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血脉为之贲张了。
奇怪的是三大天魔,他们在座上饮谈自如,高声谈笑,说的都是当年在江湖杀人越货之事。
而且他们还非常得意,笑声频传,琶板之声,对他们毫无作用,这可见他们功力之深厚真不可轻视。
群雄中真正懂得音律的没有,只有古秋萍一人是行家,但他仅仅懂得音律之妙,不知道音律可以化为武功,因此也只能作一个大概的揣摩。
所谓大杀绝调,实际上是将内劲贯注在音乐中借一种无形的感应,摧毁人体的血脉内腑。
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学士,曾有一阙寄调念奴娇的赤壁怀古,是脍炙人口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这一阙长调词意豪壮凄凉,抚今追昔,道尽词人的无限感慨,音调之美,传为千古不朽的佳作。后人有评曰:“此调宜用关东大汉,和铁板铜琶以歌之,方能尽其气慨。”
林绰约所说的天杀绝调,可能就是根据此一灵感所生的至杀之音,所以才由铁板铜琶合拍奏出。
练武的人不论正邪,其心胸都是豪壮的,久于江湖的人,其感触一定也是多得很,天杀绝调正利用这两点,先以豪情激动雄心,使人在不知不觉间为其所引,全神贯注,功力差的人听了前几阙,就会血脉贲张,内腑碎裂而死。
功力深的人,能挨得过前几阙,也很难挨得过下手阙的感叹,那是一种年华已逝壮士消磨之悲,昔日英雄今安在?黄土白骨野草中,这是千古英雄的归宿。
没有一个英雄能不死,没有一个英雄能不老,死固可哀,老更可悲,空有一腔壮怀,其奈筋骨垂衰。
烈士暮年,千古同悲,也许不一定每个人都懂得音律,可是每一个江湖人都有这种感觉和慨叹。
而天杀绝调最佳的妙处,就是能借着音响的作用,将人的思想导入那种境界,这时曲调已由高亢进入消沉。
铁板的叮叮声也不如先前那样清脆,一声声转为低哑,像是一位白发老将,抚着杀人盈万的宝剑而叹息。
琶音低泣如诉,人耳有一种莫名可状之难受感。
李光祖忽而道:“老三,从你披发出家之后,我去看过你几趟,只有一次碰上你念经,腔调可实在够人受的,驴叫已够难听了,跟你的经唱一比,我宁愿听驴叫。”
马光前也哈哈笑道:“老二,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来了?
咱家本是想念念经,为自己超度一下。”
“谁知咱家一开口,不但庙里那些和尚们跪了下来,连座上的四大金刚也跑了下来,向咱家连连打拱作揖。”
刘光远道:“我倒不晓得三哥有这么深的道行,居然能感动神灵,你是怎么念的?”
马光前笑道:“四大金刚向咱家打拱作揖,是受不了咱家的声音,他们奉如来佛之命,只要咱家肯住口不念,佛祖一定保佑咱家长命百岁。”
刘光远大笑道:“难怪三哥越来越健朗了,原来是得到西大佛祖的保佑,你怎么没替我们也求求福呢?”
马光前道:“谁说没有?咱家当时就把你们也提了出来,四大金刚也一口答应了,只是有一个条件——你们两人必须尽快把咱家拉出庙门还俗,好让庙里清静清静。”
李光祖道:“老三,可是我今天听这两个瞎子的铁板铜琶之音后,竟开始怀念起你念经的声音了。”
马光前一笑道:“怎么?老二,你挺不住了?”
李光祖笑道:“怎么会挺不住呢?再听上一天也动不了我一根汗毛,只是人家明知我们不懂,偏要对我们弄上这一手,存心在骂咱们是蠢牛呢。”
马光前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李光祖道:“对牛弹琴你该懂吧?他们自以为风雅,咱们也不能丢人,必须得还他们一点颜色。”
刘光远笑笑道:“这也说得是,三哥,你苦修的狮子吼神功是佛门绝学,不妨也施展一下让他们听听。”
马光前笑了一笑,聚劲凝气,然后开口一声长笑,接着一声一字,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就好像平地里响起了四声惊雷,一声比一声猛烈,最后一声煞住时,首先是当嘟一声,许君武的铁板断了下来。
接着铮铮连响,铜琶上的铜弦整整断了四根。
曲音收住了,许君武满头汗水,步伐踉跄,摇晃了几下,终于一屁股坐了下来,陶芙则几乎被震昏了。
一旁的罗秋远也面容失色,只有林绰约面容依旧。
刘光远哈哈大笑道:“三哥的狮子吼毕竟不同凡响,铁板铜琶双绝响,也经不起你一声大吼。”
许君武在罗秋远的扶持下站了起来问道:“绰约,你怎么了?”
