已,如果连我都打发不了,你们的压轴戏可无法登场了,吉时将过,你们怎么不着急呢。”
刘光远哈哈大笑道:“小子,想不到你的消息还挺灵的,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少了一点,我们三个人为了筹备今天这一场盛会,已经做了几年的准备,既然敞开手于了,哪会毫无防备的呢,有人来捧场才显得热闹点,只是没把你这小脚色计算在内而已,你既然来了,总不会让你失望,自然会有人料理你的,找我们叫阵你还不够资格!”
罗秋远微微一笑道:“小道士今天是第一天开张,原也没打算能找大主顾,但你们手下的人实在太差,连我这个小脚色都对付不了,你们的大买卖可能做不起来。”
李光祖低声道:“老四,这小子的口气虽狂,手底下可真不含糊,当年的许君武也不过如此,第一阵就折了锐气,往后就更难办了,我看还是由老三去料理他一下吧。”
刘光远摇头道:“我说不必就不必!”
“可是咱们的人斗得过他的实在没几个。”
刘光远微微一笑道:“二哥,你未免把自己的实力估计得太低了。天魔四绝的毒经叫王大光占去了,你们各取所长,剩下的最难的一部留给我,看起来我似乎吃亏,实际上最占便宜的是我,要没有充分的准备,我也不敢揽下这分任务了,这几年我叫你们专攻本分,不过问筹备的事务,一来是怕你们分心,二来是你们根本管不了。”
李光祖笑道:“老四,四大天魔虽然以王大光为首,实际上你才是我们的灵魂,一切计划都是你设的,现在王大光已经解决了,我们当然都听你的,但你得拿成绩出来呀!光说是不行的,头一阵已经失了风,裘必达算是成名的人物了,一上台就叫人给摔了下来,大家的面子都难看。”
刘光远笑笑道:“我是故意叫裘必达上去丢人的。”
“哦!那是为什么呢?”
“我虽然拉拢了不少人,却并不指望他们成事,真正得力的人全是我的亲信班底,而且都没在江湖上露过面,等外来的那批家伙都吃过亏,我再亮出实力,岂不是比什么都有效,靠这批张牙舞爪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然又不能不用他们,明着折服他们又容易伤和气,我必须用敌人以树威,所以才让他们去碰碰钉子。”
李光祖笑道:“老四,你还真有两套。”
马光前却急道:“四弟,裘必达已经栽了,底下这批饭桶光会嚷,却没有人敢上台,你的人该出去了!”
刘光远笑道:“还没到时候,裘必达是北路的头儿,趁这个机会把南方的人也压一压,以后就好办事了。”
李光祖道:“南边的是谁?”
刘光远不回答他,却抬头朝一个中年男子道:“秦老弟!
这小子是铁板传人,恐怕要麻烦你银剑一挥了!”
那汉子大咧咧地坐在席上道:“这种小家伙,我实在没兴趣,既是刘老的吩咐,我只好抬举他一下了。”
语毕,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一伸手道:“拿剑来!”
他身后有两名大汉站了起来,每人手捧一柄长剑献上,他只随便取了一柄傲然道:“一柄就够了!”
刘光远笑道:“老弟还是一起带着吧!”
那汉子傲然道:“刘老!一柄剑已经算是瞧在你的面子,如果带双剑上台,我秦朝阳就别在江湖混了!”
刘光远笑道:“话固然不错,但裘老弟是为一个大意才吃了点小亏,你用一支剑胜了,未免叫裘老弟太难看了。”
秦朝阳傲然道:“我上台是为了您三位的面子,可没理由给姓裘的充面子,他要面子可以自己去挣。”
裘必达被摔得昏头转向,才刚醒过来,听了这番话,立刻暴跳如雷,哇哇大叫道:“妈的呀,秦老二,你凭什么挖苦老子,有种你先跟老子来两手!”
秦朝阳哈哈一笑道:“可以,等我把这小子揍下台来,你趁此机会把脸上的血洗干净,咱们再玩儿也不迟。”
裘必达一刀就要冲过去,刘光远伸手拦住道:“裘老弟!
你们北刀南剑齐名,谁也不比谁高,刚才只是一个大意,被人取了巧,那也不算丢人,今天是对外不是对内,等场面安定下来后,你们在排名时再慢慢切磋好了。”
裘必达怒道:“老子要是折在姓秦的手下,刘老爷子也不必排俺们的名了,北边的兄弟一起退出联盟。”
刘光远笑道:“这是干什么?裘老弟竟跟我过不去了,咱们可是多年的交情,老弟给我面子吧!”
说完又低声道:“必达,我们都是北边的,说什么也不会向着别人的,本来是露脸的机会,我才先挑你,谁叫你不小心呢,正因为你折了锐气,为了使你好看,以后站得起来,我才叫他去接第二阵,让你们扯个直。”
裘必达翻着大眼道:“可是他……”
刘光远拍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你放心!我看准了,姓罗的小子不简单,秦朝阳一定会丢个更大的人……”
裘必达这才不响了,秦朝阳哈哈地瞥了裘必达一眼,轻摇着银剑,纵身上了戏台,罗秋远仍坐着笑道:“喝!去了个玩刀的,来了个玩剑的,你们的班底倒真齐全,这位大爷的高姓大名如何称呼呀?”
秦朝阳傲然一笑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吗?”
“家师的眼睛瞎了十多年了,对江湖上后起的妖魔小丑一个都不认识,刚才听大爷自报姓名叫什么秦朝阳,这个名字挺陌生,在下听古书上荆轲刺秦王时,带了个燕国的勇士叫秦舞阳,跟大爷只差一个字,你们想来也差不多。”
秦朝阳出身草莽,哪里知道这些历史上的掌故,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秦舞阳是什么人?”
罗秋远笑道:“本来是个有名的勇士。”
秦朝阳得意地道:“我们姓秦的没有含糊的。”
罗秋远微微笑道:“可是他跟荆轲一起到了秦始皇的朝廷上,吓得全身发抖,尿屎直流,是个十足的孬种。”
秦朝阳怒不可遏,一剑直刺,去势很急,罗秋远往后一翻,避过剑锋,人却由肚子边钻了出来,手中的铁板在他膝上轻轻一敲道:“你把家伙全学了再来。”
这一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