林绰约手托着陶芙,没让她倒下去,淡然应道:“我很好,一点感觉都没有。”
许君武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三魔的功力精进如此,我们只好认栽了,咦!你怎么会毫无影响呢?”
林绰约淡然一笑道:“我的功力差不多散失了,像个废人一样,虽然不能跟人动手,却也有点好处,这些内家气功,对我起不了作用了。”
三魔已同时起立,围住他们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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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分享鱼掌
李光祖道:“老四,你看林绰约是真的还是假的?老三那一声夺魄天魔吼,连我都耳鼓一炸,她怎么会毫无感应呢?”
刘光远微微一笑道:“管她是真是假,给她一掌,彻底解决省得麻烦。”说罢举掌一推。
李光祖忙叫道:“老四,手下留点劲,那个女娃娃我看中了,可不能伤害她。”
他这边叫得快,那边也动得快。
罗秋远奋起一跃,铁板直扫,挡住了刘光远的一掌。
只是劲力相差悬殊,被震得向后直倒,撞在陶芙身上,将她与陶芙都撞倒在地,两个人滚成一团。
林绰约把罗秋远从陶芙身上拉开,但见他嘴角溢血,气绝过去。
林绰约不由得一叹道:“你也太傻了,自己都顾不周全,还想来管别人吗?”
伸手在他背后连拍了几下,罗秋远才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才醒了过来,连忙问道:
“师姑,您跟师妹都不要紧吧?”
林绰约道:“我不要紧,小芙却不太妙,她正在用功之际,被巨力一震,伤及内腑,只怕活不成了。”
罗秋远道:“那还不赶快给他推拿一下。”
林绰约苦笑道。“如果我办得到的话还用你说吗?现在我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君武挣扎过来道:“交给我。”
林绰约苦笑道:“你行吗?”
许君武道:“拼了我的命,也要把她救活。”
林绰约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拼了你的命不一定能救得了,说不定会送她早点死。”
许君武愕然道:“有这么严重吗?”
林绰约叹道:“你难道不清楚吗?她此刻已命若游丝,就好像一张薄纸被水浸透了,贴上墙一样。”
“她一定要有极深的功力,慢慢为她引血归经,才能揭起那张纸,稍一不慎,纸就碎了,你不受伤,也不一定做得到。”
李光祖过来笑道:“林绰约,如果你想保全这个弟子,最好把她交给我,否则谁也救不了她。”
罗秋远忙叫道:“不,不能给他。”
林绰约望了他一眼道:“为什么?”
罗秋远道:“因为……因为……因为……”
他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道理。
林绰约叹道:“如果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愿把她交给敌人,可是我们都救不了她,只好交给他了。”
罗秋远叫道:“我相信陶师妹宁死也不会接受的。”
林绰约不理他,毅然起立,将陶芙交给李光祖。
许君武一叹道:“绰约,你怎么这样没志气呢?”
林绰约庄容道:“陶家满门都因我而死,只剩下这一根苗,我必须尽一切努力来保护她活着。”
罗秋远道:“陶师妹自己肯接受吗?”
林绰约道:“她不愿意,等她醒了之后,可以再寻死寻活,至少现在我们谁也不能代她决定生死。”
许君武道:“你是她师父。”
林绰约道:“我收这个徒弟是为了报恩,只有我欠她,她可不欠我的,所以我没有权利叫她做什么。”
李光祖一手接过陶芙,就在当地坐下,运掌贴住她的后心,将劲力透过去,慢慢将震离的内脏移正,将错乱的经脉理正。
这是很吃力的工作,累得他自己也一身大汗。
刘光远笑道:“二哥也是,一个妞儿,还是个瞎子,值得他费这么大的精神吗?”
李光祖笑道:“老四,你不会懂的。”
文恍远道:“我是不懂,二哥竟成了情圣了,别忘了这妞儿是你的仇人,你救活了她,她会领情吗?”
李光祖笑道:“愚兄自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任你三贞九烈的女人,到了我手里,没有不驯若绵羊的。”
马光前道:“二哥,算了吧,你别吹了,连你身边的人都叫古秋萍给勾得变了心。”
李光祖脸色一变,愤然道:“那小子呢?快把他抓过来,老子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叶开甲过来道:“启禀二太爷,他跑了。”
刘光远神色一变道:“跑了?你们简直混账,我不是老早就吩咐过你,叫你盯住他们的不是吗?”
叶开甲垂头道:“属下是一直盯着他们,而且他与崔家母女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谁知三太爷那一声天魔吼来得太突然,属下也昏了一阵,回转过神来,崔家母女都震昏在地,就是不见了那小子。”
刘光远怒声道:“还不赶快派人追去。”
叶开甲道:“老爷,咱们的人都被三太爷的吼声失掉了魂,现在一个个行动都困难,派他们也没有用。”
刘光远气得大叫道:“饭桶,饭桶!”
倒是李光祖笑道:“老四,这也怪不得他们,老三的那一声天魔吼连你我都有点顶不住,何况是这些人呢?人跑了,就算了,不过得设法抓他回来。”
马光前道:“是啊!这小子能经得起咱家一声吼,可见功力还不错,不解决倒是个麻烦的事呢。”
刘光远想了一下才道:“这小子武功高不说,眼皮子也杂,江湖上到处有熟人,处处兜得转。
如要抓他倒还不容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等他自己上钩。”
李光祖道:“他还会自己送上门来吗?”
刘光远笑道;“有这般人在咱们手里,还怕他不来吗?除非这小子今后永远不在江湖上混了。”
这时陶芙已婉转呻吟。
刘光远上前一把夺开了。
李光祖忙道:“老四,这是干什么?只差这一点就成功了。”
刘光远笑道:“就差这一点,全治好倒麻烦了。”
李光祖一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翻起眼直瞪。
刘光远笑道:“老二,尽管你有怜香惜玉之心,这妞儿还没有就范,假如你完全治好了,岂不是找自己麻烦。”
李光祖笑道:“在我手里没有不服贴的女人。”
刘光远笑道:“老二,不是兄弟扫你的兴,你以前接触的都是荡妇淫娃,自然被你摆布得五体投地。”
“现在这妞儿可不同,她根本还不解风情,跟我们又有杀亲灭家的深仇,你还是防着点好,兔得跟你拼命。”
经他这么一说,李光祖不再坚持了。
这时陶芙已经完全醒过来,挣出一条左臂,张开往刘光远脸上抓去。
刘光远何等惊觉,一手扣住她的脉门笑道:“老二,我说得如何?你只有一只手,如果换了你,就难逃这一抓了。”
陶芙拼命挣扎,林绰约上前道:“快把她交给我。”
刘光远将陶芙一抛,林绰约虽然接住了,却也连退了几步。
陶芙在感觉中知道已到师父怀里了,急忙问道:“师父,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林绰约一叹道:“这三个魔头的功力太高了,许师伯与罗师兄都在天魔吼下震伤了内腑。我是个废人,我们都成了俘虏,孩子,你也受了伤……”
陶芙问道:“那古大哥呢?”
刘光远哈哈大笑道:“古秋萍那小子早就溜了。”
陶芙愤然道:“胡说,古大哥绝不会丢下我们的。”
刘光远好笑道:“那么他在哪儿呢?”
林绰约轻拍陶芙道:“古秋萍确实是走了,但不是丢下我们走的,他一定是暂时离开,设法救我们……”
陶芙想了一下又问道:“那崔姥姥她们呢?”
“崔氏母女俩被震昏了,大力魔神的天魔吼实在厉害,除了古秋萍之外,几乎每一个人都受了伤。”
陶芙点点头道:“只要古大哥能脱身,他一定会有办法救我们出去,师父,我们等着看好了。”
林绰约一叹道:“除了等之外,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古秋萍是条忠义守信汉子,我们只能寄望于他了。”
刘光远哈哈笑道:“你对那小子那么有信心,我倒是很高兴,我们不妨走着瞧,是他把你们救出去呢,还是我们把他也抓进来,开甲。”
叶开甲上前道:“老奴在,老爷有何吩咐?”
刘光远道:“把他们押到地窖的水牢去绑好,加强戒备,等古秋萍那小子前来自投罗网好了。”
叶开甲答应一声,带了几个人过来,将他们一一架走了,林绰约则倔强地拥着陶芙,自动地跟他们前去。
天外三魔相视大笑,笑了半天,李光祖首先道:“老四,我真佩服你,居然将我们的仇家一网打尽了。”
刘光远笑笑道:“这还是二哥的诱敌之计成功,引出了王大光的死讯,诱出了铁板铜琶,更难得的是连陶家的遗孤也引出来了,等古秋萍一落网,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马光前道:“老四,你那地牢坚不坚固?”
刘光远大笑道:“没问题,这是我花了几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别说是个人,连长了翅膀的飞鸟也别想逃得了。”
李光祖道:“古秋萍那家伙的武功确实不弱,脑筋尤其灵活,恐怕你手下那些人不一定拦得住他。”
刘光远笑道:“我晓得,我也不靠那批人去擒制他,在地牢